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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击俱乐部》 作者:恰克‧ 帕拉尼克

搏击俱乐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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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微软作的产品演示中需要两块屏幕,我感觉到嘴里的血,不得不开始吞咽。我老板并不了解演示的素材,不过他不会让我就这么黑着眼圈肿着半边脸放我的演示,脸肿是因为里面的缝合导致的。缝合处已经开始松动,我用舌头抵着脸颊里面能感觉得出来。想象一下海滩上纠结的鱼线。我可以把它想象为狗被去势后黑色缝线,我得不断地把血吞下去。我老板正在按照我的脚本进行演示,我在操作便携式投影机,这样我有半边身子就能隐在暗处。

 

 

在我试图把血都舔尽的时候,嘴唇上粘上了更多粘稠的血,放映结束灯光放亮的时候,我将转向来自微软的几位顾问:埃伦和沃尔特,诺伯特和琳达,并且说,感谢光临,我的嘴闪着血光,血就在我的齿缝间游走。

 

  你可以吞下约一品脱血而不至于犯恶心。

 

  明天是搏击俱乐部的日子,我可不会错过搏击俱乐部。

 

  在演示前,微软的沃尔特微笑着晃动他那蒸汽铲土机一样的下巴,活像条晒成烧烤土豆片颜色的营销走狗。沃尔特还有他的印章戒指摇着我的手,把我的手包裹在他光滑柔软的手里说,“我可不乐意看到那个家伙被揍成了什么德行。”

 

  搏击俱乐部的首要规则是你不能谈起搏击俱乐部。

 

  我跟沃尔特说我是摔的。

 

  我是自己搞成这样的。

 

  在演示前,当我坐在老板对面,告诉他脚本里每一张幻灯片的提示所在,当我想开始放片子时,我的老板说,“你每周末都在搞什么鬼?”

 

  我只不过不想死的时候身上连道疤都没有,我说。现如今,拥有一副美丽的平凡躯体再也算不得什么了。你看到那些保养得樱桃般光鲜的汽车,就像刚从经销商1955年的产品陈列室里开出来的,我总是想,真浪费啊。

 

  搏击俱乐部的规则二是你不能谈起搏击俱乐部。

 

  或许午餐时,那个到你桌边来的侍应就带着两个大熊猫一样的黑眼圈,这是上周末他拜搏击俱乐部所赐的,当时你亲眼看着他的脑袋夹在水泥地和一个两百磅重的仓库管理员膝盖之间,大块头攥起拳头一次又一次打在这个侍应的鼻梁上,透过所有的呼喊你能听到单调猛烈的砰砰声,直到这个侍应攒起足够的力气把嘴里的血沫喷出来叫一声:停。

 

  你什么都不说,是因为搏击俱乐部只存在于搏击俱乐部开始与结束的那几个小时之间。

 

  还有那个在复印中心工作的孩子,一个月前你看到的这个孩子都记不住在一份订单上打三个洞存档,或是在不同的复印材料之间夹几张色纸以示区别,可当你看到他将身量是他两倍的一位客户代理踢没了气儿,然后跨在他身上把他揍成一滩烂泥,一直到这孩子不得不停手。在那十分钟里他就是个神。这就是搏击俱乐部的第三条原则,当有人喊停,或者被打垮,哪怕他是装的,搏击随之结束。每次你看到这孩子,你都不能告诉他他打的那一架是何等的精彩。

 

  每次只两人对打。每次只打一架。赤膊赤脚打。一旦开打就持续到不得不停为止。这些是搏击俱乐部的其他规则。

 

  搏击俱乐部的那个人跟现实世界中的他并非一人。哪怕你告诉复印中心的那孩子他打的那一架何等地精彩,你告诉的也并非俱乐部里的同一个人。

 

搏击俱乐部的我也并非我老板认识的那个我。

 

  在搏击俱乐部待上一夜后,真实世界中一切的音量就都被调低了。再没有任何东西能激怒你。你的话就是律法,哪怕别人破了那律法或对你提出异议,哪怕如此也无法激怒你。

 

  真实世界里,我是个产品招回活动协调员,穿着衬衣打着领带,满嘴鲜血地坐在黑影里更换着高射投影图象和幻灯片,听我的老板向微软解释他如何为某个标识选了一种特别的淡矢车菊蓝。

 

  第一次搏击俱乐部就泰勒和我相互揍个不停。

 

