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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谑》 作者:汤姆·斯托帕

生活的沉浮挪威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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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沉浮挪威的军队(1)

罗森克兰茨在没有搞混的时候。]

吉尔德斯特恩(狂怒地冲着他)你为什么不能说点新鲜话!怪不得整件事情像一潭死水!

罗森克兰茨我想不出什么新鲜话。我只拿手帮衬。(差不多要哭了)

(吉尔德斯特恩安慰他,丝毫没有了刚才的声色俱厉。)

吉尔德斯特恩别哭了--没事的--看看你--看你,我保证我们会没事的。

罗森克兰茨可我们没什么好继续下去的,我们走投无路。

吉尔德斯特恩我们正在去英格兰的路上--我们要把哈姆雷特带到那儿去。

罗森克兰茨为了什么?

吉尔德斯特恩为了什么?你说到哪儿去了?①

①原文为"Wherehaveyoubeen?",字面意思为"你去哪儿了",此处意思是"你说到哪儿去了"。罗森克兰茨按字面意思理解这句话,所以下面他问"什么时候?"--译注。罗森克兰茨什么时候?(停顿)到了那儿我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吉尔德斯特恩我们带他去见国王。

罗森克兰茨他会在那儿?

吉尔德斯特恩不--英国国王。

罗森克兰茨他知道我们要去?

吉尔德斯特恩不。

罗森克兰茨他会不知道我们想搞什么。我们该怎么说呢?

吉尔德斯特恩我们有封信,你不记得了?

罗森克兰茨我记得吗?

吉尔德斯特恩信里把什么都解释清楚了。我们全靠它了。

罗森克兰茨那么,就这样了?

吉尔德斯特恩什么?

罗森克兰茨我们把哈姆雷特带到英国国王那儿,把信交过去--然后呢?

吉尔德斯特恩信里可能会有什么让我们继续下去。

罗森克兰茨要是没有呢?

吉尔德斯特恩那就这样了--我们玩完了。

罗森克兰茨那就没事干了。

吉尔德斯特恩对。

(停顿。)

罗森克兰茨我们会可能没事干吗?(停顿)英格兰国王是谁?吉尔德斯特恩那得看我们什么时候到那儿。

罗森克兰茨你觉得信里说了些什么?

吉尔德斯特恩哦--问候。表明忠诚,要求帮忙,说明债务。含糊的承诺和暗含的威胁--外交辞令。向全家问候。

罗森克兰茨也提到哈姆雷特?

吉尔德斯特恩哦,对的。

罗森克兰茨还有我们--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吉尔德斯特恩我想是的。

(停顿。)

罗森克兰茨这么说我们有一封能把一切都解释清楚的信。

吉尔德斯特恩你说对了①。(罗森克兰茨按字面意思来理解这句话。他开始拍身上的口袋,如此这般)怎么了?

①原文为"You\vegotit",既有"你说对了",也有"你有这东西","你拿着它"的意思。吉尔德斯特恩之意是前一种,罗森克兰茨听成了后一种--译注。罗森克兰茨那封信。

吉尔德斯特恩你拿着?

罗森克兰茨(越来越怕)我?(狂乱地找)我会放在哪儿呢?

吉尔德斯特恩你不可能丢。

罗森克兰茨我肯定丢了!

吉尔德斯特恩那就奇怪了--我以为他把信给了我。

罗森克兰茨(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也许他是给了你。

吉尔德斯特恩可你看起来很肯定没有信的人是你。

罗森克兰茨(大声地)是我,我是没有过这封信。

吉尔德斯特恩但如果他给了我这封信,没道理你会有这封信呀。所以我搞不懂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罗森克兰茨(停顿)我承认这是有点让人糊涂了。

吉尔德斯特恩这一切都有点失去控制了--船、夜晚、孤独和不确定感--这些都让人的注意力没法集中。我们不能失去控制。得加强控制。现在看来,要么你丢了信,要么你根本就不曾有过那封信。也就是说,国王根本就没把信给你,也就是说他给了我,也就是说我可能把信放在我衣服上面的口袋里了,也就是说(平静地把信拿出来)--信会在--这儿。(他们相视而笑)我们不能再那样不小心了。

生活的沉浮挪威的军队(2)

(停顿。罗森克兰茨轻轻地把信从他手里拿出来。)

罗森克兰茨我们既然早就找到了它,刚才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找?

吉尔德斯特恩(思索)因为我们以为它丢了。

罗森克兰茨还有别的吗?

吉尔德斯特恩没有。

(泄气。)

[罗森克兰茨现在我们不会紧张了。

吉尔德斯特恩什么紧张?

罗森克兰茨我们走之前我说的最后的话是什么?

吉尔德斯特恩什么时候?

罗森克兰茨(无助地)想不起来了。]

吉尔德斯特恩(跳起来)乱七八糟!这样说话有什么意思①!

①此处为双关"we\rejustnotgettinganywhere"。字面上的意思是"我们什么地方也到不了"。但也可指"没有取得进展,说话未到点子上"。罗森克兰茨在下文中照字面意思回答--译注。罗森克兰茨(悲伤地)英格兰也没什么意思。无论如何我不相信它。

吉尔德斯特恩什么?

罗森克兰茨英格兰。

吉尔德斯特恩你的意思是,它不过是绘制地图的人捏造的?

罗森克兰茨我的意思是我不相信它!(平静点)我尽力去想像我们到达英格兰的样子,也许是个小港口--马路--居民们给我们指路--路上有马--骑一天或两个星期马,然后是宫殿和英国国王--这才是符合逻辑的东西--可是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不行,我们都有点偏离地图了。

吉尔德斯特恩是的……是的……(揶揄地)但你什么事情都不相信,除非它发生了。全都已经发生了,不是吗?(停顿)我们沿着时间的长河漂流而下,拼命抓着稻草。可对一个快淹死的人来说,一块砖头有什么用?

