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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双重生命》 作者:安内特·因斯多夫

第三部分 三色:蓝(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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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三色:蓝(1)

四 三色:蓝

上帝爱三。

——俄国人在喝第三杯时说的祝酒词

和《十诫》一样,《三色》的创意同样来自于克日什托夫·彼埃西维奇,“一天晚上,我看见电视里采访一位波兰作曲家,”彼埃西维奇接受《电视博览》采访时说,“他和妻子一同出现在镜头中,我心想,这女人在他生活中一定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这便是《蓝》最初的构想,一部关于自由的电影。”[1]如果说电影《十诫》将《圣经》中高高在上的抽象教条转变为普通人日常生活中所要面对的种种抉择,《三色》则同样地将法国国旗的三种颜色——以及自由、平等、博爱的理念——转化到了一个十分个人的复杂舞台上。

这一次,传奇的法国制片人马林·卡米兹(Marin Karmitz)也加入到基耶斯洛夫斯基和彼埃西维奇的团队中间,他担任了这三部风格独特、内容丰富的电影杰作的制片人。《蓝》《白》《红》分别以巴黎、华沙和日内瓦作为背景,拍摄周期极短:第一部在1992年9月至11月间拍摄,剩下两部在1993年5月拍摄完成,到这年9月,《蓝》已拿下1993年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影片殊荣,朱丽叶·比诺什(Juliette Binoche)也得到影后桂冠。

第40节:三色:蓝(2)

《蓝》是一部情感上黑暗,视觉上令人难忘,音乐上引人入胜的影片。摄影师斯瓦沃米尔·伊齐亚克和作曲家普赖斯纳继《维洛尼卡的双重生命》后又一次在基耶斯洛夫斯基作品中扮演重要角色。除了他标志性的滤镜使用和肩扛摄影之外,伊齐亚克这次还位居“剧本合作者”之列。(除他之外,还有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好友阿格涅丝卡·霍兰和爱德华·泽布罗夫斯基,也都担任了本片的“剧本合作者”。)在影片开拍前,普赖斯纳便已写好了全片的配乐,所以本片配乐可以说是一种“前文本”,它的旋律、结构、节奏在影片中占据了主导地位。因为剧中主角也都是作曲家,本片的配乐理所当然地成为剧情的一部分,而围绕它的创作者究竟是谁而展开的问题,正是本片剧情神秘所在。

影片从一场车祸开始,朱丽(比诺什饰演)失去了她的作曲家丈夫帕特里斯和年幼的女儿。她在医院中苏醒,得知两人的死讯,悲痛欲绝并试图自杀,结果却没能如愿;但她至少可以设法与过往做一个了断。朱丽让人把自己的房子和里面所有一切都卖了,还把帕特里斯几乎已经完成的作品给扔了。她还和丈夫以前的合作者、对她本人十分崇拜的奥利维耶(布诺瓦·雷让[Benoit Regent]饰演)上了床,所有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和过去告别,在巴黎过隐姓埋名的生活。但是,回忆仍不时萦绕在脑际:熟悉的音乐片段不时出现在脑海中,眼前也会跟着出现一片黑影。朱丽去疗养院探望母亲的遭遇,更加强了故事中有关遗忘的主题。母亲由艾曼努埃拉·里瓦(Emmanuella Riva)饰演——她的出现让人立刻想起《广岛之恋》,她在这部经典之作中扮演害怕遗忘的女主角——她已经不记得朱丽是谁了。[2]

楼里的其他住户以“道德放纵”为由,想把名叫露茜尔(夏洛特·维利[Charlotte Very]饰演)的女房客驱逐出去,但朱丽却和她成了好友。她在露茜尔的恳求下去了她工作的脱衣舞夜总会,并且很偶然地从电视上看到一段有关她丈夫的报道,得知帕特里斯曾有过一个情妇。她找到了这个名叫桑德丽娜的女子(弗洛伦丝·佩尔内尔[Florence Pernel]饰演),她肚子里正怀着帕特里斯的孩子。朱丽还发现虽然自己已将丈夫那件未完成的作品扔掉,但奥利维耶手里却还有个备份。她再次回到有意义的人生中,和奥利维耶一同将丈夫的遗作完成,将自己的旧宅留给桑德丽娜居住,并且允许她尚未出生的孩子用帕特里斯家的姓。最后一场戏中,她再度与奥利维耶温柔缠绵,但不再是为了与过去告别。

