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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的项链》 作者:大仲马

102

接着,他又重新因嫉妒而不安起来。

“那么!”他说道,并没有注意到可怜的女人在说了这些话以后内心是多么痛苦;夏尔尼看见王后在受罪,脸色又是那么苍白,“那么!让夏尔尼先生结婚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难道他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贵族子弟?难道他没有一份殷实的财产?难道他还不够勇敢、漂亮?说真的,一个女人,如果不想和他结亲,或是拒绝他的要求,只能是王室的公主,或者已经有了丈夫的宫廷贵夫人了,要说不可能,我认为只能是这两种人。因此,夫人,请您把夏尔尼先生想娶的这个女人的名字告诉我,而且,倘若她不是属于上述的这两种人的话,我向您保证,我要设法排队困难……为了使您高兴。”

王后说谎开了头就得继续说下去,也顾不得风险越冒越大,鼓足勇气回答说:

“不,先生,不,有些困难,您是战胜不了的。我们所面临的就是这一类困难。”

“那么我就更有理由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连国王也不可能解决。”路易十六憋着一肚气气说。

夏尔尼看着王后,她仿佛顷刻间就要跌倒似的。他真想上前去扶她一把,但看见国王巍然不动,他也就没有敢走上前去。他,他对这个女人,什么也不是,他究竟有什么权利给他的国王、她的丈夫所弃之不顾的这个女人以帮助或是去扶她一把呢?

“有什么力量,”她心里想,“可以使国王心服口服呢?哪儿去找这个借口,哪儿去寻得帮助,我的上帝呀!”

陡然,她的思想豁然开朗了。

“啊!上帝亲自来帮助我了。”她喃喃地说,“属于上帝的女人是不会被人从衪的身边夺走的,即使国王也不行。”

这时,她抬起了头向国王说:

“先生,夏尔尼先生想娶的这个女人在修道院里。”

“啊!”国王大声说,“这倒是一个理由,确实如此,剥夺上帝所有的东西赠与凡人,倒真是不太容易。但是,夏尔尼先生居然一下子跌入情网,也真有点奇怪。从来就没有人,包括他的叔叔,都没有向我提起过这件事,其实我对他的叔叔是有求必应的。夏尔尼先生,您爱的这个女人是谁?请告诉我,我请求您。”

王后感到内心象针扎似的痛楚。她将要听风从奥利维埃的嘴里说出一个名字来,她将要忍受谎言的残酷的报应了。那么谁又能知道夏尔尼先生会不会说出一个勾起他过去痛苦的回忆的、以前曾经爱过的人的名字?谁又能知道夏尔尼会不会道出一个使他对未来产生朦胧的希望的那个初恋者的名字?为了避免这可怕的打击,玛丽·安托瓦内特抢先了一步,她出其不意地大声说:

“啊!陛下,您认识夏尔尼先生向她求婚的那个女人,她是……安德烈·德·塔韦尔奈小姐。”

夏尔尼叫出了声,赶紧把脸藏在自己的双手里。

王后手按住心口,怅然若失地走去倒在安乐椅上。

“塔韦尔奈小姐!”国王重复说着这个名字,“就是那个隐居在圣·德尼修道院的塔韦尔奈小姐吗?”

“是的,陛下。”王后轻声地一字一顿地说。

“但是据我所知她还没有许过愿呢?”

“不过她会许的。”

“我们在她许愿时将附加一个条件。”国王说,接着,他又最后多了一个心,追问道:“为什么她要许愿?”