罗森克兰茨我们还不如死了的好。你觉得死亡可能是艘船吗?

吉尔德斯特恩不,不,不--死亡--不是。死亡不是船。你要听懂我的意思。死亡是终极的否定。是不存在。你不可能不存在于船上。

罗森克兰茨我经常不存在于船上。

吉尔德斯特恩不,不,不--你是经常不在船上。

罗森克兰茨我希望我死了。(打量着船舷到水面的距离)我可以从这儿跳下去。这样就会破坏他们的计划。

吉尔德斯特恩除非他们在指望着你跳下去。

罗森克兰茨那么我还待船上,破坏他们的计划。(觉得这样没有意义,狂怒)好吧!我们不问,我们不怀疑。我们只执行。但事情总得有个分寸。我想让大家知道我对英格兰没有信心。谢谢。(想想这一点)即使是真的,也只会是另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我们。

吉尔德斯特恩我不明白。

罗森克兰茨(狂怒)他不会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我们该说什么?

吉尔德斯特恩我们说--陛下,我们来了!

罗森克兰茨(像国王一样)你们是谁?

吉尔德斯特恩我们是罗森克兰茨和吉尔德斯特恩。

罗森克兰茨(大叫)从未听说过你们!

吉尔德斯特恩哦,我们不过是小人物--

罗森克兰茨(威严地,凶狠地)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吉尔德斯特恩我们是奉命--

罗森克兰茨我第一次听说--

吉尔德斯特恩(生气)让我说完。(谦卑地)我们从丹麦来。

罗森克兰茨来干什么?

吉尔德斯特恩没什么--我们把哈姆雷特带来--

罗森克兰茨他是谁?

吉尔德斯特恩(恼怒)你听说过他的--

罗森克兰茨哦,我是听说过他,可跟我没关系。

吉尔德斯特恩可是--

罗森克兰茨你们擅自闯进来,无凭无据就想要我接纳你们想除掉的每一个疯子--

吉尔德斯特恩我们有一封信--

(罗森克兰茨一把夺过来,撕开。)

罗森克兰茨(很快地看完)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看起来这封信能证明你们所说的--这是丹麦国王的明确命令,因为各种原因,为了丹麦和英国的安全,一看到这封信,我就应该毫不迟疑地把哈姆雷特的头砍掉--!(吉尔德斯特恩把信抢过来。罗森克兰茨半天才反应过来,把信抢回来。吉尔德斯特恩又把信扯过来,两人一起看,然后分开。停顿。他们在前台很靠前的地方看着前面)[太阳下山了,很快就天黑了。

吉尔德斯特恩你真这么觉得吗?

罗森克兰茨我不过想说说话而已。(停顿)]我们是他的朋友。

吉尔德斯特恩你怎么知道?

罗森克兰茨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

吉尔德斯特恩你只是说他们说过的话。

罗森克兰茨但我们靠的就是这个。

生活的沉浮挪威的军队(3)

吉尔德斯特恩嗯,是,可又不是。(漫不经心地)让我们把事情理顺点。假定,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们要杀他。他是个人,他会死的,死亡总会降临到我们所有人头上,诸如此类的。这样的话,他迟早会死的。或者我们可以从社会的观点来看这个问题--他不过是很多人中的一个,即使他死了,也是符合常理的,也是方便之举。而且我们再想想,死亡有什么好怕的?苏格拉底很有哲理地说过,既然我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惧怕它就是不合逻辑的。它可能是件--大好事。毫无疑问,它是对生命负担的解脱,对敬奉上帝的人来说,是个憩息之处和回报。再或者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们是小人物,我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里面的情况错综复杂--去干涉命运的安排,即便只是国王的安排,我们也太胆大妄为了。总而言之,我们现在最明智的就是任其发展。

(罗森克兰茨把信放进口袋里。)

罗森克兰茨但为什么?

吉尔德斯特恩别用逻辑思考。

罗森克兰茨他又没对我们做过什么。

吉尔德斯特恩也别管正义与否。

罗森克兰茨这太可怕了。

吉尔德斯特恩可这可能会变得更糟,我都开始这么想了。(一笑,缓和自己的紧张情绪)

(在他们身后哈姆雷特出现。光线细细地打过来。哈姆雷特走向灯。)

罗森克兰茨那么说说我看到的咱们的情况。我们,罗森克兰茨和吉尔德斯特恩,从小就和他长大,一天被一个站在马鞍上的人叫醒,被国王召去,到了以后,得到指示去探究是什么让他烦恼,并让他开心点,找点乐子,譬如看戏,可后来很不幸,发生了一些我们不大愿意看到的麻烦事,一片混乱,这出戏也就没演成--别的原因不说了,这一点导致了,别的结果不说了,哈姆雷特身上一种极端的、甚至是杀人倾向的兴奋。因此,我们为了哈姆雷特着想,正把哈姆雷特带去英国。好的,我们弄清楚了。

(哈姆雷特吹灭了灯。舞台顿时漆黑一片。黑暗中慢慢出现月光。借着月光,哈姆雷特走近睡着了的罗森克兰茨和吉尔德斯特恩。他把信抽出来,换了另一封信,退了出去。天亮了。罗森克兰茨注视着晨光的来临--从剧场的方向。他身后是欢快的一幕。哈姆雷特斜靠在甲板上的一把椅子上,身上裹着毯子,看着书,可能还抽着烟。罗森克兰茨注视着晨光的来临,慢慢变成了灿烂的正午。他们躺了下来。录音机含糊不清的声音。他们坐了起来,带着异乎寻常的兴趣。)

吉尔德斯特恩我们走吧。

罗森克兰茨好的。可那是什么?

