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当前位置:首页 > 世界名著 > 《最后一课》在线阅读 > 正文 第十一章 梦的结束
背景:                     字号: 加大    默认

《最后一课》 作者:都德

第十一章 梦的结束

第十一章 梦的结束

小东西病了;小东西快不行了……鲑鱼巷门前的路面铺上宽宽的一层干草,每隔两天换一次,路过的人见了都说:“楼上有个老财主要死了……”快死的不是老财主,而是小东西……所有的医生都说他治不好了。两年里两场伤寒,对这蜂鸟般的小脑袋来说实在太危险了!来吧!快点把黑马车套起来吧!叫大蚱蜢准备好他的小乌木棍和他的哀凄的微笑!小东西病了;小东西快死了。

您可得看看拉卢埃特老铺里怎样地乱成一团!皮埃罗特几乎不睡觉了,黑眼睛也差不多绝望了。那位很不错的太太焦灼地翻着她那本拉斯帕依写的书,哀求大慈大悲的圣樟脑为了亲爱的病人再显一次神通……淡黄色的客厅没人坐了,钢琴合上了,笛子息声了。最令人揪心的,啊!最令人揪心的是一个坐在屋子角落里的穿黑衣服的矮小的女人,她从早到晚老是织毛线,一言不发,只听任大颗的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

就在拉卢埃特老铺里的人昼夜悲愁的时候,小东西却十分安静地躺在一张铺着羽绒垫的大床上,毫无知觉。他眼睛睁着,却什么也看不见;任何东西都进不了他的心里。他什么也听不见,只听见压抑的嗡嗡声和嘈杂的隆隆声,就仿佛他的耳朵是海里的两个贝壳,在这两个大贝壳里只能听见大海的轰鸣声。他不言不语无知无觉;您见了会说他是一朵枯萎的花……他只要在头上有一块冷水毛巾,嘴里有一块冰就行了,别的什么也不要。等冰化了,湿毛巾被头上的热度焐干了,他微微地哼一声,就算是他的全部谈话了。

有好几天的时间都是这样过的,没有晨昏的日子,混沌的日子,后来,突然有一天早上,小东西有了一个奇怪的感觉,就仿佛有人把他从那么深海底拉了出来。他的眼睛可以看见了,他的耳朵也能够听见了。他可以呼吸了;他又活过来啦……思想的机器还有它那些如同仙女的发丝一样精细的齿轮,本来在他脑子里的一个角落睡着了,现在又醒过来,开始转动;开始十分缓慢,后来稍稍加快,最后快得飞转起来,滴答!滴答!滴答!快得让人以为又要坏了。这架漂亮的机器,让人觉得出来,它造出来不是为了休息,它要弥补流走的时间……滴答!滴答!滴答!无数的思绪份沓至来,交织在一起:“天啊,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呀?这张大床是怎么回事?还有窗口边的那三位太太,她们在做什么?背朝着我的那个穿黑衣服的矮小女人,我认识她吗?有点像……”

小东西想清楚一些地看看这个他似曾相识的穿黑衣服的矮小女人,艰难地把胳膊肘支起来,把身子探到床外边,然而他马上吓得又倒到床上去……就在他前面,在屋子当中,他刚看到了一个胡桃木的衣橱,衣橱外面有金属装饰物。这口衣橱,他见过;他在一个梦里,一个令人心碎的梦里见过……滴答!滴答!滴答!思想的机器像风车一样飞速地转动……啊!现在小东西想起来了。皮卢瓦旅馆,雅克的死,出殡,在大雨中回到皮埃罗特家,他似乎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回忆起来了。唉!可怜的孩子回到生活里来,同时也回到忧愁里来了,他的第一句话是一声痛苦的呻吟!

在窗口农业忙碌的三个女人听到这声呻吟,都哆嗦了一下。其中最年轻的一个站起来喊道:“冰!冰!”她直奔到壁炉旁边去取了一块冰,急忙送给小东西;可是小东西不要……他无力地推开那只摸索他嘴唇的手;这只手那么柔软,不像一个护士的手!他接着用颤抖的声音说:

“您好,卡密尔!”