“她很穷,”玛丽·安托瓦内特说着,又生硬地补了一句,“您只是使他的父亲发了财。”

“这是一个错误,我会弥补的,夫人,夏尔尼先生爱她……”

王后颤栗了,向年轻人投了期望的一瞥,仿佛是在哀求他否认。

夏尔尼直愣愣地看着王后,一句话也不说。

“好吧!”国王说,他认为不开口就是默认,“这么说,塔韦尔奈小姐大概也爱着夏尔尼先生喽?我将给塔韦尔奈小姐五十万利弗尔的陪嫁,这笔钱,那天我是拒绝卡洛纳先生为您付出的。夏尔尼先生,谢谢王后吧,谢谢她愿意把这件事告诉给我听,并确保了你们生活的幸福。”

夏尔尼先生向前迈了一步,象上帝在一时间奇迹般地赋予了生命的一尊灰白色的雕像。

“啊!这件事,您就再下跪一次也值得呀。”国王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他的话中诙谐的口气,经常缓和了他祖先传给他的那尊贵的傲气。

王后抖索了一下,本能地向年轻人伸出了双手。他在她面前跪了下去,并在她那冰凉而美丽的双手上印下了一个吻,他希望上帝让他在这一吻中倾注下他的全部感情。

“行了,”国王说,“现在让夫人来安排您的婚事。来吧,先生,请过来。”

说着,他就飞快地向前走,这样,夏尔尼就有机会在出门时回过头来。他看见王后的眼神在向他表示永别时表现出来的难以形容的痛苦。

在他俩之间,一道门——仿佛是一道从此对这对纯洁的恋人变得不可逾越的一道壁垒——关上了。

81圣·德尼修道院

王后绝望地、孤单地待在屋里。她一下子受了那么多的打击,连自己都不明白,哪一方面的打击使她最感痛苦。

就这样恍恍惚惚、精疲力竭地待了个把小时之后,她心里想,是找一条出路的时候了。危险一日甚于一日。国王为取得表面的胜利而沾沾自喜,正急不可耐地要把这事宣扬出去。也可能这个消息传出去,会在外面受到相当热烈的欢迎,使得这次骗局得不到任何好处。

这个骗局,老天爷啊!王后在为此自怨自艾呢!她多么希望收回前言呀!她多么希望夺走,甚至从安德烈那儿夺走她本人将可能拒绝的虚幻的幸福呀!

说实在的,想到这一点,又出现了另一个难题。在国王面前,安德烈这个名字拯救了一切。但谁又能替这个任性、倔强又桀骜不驯的别人称为塔韦尔奈小姐的这个姑娘作代言人呢?谁又能相信,这个高傲的姑娘会牺牲她的自由、前程来为一个几天前分手时她视同仇人的王后效劳呢。

那么,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安德烈会拒绝吗?这十分有可能,这样,整个骗局就拆穿了,王后变成了一个好耍阴谋诡计的小市民,夏尔尼变成了一个低级的侍从骑士,一个能说会道的骗子手。诽谤连着控告一齐轰来,将会一口咬定他俩犯了通奸罪。

想到这儿,玛丽·安托瓦内特感到无路可走了,她几乎对这种可能出现的结局帖耳俯首了,她把滚烫的脑袋捧在双手里,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能相信谁呢?谁是王后的朋友?朗巴尔夫人?啊!她只是一个纯理性的人,一个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的人!为什么要去诱惑这种纯洁的想象,何况,这些宫廷贵妇人也不愿意去理解这类事情,她们都是些唯唯诺诺、歌功颂德的好手,听到失宠两字就胆战心惊,倘若王后需要精神安慰,说不定她们还会教训她一通的。

这样,仅剩下塔韦尔奈小姐本人了。她有着一颗钻石般的心,它的棱边可以划开玻璃,但是只有它本身的不可战胜的坚定性,它那无比深邃的纯洁性,才能和一位王后的伟大的痛苦相一致。