  原本如果我很恼怒地回到家,知道我的人生根本不会屈从我的“五年计划”,我可以清理我的公寓或装配我的汽车,这也就够了。某一天我会一道伤疤都不带地死去,会留下一个漂亮无比的公寓和一辆车。真的,真的漂亮,直到蒙上尘灰或等到下一个物主。就连《蒙娜丽莎》都在土崩瓦解了。而自打搏击俱乐部以来,我嘴里的牙齿有一半都能活动了。

 

  或许自我提升并非答案。

 

  泰勒从没见过他父亲。

 

  或许自我毁灭才是答案。

 

  泰勒和我仍一道前往搏击俱乐部。搏击俱乐部如今在一家酒吧的地下室,等酒吧星期六晚上关门以后,每周你去那儿就会发现人又多了些。

 

  泰勒站在漆黑的水泥地下室正中央一盏灯底下,他能看到黑暗中有一百双眼睛映着那盏灯。泰勒讲的头一件事就是,“搏击俱乐部的首要规则是你不能谈起搏击俱乐部。”

 

  我呢,我有大约六年的时间知道我有个爸爸,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爸,他大约每隔六年就在一个新的城镇建立一个新家。与其说这像个家还不如说像是建立特许经营网。

 

  你在搏击俱乐部看到的是一代由女人抚养长大的男人。

 

  泰勒在午夜过后的黑暗中站在挤满了男人的一个地下室唯一的一盏灯底下,泰勒又过了一遍其他的原则:每次只两人对打。每次只打一架。赤膊赤脚打。一旦开打就持续到不得不停为止。

 

  “第七条原则,”泰勒喊道,“如果这是你头一次参加搏击俱乐部,你必须开打。”

 

  搏击俱乐部不是电视上播的橄榄球赛。你不是在看一组你不认识的,来自半个地球的男人相互对攻,由卫星直播,有两分钟滞后,每十分钟插播啤酒广告,现在是暂停,播报频道名称。你在参加了搏击俱乐部后,再在电视上看橄榄球赛就等于你在可以有伟大性爱的情况下还去看黄片。

 

  搏击俱乐部开始取代了你去健身房、你留一头短发以及剪指甲的原因。你去的健身房里挤满了拼力想看起来像个男人的家伙,好像成为一个男人就意味着看起来要像一位雕塑家或艺术指导说的那样。

 

就像泰勒说的,连一个蛋奶酥看起来都气鼓鼓的。

 

  我父亲没上过大学,所以我上大学就尤为重要。上了大学后,我打长途电话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我爸不知道。

 

  当我找到了工作年满二十五之后,我又在长途电话上问他,现在该怎么办?我爸不知道,所以他就说,结婚吧。

 

  如今我是个三十岁的男孩子,我怀疑一个女人是否真是我需要的答案。

 

  搏击俱乐部里发生的事可不是耍耍嘴皮子。有些家伙每周都需要干一架。这个星期,泰勒说这是头一次满了五十人,到此为止,不能再多了。

 

  上周,我选了个家伙,他跟我登记要干一架。这家伙这周肯定过得糟糕透顶,他一招腋下握颈把我两条胳膊都别到颈后,然后把我的脸朝水泥地上猛撞,直到我的牙齿把我的脸颊内侧撕裂我的眼睛肿得睁不开而且开始流血,在我叫了停之后,我低头一看,地上都有我半边脸的清晰的血印。

 

  泰勒站在我身边,我们俩都低头看我形如一个大O字的嘴巴,周围一圈的血印,而我的眼睛印下来的那条小缝则从水泥地上朝上盯着我们俩,泰勒说,“酷啊。”

 

  我跟那家伙握了握手说,打得好。

 

  那家伙,他说,“下周再干一架怎么样?”

 

  我努力克服所有的肿胀微微一笑,我说,你看看我。等下个月怎么样?