卡密尔·皮埃罗特忽然听见这个昏迷已久的人说话,一时间呆住了,胳膊伸着,手摊开,晶莹的冰块在她冰红了的手指尖上不停地抖着。

“您好,卡密尔!”小东西又开口了,“哦!我认识您呢!现在我醒过来了……您呢?您看得见我吗?您可以看见我吗?”

卡密尔·皮埃罗特有些奇怪地瞪大了眼睛,说:

“达尼埃尔,我当然看得见您!我想我是看得见您的!”

于是,小东西想到衣橱的那个梦是假的,想到卡密尔并没有瞎,想到梦,令人心碎的梦不会全部都变成事实,松了一口气也恢复了勇气,又敢问别的问题了:

“卡密尔,我病得很厉害,是吗?”

“啊!是的,达尼埃尔,非常非常厉害……”

“我躺了很久吗?”

“到明天就有三个星期了……”

“哎呀!三个星期啦!已经三个星期啦,我的可怜的雅克妈妈……”

他话没有说完,就把头埋在枕头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

……这时候,皮埃罗特走进屋子;身后跟着一位医生(只要病不好,整个医学会的会员都会被请来的)。这一位是十分有声望的布鲁姆·布鲁姆医生,他是个开朗的人,看起病来十分利落,而且在病人床头也不喜欢扣手套上的扣子。他走到小东西跟前,摸摸脉,看看眼睛和舌头,就扭头对皮埃罗特说:

“您跟我胡说了些什么呀?这孩子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好心肠的皮埃罗特双手合掌说。

“当然没事了,我看您还是尽快把这些冰丢到窗户外头去,让您的病人吃只鸡翅膀,喝杯圣埃米利翁葡萄酒……喂!小女孩,不要难过啦;我敢保证,这个死里逃生的年轻人在一个星期之内就完全可以起来了……在起来以前,让他好好地躺在床上,别让他受刺激,也别让他太激动,这是最关键的!其余的,那就听大自然的安排吧,它比我们更懂得如何护理病人……”

声望卓著的布鲁姆·布鲁姆医生说完了,就用手指头鼓励他弹弹这个死里逃生的年轻人,又冲着卡密尔小姐笑了笑,就由善良的皮埃罗特陪着很快地走出去。皮埃罗特开心直掉眼泪,不停地说:“啊!医生先生,确实应该这么说……确实应该这么说……”

等他们走了,卡密尔想叫病人睡觉;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卡密尔,求求您别走开……别把我一个人撇在这儿……我这么伤心,您叫我怎么睡得着呢?”

“可是,达尼埃尔,您非睡……非睡不可……您需要休息;大夫关照过……好啦,别不听话啦,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我一会儿再来看您,如果您睡着了,我就多陪您一会儿。”

“我睡……我睡……”小东西闭上眼睛说。很快他又改变了主意:“卡密尔,还有一句话问您……我刚才看见的那个穿黑衣服的矮小女人是谁?”

“穿黑衣服的矮个子女人!”

“是啊,您知道!就是在窗口跟您一块儿忙着的那个穿黑衣服的矮小女人……现在,她不在那儿了!但我刚才真的看见她的……”

“啊!不,达尼埃尔,您看错了……我跟特里布太太,您的老朋友特里布太太,您知道!就是你们叫她很不错的太太的那个人,在这儿干活儿干了一早上。只是特里布太太并没有穿黑衣服……她仍旧穿的她那件绿衣服……不!屋里真的没人穿黑衣服……肯定是您在梦里看见的……好啦!我要走啦……好好睡吧……”

说到这儿,卡密尔·皮埃罗特连忙跑走了,她窘迫极了,脸涨得通红,仿佛她刚说的是谎话似的。

屋子里只剩下小东西一个人;他并没有因此睡得更好一点。恢复过来的思维一刻不停地疯驰。无数的火在脑海中闪过……他想到在蒙玛特尔区的草地下安眠的亲人;他也想到了黑眼睛,想到上天特别为他点燃的那双黑眼睛里的晶莹的光芒,现在……小东西想到这儿,门非常轻地开了,好像有人要进来;可是紧跟着他听见卡密尔·皮埃罗特低声说:

“先不要进去……如果他醒着,一时的刺激会让他送命的……”

于是门跟开的时候一样,又轻轻地,轻轻地关上了。然而黑衣服的一个下摆仓促间夹在门缝里;这个衣服的下摆,小东西尽管睡在床上也还是看到了。

他的心突然猛跳起来;他的眼睛闪亮,他用胳膊肘支起身子,大声叫道:“妈妈!妈妈!您为什么不来亲亲我?”