这样,玛丽·安托瓦内特就可能要去找安德烈。她会向她诉说她的苦痛,并哀求她作出自我牺牲。安德烈无疑会拒绝,因为她不是那种受人愚弄的人。但是,她会渐渐地被她的祈求所感动,最后将会应允。此外,谁又能预料,她得不到一段间隙时间呢!假如国王的一阵冲动过去以后,看见这一对未婚的年轻人表面上已经同意了,心怀就会平静下去,难道就不会把这一切都忘了?……这么说,只要有一次旅行就会把一切安排就绪的。安德烈和夏尔尼出走一段时间,直到坏人诽谤够了,他俩这时就可以让人去说,他们已情投意合,这时谁也不会去猜疑这门婚事原来是一场骗局了。

这样,塔韦尔奈小姐的自由就不会受到损害,而夏尔尼的自由也不会丧失,王后也就不会为自己牺牲这两个年轻人来维护自己的荣誉的自私做法而终日懊恨交加了,她自己的荣誉,其中也包括了她丈夫和她的孩子们的荣誉将不会受到损害,她可以完好无损地把它传给法国未来的王后。

以上就是她的想法。

这样,她以为已经把一切都解决了,既能够合情合理,又得到了个人的利益。面临着如此可怕的危险,必须要头脑清晰,条理分明。假如塔韦尔奈小姐良心没受感动,一味地恣意任性,那要对付象她那样棘手的对手,必须把能用的一切都用上。

当玛丽·安托瓦内特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就决定出发了。她原想告诫夏尔尼决不能走错一步,但她又想到奸细无疑在监视着他,并且在这关键时刻,她的一切都可能被错误地理解的,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何况,她对奥利维埃的忠诚和决心有相当的休会,因此坚信,该怎么做的问题,她的判断和他是会不谋而合的。

三点钟到了,照例是一套午餐时的繁文缛节,觐见,察访。王后接见众人时神情安详,和蔼中不失平日的尊严。她甚至对认定自己的敌人的那些人,也表现出正气凛然的气概,通常,这在真正的罪犯身上是很少见的。

在宫廷里,人潮如涌,盛况空前。人们从未用过如此好奇、如此专注的目光去审视在危难中的王后脸部的每一根线条。玛丽·安托瓦内特勇敢地面对着这一切,挫败了她的仇人,使她的朋友大喜过望。她把对她冷漠无情的人变为对她关心体贴的人,把对她关心体贴的人变成对她崇拜虔敬的人。她显得那么美,那么伟大,为此,国王都捺不住内心的赞叹,公开地向她道贺了。

接着,一切都宣告结束了。她收敛起强装出来的笑容,又沉湎于回忆,即是说,沉湎于她的痛苦中。在这个世界上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她去换了装束,戴了一顶饰有飘带和蓝花的灰色帽子,套上一条灰色丝织连衣裙,不带卫士,仅和一位夫人在一起登上了四轮马车,叫车夫把她带到圣·德尼修道院去。

这正是修女们在膳厅刚悄悄地用完餐,回到她们各自的课室,进行晚祷前的默祷的时刻。

王后叫人把安德烈·德·塔韦尔奈小姐召到会客室来。

安德烈跪在那儿,穿了一件白羊毛罩服,透过窗户,望着月亮在巨大的椴树树干后面升起。在这诗意般的夜晚降临的时候,她发现为了安慰自己的灵魂,而向上帝送去的所有虔诚、热忱的祷告的主题。

她大口大口地啜饮着遁入空门的无可比拟的苦痛。这种剧痛只有坚强的人才能休会到,它既包含了痛苦,也包含了快乐。对心中苦恼的人来说,它和所有一般的苦痛没有两样。最终达到了一种快感,只有那些为自尊而牺牲幸福的人才能感觉得到。

安德烈是自己主动离开宫廷的,也是自己主动切断了维系着她的爱情的一切联系的。她象克娄巴特拉女王那样高傲,甚至无法想象夏尔尼先生会去相信另外一个女人,哪怕她是王后也罢。

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对另外一个女人怀有炽热的爱情。假如有这种证据,嫉妒心极强的安德烈就会相信有这么回事,会心碎的。但是,她不是明明看见夏尔尼走过她面前时无动于衷吗?她不是怀疑王后对夏尔尼——可能是出于无心——怀着尊敬和好感吗?

