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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叶集》 作者:瓦尔特·惠特曼

草叶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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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过布鲁克林渡口

1

在我下面的浪潮哟,我面对面地看着你呀!

西边的云——那里已经升起了半小时的太阳——我也面对面地看着你

呀!

穿着普通衣服的成群男女哟,在我看来,你们是如何地新奇呀!

在渡船上有着成百成千的人渡船回家,在我看来,这些人比你们所想象

的还要新奇,

而你们,多年以后将从此岸渡到彼岸的人,也不会想到我对于你们是这

样关切,这样地默念着你们。

2

在每天所有的时间里,从万物中得来我的无形的粮食,

单纯的、紧凑的、完美地结合起来的组织,我自己分崩离析了,每个人

都分崩离析了,但仍为组织的一部分,

过去的相似处和未来的相似处,

光荣,如同念珠一样贯串在我的最微小的视听上,在大街上的散步,在

河上的过渡,

河流是这么湍急,和我一起向远方游去,

那跟随着我而来的别人,我与他们之间的联系,

别人的真实,别人的生命、爱情、视觉和听闻。

别人将进入渡口的大门,并从此岸渡到彼岸,

别人将注视着浪潮的汹涌,

别人将看到曼哈顿西面北面的船舶,和东面南面布鲁克林的高处,

别人将看见大大小小的岛屿;

五十年以后别人横渡的时候将看见它们,那时太阳才升起了半小时,

一百年以后或若干百年以后,别的人将看见它们,

将欣赏日落,欣赏波涛汹涌的涨潮,和奔流入海的退潮。

3

时间或空间,那是无碍的,——距离也是无碍的,

我和你们一起,你们一世代或者今后若干世代的男人和女人,

恰如你们眺望着这河流和天空时所感觉到的,我也曾如此感觉过,

恰如你们之中任何入都是活着的人群中的一个,我也曾是人群中的一

个,

恰如河上的风光与晶莹的流水使你们心旷神怡,我也曾感觉过心旷神

怡,

恰如你们此时凭栏站立,而又在随着急流匆匆前进,我也曾站立过匆匆

前进,

恰如你们此时眺望着木船的无数的桅杆,还有汽船,我也曾眺望过。

我以前也曾多次横渡过这个河流,

注视着十二月的海鸥,看它们在高空中凝翅浮动,摇动它们的身体,

看着灿烂的黄光如何地照出它们身躯的一部分,而把其余的部分留在浓

重的阴影里,

看着它们悠缓迂回的飞行,然后渐渐地侧着身子向南方飞去,

看着夏季天空在水里面的反光,

由于霞光的浮动,使我的双目眩晕了,

看着美丽的离心光带在阳光照耀的水上环绕着我的头,

看着南方和西南方山上的雾霭,

看着蒸气,当它带着淡蓝的颜色一片片飘过时,

看着远处的港口,注意着到达的船舶,

看着它们驶近,看着那些和我邻近的人们上船。

看着双桅船和划子的白帆,看着船舶下锚,

水手们拉着大索,或者跨过甲板,

圆形的桅杆,摆动着的船身,细长婉蜒的船旗,

开动着的大大小小的汽船,在领港室里的领港员,

船过后留下的白色的浪花,轮轴的迅速转动,

各国的国旗,在日暮时候降落,

黄昏时海上扇形的、如带匙之杯的浪涛,嬉戏而闪耀着的浪头,

远远的一片陆地,显得更朦胧了,码头边花岗石仓库的灰色的墙垣,

在河上人群的影子,两侧紧靠着舢板的大拖轮,稻草船,稽迟了的驳船,

在邻近的岸上铸造厂的烟囱,火光喷得很高,在黑夜中闪耀着,

在强烈的红光和黄光之中,把阵阵的黑烟喷射到屋顶上,并落到街头

上。

4

这些和其他一切从前对于我正如它们现在对于你一样,

我曾热爱过这些城市,热爱过这庄严迅急的河流,

我从前看见过的男人和女人对我都很亲近,

别的人也一样,——别的人现在回顾着我,因为我从前瞻望过他们,

(那个时候将会来到,虽然今天今夜我站立在这里。)

5

那么,在我们之间存在着什么?

在我们之间的几十年或几百年那又算是什么?

无论那是什么,那是无碍的,距离无碍,地点亦无碍,

我也生活过,有着无数山峦的布鲁克林曾是我的,

我也曾经在曼哈顿岛的大街上漫步,在环绕着它的海水里面洗过澡,

我也曾感觉到有些新奇的突然的疑问在我心中激起,

白天在人群中的时候我忽然想起,

深夜我步行回家,或者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

我也曾经从永远的熔流中出来,

我之所以成为我也是由于我的肉体,

过去的我是怎样,我知道是由于我的肉体,将来的我是怎样,我知道也

是由于我的肉体。

6

黑暗的阴影不单是落到你的身上,

黑暗也将它的阴影投落在我的身上,

我曾经做过的最好的事在我看来还是空虚和可疑的,

我曾经以为这些是我的伟大的理想,实际上它们不是贫乏得很么?