门马上就开了。穿黑衣服的矮小女人--她再也控制不住啦--冲进屋子来;然而,她没有直接朝床这边走过来,而是径直朝屋子另一头走过去,她张开胳膊,叫着:

“达尼埃尔!达尼埃尔!”

“我在这儿,妈妈……”小东西叫道,他高兴地朝她伸出了胳膊,“……到这边来;难道你看不见我吗?”

爱赛特太太转了半个圈子,脸朝床,哆嗦的双手在四周乱摸索,用那么凄凉的声音回答:

“唉!是的!我亲爱的宝贝,我看不见你……我永远不会看见你了……我的眼睛瞎啦!”

小东西听见这句话,高叫一声,倒在枕头上……爱赛特妈妈在二十年贫困痛苦的生活的煎熬里,两个孩子死了,家散了,丈夫远在他乡,她那两只圣洁的眼睛彻底哭瞎了,当然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然而对小东西来说,这是怎样应的验了他的梦啊。命运留给他的最后打击是多么残酷啊!他会不会在这个打击下死掉呢?

可是,不!小东西不会死。他不能死。他如果死了,可怜的瞎母亲会怎样呢?她哪有眼泪哭第三个儿子呢?老爱赛特,那个商业信用的牺牲者,葡萄酒公司里的永远四处流浪的犹太人,他甚至连来亲亲他病了的孩子,来送一朵花给他离世的孩子的时间都没有,要是小东西死了,他又该怎么办呢?谁又来把这个家,这个美好的家重新建立起来,好让两个老人有一天来到家里的炉火跟前暖一暖他们冻坏了的手呢?不!不!小东西不想死。相反的,他抓住,尽全力地紧紧抓住生命……别人对他说,如果想好得快一点,就不要思想,不要说话,不要哭,他就听话地不思想,不说话,不哭……看见他睁着眼睛,平静安然地躺在床上,盘弄着压脚被上的流苏作为消遣,真叫人开心。能够像这样养病的只有教会里的议事司铎……拉卢埃特老铺里的人都安静地在他身边忙碌着。爱赛特太太从早到晚坐在床脚边织毛线;这个亲爱的瞎子使用几根长针已经非常熟练,所以她织得像可以看得见的时候一样好。那位很不错的太太也在那儿;皮埃罗特的淳朴的面孔也常常在门口出现。就连吹笛子的人每天也要上楼来拜访个四五次。不过,说得更准确些,他不是为了病人来的;让他念念不忘的是那位很不错的太太……自从卡密尔·皮埃罗特正式声明她既不要他,也不要他的笛子以后,这个浪漫的乐师就开始向特里布寡妇进攻了,她尽管不管塞文山区人的女儿那么富有,那么漂亮,不过她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姿色,没有一点积蓄。跟这位温柔的太太,吹笛子的人总算没有白费功夫;第三次见面,已经谈婚论嫁了,还好像听闻他们要用那位太太的积蓄在伦巴第人街开一家草药铺子。这个年轻的音乐家不时地上楼来探问,就是为的不断提醒这些美好的计划。

皮埃罗特小姐呢?居然没有提起她!是她不在家吗?不,她一直在家;但是,自从病人状态稳定以后,她几乎就难得走进他的屋里。她进来,也只是顺便领瞎子去吃饭罢了;跟小东西却一句话也没有……啊!红玫瑰的时候,为了说“我爱你”,两只黑眼睛睁开来温柔得如同两朵绒花的时候,离得多么遥远啊!病人躺在床上,想到这些逝去的幸福,暗自叹息。他看得十分明白,人家不爱他了,时时刻刻都在躲着他,他叫人憎怨,不过这也是他的错。他没有资格抱怨。可是在这么混沌的哀愁和痛恨中,要是有一点爱情来温暖温暖他的心,那有多么幸福!能趴在心爱人的肩膀上大哭一场,又有多么好!“唉!错事已经做了,”可怜的孩子说,“不要再去想了,别再做美梦啦!现在,对我来说,生活得幸福不幸福已无关紧要,而是要努力担起自己的责任……明天,我就对皮埃罗特说。”

所以到了第二天,当塞文山区人悄悄地穿过这间屋子准备下楼到铺子里去的时候,从天亮就一直在帐子里等候的小东西,轻轻地叫住他。

“皮埃罗特先生!皮埃罗特先生!”