自那以后,待在凡尔赛宫还有什么意义?为了乞讨恭维话吗?为了拾取他无意之中的微笑吗?在散步时,王后由于其他事,不能亲自接受夏尔尼的敬意,才把他介绍给她,她就是为了不时地得到他万不得已才伸过来的一只胳膊和一只手吗?

不,不要这没出息的软弱,不和这个寡情的人共处。生活中必须充满真挚专一的爱情,只有自尊心受损伤的单相思,不如进修道院。

“决不!决不!”高傲的安德烈在心中反复说道,“我在黑暗处爱着他,他对我只是一片云,一幅肖像,一个回忆。他再也不会伤害我的自尊心,他总是对我微笑,只向我一个人微笑。”

这就是为什么她度过了痛苦的漫漫长夜,内心却还是平静自由的,这就是为什么当她感到虚弱无力而流泪时,当她狂热激昂而赌咒时,她还是感到幸福的。安德烈宁愿希望出家修行,以保持他的爱情和尊严的完整性,而不希望又能重新看见一个她所恨的,又身不由己会去爱他的男人。

此外,对这纯洁的爱情的无言的冥想,独个儿在梦幻中心醉神迷,这对个性执拗的安德烈来说,无疑比在凡尔赛宫的纸醉金迷,比在情敌面前不得不卑躬屈节,比提心吊胆深怕让埋藏在自己心底里的秘密不慎泄露出去更接近于生活。

我们刚才说了,在圣·路易节①的晚上,王后来到圣·德尼修道院来找安德烈,她在安德烈的课室里看见她在沉思默想。

真的有人走去向安德烈说:王后刚到,教士在会客厅迎驾,王后在寒暄过后,提出是否可以和塔韦尔奈小姐说话。

多么意想不到的事啊!安德烈的心早已被这种爱软化了,恨不得三脚两步跳到从凡尔赛宫来找她的芬芳的美人儿面前。她昨天还在诅咒她,但当她离她越远,她就越显得珍贵;当一切都升华,成为过眼烟云,她就更加珍贵,象爱情一样的珍贵。

“王后!”安德烈喃喃地说,“王后到圣·德尼来了!王后在召唤我!”

“快,快点儿吧。”别人在催促她说。

她真的手忙脚乱了,她在肩上披了一件修女的长坎肩,在飘拂的裙子外面系了一根纯毛腰带,都没来得及在她的小镜子里照上一眼,就跟着来找她的修女走了。

但是,她还没有走出多远,就因自己的兴奋而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屈辱。

她心里说:“为什么我的心跳得这样快?法国王后参观圣·德尼修道院,要你安德烈·德·塔韦尔奈激动什么?我此时还有自尊心吗?王后不是为了我到这里来的。这有什么幸福可言?我不爱王后了。

“算了吧!冷静点儿,坏修女。你既不属于上帝,又不属于世俗,至少,你得成为你自己的主宰。”

安德烈下台阶时,就这样在责怪着自己。她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感,把因行动匆忙而在双颊上升起的红晕压了下去,并放慢了步子。她在到达目的地前,走完最后六级台阶所用的时间,要比走下最初三十步的时间还要多。

几个杂务修女忙忙碌碌地在会客厅里加点吊灯和蜡烛。当安德烈走到贵宾会客厅的祭坛后面时,她已经脸色苍白,神情冷漠了。

当她听见带她进来的引见修女通报她的姓名时,当她一眼看见玛丽·安托瓦内特坐在修道院的安乐椅上,在她身旁,修道院最显赫的人物有的在躬身侍立,有的在张罗忙乱时,安德烈的心又狂跳盐业,刹那间她只了。