知道什么是恶的人也不单单是你,

我也是深知什么是恶的人,

我也曾接过古老的矛盾之结,

我曾经饶舌、觍颜、怨恨、说谎、偷盗、嫉妒,

我曾有过奸诈、愤怒、色欲、不敢告人的色情的愿望,

我曾经刚愎任性、爱好虚荣、贪婪、浅薄、狡猾、怯懦、恶毒,

豺狼毒蛇和蠢猪的脾气,我心中并不缺少,

欺骗的面容、轻佻的话语、邪淫的欲念,也不缺少,

拒绝、仇恨、拖延、卑鄙、懒怠,这些都不缺少,

我和其余的人一起,跟他们一样地生活着,

当青年人看见我来到或走过的时候,他们以响亮的高声用最亲切的名字

喊着我,

当我站着的时候我感到他们的手臂围绕着我的脖子,或者当我坐着的时

候,他们的身体不经意地偎倚着我,

我看见许多我喜爱的人在大街上、在渡船上、在公共的集会上,但却没

有和他们说过一句话,

和其余的人过着同样的生活,和他们有着同样的古老的欢笑、痛苦、睡

眠,

扮演着男演员或女演员都还在追念着的角色,

那同样的古老的脚色,我们所造成的角色,正如我们所希望的那样伟

大,

或者如同我们所希望的那么渺小,或者又伟大又渺小。

7

我和你更接近了,

现在你想到我,就像我以前想到你一样,——我预先就想到你了,

在你诞生以前,我早就长期而严肃地想到你了。

谁知道我最痛切感到的是什么呢?

谁知道我正享受着这个呢?

谁知道尽管有这么多距离,尽管你看不见我,而我现在正如亲眼看见你

一样呢?

8

啊,在我看来,还有什么能比桅樯围绕着的曼哈顿更庄严更美妙呢?

比河流和落日和海潮的扇形的浪更美妙呢?

比摇摆着身躯的海鸥、在黄昏中的稻草船、稽迟了的驳船更美妙呢?

当我走近,这些紧握着我的手并用我所喜爱的声音活泼地大声地亲切地

叫着我的名字的人,什么神能胜过他们呢?

把我和面对着我的女人或男人连结在一起的这种东西,

使我现在跟你融合在一起,并将我的意思倾注给你的这种东西——还有

什么比这更微妙呢?

那么我们了解了,是不是?

所有我已经默许而未说出来的你们不是都接受了么?

凡研究不能解决,凡说教不能完成的,不是都已经完成了么?

9

向前流呀!河流哟!和涨潮一起涨,和退潮一起退吧!

嬉戏吧,高耸的海浪和扇形的海浪哟!

日落时候壮丽的云彩哟,用你的光辉浸浴我,或者我以后若干世代的男

人和女人!

从此岸横渡到彼岸吧!无数的一群群的过客哟!

站起来呀,曼哈顿的高耸的桅杆哟!站起来呀,布鲁克林的美丽的山峦

哟!

跳动吧,困惑而又好奇的头脑哟,想出问题来,想出解答来呀!

永远的熔流哟,在这里和任何地方停下来呀!

在屋里,在街上或是在公共场所里凝视吧,热爱而渴望的眼哟!

大声叫喊呀,青年人的声音哟!大声地,有韵节地用我最亲切的名字喊

我呀!

生活吧,古老的生命哟!扮演那使男女演员追想的角色吧!

扮演古老的、我们可以使它伟大也可以使它渺小的角色吧!

想想吧,你们读者们,我也许在冥冥中正在注视着你呢!

河流上的栏杆哟,坚强地支持着那些懒散地凭倚着你而又随着匆匆的流

水匆匆前进的人吧!

向前飞呀,海鸟哟!从侧面飞,或者在高空中绕着大圈儿回旋;

你这流水哟,容纳这夏日的长空吧,把它忠实地留映在你身上,让低垂

的眼睛空闲时从你身上觅取天色!

灿烂的光带哟,在阳光照耀的水中,从我的头上或任何人的头上散开

吧!

快来吧,从下面港口驶来的船舶哟!向上或向下驶去吧,白帆的双桅船、

划子、驳船哟!

飘扬吧,各国的国旗呀!在日落时也要及时地降落呀!

铸造厂的烟囱哟,将你的火烧得更高吧!在日暮时投出黑影吧!把红光

和黄光投在屋顶上吧!

