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在案发三天后举行。因为尸体解剖，葬礼稍微迟了一些。
昨天晚上，有关案件的情况已经由警察公布了。
这次葬礼当然只是美枝子的葬礼，但参加的人似乎都把它当成了母子两人的葬礼。只要看看他们的表情，洋次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洋次住在埼玉的母亲从赶到守灵现场开始就一直在哭。很明显，她的眼泪与其说归因于儿媳的死带来悲痛，倒不如说是因为她预感到了孙子的噩耗。
三天来，终究还是没有来自凶手的消息。警方没有明说，但似乎都预计孩子的尸体马上就会被发现。驻扎在洋次家的警察也在昨天晚上全部撤回。
他家门前站着一个男子，是加贺。他也脱掉了上衣，用右手拿着，露在短袖衬衫外面的手臂肌肉正闪耀着汗水的光亮。他一定是平时坚持锻炼，洋次呆呆地想着。
田沼洋次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傍晚六点。虽然太阳正在下落，地上散发出的热量却似乎没有半点变化。他将丧服的上衣搭在肩上，连手掌也渗出汗水，濡湿了包住骨灰盒的布。
“辛苦你了。”加贺一边点头打招呼，一边说道。
“你一直在这儿等着吗？”
“不，刚刚才过来的。我有两三个问题想要问你。”
“是吗？那请进。”洋次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他全身疲惫，喉咙干渴，但连走到冰箱的气力都没了。
“是吗。”洋次无力地说道，将黑色领带取了下来，盘腿而坐。
“有关你儿子的新情况，很遗憾，一丁半点都没有。”加贺坐在餐厅椅子上说道。
“对了，听说报纸的收款人那天来过这里。”
“收款人？什么时候？”
“她说是下午刚过三点的时候，按了铃却没有回应，当时她觉得是主人外出了。”
“但是，”加贺的目光落在警察手册上，“比这稍早的两点半左右，附近的一位女士和你夫人说过话。那位女士说，你夫人正驾车从什么地方回来。”
“那……”洋次咽了口唾沫，“就是说收款人来的时候，美枝子已经被杀了吗？”
“下午三点……是吗？”洋次转动脑筋思考起来。那个时候自己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银行、市政厅或者邮局之类的，会不会是这类地方？”
“但是据那位和她说过话的女士说，你夫人并没有拿着购物袋一类的东西，只说是出了趟门而已。你认为这说的是去了哪儿？”
“你觉得你夫人开车去了哪儿？”
“但这些地方全都在步行距离之内，用得着特地开车去吗？”
洋次稍加思考，说道：“因为最近太热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工作。”话一出口，洋次已经感觉出这个语气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我家的家事全归她管，所以……对不起。”洋次没有看加贺的脸，低下了头。
“无论在谁家，男主人都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你夫人在白天外出，好像并不只限于那天。”
“因为附近的人经常看到她开车出去。事发前一天她也出去过。”
“那一定是去买东西了。应该是出去买一些晚饭用的小菜吧。”
“不，不是那样的。”
那是超市的购物袋。
“这是家名叫‘丸一’的超市的袋子。你是知道的吧，从这里到那家超市只用步行几分钟。你夫人基本上每天都在那家超市买东西。不光店员记得她，我们还从这里的垃圾篓里找到了那家超市的小票。”加贺说着，将手指向了操作台旁边的垃圾篓。
“你夫人既然出门了，当然也会将裕太带走。”
在自己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警方已经调查到了垃圾篓吗——发生了杀人案，这种程度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这他当然明白，但还是不太高兴。
“这么一来，我想她能去的地方也就有限了。对带着孩子的人来说，日本是个很不方便出行的国家。”
“嗯。”
“嗯？”
“啊，”洋次摸了摸下巴，“我去问问美枝子的熟人，可能会问出什么来。”
“请一定要问。”加贺说道。
“你在机床制造厂工作？”加贺变换了话题，“听说是在板桥的一家工厂当设备维护工程师？”
这样今天的事就结束了吧，洋次心想。
加贺将手册打开。
“不，没什么伤害感情的。”洋次用手背擦掉额头上的汗水，“那天的事我记不太清了，既然你已经向工厂调查过，我想应该不会错了。因为我们的日程安排全部由工厂管理。”
洋次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着他这副样子，加贺抱歉地低下了头。
“嗯，都留下了准确的记录。”加贺低下了头，“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情。”