 

  你在什么地方都不像你在搏击俱乐部那样感觉你精彩地活着。是你跟另一个家伙站在正中央那盏灯底下,其余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搏击俱乐部讲究的不是输赢。搏击俱乐部不是耍嘴皮子。你看一个家伙第一次来搏击俱乐部,他的屁股就像是两个白面包。而六个月后你再看到这同一个人,他看起来就像是实木雕出来的那么结实了。这个家伙信心满满,感觉他能掌控一切。搏击俱乐部就像健身房里一样有呻吟和鬼叫,可搏击俱乐部可不是为了让你外表好看。搏击俱乐部就像教堂里一样有各种语言歇斯底里的喊叫,星期天一觉醒来,你会觉得自己得救了。

 

  我上一次干架,也就是那家伙把我打成一堆拖把之后,我给我的保险公司打电话要他们预先同意我去急救室就医。在医院里,泰勒跟他们说我是摔的。

 

  时不时地,泰勒为我说话。

 

  我是自己摔的。

 

  窗外,太阳正在升起。

 

  你不谈论搏击俱乐部,是因为除了星期天凌晨从两点到七点的那五个钟头,搏击俱乐部根本不存在。

 

  当我们发明搏击俱乐部时,泰勒和我,我们俩都从没干过架。如果你从没干过架,你就会琢磨受伤是怎么回事,琢磨面对另一个人你能怎么打。我是泰勒觉得可以安全地问我这些问题的第一人,当时我们在酒吧里都喝醉了,那里也没人在乎,于是泰勒说,“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我想请你铆足了劲狠狠揍我。”

 

 

我不想这么做,可泰勒把一切都解释给我听,关于不想一道疤都没有就死,关于厌倦了只是看那些专业的拳击,关于想更多地了解他自身。

 

  关于自我毁灭。

 

  当时,我的生活看起来真是有点太完满了,或许我们一定得把一切都打破,才能把我们自身中一些更好的东西逼出来。

 

  我四周看了一下说,好吧。好吧,我说,不过得去外面的停车场。

 

  我们来到外面,我问泰勒是打脸上还是打肚子。

 

  泰勒说,“打我个措不及防。”

 

  我说我从没打过任何人。

 

  泰勒说,“那就发次疯吧,哥儿们。”

 

  我说,把眼睛闭上。

 

  泰勒说,“不闭。”

 

  我就像每个第一次参加搏击俱乐部的人,吸一口气,模仿我们在影片中看到的每一个牛仔,一个大挥拳打在泰勒的下巴上,可我的拳头实际上碰到的是泰勒一侧的脖颈。

 

  该死,我说,这个不算。我想再试一次。

 

  泰勒说,“当然要算,”抬手一拳,砰,正中我胸口,活像周六上午放的卡通片里一个卡通拳击手套打在一根弹簧上,我应声跌在后面一辆车上。我们俩戳在当地,泰勒抚摩着一侧的脖颈,我则一只手按在胸口。我们俩都都知道我们已进入一个此前从未涉足的地方,而且像卡通片里的猫和老鼠一样,我们还活着,而且想看看我们在这事儿上到底能走多远依然还能活着。

 

  泰勒说,“酷啊。”

 

  我说,再给我一拳。

 

  泰勒说,“不,你给我一拳。”

 

  我就给了他一拳,一个女孩子般的大挥拳正打在他耳朵底下,泰勒将我往后一推,抬起脚后跟跺在我小肚子上。往后发生的事儿可就不是动动嘴皮子了,不过酒吧关了,大家都跑出来围着我们在停车场上大呼小叫。

 

  不是泰勒,而是我终于感觉我可以掌控这世界上所有出了问题的事儿了,从洗衣店拿回来后才发现领扣迸裂的衣服,那家我说已经透支了几百美元的银行。我老板接手我的电脑而且乱动我的DOS执行命令的那份工作。还有把那些互助组从我身边偷了去的玛拉?辛格。

 

  一架打完后什么也解决不了,可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们打架的那第一晚是个星期天的晚上,泰勒整个周末又没刮胡子,我的指关节被他的胡子楂儿扎得火辣辣地痛。我们仰面朝天躺在停车场上,望着透过街灯一闪一闪的那颗星星,我问泰勒在他心里面他是在跟谁打。

 

  泰勒说,他父亲。

 

  或许要完善我们自己,并不需要一个父亲。你在搏击俱乐部里的打不针对任何人。你为了打而打。你本不该谈论搏击俱乐部,不过我们谈过,在那家酒吧关门后,我们有几个星期就在那个停车场上碰头。天凉了以后,另一家酒吧提供了我们如今碰头的那个地下室。

 

 

 

搏击俱乐部碰头的时候,泰勒宣布由他和我定下的规则。“你们中间大部分人,”泰勒在挤满人的地下室正中央的那盏灯底下喊道,“你们能来到这儿就证明有人坏了规矩。有人跟你们说了搏击俱乐部的事儿。”

