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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影子的人》 作者:马克·李维

第七部分

 

 
    吕克投给我的眼神灼热。
    "不,什么都不对劲,我过去捏的是面团,不是活生生的血肉;我过去割开的是面包,不是沾满血的衬衫和长裤,尤真我从没听过奶油面包濒临死亡时的悲鸣,即使我往包头上扎上一刀。老友啊,我真的在自问是否适合这一行。"
    "吕克,大部分医学院的学生都会遇到同样的疑惑,你会随着时间而渐渐习惯的,你无法想象照顾好一个病人会带来多大的满足感。"
    "我以前就用巧克力面包来照顾好许多人,而且我向你保证,这招每次都会见效。"吕克边回答边脱下白袍。
    当天稍脆的时候,我在家里遇到他,他一直空着闷气,把手提袋里的东西清空,把衣物放回他专用的五斗柜抽屉去。
    "这是我小妹第一次过没有我陪在身边的圣诞节,我该怎样在电话里向她解释我的缺席? "
    "实话实说,老友,告诉她你这一夜是怎么度过的。"
    "对我十一岁的妹妹?你难道就没别的提议了吗.., "
    "你贡献了圣诞夜在救助不幸的人,你认为你的家人还能责怪你什么?而且,你原本说不定会搭上这班失事的巴士,就别再抱怨了吧。"
    "我原本说不定已经在家了!我受够了这里,受够了这座城市,受够了阶梯大教室,受够了这些得夜以继日生吞活剥的教科书。"
    "也许你该告诉我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我问吕克。
    "安娜贝拉,这就是问题所在。我过去总梦想着跟一个女人来段风流韵事,你没办法想象我有多渴望,每次我爸叫我回神,都是因为我在神游太虚,幻想着某个女生。好了,现在事情发生了,我却只有一个渴望——恢复单身。我甚至会怪你不肯好好投入、维系跟苏菲的感情。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在你妈妈家,我还跟自己说,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谢谢你。"
    "我很抱歉, 但我看得很清楚, 你根本不在乎她, 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子,实在太过分了。"
    "你是在暗示我你爱上了苏菲? "
    "别傻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才不会用暗示的。我只是要告诉你,我越来越搞不清楚了,我厌倦了安娜贝拉,她一点儿也不风趣,还自视甚高,自以为高我一等,只因为我是在乡下长大的。"
    "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有这样的感受? "
    "她回家跟家人过节。我原本向她提议过去找她,但我深深感觉到,她并不想把我介绍给她的父母。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你不觉得你有点夸张了吗?她也许是害怕事情就此被认定下来呢?把某个人介绍给家人, 这可不是件小事,毕竟这象征了某种意义, 在一段关系中算是一大进展。"
    "你带苏菲去见你妈时,就考虑到了这一切? "
    我默默地看着吕克。不,我当时是自发地向苏菲提议和我一起回家,我并没有想到这一切,而我现在才想到她当时应该从中得出的推论。我的自私和愚蠢解释了入秋以来她对我保持的距离,而我却完全没有向她提议共度圣诞。我们友情般的爱情已经退色,我却是唯一没有察觉到的人。我丢下吕克与他的闷闷不乐,着急地冲向电话打给苏菲。没有人接。莫非她是看到我的来电号码,而不愿意接起电话?
    我打给妈妈,为我的失约道歉。她要我别担心,她完全能体谅。
    她向我保证我们交换礼物的仪式可以延后举行,她会尽力把春季的旅行提前,二月就来看我。
    
    元旦当晚是我值班,我本来是用这一夜换取圣诞夜的空闲,却没想到吃了闷亏。吕克已经跳上回家的火车,要和家人会合,而我一直没有苏菲的消息。我坐在急诊室大门旁的椅子上,等着第一批寻欢作乐之徒在狂欢过后来我这里报到。这一夜,我有了一番奇遇。
    老妇人在晚上十一点由消防队员送来急诊,她躺在担架上,愉悦的神情让我很惊讶。
    "什么事让您心情这么好? "我问她, 一边测量她的血压。
    "很难解释,你没办法理解。"她冷笑着回答我。
    "给我个机会试试看嘛!"
    "我保证,你一定会以为我疯了。"
    老妇人从担架上坐起身来,仔细看着我。
    "我认得你!”她大叫。
    "您应该认错人了。"我对她说,同时思考着必须帮她做进一步扫描。
    "你呀,你正自讨我是个老糊涂,还想着是不是该帮我做个检查。然而,我们两人中最糊涂的其实是你呀, 亲爱的。"
    "如您所言!”