皮埃罗特走到床跟前;病人这时候情绪十分激动,不敢抬起眼睛来,只是说:

“我马上就康复了,善良的皮埃罗特先生,我得正式跟您谈一谈。我请您来,并非是向您表示谢意,也不是感谢您为了我母亲和我做的事……”

塞文山区人连忙打断他的话,说:“达尼埃尔先生,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这都是我答应了雅克先生的。”

“嗯!我知道,皮埃罗特,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无论别人如何说,您总会这么回答……因此我不想跟您谈这个。相反的,我请您来,是请您帮一个忙。您那位伙计准备离开;您愿意让我来替他吗?啊!皮埃罗特,求求您先听我把话说完,请您先不要说不……我知道,在我做了那么多无耻的对不起大家的事以后,我就没有资格再生活在你们中间了。在这个家庭里有一个人见了我就无法承受,瞧见我就感到怨恨,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如果我尽可能的不让这个人看见我,我尽可能永远不上楼来,如果我永远待在铺子里,如果我不在您家里却又算是您家里的人,就像那些从来不上楼的院子里的大狗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您可不可以收留我呢?”

皮埃罗特简直恨不得把小东西满头鬈发的脑袋抱在他的大手里狠狠地亲吻一番;不过他忍住了,还平静地回答:

“哎呀!达尼埃尔先生,您听好,在什么也没有决定以前,我得先问问小姑娘……您的建议我十分同意;不过,我不知道小姑娘是不是……好吧,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她肯定早就起来啦……卡密尔!卡密尔!”

卡密尔·皮埃罗特,跟蜜蜂似的一大清早就起来了,正在浇客厅壁炉台上放着的红玫瑰花。她穿着一件晨衣走进来,头发往上梳成中国风格的发鬓,她那么喜气洋洋,那么明艳妩媚,浑身还带着股花香。

“听着!小姑娘,”塞文山区人对她说,“达尼埃尔先生提出到咱们的铺子里来接替那个伙计……不过,他想他待在这儿会叫你受不了……”

“受不了?”卡密尔·皮埃罗特打断他的话,脸色也跟着变了。

她没有说别的,然而那双黑眼睛替她说完了。是的!那双黑眼睛在小东西面前出现了,像夜一样深沉,像星星一样闪亮,叫着:“爱情!爱情!”叫得那么热烈,像一团火焰,使那个可怜的病人的心都跟着燃烧起来了。

皮埃罗特偷偷笑着说:

“好啦!你们俩自己去解释吧……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他走开,用手指在玻璃窗上敲着一个塞文山区的布雷舞曲的调子;等他相信孩子们已经解释好了--啊!我的天!他们还没有说满三句话呢--就走过来,望着他们,说:

“怎么样?”

“啊!皮埃罗特,”小东西把双手朝他伸过去,说,“她跟您一样好……她已经宽恕我了!”

从那一刻起,病人好起来的速度就如同穿着七里靴似的……我完全相信!黑眼睛再也不离开这间屋子了。他们从早到晚都在安排将来的计划。他们谈到结婚,谈到重建家业。他们也谈到亲爱的雅克妈妈,他的名字又让他们唏嘘不已。可是,不要紧!拉卢埃特老铺里有爱情。这可以觉得出来。要是有谁不相信在哀痛和眼泪中还能产生爱情的话,我就会请他上墓园里去看看坟墓边急急长出来的那些美丽的小花。

