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先不慌谈这个问题，现在谈这个问题为时过早。”

　　在卧床休息20余天后，我高兴地驾车重返学校，但我的心里还是有点淡淡的忧愁。车上的收音机正在播放欢快的晨歌，我觉得精神振奋，因为学校里已没有了那位令人讨厌的谢阿班。然而，赛娜的做法让我感到忧虑。尽管我理解她的动机，知道她只有这样做才能够使谢阿班原形毕露。这时红色的信号灯亮了，我停下车，但头脑中仍然在继续思考赛娜的做法。她的做法并不完全符合我对她的看法。因为我和谢阿班是面对面地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直到压倒他的邪气。但赛娜是从哪里学会了这种技巧，这种技巧与她天真、纯洁的品行不符。我这样思考问题，或许与我的关于男女有别的老思想作祟有关。依照旧的观念，女人不能跳出传统习俗为自己画的小圈子，但赛娜却敢于藐视这个小圈子，使我感到不快。她脱去了梦中公主的衣服，穿上去战场打仗的骑士的戎装。

　　我向学校提交了缺勤原因报告，办完有关行政手续后重新安排了课表，便来到教师办公室。办公室的窗户仍然紧闭着，我把自己办公桌后面的一扇窗户打开，正准备拆开自己不在时寄达的一些邮件时，赛娜走了进来。很显然她在等我，因此一看到我到系里便来了。我不大清楚这段时间发生变故的内幕，我和她之间产生了隔阂。但当她伸出手来和我握手时，我们之间存在的隔阂顷刻化为乌有。我觉得血管里的旧血已经排泄完毕，一种新鲜血液冲进了我的血管，强有力地奔流，我的心脏也剧烈地跳动着。沉寂灰暗的世界忽然间变得明亮多彩和富有活力。我请赛娜坐在我对面，我用心去拥抱她，用目光亲吻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她的头发、额头、眼睛、双颊、嘴巴、脖子、胸口。我想从赛娜脸上寻找她遭受磨难的痕迹，但我看到的却是愉快的神情和灿烂的微笑。她把我借给她的论文放在桌上后，说：

　　“读您的这篇论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您使用的语言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我抱歉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它读完，所以拖到现在才还给您。”

　　赛娜的到来使我感到非常开心，我逗她说：

　　“这篇论文所研究的内容比语言更复杂，需要极大的耐性才能读完它。但愿它没有让你感到心烦或厌倦。”

　　此刻，我并不太在意自己的论文，而更在意久别重逢的赛娜。她已听说了我生病的消息，也知道我生病的原因，所以特地主动来看望我，给我一个惊喜。她对我说：

　　“我读了您的论文后，对山鲁佐德有了新的认识。在阅读论文的过程中，我多次停下来细细思索，在故事的开头，山鲁亚尔俨如一座高山，而山鲁佐德显得纤弱、渺小。但很快我们就发现，他俩的情形逐渐倒过来，山鲁佐德日益高大，山鲁亚尔则逐渐缩小，变得无足轻重，最后变成一个点，消失在山鲁佐德控制的天地间。”

　　赛娜的话使我感到自豪，此前我听到的赞扬没有使自己如此得意。或许她读的这些内容促使她像山鲁佐德那样勇敢地投入战斗，她的所作所为和她现在所谈的情形差不多。

　　赛娜头上戴着一个金色的发卡，一条辫子垂在胸前，遮住右胸部，另一只乳房在白衬衣下隆起一个圆包。她戴的发卡像一只金色的蝴蝶。我注视着这只蝴蝶，它在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我希望人类也有翅膀，我将为这个女人张开我的翅膀，带她飞向远离这个使她遭受磨难的地方。毫无疑问，赛娜遭过很多罪，直到她带来校方要求的证据。我们必将谈及谢阿班老师及其遭受的惩罚。我对赛娜说，我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于是，她只对我说：

　　“但是这本书需要翻译成阿拉伯文。”

　　很显然，赛娜决定从自己的心中逐出这个事件的阴影，她补充说：

　　“学校行政部门挑选您负责这项译书工作。”

　　“你已经开始翻译这本书，由你完成这项工作很合适。”

　　“我再也不愿看见这本书，可学校已经买了这本书的版权，并打算出版这本书，要求我全力以赴做这项工作，力争在近期内完成。”

　　起初，我并不相信麦哈穆德所说的推荐我做这项工作的话，但是赛娜把大学校长的一封信放在我面前，校长要求我在助教赛娜·阿米尔的协助下翻译这本书。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表达此时的心情，便哈哈大笑起来，以此排除过去三周里使自己坐卧不安的失落感。我对赛娜解释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大笑，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开怀大笑了。”

　　大学校长在信中要求我们在暑假到来之前译完这本书，学校还为此专门在图书馆安排了一个房间，作为我和赛娜译书的地点。我和赛娜商量尽快行动，从明天起开始工作，以免与我做讲座的时间发生冲突。

　　供我和赛娜使用的房间位于校图书馆三楼，房间面积不大，一张写字台就占去了房间的一大半面积，一扇大玻璃窗占了半面墙，当我们在房间里工作时，便将房门敞开着。我和赛娜相对坐在办公桌两边，桌上放着书、纸和语言辞典。我们首先审读和润色已经译出的章节。赛娜对我说：

　　“你就这样从充满想象力的文学世界转入枯燥的科学天地。”

　　我拿着审核的译稿对她说：

　　“这本书将成为我一生中阅读的最美的书。”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我和赛娜休息喝咖啡时，我突然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