你现在或从今以后的外貌表明了你是什么,

你这不可缺少的皮囊哟,继续包封着灵魂吧,

为我,在我的身体的周围,为你,在你的身体的周围,带着我们最神圣

的芬馨,

繁荣吧,城市——带着你们的货物,带着你们的产品,广大而富裕的河

流,

扩张吧,你们也许是比一切更为崇高的存在,

保持你的地位吧,你是比一切更为持久的物体。

你们曾经期待,你们总是期待,你们这些无言的美丽的仆役哟,

最后我们怀着自由的感觉接受你们,并且今后将没有餍足,

你们将不再使我们迷惑,也将不会拒绝我们,

我们用你们,不会把你抛开——我们永远把你们培植在我们的心里,

我们不测度你们,——我们爱你们一在你们身上也有着完美,

你们为着永恒供献出你们的部分,

伟大的或渺小的,为着灵魂供献出了你们的部分。

回答者之歌

1

现在请听我的早晨的浪漫曲,我要告诉你们那回答者的信号,

我对城市和农场歌唱,它们在我眼前绵亘,沐浴着阳光。

一个年青人向我走来,带着他兄弟的一个讯息,

这年青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兄弟如何选择和在什么时候?

吩咐他把那些信号送给我。

我面对面地站在那年青人跟前,用左手拉着他的右手,右手拉着他的左

手,

我为他的兄弟和人们负责,我为那个为一切负责的人负责,并传送这些

信号。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他,都听从他,他的话是决定性的,不可更改,

他们接受他,像沐浴阳光那样沐浴着他的精神,并领悟他们自己。

他们给他施洗礼,他给他们施洗礼。

美丽的妇女,骄傲的民族,法律,风景,人民,动物,

深厚的大地及其属性,永不平静的海洋,(我这样讲述我早晨的浪漫

曲,)

一切的享乐、财产和金钱,以及金钱所能买到的任何东西,

最好的农场,那里别人在劳动耕作,而他却注定要去收获,

最壮丽而奢华的城市,那里别人在平整土地,在建筑,而他住下来休息,

一切全部属于他而不属于别人,远远近近都是他的,包括那些出海的船

只,

那些在陆地上永久陈列着和进行着的东西,只要能为人所有就都归他管

理。

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善,

他以粘性和爱从自己身上塑造今天,

他安置他自己的时代、回忆录、父母、兄弟姐妹、交际、职业、政治,

使得以后旁人永远不能刁难他们,也不敢擅自把他们使唤。

他是回答者,

他回答那些能够回答的,而那些不能回答的他说明为什么不能够。

一个人就是一种召唤和挑战,

(规避是没有用的——你听没听见那些嘲弄和笑声?你听没听见那讽

刺的反应?)