而且,您也千万不要以为爱情会使小东西忘了他的责任。他躺在大床上,有爱赛特太太和黑眼睛陪着,无论有多么舒服,他还是急着要快些痊愈,可以起来下楼到铺子里去工作。当然不是那些瓷器在吸引他;而是他急着想开始过雅克那样的热忱勤劳的生活。一句话,像悲剧女演员伊尔玛说过的那样在一条巷子里卖盆子,比在乌利学园扫地或者在蒙派纳斯被喝倒彩要强得多了。至于缪斯呢,却一直没有再被提起过。达尼埃尔·爱赛特仍旧和从前一样喜欢诗,不过不再是他自己的诗;有一天,印刷厂老板终于厌烦了,不愿意再存放那九百九十九本《田园喜剧》,把书都送到鲑鱼巷来,这个曾经的可怜诗人鼓足勇气说:“应该一把火烧掉。”皮埃罗特比较理智,他听了,就接口说:“一把火烧掉?才不呢!我倒愿意把它存在铺子里。我有用处……确实应该这么说……正好我最近有一批蛋杯要发到马达加斯加去。据说那个地方的人看见一个英国传教士的太太吃带壳煮的鸡蛋以后,就不愿用别的方法来吃鸡蛋了……达尼埃尔先生,要是您同意,您的书可以用来包蛋杯。”

十五天以后,《田园喜剧》果然出发到著名的腊纳·伏洛的家乡去了。希望它在那儿比在巴黎成功!

现在,读者,在结束这个故事以前,我想再带你到淡黄色的客厅里去转一圈。这是一个星期日,一个晴朗的冬日下午--寒冷、干燥、阳光灿烂。拉卢埃特铺子里的人个个兴高采烈。小东西病完全好了,刚第一次起床。早上,为了庆祝这桩愉快的事,他们备了好几打牡蛎来祭埃斯科拉庇俄斯,同时还预备了最香醇的都兰白葡萄酒。现在大伙儿都聚在客厅里。客厅里十分温暖,熊熊的炉火烧着。结满霜的玻璃窗在阳光下,晶莹寺目如同银色的风景画。

小东西坐在壁炉前面,坐在打着盹的可怜的瞎女人脚边的一张凳子上,低声跟皮埃罗特小姐谈心,皮埃罗特小姐的脸比她头发上插着的那朵小玫瑰花还要红。这完全可以理解,她离着火这么近!偶尔有一阵老鼠啃东西的声音,这是鸟脑袋在一个角落里嘎吱嘎吱咬他的方糖;或者一声伤心的叫唤,这是那位很不错的太太打贝西格把草药店的本钱输了。还有赢了钱的拉卢埃特太太的那副开心的模样,以及输了钱的音乐家的尴尬的笑容。

皮埃罗特先生呢?啊!皮埃罗特先生就在旁边……他就在那边的窗口,半边身子被淡黄色的大窗帘遮掩起来了,他正默默地干着一桩工作,他干得那么投入,连汗都冒出来了。他面前的小圆桌上摆满了圆规、铅笔、尺、角尺、墨汁、画笔,还有一长幅图画纸,他在纸上作了许多奇怪的记号……他仿佛很中意这桩工作。每隔五分钟,他就要抬起头来,微微地偏着头,心满意足地朝着他画的东西微笑。

这桩神秘的工作是什么呢?

请您稍候;我们马上就要知道了……皮埃罗特干完了他的工作,从他躲着的地方出来,轻轻走到卡密尔和小东西的背后;接着,他猛地把他那张图画纸展开在他们面前,并且说:“瞧瞧吧!情人们,你们觉得如何?”

回答他的是两声惊呼:

“啊!爸爸!”

“啊!皮埃罗特先生!”

“怎么啦?什么事?”可怜的瞎子突然给吵醒了,问道。

皮埃罗特开开心心地说:

“什么事,爱赛特太太?确实应该……确实应该这么说……我设计了一块新招牌,咱们过几个月就可以把它挂在铺子门口了……好!达尼埃尔先生,请您大声念念,让大伙儿听听。”

小东西在心里暗暗为他的蓝蝴蝶流了最后一滴泪;双手拿住那张图画纸;好啦!小东西,要做个大人才成!他用坚定的声音,高声地念起了那块招牌,那块把他的未来清清楚楚写在其上的招牌:

瓷器和玻璃用品;拉卢埃特老铺;继承人;爱赛特和皮埃罗特。

w w w/xiao shu Otx t.NetT(xT小说"//天,堂/
上一章 返回列表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都德作品集
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