“据工厂的人说，你出发去芦田工业的时候，好像说过‘今天就从那儿直接回去了’。听说连要更换的衣服也带去了。这是真的吗？”
“这个……”洋次搜寻着当时的记忆，“可能我说过，因为这种情形经常会有。”
“但你后来又回到了工厂。”
“我想起还有事……反正也不用绕很远，而且如果直接回家，往哪儿放公务车也是个问题。”
“啊，是啊，听说你在工作的时候是要用车的，是一辆日产阳光的厢式货车，车身两侧印着公司的名字。我见过。”为什么连这个都要问？洋次寻思着，一语不发。
“啊，那个，去了书店。”
“不过，”加贺接着说道，“我们去芦田工业核实情况的时候，他们说你到那儿的时间是五点左右。你三点刚过就从板桥的工厂出发，到达大官的芦田工业是五点。这在平时可是半个小时就能到达的距离。你花的时间好像过多了。你中途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呢？”
“就是十七号线旁边的那家书店。”洋次说出了地址，那是一家他时不时就会去的大型书店。“芦田工业那边的人没特别嘱咐要几点到，所以我就稍微歇了口气。这事我也不能声张。”
“你买了什么书？”
“不，那天没有买。”
加贺或许是在记录洋次说的话，在手册上写着什么。
“怀疑你？”加贺身体稍稍向后挺，“为什么？”
“调查的时候必须干得彻底。这并不只是针对你一个人。”加贺的脸颊微微松弛下来，露出看上去并非故意装出的笑容。
“真的吗？”
“真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洋次便也不好再提出抗议。
“最后我还想问一件事。”加贺竖起食指。
“什么事？”
“你夫人倒在盥洗室时穿的衣服你还记得吗？你说她穿着白色t恤和短裙裤。”
“我记得是这个样子。”
洋次闻言，无意识地用双手摩擦起手臂来。空调并没有开得太凉，他却直起鸡皮疙瘩。
“是吗？那这个季节可很受罪啊。”
“那辆车已经旧了，”洋次说道，“空调好像也坏了。”
“但车里是有空调的吧？”
“这个嘛，虽说是坏了，但也不是完全失灵了。”一边说着，洋次一边想道：净说些多余的话！
连洗衣机里面都调查过了吗？洋次想着，心情变得更阴郁了。
他重复了和刚才一样的话。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我想是这样的。她出了汗，一定是这样。”
“将红色t恤和其他衣服混在一起洗，这样行吗？我觉得会染色的。”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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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葬礼当然只是美枝子的葬礼，但参加的人似乎都把它当成了母子两人的葬礼。只要看看他们的表情，洋次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洋次住在埼玉的母亲从赶到守灵现场开始就一直在哭。很明显，她的眼泪与其说归因于儿媳的死带来悲痛，倒不如说是因为她预感到了孙子的噩耗。
三天来，终究还是没有来自凶手的消息。警方没有明说，但似乎都预计孩子的尸体马上就会被发现。驻扎在洋次家的警察也在昨天晚上全部撤回。
他家门前站着一个男子，是加贺。他也脱掉了上衣，用右手拿着，露在短袖衬衫外面的手臂肌肉正闪耀着汗水的光亮。他一定是平时坚持锻炼，洋次呆呆地想着。
田沼洋次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傍晚六点。虽然太阳正在下落，地上散发出的热量却似乎没有半点变化。他将丧服的上衣搭在肩上，连手掌也渗出汗水，濡湿了包住骨灰盒的布。
“辛苦你了。”加贺一边点头打招呼，一边说道。
“你一直在这儿等着吗？”
“不，刚刚才过来的。我有两三个问题想要问你。”
“是吗？那请进。”洋次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他全身疲惫，喉咙干渴，但连走到冰箱的气力都没了。
“是吗。”洋次无力地说道，将黑色领带取了下来，盘腿而坐。
“有关你儿子的新情况，很遗憾，一丁半点都没有。”加贺坐在餐厅椅子上说道。
“对了，听说报纸的收款人那天来过这里。”
“收款人？什么时候？”
“她说是下午刚过三点的时候，按了铃却没有回应，当时她觉得是主人外出了。”
“但是，”加贺的目光落在警察手册上，“比这稍早的两点半左右，附近的一位女士和你夫人说过话。那位女士说，你夫人正驾车从什么地方回来。”
“那……”洋次咽了口唾沫，“就是说收款人来的时候，美枝子已经被杀了吗？”
“下午三点……是吗？”洋次转动脑筋思考起来。那个时候自己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银行、市政厅或者邮局之类的，会不会是这类地方？”
“但是据那位和她说过话的女士说，你夫人并没有拿着购物袋一类的东西，只说是出了趟门而已。你认为这说的是去了哪儿？”