第41节:三色:蓝(3)

从第一个镜头开始,《蓝》就是一部在视觉和听觉上都有着精妙结构的影片。它循序渐进地推出一个个关键画面,逐步累积导演想要表达的深意,令观众对出现和没出现在银幕上的内容都渐渐有了领悟。本片声音的出现先于画面,影片开始时,我们先听见汽车的轰鸣声,随后才看见公路:镜头从高速飞驰的汽车轮胎后拍出去,带来一种不祥的预兆。这也是影片对剧本的诸多改动中的头一个,在剧本中,影片一开始用固定机位拍摄川流不息的高速公路,然后镜头向下,突出一辆蓝色的宝马(译注:原文如此。不过影片中出现的蓝色汽车其实应为阿尔法罗密欧164型,事实上,影片结尾处鸣谢名单中也有制片方向阿尔法罗密欧公司致谢的内容)。事实上,影片相比剧本的绝大多数改变都是对原有内容的删除:基耶斯洛夫斯基为保证剧情上的紧凑,不断删减剧本,只留下最重要的场景、人物和画面。

第二个镜头中,糖果包装纸的噼啪声和这样一个画面融合在一起:捏着蓝色糖果包装纸的小手,从蓝色汽车的车窗里伸出来,伸向蓝色的天空。下一个镜头中,小女孩坐在车后座,环形的光柱断断续续地亮起。第四个镜头则来自汽车开入隧道后小女孩的主观视角。随后,汽车停下,小女孩走出车外,我们看见车上有根管子滴出油来,简单的画面引出了剧情上的悬念。

下一个镜头来得同样抽象,我们看见一只手试图将一只小球弄到一根杆子的顶端。镜头拉开,我们发现这是个坐在路边的年轻人,他注视着蓝色的汽车从面前经过。就在他成功将小球弄上杆顶的一刹那,他露出了笑容,同时,我们听见了撞车声。影片开始后的一系列镜头,摄影机基本保持横向移动,直到年轻人手中小球和木杆出现,画面便开始出现垂直方向上的运动,为之后那个汽车撞树的画面做了铺垫。名叫安托万的年轻人(杨·特雷古埃[Yann Tregouet]饰演)跑向汽车,小女孩的沙滩球从车里滚了出来,与他手中的小球产生呼应。虽然安托万仅仅只是个目击者,但他当时正在玩的游戏和撞车事故间的那种巧合令观众产生了疑问:他是否有可能是某种命运的信使?(“这事我遇到过,”基耶斯洛夫斯基说,“我目睹过一起类似的事故,于是才有了男青年这个角色。”[3])而且,之前一晃而过的画面中,我们看见他伸出的大拇指,暗示他可能想要搭车。于是我们不禁发出疑问,如果蓝色宝马停下来载他的话,是否还会遇到车祸?

第42节:三色:蓝(4)

看见安托万手中的球的同时,我们听见了车祸声,这令影片的声音效果一下子变得有力起来。基耶斯洛夫斯基和音效师让-克劳德·洛勒(Jean?鄄Claude Laureux)一道,对《蓝》中的音效做了突出处理,他甚至要求后者在之后某场戏,即朱丽的巴黎公寓的大门关上时,也加入一丝暗示车祸的效果声。[4]医院中的朱丽,留给我们的第一印象也是来自听觉上的,特写画面中的羽毛伴随着她呼吸器的节奏飘动,我们可以听见她沉重的喘息声。影片中其他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声效,还包括朱丽离家前钢琴盖的撞击声;半夜时她楼下越来越响的敲门声,声音来自某个被人追打的男子;她壮着胆子走出家门查看一番,身后的屋门却被风吹上了,发出巨大的声响;衣帽间中传来的老鼠叫声——这声音把朱丽吓到了,这叫声很像小女孩们跃入游泳池时发出的尖叫声,暗示朱丽的这种恐惧可能是来自小孩而非老鼠;还有,她将邻居家的猫放入那个衣帽间后,关门声也被夸张地放大了。