[(他们听音乐。)

吉尔德斯特恩(兴奋地)虚空之中,终于有了声响。[与此同时在一艘船上(诚然)在一切声息之外(诚然)潮湿慵懒的互相拍打着的海水和摇摆着嘎吱着的船的肋骨构成的完美的绝对的寂静--被打破了;这马上使人猜测或假定或希望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听到风笛声了。有个水手嘴唇抿着,靠在一个木管乐器上,手指头和拇指控制着,是不是可以说,各个气孔,在此之后,我们可以这样说,用嘴吹入气息。于是,风笛,说出,正如谚语所说,最雄辩的音乐。像这样的,可以改变事情的发展过程。(停顿)去看看是什么。

罗森克兰茨有人在吹风笛。

吉尔德斯特恩找他去。

罗森克兰茨然后呢?

吉尔德斯特恩我不知道--请他吹一曲。

罗森克兰茨为了什么?

吉尔德斯特恩在我们失去冲劲之前--快点。

罗森克兰茨为什么!--有什么事正在发生。刚才我都完全没注意到!(罗森克兰茨听。突然向一个出口跑去,更仔细地听。换个方向。吉尔德斯特恩毫不在意。罗森克兰茨四处走动,想确定音乐从哪里来。最后,他很不情愿地发现了--音乐来自中间的那个桶里。实在没法摆脱它。他转向吉尔德斯特恩,后者仍毫不在意。罗森克兰茨,在这整个过程中,没有说过确切的话。他的脸部表情和手势表明他难以置信。他站在那儿看着中间的桶。风笛声在里面继续。他踢一踢桶。风笛声停了。他往后跳向吉尔德斯特恩。风笛声又开始了。他小心地朝桶走过去。他掀开桶盖。音乐声大了起来。他把盖子盖上。声音小了。他向吉尔德斯特恩走去。但一阵含糊的鼓声响了起来。他站着不动。他转过身来。打量着左手边的桶。鼓声在里面继续,刚好跟上笛声。他走回吉尔德斯特恩身边。他张嘴正要说话。没说出来。又听到一阵诗琴声。他转过身来看着第三只桶。更多的乐器加入了演奏。很明显,这三个桶里藏着悲剧戏子们。他们正演奏一首已经听过三遍的曲子。他们继续演奏。罗森克兰茨坐在吉尔德斯特恩身边。他们瞪着前方。乐曲声停止了。停顿)我想我听到了一个乐队在演奏。(痛苦地)我只假定是这样!

吉尔德斯特恩(接着尾声)让我们天天这么唱……]

(中间的桶盖突然打开,伶人的头探了出来。)

伶人啊哈!这么说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他爬了出来,走过去敲着别的桶)都出来!(令人难以置信地,戏子们从桶里爬了出来,手里拿着他们的乐器,但没有他们的车。有几个包裹。没有阿尔弗雷德。伶人很欢快地对罗森克兰茨说)我们这是在哪里?

罗森克兰茨在外奔波。

伶人当然了,我们还没到呢。

罗森克兰茨我们这都是去英国吗①?

①原文"AreweallrightforEngland?"中的"allright"为"都是,全部"之意,而伶人却抓住allright的另一个意思做文章,即"好的,没事",所以他回答"Youlookallrighttome",即"你在我看来挺好"--译注。伶人我看你挺好的。我不觉得他们在英国会非常的特别。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从伶人的包裹中爬出。)

吉尔德斯特恩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生活的沉浮挪威的军队(4)

伶人在外奔波。(对戏子们)好的。--根据背景站好!(戏子们穿着哑剧中的戏服:一个戴着王冠的国王,阿尔弗雷德饰演王后,还有下毒者和两个身披斗篷的人。他们在台下站好。对吉尔德斯特恩)高不高兴看到我们?(停顿)看来到现在为止,你混得相当不错。

吉尔德斯特恩你呢?

伶人遭人冷落。我们的戏冒犯了国王。

吉尔德斯特恩是的。

伶人他自己就是第二个丈夫。实在是策略不当。

罗森克兰茨不过这确实是出相当不错的戏。

伶人我们还没真正开始--刚演到有点意思的时候就被他们叫停了。(抬头看着哈姆雷特)旅行就该这样……

吉尔德斯特恩你在那儿干嘛?伶人躲藏啊。(指着戏服)我们只得和以前一样跑来跑去。

罗森克兰茨无票乘船。

伶人很自然--没人付钱给我们。我们总是不太能控制局面,总是拿确定的东西打赌,把所有的钱都输光了。人生就是赌博,赔率很高的赌博--如果拿它打赌的话,你是不会赌的。你知不知道任何数字的两倍都是双数?

罗森克兰茨是吗?

伶人我们每天都学到一些东西,不过要付出点代价。但我们戏子们总是不断地前进,前进。你知道那些老戏子们怎样了吗?

罗森克兰茨怎样了?

伶人没什么。他们还在演戏。是不是很奇怪啊?

吉尔德斯特恩什么?

伶人看到我们很奇怪吧?

吉尔德斯特恩我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

伶人对的,几乎所有的人都还活着。到目前为止你们的进展如何?

[吉尔德斯特恩没什么进展。

伶人你们和他说话吗?