 

  泰勒说,“既然如此,你们要么就此住口,要么你们另开一家搏击俱乐部好了,所以下周你们到这儿来就把名字登记下来,只有名单上的前五十位才能加入。如果你加入了,如果你想打一架那就立马开打。如果你不想打架,有的是想的,所以你不如干脆待在家里。

 

  “如果这是你头一次参加搏击俱乐部,你必须开打。”

 

  大部分人来搏击俱乐部都因为他们太怕某种东西,不敢跟它对干。几架打完后,你怕得就少多了。

 

  有很多死党都是第一次在搏击俱乐部认识的。现在我去开各种会时,在会议桌上看到的会计师、下级主管和律师里有些用绷带裹着断了的鼻梁,露出来的部分就像个紫茄子,要么就是一只眼睛底下缝了几针,或是下巴用金属丝固定着。这些安静的年轻人在该做出决定之前一直都安静地听着。

 

  我们相互点头致意。

 

  完了之后,我老板会问我这些家伙我怎么认识这么多。

 

  照我老板看来,如今商界里的绅士可是越来越少了,暴徒越来越多。

 

  演示继续进行。

 

  微软的沃尔特跟我对了对眼神。这个年轻人拥有完美的牙齿,光洁的皮肤以及一份你肯费心写在校友杂志上想得到的工作。你知道他还太年轻,肯定没参加过任何战斗,而且就算他父母没离婚的话,他父亲也从来不着家,他正看着我那张半边刮得很干净半边青紫隐在暗处的脸。血在我嘴唇上闪着光。沃尔特在想的或许是上周末吃的一顿“无痛”纯素便饭,或是臭氧曾,或是这个世界急需停止在动物身上进行残酷的产品测试,不过或许他根本没动这些心思。

 

  7

 

  一天早上,马桶里漂着个用过的安全套,像只死了的水母。

 

  泰勒和玛拉就是这么认识的。

 

  我起床撒尿,抽水马桶里衬着那些洞穴壁画般污渍的就是这玩意儿。由不得你不好奇,那些精液该怎么想。

 

  就这个?

 

  这就是阴道的拱顶?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整一晚,我梦到我一直背着玛拉?辛格。玛拉?辛格抽着她的烟。玛拉?辛格转着她的眼珠子。我孤身一人在我自己的床上醒来,而通往泰勒房间的门是关着的。通往泰勒房间的门从来没关过。整晚都在下雨。屋顶上的木瓦起泡、变形、卷翘,雨水透进来,在天花板的灰泥上聚集,然后通过照明设备滴落下来。

 

  碰上下雨我们就得把保险丝拔掉。你根本不敢开灯。泰勒租的这幢房子有三层,外带一个地下室。我们只好端着蜡烛四处走动。楼梯平台上有几个食品储藏室和可以用作卧室的封闭阳台,还有嵌着彩色玻璃的窗户。客厅里的凸窗有宽阔的窗台可以坐卧。护壁板的装饰线脚雕饰繁复,而且有十八英寸高。

 

 雨慢慢渗入这幢房子,所有的木制品都在肿胀和皱缩,而所有木制品里面的钉子,不论是地板、护壁板还是窗户的外框,所有的钉子都蹿出来老长而且锈迹斑斑。

 

  你随处都会踩到生锈的钉子,你的胳膊肘随时都会挂到生锈的钉子,而且总共有七个卧室的一幢房子只有一个卫生间,而眼下里面有个用过的安全套。

 

  这幢房子在静候变化的到来,城市规划的变更或是经过确认了的遗嘱,然后它就会被推倒。我问过泰勒他在这儿住了多久了,他说大约有六周。在创世之前,曾有位房东毕生收藏《国家地理》和《读者文摘》,收藏品堆了几大堆。每逢下雨,几大堆摇摇欲坠的杂志就会长得更高。泰勒说上一任房客曾拿光滑的杂志纸来包可卡因。房子的大门根本没有锁,不论是警察还是任何人随时都能闯进来。餐室墙壁上足足有九层壁纸一一膨胀开来,夏布底下是鸟儿再底下是花卉再底下是格子图案再底下又是花卉。

 

