第30章 新的神话：代用品

　　（危地马拉）阿斯图里亚斯佚名译

　　代用品是技术的产物，不是大自然的产物，是人类和技术结缘的产物，它们到处伴随着我们。

　　代用品不是神话人物，但在过去应该是的，是一个关于物质的神话，神奇地创造新物质的神话。这些物质从前不曾有过，是现在被现代技术创造出来的。没有人写过关于代用品的小说。或许会有一种哲学埋没、销毁，不然，围绕着它们不知会发生什么。因为真品的朋友，就是那些对替代品不满意的人，总把它们看做是骗人的东西，怀疑它们存在的意义，其实，代用品和真品一模一样，看起来是同样的颜色，摸起来是同样的质地，如果是饮料或食品的话，吃起来是同样的味道，只不过重量有所变化。重量确实变轻了，但如果说的是一种替代木材的物质，这倒是一种优势。现在，有一种代用品可以用来替代木材的物质，这倒是一种优势。现在，有一种代用品用来替代制作家具的珍贵木材，两者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差别。

　　代用品的世界是广阔的，而且每天都在生产新的代用品。要对它们单独进行归类是不可能的，因而我们把它们看做一个大家庭。这个欢乐的家庭由我们创造出来，以补充自然界没有创造出的东西。有人认为，人类永远超越不了大自然。然而，随着代用品的产生，我们超越了它，尽管不少代用品还是人们所认为的仿制品。有人认为，仿制品是下午货，这是实事还是偏见？代用品是下等品吗？

　　代用品是技术的产物，不是大自然的产物，是人类和技术结缘的产物，它们到处伴随着我们。对许多人来说，这简直是一种痛苦，认为苯胺永远代替不了天然颜料，用是用了，可不是因为它好。这里有几位怀旧者，他们只要摸摸不是裘皮的东西，便会发笑，耸耸肩膀，把它贬得几乎一钱不值，不去想想采取这种鄙视人类成果的态度，就是瞧不起自己。

　　哈哈，老古板先生，跟你说几句讨好的话。你不想受人欺骗，不想让人嘲笑你花白的头发和胡子，那你就得时时当心，不要让人给你喝不是咖啡的咖啡，给你吃不是雏鸡的雏鸡，让你尝不是从前的那种奶酪，而是现在的奶酪，这种奶酪说不定是石油制品呢。为此，人们应该向过去宣告，人类已经发生了变化。

　　是的，先生，就得这样。从前，女工织一双袜子，既费时又费眼；现在，几分钟能生产几千双，那就是尼龙袜，是全纤维织成的。

　　神奇吗？神奇。就像这个时代是神奇的一样，地球上我们所生活的这个时期，连炼金术士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既简单又复杂的代用品世界需要新的词汇、新的语言。我们应该从这里开始——创造西班牙语词汇来命名它们。在诗人们歌唱代用品的同时，那些怀旧的先生们却仍在歌唱他们的神马珀伽索斯，没有想到他们的神马已被时速一千公里、飞行高度一万米的现代“超级神马”取而代之了。他们会说，这不是人类的，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人类的。去你的不是人类的这类胡言吧！这就是人类的，因为我们已说过，这些是人类的发明创造。正是人类才是这创造者、受用者和受害者。人类战胜了自然，超越了自然，已是另一个自然——超自然的创造者。如果我们回忆一下我们的孩提时代，我们会更好地认识到新技术给现代、本世纪末和我们生活的各个领域带来的巨大变化。

　　我们周围所发生的这些事情本来是平平淡淡的，但人类的本性就是这样：进行抵制。人们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但总是要接受那些不习惯的、日常的、同继承下来的知识不相符的事物。以印刷术印书替代手工抄书，使书本数量成倍增长，其速度在当时看来是惊人的。但对于其他发明，就不是这样了。人们不曾谈论过自行车，是因为自行车将改变这个世界，所以没有立即被采用。人们认为自行车是一个关于平衡的问题，认为自行车之所以能保持平衡，是运动中的身体推动造成速度的结果。两脚踩着脚蹬，人就带动了轮子。要是换了别的发明，人们也能这样说该有多好啊！

　　但是，抵制技术也是无敌的表现。我们应该对生活“文学”有个准备。“我们文学化了”，请接受这句话吧，并请读者谅解我的过失，因为我也在搞文学来解释技术领域所发生的事情。我们还没有打通进入能源和数学世界的道路。过去，我们可以坐享舒服日子，因而否认未来，不接受它，拒绝技术。现在，有这样一种说法：技术和文化不能齐头并进。这要看人们是怎样理解文化的。最模棱两可而且经常使用的单词，却是无用的。这的确是摆脱问题的一个方法，并且越来越严重。如对于教育和大学问题，就可以说学习没什么意思，摆摆空架子而已。

　　但是，让我们回到神奇的代用品上来，并且让我们欢呼它的存在，因为它使千家万户花很少的钱就能使用它，从不是玻璃制的镜子到用同丝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仿丝绸制成的合成纤维挂毯（这种仿丝绸几乎是用来贴宫殿大厅的墙壁的），还有打不破的杯子，耐火的餐具，所有这些供生活享用的发明创造，诸如抛光艺术、噪杂音乐、动态雕塑、活动阶梯、折叠床、充气梯子以及那些有待于我们在未来用代用品的现代技术去创造的东西，它们会感叹道：“那些神——伟大的技术员们——用塑料制成了人。”

　　作者简介

　　米格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1899—1974），危地马拉著名诗人、小说家。他一生写了十部小说、四部诗集和几个剧本，在危地马拉以至拉丁美洲现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他在深入研究玛雅——基切文化的基础上，于1930年写出第一部小说《危地马拉的传说》，在欧洲文坛上引起强烈反响。1925年到1932年，完成了代表作《总统先生》。1965年荣获苏联列宁和平奖金，1967年又荣膺诺贝尔文学奖，从而成为世界文坛上著名的作家。

　　心香一瓣

　　技术的发展，使人类不必过多地依赖大自然的一次能源。

　　各种成本低廉、原料丰富的代用品的诞生，彰显了人类的创新思维能力，不仅大大方便了人类的生活、改善了人类的生活品质，还有效节约了自然资源。

　　但是，任何新事物都有一个被逐渐接受的过程，代用品也未能幸免被抵制的命运。新技术普及推广，是一种创新扩散的过程，其传播过程呈“S”曲线，开始时只有少部分人接受，后来接受人数逐渐增多，最后传播过程又缓慢下来。

　　所以，应该以正确的态度看待新技术的传播过程，不盲目乐观，也不消极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