罗森克兰茨这倒有可能。

吉尔德斯特恩但这没什么两样。

罗森克兰茨但这是可能的。

吉尔德斯特恩没有意义。

罗森克兰茨是允许的。

吉尔德斯特恩允许,对的。没人限制我们。没有什么界定的边线,没有什么强加的禁令。暂时地,我们还获得了,或者说误打误撞拥有了,我们的解脱,暂时地。现在可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时候。别的车轮在滚动,但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可以呼吸。我们可以休息。我们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跟谁打交道就跟谁打交道,什么约束都没有。

罗森克兰茨当然是在限定的范围之内。

吉尔德斯特恩当然在限定的范围之内。]

罗森克兰茨他的主要特点是有进行哲学式内省的强迫症,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不是说他疯了。也不是说他没疯。更多时候什么都不说明。可能是一种疯癫,也可能不是。

吉尔德斯特恩还得归结到症状上来。意味深长的回答,神秘难懂的暗指,混淆不清的身份,还说他的父亲是他的母亲那种话;老想着自杀,放弃了锻炼,失去了欢笑,有幽闭症的迹象,更不要说他的被囚禁的幻觉了;臆想着骆驼、变色龙、阉鸡、鲸鱼、黄鼠狼、老鹰、鹭鸶--尽说谜语,吹毛求疵,回避正题;健忘,偏执,短视;狂想,幻象;刺杀长辈,辱骂父母,侮辱爱人,公共场合帽子也不戴,--走路膝盖外翻,袜子褪了下来,长吁短叹像个得了相思病的小男孩。这对他的年龄而言,做得有点过分。

罗森克兰茨而且还自言自语。

吉尔德斯特恩而且还自言自语。

(哈姆雷特走到脚灯旁,看着观众。其他人看着他,但没有说话。哈姆雷特大声地清了清嗓子,朝观众吐了口痰。很快他就用手擦自己的眼睛。他回到后台。)

罗森克兰茨(跳起来)支离破碎的事件!我们有的只是支离破碎的事件!亲爱的上帝,难道我们想要有延续性的行动/情节也过分吗?

(话音未落,海盗来袭。也就是说:喧闹,叫喊,奔走。台上所有人都惊恐欲狂。哈姆雷特拔出剑,冲到前台。吉尔德斯特恩、罗森克兰茨和伶人拔剑冲向后台。碰撞。哈姆雷特转身往后台退。他们转身往前台退。碰撞。到这个时候后台上已经是一片惊恐。这四个人都往后台跑去,罗森克兰茨、吉尔德斯特恩和伶人大叫:)

终于来了!

拿起武器!

海盗!

前面有!

后面也有!

拼尽全力!

杀啊!

生活的沉浮挪威的军队(5)

(四个人跑到后台最顶端,看到情况不妙,开始动摇,往前台逃命:哈姆雷特跑在最前面,跳进左边的桶,伶人跳进右边的桶。罗森克兰茨和吉尔德斯特恩跳进中间的桶。所有人跳入桶内后都马上把盖子盖上。光线暗了下来,直到一片漆黑,打斗的声音还在继续。后来打斗声也渐渐弱了下来,直到一片寂静。光线亮了起来。中间的桶(即罗森克兰茨和吉尔德斯特恩的)不见了。右边桶的盖子小心地被揭开,罗森克兰茨和吉尔德斯特恩的头露了出来。另一个桶(即哈姆雷特的)的盖也被掀开。伶人的头露出来。他们看到对方的头,砰地马上盖好盖子。停顿。桶盖又被轻轻地掀开。)

罗森克兰茨(宽慰地说)他们走了。(开始爬出来)刚才太危险了。我的反应从没这么快过。

(三人都从桶里出来。吉尔德斯特恩很谨慎,也很紧张。罗森克兰茨头晕目眩。伶人则很沉稳。他们发现有个桶不见了。)

罗森克兰茨(环顾四周)哪去了--?

(伶人脱帽致哀。)

伶人又一次,落单了--得自己靠自己了。

吉尔德斯特恩(担心地)你什么意思?他在哪儿?

伶人不见了。

吉尔德斯特恩去哪儿了?

伶人对,我们的运气可是背死了,如果可以用这个词的话。

罗森克兰茨(没听明白)死?

伶人运气。

罗森克兰茨(故意)他死了?

伶人谁知道呢?

吉尔德斯特恩(紧张起来)他不会回来了?

伶人很可能不回来了。

罗森克兰茨这么说他死了。就我们而言他已经死了。

伶人或者就他而言我们已经死了。(他来到一侧,坐下)情况不是太糟,是吧?

吉尔德斯特恩(紧张地)可是他不能--我们要--我们有封信--我们要去英格兰,带一封信给国王……

伶人对,那倒是肯定的。你能对你们的情形保持清醒的认识,我向你表示祝贺。

吉尔德斯特恩可是你不明白--信里面有--我们得到了指示--没有他的话整件事就毫无意义了。

伶人谁都可能遭到海盗的袭击。只要把信送过去就行了。他们会派遣英格兰的大使来解释的……

吉尔德斯特恩(脾气上来了)你还不明白--海盗让我们回老家,伊呀呀--乐哈哈,回老家--呜呼呼--(暴怒)海盗让我们呜呼哀哉!

伶人(安慰他)好了……

吉尔德斯特恩(眼泪快流出来了)没有他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

伶人好了……

①这句话不幸言中他们的命运,事实上也正是哈姆雷特将两人送上不归之路--译注。吉尔德斯特恩我们的解脱得靠哈姆雷特①!

伶人好了!

吉尔德斯特恩我们该怎么办?