   "你住在五楼右边,而我,正好就住在你楼上。所以呀,年轻人,我们两个之间,究竟谁比较糊涂啊? "
    自从进入医学院以来,我就担心着某天会与爸爸在相同情况下重逢,但这一晚,我遇上的是我的邻居,场景不是在大楼的楼梯间,而是在急诊室。我已经搬到那里五年了,五年来,我听着她的脚步声在头顶上来来去去、阜晨她热水壶的哨声和她打开窗户的吱吱声,而我从来没奇想过是谁住在那里, 也不曾幻想过这个日常生活与我如此贴近的人长什么模样。吕克说得对,大城市让人抓狂, 它榨干你的灵魂,又像吐口香糖般把包吐出来。
    "别那么拘谨,大孩子,不要因为我帮你代收过两三次包裹,就觉得欠我的情, 应该要来拜访我。我们在楼梯间擦肩而过好几次,但你上楼的速度太快,就算你的影子要追着你跑, 你也会把它甩在某一层楼。"
    "您说得实在太有趣了。"我边回答边用灯观察她的瞪孔。
    "哪里有趣? "她很惊讶,一边闭上眼皮。
    "没事。或许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 "
   "才不要,现在我知道你是我邻居,我就更不想说了。说到这儿,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请说。"
    "你如果能建议你的朋友在和女友翻云覆雨时压低音量,我将不胜感激。我对年轻人的游戏没有意见,但到了我这个年纪,唉,我们的睡眠很浅啊。"
    "请放心,您不会再昕听到任何声音,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快分手了。"
    "啊,我真是个爱幻想的老女人,真是抱歉。好了,要是没事的话,我可以回家了吗? "
    "我必须让您留院观察,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你还想观察什么? "
    "您呀! "
    "好吧,我就让你省点事吧。我是个连你都不会再多看一眼的老女人,而我在厨房滑了一跤。没什么好观察或好检查的,只要帮我把这个肿得一目了然的脚跟包扎起来就好啦。"
    "请躺好,我们会送您去照X 光,如果没有骨折的话,我可以在值完班后送您回家。"
    "因为我们是邻居,我给你三小时,否则,我就用自己的方式回家。"
    我开了拍X 光片的检查单,在返回工作岗位前,把老太太托给一名担架员。新年前一夜是急诊部最惨的时候,从半夜十二点半开始,第一批病患就纷纷来报到。过量的酒、过于丰盛的食物,有些人庆祝节日的方式总是让我不解。
    我在清晨时去找我的邻居,她坐在轮椅上,手提袋放在膝上,脚上缠着绷带。
    "还好你当了医生,你要是当司机,大概早就被开除了。你现在要带我走了吗? ..
    "我还要半小时才下班,您的脚跟还痛吗? "
    “有点儿扭伤罢了,不用看大夫也知道。你要是能去自动售货机帮我买杯咖啡,我就可以再等你一会儿;只有一会儿哦,不能太久。"
    我到自动售货机前帮她带了杯咖啡,她就着杯口沾了沾唇,对我挤出一脸难喝的模样,指了指柱子旁的垃坡桶。
    急诊大厅空荡荡的,我脱去白袍,从值班室拿了外套,推着轮椅走出去。
    在等出租车时,刚下班的救护车司机认出了我,问我要去哪里。他很好心地愿意载我们一程,更贴心地帮我一起把我的邻居抬上楼。到了六楼,我们俩都已累得气喘吁吁。我的邻居把钥匙交给我,救护车司机就离开了。我协助老太太坐在扶手椅上。
    我答应她会再来看他,并帮他带来可能需要的东西,以她脚跟的脆弱程度,最好一段时间别爬楼梯。我把我的电话号码草草写在一张纸上,把字条放在小圆桌显眼的地方,又让老太太答应一有问题就立刻打电话给我。没想到我刚离开,她的电话就来了。
    "你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啊,你甚至没问我的名字。"
    "艾丽斯,您叫艾丽斯,您的文件上写了。"
    "我的出生年月日也有? "
    "是的。"
    "真讨厌。"
    "我没有推算您的年纪。"
    "你真有风度,但我才不相信。没错,我九十二岁,而我也知道,我看起来只育九十岁!"