书本,友谊,哲学家,牧师,行动,娱乐,骄傲,都在来回奔走着要给

人以满足,

他指出那种满足,也指出那些来回奔走者。

无论什么性别,无论什么季节或地点,他都能白天黑夜精神饱满地、文

雅地、可靠地适应,

他有启人心扉的万能钥匙,谁都会走出门来把他欢迎。

他受欢迎是普遍的,美人如流也不会比他更受欢迎和影响普遍,

那个为他所宠爱并与之在晚上同睡的人,真是艳福不浅。

每一种生存都有它的习惯,每个东西都有一种风格和语言,

他把每种语言都化为自己的,然后赐给人们,并且每个人都在翻译,每

个人也翻译自身,

一个部分并不与另一部分相抵触,而他是接合者,他注意它们怎样接

近。

他在招待会上对总统也同样平平常常地说“朋友你好?”他对在甘蔗田

里锄地的库奇说“兄弟你好!”而两者都理解他井知道他是说对了。

他在国会大厦泰然自若地走着,

他在国会议员中行走,一个代表对另一个说,我们的一个新的匹敌者来

了。

于是机械工把他当作一个机械工,

士兵们料想他是个士兵,水手们以为他曾经在海上航行,

作家们把他看成一个作家,艺术家把他当艺术家,

而工人们发觉他能与他们一起劳动并喜爱他们,

无论是什么工作,他都能跟上去于或曾经干过这个工种,

无论是在哪个国家,他都能找到自己的姐妹弟兄。

英国人相信他是英吉利种族的后裔,

犹太人看来他像个犹太人,俄国人看来像俄国人,那样亲近平易,对谁

都没有距离。

他在旅客咖啡馆里无论看着谁,谁都对他重视,

意大利人或法国人是这样,德国人是这样,西班牙人也这样,古巴岛上

的人也不用提,

大湖区或密西西比河上,圣劳伦斯河或萨克拉门多,或者是哈德逊河或

巴门诺克海湾里,所有的轮机员和甲板水手,全都表示熟悉。

出身高贵的绅士承认他的高贵的出身,

蛮横无礼者,妓女,狂暴之徒,乞丐,从他的作风中对照自己,而他奇

妙地改变他们,

他们不再卑鄙,他们几乎不知道自己已有了长进。

2

时间的指示和标记,

绝对的明智显出哲学家中的大师,

时间,永不断裂,在局部中显示自己,

经常显示诗人的是那些愉快的歌唱团里的群众,以及他们的言词,

歌唱家的言语就是白天黑夜的时辰或分秒,

而诗作者的言词是一般的白天黑夜,

诗作者安排正义、真实和不朽,

他的洞察和才能环绕着事物和人类,

他是迄今一切事物和人类的光荣的精粹。

歌唱家不生产,只有诗人才生产,

歌唱家受人们欢迎、理解,出现得够频繁了,但诗的作者、那回答者诞

生的日子和地点却很罕见,

(不是每个世纪或每五个世纪都能拥有一个这样的生辰,无论是什么名

称。)

历代以来不断出现的歌唱家们可以有外表的名称,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都是歌唱家们的一个,

每一个的名字是眼的歌手、耳的歌手、头的歌手、美妙的歌手、夜的歌

手、客厅歌唱家、爱情歌唱家、怪诞歌唱家,或者别的什么。

整个现时代以及所有的时代都期待着真正的诗的言词。

而真正的诗的言词不仅仅令人欣喜,

真正的诗人不是美的追随者而是美的庄严的导师;

儿子们的伟大是父母的伟大的发挥,

真正的诗的言词是科学的羽冠和最终的赞美。

神性的本能,视野的宽度,理智的法则,健康,身体的茁壮,谦让,

欢乐,晒黑的肤色,空气的清香,诗的一些言词就是这样。

水手和旅客为诗作者、回答者构成基础,

建筑家,几何学家,化学家,解剖学家,颅相学家,艺术家,所有这些

都是诗作者、回答者的基础。

真正的诗的言词所给予你的不只是那些诗,

它们使你自己去构造诗歌、宗教、政治、战争、和平、行为、历史、小

品文、日常生活,以及别的一切。

它们权衡等级、色彩、种族、纲领、性别,

它们不寻求美,它们自己被人寻觅,

美随之而来,不断接触它们,渴望着,向往着,害着相思。

它们为死亡作准备,但它们不是结束,而毋宁是开始,

它们不把他或她带到终点或使之满足和完美,

它们将自己所带领的人带入太空,去观看星星的诞生,去领悟某种意

义,

以绝对的信心去开始进行,去闯过那些永不停止的竞赛,也永远不再沉

寂。

我们的古老文化

永远是我们的古老文化呀!

永远是弗罗里达的绿色半岛——永远是路易斯安那的无价的三角洲,—

—永远是亚拉巴马和得克萨斯的棉田,

永远是加利福尼亚的金色的丘陵和山谷,新墨西哥的银色的群山——永

远是风和气爽的古巴,

永远是被南海吸干了的广大的斜坡,与东部和西部海洋所吸干的斜坡分

不开的斜坡,

合众国第八十二个年头的疆域,三百五十万平方英里,

大陆上一万八千英里的海岸和海湾之滨,三万英里的内河航道,

七百万个单立门户的家庭和同样数目的住处——永远是这些,还有更多

的,派生出无数的分支,

永远是自由的区域和多样性——永远是民主的大陆;

永远是大草原,草地,森林,大城市,旅行者,加拿大,积雪地带;

永远是这些由串联着各个卵形大湖的腰带束在一起的紧凑的地区;

永远是住着强壮的本地人的西部,那些友好的、剽悍的、讽刺的、蔑视

入侵者的居民在不断地繁殖;