伶人这样。

(他转身走开,愿意的话可以躺下。罗森克兰茨和吉尔德斯特恩分开。)

罗森克兰茨又得救了。

吉尔德斯特恩什么得救?

罗森克兰茨(叹气)太阳要落山了。(停顿)很快就天黑了。(停顿)如果那是西边。(停顿)除非我们已经--

吉尔德斯特恩(大喊)闭嘴!我受够了!你觉得现在说话对我们有帮助吗?(断断续续地)我们走了太远的路,现在全凭一股冲劲把我们往前推;我们毫无意义地朝永恒进发,毫无停缓的可能,也毫无解释的希望。罗森克兰茨开心点--如果你连开心都做不到,活下去有什么意义?(他振奋起来)我们会没事的。我想我们只要走下去就好。

吉尔德斯特恩去哪儿?

罗森克兰茨去英格兰。

吉尔德斯特恩英格兰!那是个死胡同。我从来就没相信过它。

罗森克兰茨我们要做的只是把我们的报告做好,就够了。肯定是这样。

吉尔德斯特恩我不相信--诸如海岸、港口之类的--然后我们下船,找人问路,说--国王在哪儿?--然后他说,哦,你沿着那条路走,第一个拐弯的地方往左走--(愤怒)我才不相信这些玩意!

罗森克兰茨听起来不大可信。

吉尔德斯特恩就算我们见到了国王,我们该说什么?

罗森克兰茨我们说--我们到了!

吉尔德斯特恩(如国王般)你们是谁?

罗森克兰茨我们是吉尔德斯特恩和罗森克兰茨。

吉尔德斯特恩谁是谁?

罗森克兰茨嗯,我是--你是--

吉尔德斯特恩你们来干什么?

罗森克兰茨哦,我们本来是带着哈姆雷特来的--可是一些海盗--

吉尔德斯特恩我听不明白。这些人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鬼话连篇--

罗森克兰茨(拿着信)我们有封信--

生活的沉浮挪威的军队(6)

吉尔德斯特恩(一把夺过来,打开)一封信--是的--没错。这还差不多--一封信--(念)"英格兰是丹麦忠实的进贡国,正如两国之间的友爱像棕榈树一样枝繁叶茂,如此等等--一读到此信,请勿迟疑,立即处决两位送信者,罗森克兰茨和吉尔德斯特恩。"

(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罗森克兰茨把信抢过去。吉尔德斯特恩又抢回。罗森克兰茨又把信往他那边扯回一半。两人又看了一遍,抬起头来。伶人站起来,走到他的桶边,踢踢,朝里大喊。)

伶人他们都走了!一切都结束了!

(不可思议地,戏子们一个接一个地从桶里爬了出来,随意地围着罗森克兰茨和吉尔德斯特恩站了个圈,气势汹汹。罗森克兰茨和吉尔德斯特恩仍处于震惊的状态,好像催眠了一般。)

吉尔德斯特恩(平静地)我们走错的一步是上了船。[我们当然可以走,改变方向,四处飘荡,但我们的行动被限制在一个更大的行动之中,就像风和水流一样,裹挟着我们往前,不可抗拒……]

罗森克兰茨他们老早就准备这样对我们了,不是吗?从一开始就是。谁想得到我们会是这样重要?

吉尔德斯特恩可为什么?难道一切只是为了这个?我们是谁呀?我们微不足道的死竟会有这么多的纠葛?(痛苦地对伶人)我们是谁?

伶人你们是罗森克兰茨和吉尔德斯特恩。那就够了。

吉尔德斯特恩不,不够。只告诉我们那么一点--却让我们有这样的结局--而且,到最后,还是得不到解释--

伶人根据我们的经验,大多数事情都以死亡告终。

吉尔德斯特恩(恐惧,想要报复,轻蔑地)你们的经验!一群戏子!(他从伶人的腰带中抽出一把匕首,把刀尖抵在伶人的喉咙上:伶人后退,吉尔德斯特恩跟进,语气更加平静)我说的是死亡--你可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你不能演出来。你随随便便地死了一千次……可你身上没什么地方的鲜血冷却过。因为即使你在死时,你也知道,你换身行头又可以回到台上来。但没有人能在死了之后再站起来--没有掌声--有的只是沉寂和一些旧衣服,那就是--死亡--(他把匕首刺了进去,一直到柄。伶人站在那儿,惊恐地睁大眼睛,匕首一抽出来,他马上捂住伤口:他发出细微的呜咽声,跪倒在地,接着仆倒在地上。伶人正奄奄一息时,神经紧张的吉尔德斯特恩,大声地,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着戏子们)如果我们命中注定要死,那么他也一样--如果这是我们的命运,那么也是他的--如果没有人给我们解释,那么也不会有人给他解释……

(戏子们看着伶人死去:他们饶有兴致地看着。伶人终于一动不动了。短暂的寂静。然后戏子们开始鼓掌,表示他们由衷的敬佩。伶人站了起来,把自己拍打干净。)

伶人(谦虚地)好了,好了,先生们--不要太恭维我--不过还行而已。(戏子们还在对他表示祝贺。伶人朝吉尔德斯特恩走去,后者像生了根般站在那儿,手里握着匕首)你觉得怎样?(停顿)你看,这才是他们真正相信的--他们就期望这样子的。(他伸手去拿匕首。吉尔德斯特恩慢慢地把刀尖抵在伶人手上,然后刺了出去……刀锋滑进刀柄里去了。伶人笑了,把匕首拿回来)可能你会觉得我在--骗人。