    "远不到这岁数,我本来以为您只有……"
    "闭嘴,不管你说多少岁,对我而言都太多了。你真的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到底我到医院时,是因为什么事而开心。"
    "我忘记了。"我向她坦承。
    "那就到我家厨房来,你会在洗碗槽上方的橱柜里找到一包咖啡粉,你会用咖啡机吗? "
    "我想、应该会。"
    "反正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你先前买给我的那杯饮料还糟。"
    我尽力煮了咖啡,用托盘揣着走回客厅。艾丽斯帮我们各倒了一杯,她喝了他那杯,没作任何评论,我应该成功通过考验了。
    "好了,昨天晚上心情为什么那么好? "我开口, "摔伤了没什么好高兴的啊。"
    艾丽斯弯向矮桌,拿出一盒饼干给我。
    "我的孩子让我厌烦,厌烦到你无法想象!我受不了他们的谈话内容,我儿子的老婆和我女儿的丈夫更让我无法忍受。他们只会浪费时间在抱怨,对他们小小世界以外的事物丝毫不感兴趣。你要知道,我以前是法文老师,所以会教他们读诗也不难理解,但这两个白痴只对数字感兴趣。我本来想逃避在新年前夕去我儿媳妇家,换句话说,那根本是苦难日,我儿媳妇简直是用脚在煮菜,就算一只火鸡都能把自己烤得比她烤得好。为了不要搭上昨天早上的火车,到他们凄凉的乡下宅邸跟他们见面,我借口说我扭伤了脚踝,他们也全部假惺惺地说真遗憾:我跟你保证,就只有五分钟而己,一分钟都不多。"
    "要是他们其中有人决定开车来载您呢? "
    "完全不可能。我女儿和我儿子从十六岁起就在比赛谁更自私,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们还分不出高下。滑倒之前,我本来还在厨房自言自语地说,应该等他们度假回来后,假装在脚腰缠个绷带,以配合我的谎言,没想到就滑了一跤,然后发现自己跌得四脚朝天。十一点四十五分,消防队员来了,我努力帮他们开了门,六个帅哥待在我的公寓,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新年前夕更美好呢,更别谈不用去吃我儿媳妇的火鸡了,我没什么好要求的了!消防队员帮我作了检查,把我绑在担架上以便扛下楼。午夜十二点整,正当我们要去医院时,我问队长能不能再等我几分钟.因为我的状况并不危急,所以他答应了。我请他们吃巧克力,我们一起等了一会儿.... ..
    "您在等什么? ”
    "依你之见呢?当然是等电话响啦!结果今年大家还是没办法裁定我这两只雏鸟谁是赢家。到了医院我一直笑,是因为我的脚踝在消防车上就不断肿大,终于,我得到了我要的绷带。"
    我协助艾丽斯躺到床上,帮她打开电视,让她休息。一回到家里,我就急着打电话给妈妈。
    一月是一片天寒地冻。吕克从家里回来后,对学业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动力,因为在家里他爸爸一直惹火他,而他妹妹花在玩游戏机上的时间远大于跟他聊天。受我之托,吕克去拜访了我妈妈,他觉得她
气色不太好。妈妈托他带了一封信和一份圣诞节礼吻给我。
    亲爱的:
        我知道你工作缠身,别为此懊恼,圣诞节晚上我有点累,很早就睡了。花园和我一样,在冬霜中沉睡,树篱都染成白色,这景象如此优美。邻居送了我很多木柴,多到足以撑过围城之战。夜晚,我燃起壁炉,看着炉膛里噼啪作响的火焰,想着你,想着你紧凑的生活,这勾起了我好多回忆。你现在应该是能理解,为何我当年总是精疲力竭地回家,而我希望现在的你能原谅我,因为曾经有那么多夜晚,我完全没有一丝力气来和你说话。我很期望能常常看到你,也很想念你在这里的时光,但我又为你所完成的任务感到骄傲又欣喜。我会在初春来临时去看你,虽然我答应过你二月就过去,但有鉴于这持续的严寒冬霜,我还是谨慎为上;我可不想为了让你感动而变成跛脚病患。如果你碰巧能休几天假一一虽然我写的时候就知道那不可能一一我就会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妈妈。
    眼前是美好的一年,六月你即将毕业,然后开始当实习医生,虽然你比我更清楚这些事,但光是写下这几个字,就让我感到非常骄傲。为此,我可以抄写同样的文字上百次。
    那么,祝你有个美好且幸福的一年,我的孩子。
                                             爱你的妈妈
    附:如果你不喜欢这条围巾的颜色,没办法,你也没得换了,这是我为你织的。如果围巾有点松垮垮的,那很正常,这是我第一次织也是最后一次了,我痛恨编织。
    我拆开包裹,把围巾围在脖子上,吕克立刻嘲笑我。围巾是紫色的, 一端比另一端宽大得多,但一围上就看不出来了。这条围巾,我戴着它过了整个冬天。
 
 
    苏菲在一月第一个星期的最后几天现身。我曾每晚在她值班时去找她,却从未在那里遇到她。这次是她到急诊部来看我,也是她回来的当天,她一身被晒黑的皮肤和她脸部周遭苍白的肤色极不相称。她说她前阵子需要去透透气。我带她到医院对面的小咖啡店, 一起在重回工作岗位前共进晚餐。
    "你去了哪里? "
    "如你所看到的,去晒太阳。"
    “一个人? ..