所有的风景,南部、北部、东部——所有的事迹,各个时期纷坛交错地

完成的事迹,

所有的人物、运动、物产,少数的被注意到了,无数的还没人知道,

我在曼哈顿大街上行走,收集着这些东西,

夜里在内河上,在燃着松枝的火光中,汽船正在把木材供运,

白天在阳光照耀着的萨斯奎哈纳河上,在波托马克河、拉帕哈诺克河

上,以及罗阿诺克河和特拉华河上,

在它们以北的荒野,猛兽出没于阿迪隆达克山地,或者舐饮着萨吉诺湖

沼的水,

在一个荒僻的水湾,一只失群的麻鸭坐在水面静静地摇荡,

在农民的牲口棚中,公牛关在圈里,它们的秋收劳役已经结束,如今在

站着休息,它们太疲乏在遥远的北极冰原上,母海象懒洋洋地躺着,让

她的幼兽们在周围玩耍,

鹰隼在人们从未航行过的地方翱翔,在最远的北冰洋,水波粼粼的,晶

亮的,空旷的,在大堆浮冰的那边,

在暴风雪中轮船疾驶的地方,那白色的漂流物也向前汹涌,

在坚实的陆地上午夜钟声齐鸣时大城市里进行的种种事情,

在原始森林中同样发出的声响,豹子的尖啸,狼的哀嚎,以及糜鹿的沙

哑的阵叫声,

在冬天穆斯黑德湖蓝色的坚冰底下,在夏天清澈见底的碧波中,鲑鱼在

游泳,

在卡罗来纳纬度较低、气温更暖的地方,那巨大的黑色鶙鵳在树梢那边

的高空中缓缓地飘浮,

下面红色的雪松上垂挂着的寄生草,松树和柏树从一望无际的平坦的白

色沙地里长出,

粗笨的小船在浩大的皮迪河顺流行驶,两岸的攀缘植物,开着红花、结

着浆果的寄生植物,笼罩着高大的树木,

生机旺盛的橡树上长长地、低低地垂挂着帘帷般的藤类,在风中无声地

轻摇,

刚刚天黑时佐治亚赶车人搭起的篷帐,晚炊的烟火,白人和黑人在做饭

吃,

三四十辆大车,骡子和牛马在吃木槽里的草料,

那些黑影和微光在古老的梧桐树下移动,夹杂着黑烟的火苗从油松上袅

袅升腾;

正在捕鱼的南部渔夫,北卡罗来纳海滨的海湾和小港,捞河鲱和青鱼的

渔场,巨大的拖网和岸上用马拉着的起锚机,清洗、加工和包装的作坊;

在松树森林的深处,松脂从树上的切口往下流,那里有松脂工厂,

有健壮的黑人在劳动,四周的地上到处铺满了松针;

在田纳西和肯塔基,在加煤站和锻工车间,在炉火旁,或者在谷物脱粒

场,奴隶们都很紧张,

在弗吉尼亚,种植园主的儿子久出归来,被年老的混血种保姆高兴地欢

迎着,吻着,

舟子日暮时在河上安全地停泊了,在他们那些被高高的河岸荫蔽着的船

只里,

一些较年青的人合着班卓琴或提琴的节奏在舞蹈,其余的坐在舷沿上抽

烟闲聊;

下午向晚的时候,美利坚的效颦者模仿鸟在迪斯麦尔大沼泽中歌唱,

那儿有淡绿的湖水,树脂的香味,丰茂的苔藓,

以及柏树和桧树;

向北,曼纳哈塔的青年人,那引人注目的一群,

在傍晚从一次远足归来,枪尖上挑着女人赠送的花束;

儿童们在游戏,也许有个小男孩在他父亲膝上睡着了,(看他的嘴唇在

怎样颤动,他在梦中怎样微笑啊!)

侦察员骑着马奔驰于密西西比河西边的平原,

他跑上一座小山,向四周隙望;

加利福尼亚的生活,蓄着胡子、穿着粗布衣裳的矿工,忠实的加利福尼

亚友谊,香甜的空气,

行人经过时可以遇到的就在大道旁边的坟地;

在得克萨斯乡下的棉田里,黑人住的小屋,在大车前头赶着骡子或牛的

车夫,堤岸和码头上堆积着的棉花包;

环绕着一切,向高处和广处迅速地飞窜着的美利坚之魂,它有两个相等

的半球,一个是爱,一个是扩张或骄傲;

在暗中与上著的易洛魁人举行的和平谈判,那个加琉美①,表示善意、

公断和赞同的烟管;

酋长喷吐着烟雾,先是朝着太阳,然后向地面,

头皮②剧上演了,演员们画着脸谱,喉部发出奇怪的惊呼,

主战派出发了,长途的秘密行军,

① 印第安人的一种烟管,和平的象征。

② 北美印第安人把从敌人头上割下的带发头皮作为战利品。

单行的纵队,摇摆着的小斧,对敌人的突袭和杀戮;

这些州的所有的行为、情景、方式、人物、姿态,回忆中的往事,制度,

所有这些州都紧密地团结着,包括这些州的每一平方公里,没有丝毫例

外之处;

我乐了,在小径上,在乡间田野、巴门诺克的田野里行走,

观看两只小小的黄蝴蝶相互穿梭翻飞,往高处悠游,

那些疾飞的燕子,捕虫的能手,秋天南去、早春北返的旅游者,

黄昏时赶着牛群的牧童,他吆喝着不让它们在路旁逗留吃草,

在波士顿,费城,巴尔的摩,查尔斯顿,新奥尔良,旧金山,各个城市

的码头,

轮船在启航,当水手们使劲起锚的时候;