从影片的第一个镜头——高速运转的汽车轮胎发出轰隆声——开始,《蓝》中的声音便和圆形联系在了一起。圆形不仅直接出现在安托万的小球游戏和安娜的沙滩球中,也在乐谱誊写员办公室里卷着的乐谱中间接出现:摄影机从一堆卷起来的乐谱后拍摄朱丽,营造出一系列令人物孤立的虹膜效果。之后,朱丽出现在咖啡店,从她的视角出发,我们在渐渐变弱的灯光中看见圆形的咖啡杯;这画面从视觉上呼应了之后朱丽从汤勺中看着自己时,咖啡店里的圆形图案。再往后,在她寻找当律师的桑德丽娜时,我们从法院圆形的窗户中看到她。不过,她生活中出现过的最有趣的圆形物件,应该还是安托万在车祸现场找到,后来又交还给她的那根项链。朱丽和安托万会面时,变焦镜头令观众将注意力从环形的项链——下面坠着金色十字架——转移到朱丽身上,虽然这是帕特里斯给她的礼物,她还是坚持把项链留给了安托万。

第43节:三色:蓝(5)

朱丽希望能忘记过去,只顾眼前地继续生活下去,在这么一部影片中,反复出现的圆形图案显得十分合适,因为,她最终还是被带回到了她试图忘记的过去。游泳池里蓝色的水花伴随着配乐,表现出一种曾被抑制的东西的再次出现——这是朱丽早晚都要面对的事——无论这被抑制的究竟是伤心的过往还是对他人的需求。从影片一开始伸出车窗外的糖纸开始,蓝色就与她女儿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后来,朱丽在包里发现一根相同的棒棒糖,她用力地咀嚼着糖果,表情让人感到恐惧。(她选择吃了它,而非丢弃它,这似乎暗示着某种圣体。)后来,她问别人“蓝房间”里的东西是否已经撤空:事实上,这正是她女儿的房间,此时房里只剩下天花板上的吊灯。

圆形的吊灯上有着蓝色和白色的玻璃珠:朱丽试图将灯摘下,但只抓下了几颗珠子。她坐在楼梯上,不明来源的光线在她脸上晃动;我们发现这反光来自她手里捏着的珠子。她动身前往巴黎,吊灯是她唯一随身带着的东西,这是她女儿的象征,之后还有一次又将射进朱丽公寓的阳光反射到了她脸上。再后面,反光的再一次出现更是令人难忘,朱丽在大半夜被意外地锁在门外,她只能坐在楼梯上默默等待,此时,蓝色光线出现在她闭着的双眼上。影片结尾,她决定去找奥利维耶,我们再次从吊灯折射出的蓝色光芒中看见朱丽。诸如这样的画面显得美丽而又痛苦,泪珠状的玻璃珠是一件与回忆息息相关的物件。

蓝色以多种方式渗透在全片中。包括蓝色的图案,例如当她来到巴黎时,她穿了一身“黑与蓝”——蓝色牛仔裤、黑夹克、黑T恤衫,或者是她作曲时用的蓝墨水。乐谱誊写员注意到,在未完成的乐谱上有很多修改痕迹:事实上这些都是朱丽做的“蓝色”记号,圆形的记号在视觉上呼应了吊灯上的玻璃珠。朱丽经常独自游泳,在那个巨大的游泳池里,我们也能看见导演对蓝色比喻性的使用:平静的蓝色水面对她来说,起初象征着逃避,但随后她又在池中两次忽然停下动作,她被丈夫遗作的巨大乐声笼罩。伴随着她眼前出现的一片黑暗,游泳池象征着她尚未结束的哀痛,它只能用来做体力上的发泄,却没法在情感上帮助她对抗失落感。从视觉上来说,我们很容易将游泳池和电视机荧屏联系在一起,后者也是一块可以被用来逃避或映射悲痛的蓝色平面。影片里的第一台电视机出现在朱丽的病房床头,她通过这台微型电视看到了丈夫和女儿的葬礼。在特写镜头中,她用手抚摸屏幕,电视里的棺材看上去比她的手指都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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