“啊!走近点吧,让我同您说话,小姐。”王后笑着说。

安德烈走上前去,低着头。

“您请便吧,夫人。”王后转身向院长说。

院长行了个礼,在所有其他的修女簇拥下,离开了会客厅。

王后坐着,安德烈站着,只有她俩待在一起了。安德烈的心跳得如此剧烈,假如没有传来古老的座钟钟摆的不紧不慢的摆声的话,大概可以听得见她的心脏的跳动声了——

①圣·路易节,即路易九世,是十三世纪中叶的法兰西国王,他节日是八月二十五日——

82一颗死去的心

按照规矩,王后先启口了。

“您终于来啦,小姐。”她说着,微微笑了一下,“您知道吗,您这修女的模样给了我一个奇异的感觉。”

安德烈默不作声。

“在我们其他人还活着的世界上,”王后接着说,“来看一个已在那儿消失的旧日的侣伴,这就如坟墓给我们的一个严肃的启示一样。您同意我的看法吗,小姐?”

“夫人!”安德烈回答说,“谁又能冒昧给王后陛下什么启示呢?死神只有等它把她带走的那一天,才有什么话要告知王后的。说实在的,不这样,它又能怎样做呢?”

“这话怎么讲?”

“因为,夫人,一个王后,因为她地位的崇高,在这个世界上,天生注定仅只忍受自然规律带来的痛苦。所有能改善生活的一切,她有了,属于旁人的东西,只要能使她称心如意,一个王后就可以从旁人那儿把它夺过来。”

王后惊讶地动了一下。

“况且这是一种权利。”安德烈赶紧补充说,“对王后而言,他人,意味着是下属的总称;下臣的财产、尊严和生命全属于他们的君主。因此,生命、尊严、财产、道德上的或精神上的一切,都是王后们的私人财产。”

“这些理论真新奇。”玛丽·安托瓦内特慢悠悠地说,“在这个国家里,您把一个女君主当成神话中掠夺平民百姓的财富和幸福的三头六臂的妖怪了。我是这样的女人吗,安德烈?说实在的,当您在宫廷里时,您有什么要埋怨我的吗?”

“当我离开王后陛下时,她已经好心好意地向我提出过这个问题了。”安德烈回答说,“我那时象今天一样回答:没有,夫人。”

“但常常,”王后接着说,“损害我们关系的不是个人的积怨。我是否得罪了您家里的某个人,因而也不枉来听您刚才对我说的一番刺耳的话?安德烈,您为自己选定的隐居生活是逃避世上一切私欲的遁身之地。在那儿,上帝教导我们谦和,善于节制,不记私仇旧恨,它本身就是这些德行的典范。我到这里来看望耶稣基督的女弟子就应该碰到、就应该碰到一副严肃的面孔和听到一通刻薄的话吗?我作为朋友乘兴而来,就应该遭到一个誓不两立的敌人的含而不露的责备和仇视吗?”

安德烈抬起了眼睛,玛丽·安托瓦内特表现出来的对下属不常有的沉着、镇静的态度使她怔住了。通常,驰对下属的不恭,总是以傲慢和严厉来对付的。

听着安德烈说了这么些话而不发作,这需要相当的耐心和友情,这深深地打动了这个愤世嫉俗的女人的心。

“王后陛下知道得很清楚,”她慢声细语地说,“塔韦尔奈家的人决不会是她的敌人。”

“我懂得。”王后回答道,“我对您的哥哥冷淡,您不能原谅我,而他本人都可能在指责我轻浮,甚至任性了呢,是吗?”

“我的哥哥是一个忠诚不贰的臣民,他决不会指责王后的。”安德烈说,尽力保持着生硬的样子。

王后看出来了,她为驯服塞伯拉斯①,越是添加蜜糖,自己就越是被人疑神疑鬼。她顿住不再作这方面的努力了。

她说:“尽管我来圣·德尼修道院和夫人②谈谈,是想来看您,并让你相信,不论您在不在我身边,我始终是您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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