傍晚——我呆在我的房子里——当红日西沉。

夏天的夕照进入我敞开的窗户,照出那成群的苍蝇在屋子中央浮悬于空

中,上上下下斜刺地飞舞,给太阳照着的对面墙上投下闪忽的斑斑点点

的阴影,

而美利坚的强壮的主妇在向聚集的听众发表公开讲话,

男人们,女人们,移民们,联合的团体,各个州的各为自己的富饶和个

性——那些会挣钱的人,

工厂,机器,技工队伍,卷扬机,杠杆,滑车,一切实在的东西,

空间,增殖,自由,远景,都确实无疑,

在空间是那些分散之物,散布的岛屿,星辰,——在结实的大地上的是

国土,我的国土,

啊,国土,对我全是那么可爱——任你是谁,(无论是什么,)我随意

将它纳入这些歌中,我成为它的一部分,无论是何物,’

向南方那边,我惊叫着,缓缓地拍着翅膀,与那无数的到弗罗里达沿海

过冬的海鸥飞去,

另外,在阿肯色河、里奥格朗德河、布拉索斯河、汤比格河、雷德里弗

河、萨斯喀彻温河或者奥塞奇河的两岸之间,我与那春天的水流一起欢

笑着,跳跃着,奔跑着,

往北,在沙滩上,在巴门诺克的某个浅湾,我与一队队雪白的苍鹭一起

涉水,寻觅蚯蚓和水生植物,

那只好玩地用尖嘴啄穿了乌鸦之后撤退回来的王鸟,得胜地啁啾着——

我也得胜地啁啾着,

那移栖的雁群秋天降落下来休整,大队觅食时哨兵在外面昂头观望着到

处巡逻,并由别的哨兵按时替换——我也在觅食,并且与大伙轮流,

在加拿大森林中,一只体大如牛的驼鹿被猎人围逼,拼死地用两只后脚

站起,前脚举着尖利如刀的蹄子向猎人冲击——我也在围逼中拼死地向

猎人冲击,

在曼纳哈塔,大街、码头、船舶、堆栈,以及无数在工场劳动的工人,

而我也是曼纳哈塔人,为它歌唱——而且我自己一点也不亚于整个的曼

纳哈塔本身,

唱着关于这些的歌,关于我的永远团结的国土的歌——我的国土也必然

联结着构成一个本体,犹如我身体的各个部分必然彼此联结,并由千百

种不同的贡献将一个本体组成;

出生地,气候,辽阔的牧区平原上的草地,

城市,劳工,死亡,动物,产品,战争,善与恶——这些就是我自己,

这些部以它们全部的特殊性为我、为美国提供古老的文化,我怎能不将

它们的联合体的线索传递下去,向你提供同样的东西?

无论你是准!我怎能下献给你神性的叶子,使得你也像我这样有当选的

条件呢?

我怎能下趁此歌唱时邀请你亲自去收集这些州的无与伦比的文化的花

束呢?

欢乐之歌

啊,怀着最欢乐的心情歌唱呀!

歌中充满了音乐——充满了男子气概、女人心肠、赤子之心呀!

充满了寻常的劳动气息,——充满了谷物和树木。

啊,歌唱动物的声音,——啊,歌唱鱼类的敏捷和平衡!

啊,在一首歌里歌唱雨滴的淅沥!

啊,在一首歌里歌唱阳光和浪涛的流动!”

啊,我的精神多么欢乐呀!——它是无拘无束的——它如同闪雷般飞

射!

仅有这个地球和一定的时间是不够的,

我要有千万个地球和全部的时间。

啊,司机的欢乐呀!他和一辆火车头一齐前进!

听着蒸气的嘘声,快乐的叫声,气笛的啸声和火车头的欢笑呀!

不可抗拒地向前推进并飞快地消失到远方。

啊,在田野和山陬之上的欢快的逛游呀!

最平凡的杂草的叶和花,树林里面的润湿清新的寂静,

黎明时大地之微妙的清香,一直香遍了午前。

啊,男骑士与女骑士的欢乐呀!

鞍鞯,疾驰,加在马背上的压力,从耳际和发上掠过的凉风。

啊,消防队员的欢乐呀!

在深夜我听到警报声,

我听到铃声,喊叫,我通过人群,我奔跑着!

看到了火焰使我狂欢。

啊,膂力强壮的斗士是多么欢乐呀!他神采奕奕地兀立在竞技场上,精

力充沛,渴望着和他的对手相见。

啊,宏大的海阔天空的同情的欢乐呀!那只有人类的灵魂对能产生,才

能滔滔不绝地流出。

啊,母亲的欢乐呀!

细心守护,含辛茹苦,怜爱、苦恼、忍耐地抚育着新生命。

啊,繁殖、生长和康复的欢乐呀!