    "和一个女性朋友。"
    "谁? "
    "我也有一群童年密友好吗!你妈妈好吗? "
    她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般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突然,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坚决地看着我。
    "你和我在一起多久了? "她问我。
    "干吗问这个问题? "
    "回答我。我们的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
    "我们双唇初触的那天,是我在你值班时去看你的时候。"我毫不迟疑地回答。
    苏菲看着我, 一脸抱歉。
    "还是我在公园请你吃冰激凌那天? "我接着说。
    她的脸色更沉了。
    "我在问你日期。"
    我需要思考几秒钟,她却不给我喘息的余地。
    "我们第一次做爱,是两年前的今天。你甚至根本不记得。我们已经两个星期没见,却在医院对面这个破旧的小店里庆祝我们的两周年,只因为必须在值班前吞点儿东西。我真的无法时而当你最好的朋友,时而当你的情人。你已经准备好为全世界,甚至为早上才遇到的陌生人奉献,而我,我只是你在暴风雨时紧抓的浮标,天气一放晴你就松手。你这几个月来对吕克的关心,远比两年来对我的还多。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都已不是在学校操场放纵青春的孩子。我只是你生活里的一个影子,你却在我的生命里占有重要地位,这让我很受伤。你为何带我去见你母亲?为何要制造在阁楼里的亲密时刻?如果我只是个单纯的过客,为何要让我闯入你的生活?我千百次想过要离开你,但仅凭一己之力我做不到。所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帮我们完成这件事,又或者,如果你相信我们之间还有可以共同分享的地方,即使只是时间问题,就为我们找出方法来继续这段故事。"
    苏菲起身离开。透过玻璃,我看到她在人行道上等绿灯。外面正下着雨,她竖起大衣上的衣领,而不知为何,这个无意义的小动作却让我该死地想要她。我掏空口袋,把钱扔在桌上付账.着急地冲出去追上她。我们在冰冷的大雨中拥吻,在亲吻中,我为对她造成的伤害致歉。而我又如何能知道,我接下来会同样伤害了她,并再度为此向她道歉。不过我当下完全没有预料到,我对她的渴望是如此真切。
    一支插在漱口杯中的牙刷、两三件柜子里的衣物、一个床头闹钟、几本随身的书,我把套房留给吕克,就此搬进苏菲家。我每天还是会回我家,只是去看一看,就像水手会去码头巡视缆绳一般。我每次都会趁机到楼上走走,艾丽斯的反应可爱极了,我们聊天时,她会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童年惨事,这让她很开心。我先前曾委托吕克,所以我不在时,换他帮忙留意艾丽斯,确保她什么都不缺。
    一天晚上.我们偶然同时出现在艾丽斯家,她向我们提出了一个颇为惊人的论点: "与其生孩子,再尽全力把他们养大,还不如领养成年的大人,至少知道自己在跟谁打交道。像你们两个,我立刻就会选择领养你们。"
    吕克一脸惊愕地看着我,而被他的反应逗得乐翻的艾丽斯接着说: "别假了,你不是跟我说过你父母有多令你恼火吗!那么,为什么父母无权对他们的下一代有着同样的感觉呢?”