罗森克兰茨(大声地神经质地笑,以缓和自己的紧张情绪)非常好,太好了!完全把我给骗了--他是不是也把你给骗了--(鼓掌)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伶人(兴奋地,双手摊开,很专业地)任何时代,任何场合的死亡!吊着死,抽搐着死,肺病咳死,用刀割死,行刑处死,窒息死,饿死!高潮部分的大屠杀,用涂了毒的刀刃刺死!两人决斗一起死!请看![哈姆雷特剧末尾"决斗"场景的再现:伶人(饰哈姆雷特)与一戏子(饰雷奥提斯)决斗,两人均被涂了毒药的剑刺伤,中毒不治。同时阿尔弗雷德喝下掺毒的酒,国王没来得及阻止他。他也死了。伶人刺死了国王。雷奥提斯死去。伶人在说完以下的独白后也死去。整个哑剧最好是没有武器或酒杯。光线也在后台的那些死亡发生之处暗了下来。在一群奄奄一息的人中,奄奄一息--悲剧地,浪漫地]这么说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人生常有之事:光明随生命而去,在你生命的冬天,黑暗过早降临。

吉尔德斯特恩(疲倦而面无血色,但仍有点不耐烦;对整个哑剧评论)不--不--对我们来说不是这样的。死亡的过程一点也不浪漫,死亡不是一个很快就会结束的游戏。死亡什么都不是--死亡不是--是不存在,什么都没有了--再也不回来了,这样的时间永无止尽--是一条你看不见的裂缝,风从中吹过去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

(后台的灯光完全熄灭。只看得见吉尔德斯特恩和罗森克兰茨。罗森克兰茨鼓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最后无声无息。短暂停顿。)

罗森克兰茨那么,就这样了,不是吗?(没有回答。他看着前方)太阳下去了。或者根据时下流行的理论,地球上来了。(短暂停顿)倒不是说有什么不同。(停顿)这一切都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开始的?(停顿。没有回答)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待在这儿不动?我的意思是没人会来把我们拉走……他们还得等着。我们还年轻……健康……我们还有好多年头好活……(停顿。没有回答。大叫)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我们没有伤害谁,不是吗?

吉尔德斯特恩我记不起来了。

罗森克兰茨(振作起来)那好吧,我不在乎。我受够了。实话跟你说吧,我解脱了。

(他从台上消失。吉尔德斯特恩没注意。)

吉尔德斯特恩一个清晨,有人叫我们的名字……一个口信……一个召见……一开始我们肯定有机会能说不的。可不知怎的我们错过了。(他环顾四周,发现只剩自己了)罗森--?吉尔--?(他振作一下)嗯,我们下次得小心点。现在你还看得到我,然后你就--(消失了)

(马上整个舞台照亮了。观众可以看见,后台的布置如刚才戏子们表演死亡时一样。宫廷场景,尸体狼藉,哈姆雷特剧的最后一场戏。即:国王、王后、雷奥提斯和哈姆雷特都死了。霍拉旭抱着哈姆雷特。福丁布拉斯也在。还有从英国来的两个使臣。)

使臣这一个景象太惨了。我们从英国奉命来此,本来是要回复这儿的主上,告诉他我们已经遵从他的命令,把罗森克兰茨和吉尔德斯特恩两人处死;不幸我们来迟了一步,那应该听我们说话的耳朵已经没有知觉了,我们还希望从谁的嘴里得到一声感谢呢?

霍拉旭即使他能够向你们开口说话,他也不会感谢你们;他从来不曾命令你们把他们处死。可是既然你们来得都是这样凑巧,有的刚从波兰战场回来,有的刚从英国到来,恰好看见这一幕的惨剧,那么请你们叫人把这几个尸体抬起来,放在高台上面,让大家可以看见,让我们向那懵懂无知的世人报告这些事情的发生经过;你们足以听到奸淫残杀,反常背理的行为,冥冥中的判决,意外的屠戮,借手杀人的狡计,以及陷人自害的结局:这一切我都可以确确实实地告诉你们。

(但在以上的独白中,本剧渐隐,被黑暗和音乐取代。)

生活的沉浮挪威的军队(7)

亨利·卡尔一个衣着邋遢的很老很老的老人,另一个形象是他年轻时风度翩翩的样子。

特里斯坦·查拉达达主义者查拉。一个(自称)魅力非凡的年轻人,五短身材,黑发,外表很孩子气。戴单片眼镜。

詹姆士·乔伊斯乔伊斯在1917年和1918年之间,三十六岁。身上穿着不成套的夹克和裤子。

列宁列宁在1917年,四十七岁。

贝内特卡尔的男仆。其戏份儿不可小觑。

格温多林卡尔的妹妹,年轻,漂亮,也是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人物。

塞西莉同样年轻,漂亮,甚至需要更加认真对待。还有她年老时的形象。

娜佳列宁的妻子,四十八岁。

这部戏剧的主要人物包括列宁、詹姆士·乔伊斯和特里斯坦·查拉。读者也许没有意识到,亨利·卡尔同样也是真实的历史人物。确实是这样。

以下情况我是从理查德·艾尔曼的《詹姆士·乔伊斯》一书中得知的。1918年3月,临时居住在苏黎世的演员克劳德·西基斯,向乔伊斯建议他们成立一家剧团,上演英语戏剧。乔伊斯同意了,并且出任英国艺人剧团的经理。首部上演的戏剧就是《重要的是认真》。演员待招。