抚慰和解的欢乐,谐和一致的欢乐。啊,回到我所诞生的地方吧,

再听到鸟雀的歌唱。

再漫步于屋舍和仓度的周围,再漫步于田野之再漫步于果树园中,

再漫步于古老的小巷。

啊,我曾经生长在海港、礁湖、溪水或者海边上,

我要在那里继续劳动一辈子,

盐性的潮湿的气味、海岸、浅水中露出的海草,渔人的工作,捕鳗者和

拾蚌者的工作、

我带着我的蚌铲和锄来了,我带着鳗叉来了,

海潮退去了么?我加入到沙地上拾蚌者的人群里,

我和他们一起欢笑和工作,我在我工作的时候说说笑笑,就像一个生气

蓬勃的少年;

在冬天,我拉着鳗筐,拿着鳗叉,徒步行走在冰上,——我有一柄凿冰

孔的小斧,

你看我装束整齐,快乐地走出,或者在黄昏时归来,我那一伙强壮的少

年们伴随着我,

我那一伙成人或半成人的青年们,他们和任何别人在一起都不如和我在

一起那样欢喜,

他们白天和我一起工作,夜间和我一起睡眠。

有一次在天气温暖的时候,我乘着小舟出去,捞起借着石块的重量沉下

去捕海虾的筐儿,(因为我知道浮标,)

啊,日出之前当我在水上向着浮标划行时我感觉到五月清晨的甜美啊,

我放倒柳条筐,当我把暗绿色的海虾取出时,它

心用脚爪拼命挣扎,我在它们的两螫之间插入木钉。

我一处又一处地到所有的地方去,然后又划着船回到海岸来,

那里在一大锅滚水里,海虾的颜色变成了深红。

又有一次去捕捉鲭鱼,

这些鱼疯狂贪食,很容易上钩,它们靠近水面,几英里内的水里到处都

是它们;

又有一次在卡沙比克海湾捕捉石鱼,我便是脸色黑红的船员之一;

又有一次在巴门诺克海外追逐鲭鱼,我的身躯屹然站立着,

左脚踏在船舷上,右手把细绳的网远远撒去,

在我的周围看见五十只小船,陪伴着我,迅速地穿来穿去。

啊,河上的荡舟呀!

航行在圣劳伦斯河,看见壮丽的风景和汽船,

航行在千岛群岛,偶然遇到木筏和持着长桨的筏夫,

筏上有小屋,每当晚炊的时候筏上冒着青烟。

(啊,这是有毒而可怕的东西呀!

是距离渺小而虔信的生活很远的东西呀!

是得不到证明,在迷惘中的东西呀!

从隐处逃遁并自由驰驱着的东西。)

啊,在矿坑里的工作,或在铸铁,

铸造厂的铸铁,铸造厂本身,粗糙而高耸的屋顶,广大而阴暗的空间,

熔铁炉,灼热的熔液倾泻着,奔流着。

啊,再说兵士们的欢乐吧!

感觉到有一个勇敢的指挥官来到,——感觉到他的同情,

看到他的镇静沉着,——在他的微笑的光辉中,感到温暖!

走上战场,——听到喇叭吹奏,战鼓冬冬,

听到炮声隆隆,——看见刺刀和步枪在日光中闪烁,

看到人们倒下死亡而无怨,

尝到野蛮的血腥滋味——它是多么可怕呀!

心满意足地看到敌人伤亡。

啊,捕鲸者的欢乐呀!啊,我又重作我旧日的巡游!

我感到下面船只的动荡,我感到大西洋的海风吹拂着我,

我重新听到从桅杆顶上传来的叫喊声,“那里——鲸鱼在喷水!”

我重新跳上辘转和其余的人一起眺望着,我们兴奋得发狂地走下来,

我跳到小船上,我们向着掳获物所躺着的地方划去,

我们悄悄地一声不响地来到,我看见浑噩的庞然巨物晒着太阳,

我看见手执鲸叉的人站了起来,我看见鲸叉从他强有力的手臂上投掷出

去,

啊,负伤的鲸鱼又迅疾地向海洋外面游去,迎着风,有时停下,有时游

着,拖拽着我,

我又看见它仰起头来呼吸,我们又划拢去,

我看见矛头穿入它的胁下,变成很深的创口,我们又向后退去,

我看见它又沉下去,生命很快的就要离开它了,当它伸出头时它喷着

血,

我看见它游行的圈子愈缩愈小,迅疾地搅着水,——我看见它死去,

它在漩涡的中心痉孪地一跳,然后在血沫之中平躺着不再动了。

啊,我的老年时代,我的最高贵的欢乐呀!

我有着满堂的子孙,我的须发已经斑白,

由于我高年长寿,我有广大的气概,宁静,威严。

啊,妇人的成熟的欢乐呀!啊,最后的幸福呀!

我已过了八十岁,我是最可尊敬的母亲,

我的心地如何地明净,所有的人如何地亲近着我!

这比以前更能吸引人的硅力是什么?这比青年的花朵更美丽的花儿是

什么?

这刚到我身上来又要离去的美是什么?

啊,演说家的欢乐呀!