    吕克愣住,答不出话来。我把他拖到厨房,偷偷跟他解释艾丽斯有着强特的幽默感,这不应该怪她,她因悲伤而日渐憔悴,面对如此沉重的悲痛,她徒然用尽千方百计智、与之相处,甚至试着去恨,但全都枉然,她对儿女的爱太深,所以为他们的弃养而饱受折磨。
   这个秘密并非艾丽斯亲口对我吐露,而是某个早晨我去看她时,阳光正好射进她的客厅,而我们的影子又偏偏刚好靠得太近。
 
   三月上旬,急诊部全体同仁被征召开大会,因为吊顶的天花板板子被发现含有石棉,特殊小组将维修替换,工程会持续三天三夜。在这期间,会自另一个医学中心来接替我们的工作,换句话说,全体同仁整个周末失业。
    我立刻打电话给妈妈,跟她说这个好消息:我很快就能去看她,星期五就到家。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她很抱歉,因为她已经答应陪一位女性友人去南部玩,这个冬天特别严寒,晒几天太阳会让她们好过一点儿。这趟旅行已经计划了好几个星期.旅馆的订金已经付了,机票又不可退换,她不知道该怎么取消。她说她真的很想看到我,这真是阴错阳差,她希望我能谅解,不要怪她。她的声音如此无力,我立刻就请她放心,我不仅完全能体谅,还很高兴她愿意走出家门去旅行。到了月底春天就要来了,等她来看我时,我们就能弥补失去的时光。
    这一晚,苏菲值班,我则没有。吕克正在加紧温习功课而且需要人帮忙,于是在快速解决一盘面条后,我们一起坐在书桌前,我扮演教授,他饰演学生。午夜时,他把生物学课本扔到房间另一头,我能理解他的举动;一年级时,面对日渐逼近的考试,我也有过相同的压力,恨不能把一切都丢掉、逃避可能考不过的危机。我捡起课本,像一切都没发生过般拿回来,但吕克已经走到外面去,他的不安让我有点担心。
    "我要是再不离开这个地方一两天,我铁定会爆炸。"他说,
    "我会把我身体残存的部分捐给医学院。第一宗从体内自体爆炸的人类孵化器,应该会引起医学界的兴趣。我已经预见我躺在解剖室的台子上,被一群牢轻学子包围,至少在我魄散九霄之前,女孩们会把玩我的辜丸。"
    听到这段独白,我明自我的朋友真的需要去透透气。我考虑情况后,建议陪他到乡下去温习功课。
    "我不喜欢乳牛。"他回答我,声音凄切。
    一阵沉默,我紧盯着吕克的眼睛,直到他把视线转开望向他方。
    "去海边吧,"他说,"我想看看海,看看一望无际的地平线,辽阔的外海和浪花,听听海鸥的叫声……
    "我想我能想象那幅画面。"我对他说。
    离我们最近的海岸线在三百公里之遥,唯一可搭的火车是班慢车,车程要六小时。
    "租辆车吧, 虽然我当担架员的钱都会花在这上头,但没关系,由我来付这笔钱,我求你,带我去海边吧。"
    就在吕克央求我之际,苏菲推开门走进套房。
    "门是开着的,"她说, "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
    "我以为你在值班。"
    "我也以为.我白白工作了四小时,才发现我搞错日期了,我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来我们上次是一起值班的,所以我想也许我可以跟你共度一个真正的夜晚。"
    "真可惜。"我回答。www.xiaoshuotxt.com  txt小说天堂
    苏菲幽幽地看着我,撅高的嘴预示了最糟的情况。我瞪大眼睛,沉默地询问她有什么事不对劲。
    "你这周末要去海边对吧? 如果我猜得没错。噢,别摆出这副脸色,我没有在门外偷听, 吕克的嗓门大得在楼梯口就听得到。"
    "我不知道,"我回话, "既然你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你就应该知道我还没回答。"
    吕克用眼神来回看着我们,就像个坐在体育场的阶梯座位上.观看网球比赛的观众。
   "你就做你想做的事吧,要是你们想一起共度周末,我会找到事情做的,不用担心我。"
    吕克应该看穿了我正面临两难局面。他弹跳起来.扑向苏菲的脚边,紧抓佳她的脚踝,开始求她。我还记得他也曾经为了逃过雪佛太太的处罚,上演过同样的戏码。
    "苏菲,我求求你,跟我们去嘛,你不要当坏女人.不要让他有罪恶感嘛。我知道你想跟他共度这两天,但他正试着挽救我的性命,你要是拒绝对一个身处危险的人伸出援手,又何必读医科呢?尤其那个有问题的人是我啊。如果你们再不带我离开这里,我就快要被书本压得窒息而死了。跟我们一起去啦,求求你,我会待在沙滩上,你们不会看到我,我会让自己隐形起来。我保证会保持距离,一句话也不说,然后你会忘了我的存在。到海边过两天,只有你们俩和我的影子.答应吧,我求你,我会付租车费、汽油费和旅馆的钱,你还记得我之前曾经为你做过牛角面包吧?我当时跟你还不熟,但我已经知道我们一定会相处愉快的。你要是答应我,我就做你从来没吃过的泡芙面包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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