专业演员可拿到三十法郎的代币券,业余演员将得到十法郎作为来参加排练的车费。乔伊斯对待此事非常积极,为了得到官方对剧团的批准,他还前去拜访了总领事A.珀西·贝内特。他成功地获得了批准,尽管贝内特"对乔伊斯很生气,因为乔伊斯在战争期间没有向领事馆正式报到提供服务,或者因为他可能知道了乔伊斯为中立的《国际评论》做事,以及对战争结果表示的公开漠视。他甚至可能听说了乔伊斯写的《杜利先生》,写的就是这个时期……"--以上摘自艾尔曼的杰出传记,在我写作《戏谑》期间,此书给了我无穷的乐趣。

同时,西基斯在拼凑一个演出阵容……"一个重要的发现是特里斯坦·罗森,他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曾经在科隆歌剧院唱了四年男中音,但从未在戏剧中演过角色。几经劝诱,罗森同意出演华任真一角。西基斯招来塞西尔·帕尔默扮演男管家,并且找到一个叫埃塞尔·特纳的女子出演劳小姐……但是,没有人扮演男主角亚吉能。现在想来真是不幸:乔伊斯推荐了一个他在领事馆见到的年轻人,叫亨利·卡尔,高个,帅气。因伤退役后,卡尔在领事馆谋了份小职。西基斯得知他曾在加拿大一些业余戏剧演出中扮演过角色,决定冒险用他。"

卡尔的表演最后取得了小小的成功。为了扮演亚吉能,他甚至一片热情地买了几条裤子、一顶帽子和一副手套。但是演出一结束,这个演员和经理乔伊斯就吵起架来。按照预先安排,乔伊斯给每个演员十法郎或三十法郎,此举却激怒了卡尔,卡尔后来向西基斯抱怨说,乔伊斯给他钱时像是在给小费。

结局既是小题大做又拖沓冗长。乔伊斯和卡尔最后上了法庭,引起了两个诉讼。卡尔要求补偿买裤子等所花的费用,要么利润分成,而乔伊斯则提出反诉,要求卡尔归还卖五张票的所得,并控告他诽谤。这些纷争直到1919年2月才尘埃落定。乔伊斯在钱上打赢了官司,输了诽谤案。但他还是在《尤利西斯》中尽情实施了他的惩罚。在书中,"他像但丁一样面面俱到,铁面无情地分配了惩罚……乔伊斯原先想把总领事贝内特和亨利·卡尔写成两个经常酗酒、亵渎上帝、下流鄙俗的士兵,他们在《瑟茜》一章中把斯蒂芬·德达莱斯击倒;但是他最后还是决定把贝内特写成准尉副官,是士兵卡尔的上司,但卡尔谈到他时却是完全的不恭不敬。"

除了这少得可怜的一点东西外,我再也找不到关于亨利·卡尔的其他资料。依据它们,我设想出一位年迈的绅士在回忆他过去和乔伊斯以及达达主义者查拉的交往。他早年娶了一位列宁时期他在图书馆遇到的女孩,现在他们仍住在苏黎世。他的回忆也许不是很准确。

此剧在伦敦上演后不久,我收到一封让我既兴奋又担忧的信。信的开头是:"关于你的戏剧的剧评完全迷住了我--主要原因是,亨利·卡尔是我的先夫,他于1962年去世。"这封信来自诺埃尔·卡尔夫人,卡尔的第二任妻子。

从她那里,我知道了亨利·威尔弗雷德·卡尔于1894年出生于森德兰,在达勒姆郡长大。他家有四兄弟,其中包括他的一个双生兄弟瓦尔特,现在也去世了。十七岁时,亨利去了加拿大,在银行工作了一段时间。1915年,他自愿参军,随加拿大皇家高地军团到了法国。次年,他严重受伤,在无人地带躺了五天后被俘。他因伤被德国人送到一家修道院。修士们把他看护到"部分康复",然后他作为"交换战俘"和一群人一起被送往瑞士。

就这样,亨利·卡尔到了苏黎世,在此他遇到了詹姆士·乔伊斯,无意间竟成了舞台上以及舞台外的戏剧的领衔主角,还因为成了《尤利西斯》中一个小角色而获致某种不朽。

也是在苏黎世,他遇到了他的第一任妻子诺拉·塔洛克。战后他们在英格兰结了婚,后来他带她回到加拿大。他在蒙特利尔的一家百货商店找了份工作。在这儿他最高职位干到公司秘书。

1928年,他遇到了诺埃尔·巴赫,那时他还在蒙特利尔。他和第一任妻子离婚后,和诺埃尔于1933年在蒙特利尔结婚。第二年,他们回到英格兰。亨利最后是进了一家铸造厂工作。当下一次战争到来时,他和妻子正住在谢菲尔德。他们被炮弹炸得无家可归,便搬到了沃里克郡的乡村。在此亨利领导了地方军。战后他们留在了沃里克郡。

1962年,亨利去了趟伦敦,在那儿心脏病发作,在肯辛顿的圣玛丽亚修道院医院去世。他没有孩子。

我十分感谢诺埃尔·卡尔夫人提供的这些关于亨利的生平信息,尤其感谢她如此仁厚善良地待我以及待这部在她看来一定名字起得特别好的戏剧。

●致谢

此剧中,列宁和娜佳说的话几乎都来自列宁的文集和娜佳的《列宁回忆录》。我也从以下书中受益颇多,感激不尽:

米歇尔·C·摩根的《列宁》;罗伯特·佩恩的《列宁》;亚当·B·乌拉姆的《列宁和布尔什维克》;艾德蒙·威尔逊的《走向芬兰站》;高尔基的《和列宁在一起的日子》;A.J.P.泰勒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理查德·埃尔曼的《詹姆士·乔伊斯》;约翰·格拉斯的《乔伊斯》;汉斯·李希特的《达达主义:艺术和反艺术》;以及罗伯特·马瑟韦尔编辑的《达达派画家和诗人》。此外,我还非常感谢詹姆士·克鲁格曼先生借给我有关列宁在瑞士的资料。这些资料以及所有其他资料的具体使用则由我本人承担责任。