挺起胸膛,从胁部和喉咙滚出了巨雷的声音,

使人民随着你愤怒、叹息、仇恨和盼望,

引导着全美洲,——以伟大的喉舌说服了全美洲。

啊,我的灵魂依于自身而取得均衡的欢乐,通过它认识到自己,并热爱

着这些物质,观察着它们的特性,并吸收它门,

我的灵魂通过视觉、听觉、触觉、理性、言语、比较、记忆,回荡到我

自己,

我的感觉和肉体之真实的生命超越我的感觉和肉体,

我的身体是物质造成的,我的视觉是物质的眼睛造成的,

今天却无法分辩地为我证明了,最后看见的不是我的物质的眼睛,

最后爱恋、行走、欢笑、呼叫、拥抱、生殖的也不是我的物质的身体。

啊,农人的欢乐呀!

俄亥俄人的,伊里诺斯人的,威斯康星人的,加拿大人的,衣阿华人的,

堪萨斯人的,密苏里人的,俄勒冈人的欢乐呀!

破晓时起来敏捷地进行着工作,

在秋天耕犁着土地为了冬天播种,

在春天耕犁着土地为了种上玉蜀黍,

在秋天修整果园,为树木接枝,采集苹果。

啊,在游泳池中,或者在海岸上最适宜的地方洗澡,

溅泼着水呀!涉着没踝的海水,或者赤裸着身子沿着海岸奔跑。

啊,去充分认识空间呀!

一切丰足,浩无边际,

同天空、太阳、月亮和行云合为一体。

啊,一个男子自立的欢乐呀!

不对任何人卑躬屈节,不服从任何人、任何已知或未知的暴君,

昂然行走,轻快而自得的步态,

以宁静的目光或以光辉的眼睛观望,

从宽阔的胸瞠倾吐出深沉而嘹亮的声音,

以你的人格面向着大地之上的所有其他的人格。

你知道青年人的最大的欢乐么?

你知道遇见亲爱的伙伴,听到快活的话语,见到欢笑的脸面的欢乐么?

你知道愉快的光辉的白天的欢乐,畅快地游戏的欢乐么?

你知道甜美的音乐的欢乐,灯烛辉煌的舞厅和舞蹈者的欢乐么?

你知道丰筵盛撰,痛饮狂欢的欢乐么?

但是,啊,我的至上的灵魂呀!

你知道沉思默想的欢乐么?

你知道自由而寂寞的心中,温柔而忧郁的心中的欢乐么?

你知道孤独行路、委顿然而高傲的精神、受难和斗争的欢乐么?

你知道痛楚、恍惚、不分昼夜庄严沉思的欢乐么?

你知道想到“死”、想到硕大无垠的“时”与“空”的欢乐么?

你知道预想到更美好更崇高的爱的理想,预想到完美无疵的妻、甜蜜、

永久、完美的伴侣的欢乐么?

所有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欢乐、配得上你的欢乐呀,啊,灵魂!

啊,当我活着时我要作生命的主宰,而不作它的奴隶,

以一个强有力的胜利者的态度去面对生活,

没有愤怒,没有烦闷,没有怨恨或轻蔑的批评,

在大气、流水、陆地的尊严的法则面前,证明我的内在灵魂不可克服,

外在的任何事物不能支配我。

因为我不仅歌唱着生命的欢乐,我还歌唱着

——死亡的欢乐呀!

“死”的美丽的接触,会给人以刹那的抚慰和麻木,

我丢下我粪土般的身体,由它火化,变成粉未,或者埋葬,

我的真实的身体无疑地为我留存在另一世界里,

我的空虚的躯壳于我不再相干,经过各种净化,供作其他用途,永远为

大地所使用。

啊,用不只含有吸引力的东西来吸引!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但是看呀!那是不依从其他任何事物的东

西,

永远是攻而不是守,——但它多么有魅力地吸引着。

啊,以寡敌众地去斗争,勇敢地去迎敌!

单枪匹马地去对付他们,看看一个人究竟能担当多少!

面对面正视着斗争、苦痛、监狱、多数人的憎恨,

泰然自若地走上断头台,向着炮口前进!

成为一位真“神”!

啊,乘着船,在海上航行呀!

离弃这坚定不能忍受的陆地,

离弃市街、人行道和房屋的令人厌倦的单调,

离弃你,啊,你这凝固不动的大地而坐上一只般,

去航行,航行,航行!

啊,我以后的生活将是一首新的欢乐的诗歌!

跳舞、拍手、欢欣、呼叫、踢着、跳着、滚着前进,荡漾着前进呀!

成为一个到一切口岸去的环游世界的水手,

简直就是一只船,(你看我在阳光和大气中张开来的这些帆,)

一只迅速而庞大的船,满载着丰富的语言,满载着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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