“你觉得你夫人开车去了哪儿？”
“但这些地方全都在步行距离之内，用得着特地开车去吗？”
洋次稍加思考，说道：“因为最近太热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工作。”话一出口，洋次已经感觉出这个语气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我家的家事全归她管，所以……对不起。”洋次没有看加贺的脸，低下了头。
“无论在谁家，男主人都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你夫人在白天外出，好像并不只限于那天。”
“因为附近的人经常看到她开车出去。事发前一天她也出去过。”
“那一定是去买东西了。应该是出去买一些晚饭用的小菜吧。”
“不，不是那样的。”
那是超市的购物袋。
“这是家名叫‘丸一’的超市的袋子。你是知道的吧，从这里到那家超市只用步行几分钟。你夫人基本上每天都在那家超市买东西。不光店员记得她，我们还从这里的垃圾篓里找到了那家超市的小票。”加贺说着，将手指向了操作台旁边的垃圾篓。
“你夫人既然出门了，当然也会将裕太带走。”
在自己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警方已经调查到了垃圾篓吗——发生了杀人案，这种程度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这他当然明白，但还是不太高兴。
“这么一来，我想她能去的地方也就有限了。对带着孩子的人来说，日本是个很不方便出行的国家。”
“嗯。”
“嗯？”
“啊，”洋次摸了摸下巴，“我去问问美枝子的熟人，可能会问出什么来。”
“请一定要问。”加贺说道。
“你在机床制造厂工作？”加贺变换了话题，“听说是在板桥的一家工厂当设备维护工程师？”
这样今天的事就结束了吧，洋次心想。
加贺将手册打开。
“不，没什么伤害感情的。”洋次用手背擦掉额头上的汗水，“那天的事我记不太清了，既然你已经向工厂调查过，我想应该不会错了。因为我们的日程安排全部由工厂管理。”
洋次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着他这副样子，加贺抱歉地低下了头。
“嗯，都留下了准确的记录。”加贺低下了头，“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情。”
“据工厂的人说，你出发去芦田工业的时候，好像说过‘今天就从那儿直接回去了’。听说连要更换的衣服也带去了。这是真的吗？”
“这个……”洋次搜寻着当时的记忆，“可能我说过，因为这种情形经常会有。”
“但你后来又回到了工厂。”
“我想起还有事……反正也不用绕很远，而且如果直接回家，往哪儿放公务车也是个问题。”
“啊，是啊，听说你在工作的时候是要用车的，是一辆日产阳光的厢式货车，车身两侧印着公司的名字。我见过。”为什么连这个都要问？洋次寻思着，一语不发。
“啊，那个，去了书店。”
“不过，”加贺接着说道，“我们去芦田工业核实情况的时候，他们说你到那儿的时间是五点左右。你三点刚过就从板桥的工厂出发，到达大官的芦田工业是五点。这在平时可是半个小时就能到达的距离。你花的时间好像过多了。你中途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呢？”
“就是十七号线旁边的那家书店。”洋次说出了地址，那是一家他时不时就会去的大型书店。“芦田工业那边的人没特别嘱咐要几点到，所以我就稍微歇了口气。这事我也不能声张。”
“你买了什么书？”
“不，那天没有买。”
加贺或许是在记录洋次说的话，在手册上写着什么。
“怀疑你？”加贺身体稍稍向后挺，“为什么？”
“调查的时候必须干得彻底。这并不只是针对你一个人。”加贺的脸颊微微松弛下来，露出看上去并非故意装出的笑容。
“真的吗？”
“真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洋次便也不好再提出抗议。
“最后我还想问一件事。”加贺竖起食指。
“什么事？”
“你夫人倒在盥洗室时穿的衣服你还记得吗？你说她穿着白色t恤和短裙裤。”
“我记得是这个样子。”
洋次闻言，无意识地用双手摩擦起手臂来。空调并没有开得太凉，他却直起鸡皮疙瘩。
“是吗？那这个季节可很受罪啊。”
“那辆车已经旧了，”洋次说道，“空调好像也坏了。”
“但车里是有空调的吧？”
“这个嘛，虽说是坏了，但也不是完全失灵了。”一边说着，洋次一边想道：净说些多余的话！
连洗衣机里面都调查过了吗？洋次想着，心情变得更阴郁了。
他重复了和刚才一样的话。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我想是这样的。她出了汗，一定是这样。”
“将红色t恤和其他衣服混在一起洗，这样行吗？我觉得会染色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