■第一幕

这部戏剧的场景设在苏黎世的两个地方:亨利·卡尔的寓所客厅(以下为"客厅"),苏黎世公共图书馆的一部分(以下为"图书馆")。大部分的剧情发生在卡尔的记忆里--记忆回溯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个时期恰如其分地在舞台设计、服装等上头有所体现。须认为老卡尔自那时起一直居住在那套寓所里。

生活的沉浮挪威的军队(8)

客厅的正门必须是在舞台后部中央处:如果门在侧边,大多数的上场效果可能会严重削弱。最好是双开门。不过,至少要有一扇侧门。房中央有张桌子,桌子的每一边都有把好椅子,还有张边桌,以及其他摆设。

图书馆使人联想到更大的空间--如高大的书架,等等。在第二幕,塞西莉(图书馆管理员)需要一张柜台或书桌--这在戏剧开始时不一定非让观众看见不可。某些上场,如娜佳的上场,可能是通过门,而不是从舞台侧翼上。

序幕和第二幕中的图书馆不一定非得从同一个角度来呈现。

我们从图书馆开始。

舞台上乔伊斯、列宁和查拉各有其位。

格温和乔伊斯坐在一起。他们正忙碌着,身旁满是书、稿子、铅笔……

列宁埋头在书和稿纸里,安静地写着。查拉自戏剧开始就一直在写。他的桌上有一顶帽子和一把大剪刀。查拉写完,拿起剪刀,把纸上所写一个词一个词地剪入帽子里。所有词到了帽子里后,他摇摇帽子,再把词都倒到桌上。他迅速地把纸片分成随意的几行,把几张纸片翻过来,等等,接着大声朗读如此排列的结果。

戏谑查拉鳗鱼吃巨大的苹果查拉

主要的日记厨师的帽子他将学习嗡呣吧!

生病的跑步的哎呀低语杀死后来的坚果东方,

中午叔伯的生病的日子克拉拉!①……

①事实上这段文字游戏的破解应该从英文原文入手:

Eelateenormousappletzara

keydiarychefshathe\lllearnoomparah!

Illracedalaswhisperskilllaternuteast,

noonavuncularilldayClara!

其读音"翻译"成法文便是如下的一段打油诗:

Ilestunhomme,s\appelleTzara

Quidesrichessesatillenonpareil

IlrestealaSuisse

Parcequ\ilestunartiste

Nousn\avonsqueL\art,ildeclara

大意是:有个男人名叫查拉,他的天赋谁都比不了,他住在瑞士,是个艺术家,声称"万般皆下品,惟有艺术高"。

这样的开场既让观众猝然遭遇现代派文学的下马威,又暗示本剧的多民族、多语言背景--译注。

②这是《尤利西斯》第十四章的第一句话,Deshill是爱尔兰语,意为"向右"或"向太阳";Holles是地名,即产院所在的霍利斯街;Eamus是拉丁文,意为"咱们去"。后面乔伊斯要求重复三遍,是《尤利西斯》第九章提到的古罗马"阿尔瓦尔"祭司祈祷格式--译注。

③这是第十四章的第二段话。霍霍恩为产院院长的姓氏--译注。塞西莉(上场)嘘--!

(她的警告是向图书馆的所有人发出的。她从舞台一侧上场,没有通过门,并且像忙碌的人一样,步伐匆匆地走过舞台,从另一侧下场。没有人留意。)

乔伊斯(对格温口授)Deshillholleseamus②

格温(写)Deshillholleseamus

乔伊斯三次。

格温嗯。

乔伊斯日神啊,光神啊,霍霍恩,赐我胎动吧,赐我子宫果实吧。③

格温日神啊,光神啊,霍霍恩,赐我胎动吧,赐我子宫果实吧。

乔伊斯三次。

格温嗯。

乔伊斯呼啦拉,男娃呀男娃呀,呼啦拉!①

格温呼啦拉,男娃呀男娃呀,呼啦拉!

①这是第十四章的第三段话。这几段话的翻译均参照金堤的《尤利西斯》译本(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第十四章的场景是都柏林一家产院。这一章就是本剧末尾处乔伊斯声称的"运用了从乔叟到卡莱尔的全部英国文学,来描绘发生在都柏林一个产院的故事"。事实上这几段的祈祷语是乔叟之前的风格,有古英语和拉丁语的痕迹--译注。乔伊斯呼啦拉,男娃呀男娃呀,呼啦拉!

格温同样的三次?

乔伊斯嗯。

(此时,查拉已把纸片重新放入帽子。他抓出一把,一次读一个词,每读完一个词再放回帽子里去。)

查拉克拉拉叔伯的!

低语生病的嗡呣吧!

鳗鱼坚果日记日子

苹果查拉……

……帽子!

塞西莉(再次上场)嘘--!

(塞西莉带了几本书上场,把它们放在列宁身边。

查拉穿过门离开图书馆。

现在观众有必要观察到以下场景:格温从乔伊斯手中接过一个文件夹。塞西莉也从列宁手中接过一个同样的文件夹。这两个夹着手稿的文件夹颜色鲜艳,十分抢眼。两个女孩都因故把文件夹放在一张桌上或椅子上,而后两人错拿了对方的文件夹。在首演中,格温掉了一只手套,诸如此类,但具体是怎么造成错拿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观众看到它的发生。

格温现在准备离开图书馆,然后带着列宁的文件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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