  我们周围仅有的邻居是一家关闭了的金工车间,还有街对面占了整整一个街区的仓库。房子里有个壁橱,存放着不少七英尺长的卷轴,专用于卷藏织花台布,所以这些台布从来用不着折叠。还有一个雪松衬里,可用作冷藏毛皮的橱子。卫生间里的瓷砖上印满比大部分人婚礼瓷器的图案更要精美的小花,而且马桶里还有个用过的安全套。

 

  我已经跟泰勒一起住了大约一个月了。

 

  泰勒来吃早饭的时候,脖颈上胸口上遍布嘴唇嘬出来的红印儿,而我在翻阅一本旧《读者文摘》。在这幢房子里买卖毒品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周边没有住户。造纸街上除了仓库和那家制浆工厂外什么都没有。造纸厂释放的蒸汽散发出臭屁味儿,造纸厂周围的锯末垛得像一堆堆黄色金字塔,散发出仓鼠笼子的味儿。在这幢房子里买卖毒品最合适不过,是因为每天有数不完的卡车经过造纸街,可一到晚上,除了泰勒跟我,方圆半英里之内就连一个活物儿都不剩了。

 

  我发现原本在地下室有一堆堆的《读者文摘》,而眼下每个房间都有一摞《读者文摘》了。

 

  合众国各州的生活。

 

  开怀一笑是最好的良药。

 

  一堆堆的杂志等于是唯一的家具。

 

  最老的那批杂志中有一组文章,人体的各个器官都以第一人称来讨论自己:我是简的子宫。

 

  我是乔的前列腺。

 

  决不是开玩笑,而泰勒就这么赤膊带着满身的红印儿来到餐桌前,向我如此这般解释他昨晚如何碰到玛拉?辛格,如何跟她上了床。

 

  听到这些,我完全成了乔的胆囊。一切都是我的错。有时你被耍是因为你干了什么。而有时你被耍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干。

 

 

昨晚,我给玛拉打过电话。我们达成一项默契,我要是想去参加某个互助组,我可以打电话给玛拉看她是不是也打算去。昨晚是恶性黑素瘤的互助组,而且我自觉情绪有点低落。

 

  玛拉住在摄政旅馆,那地方什么玩意儿都不是,不过是一堆褐色的砖头乱七八糟磊在一起,里面所有的床垫都封上一个滑溜溜的塑料套子,那么多人到那儿是去死的。你在任何一张床上只要坐姿不对,你跟床单毯子之类的就会直接出溜到地板上。

 

  我给摄政旅馆的玛拉打了个电话,看她是不是也打算去恶性黑素瘤。

 

  玛拉是以电影里慢动作的方式接的电话。这算不得真的自杀,玛拉说,这也许只是又一次哭着喊着要人帮助的努力,不过她服了太多的“赞安诺” 。

 

  想象一下跑到摄政旅馆观看玛拉在她那可怜的房间里上下折腾的场面,听着她不断嘟囔:我要死了。要死了。我要死了。要死了。死了。要死了。

 

  这会一直持续好几个钟头。

 

  这么说来她今晚要待在家里了,对吧?

 

  她在干死亡那桩大事,玛拉告诉我。我要是想观礼的话就该行动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谢了,我说,不过我另有安排。

 

  没关系,玛拉说,她看着电视一样能死。玛拉只希望电视上有点值得看的东西。

 

  于是我飞奔出去参加恶性黑素瘤的互助组。我回来挺早的。回来就睡着了。

 

  于是眼下,次日早上吃早饭时,泰勒满身红印儿坐下来说玛拉是个变态的婊子,不过他倒很喜欢这个调调。

 

  昨晚恶性黑素瘤散了以后,我回到家上床就睡着了。然后梦到我背着玛拉?辛格,背呀,背呀,背呀。

 

  于是今天早上,一边听着泰勒,我假装在看《读者文摘》。变态的婊子,我比你清楚得多。《读者文摘》。套在制服里的幽默。

 

  我是乔狂怒的胆管。

 

  玛拉昨晚跟他说的那些话,泰勒说。没有女孩子这么跟他说过话。

 

  我是乔咬牙切齿的牙齿。

 

  我是乔红肿发炎的鼻孔。

 

  在泰勒跟玛拉干了大约十次后,泰勒说,玛拉跟他说她想怀上个孩子。玛拉说她想为泰勒去堕胎。

 

  我是乔紧握的拳头。

 

  泰勒又怎能不为这一套着迷。前天晚上,泰勒还一个人坐得直直的,往《白雪公主》上接性器官的镜头。

 

  我又怎能争到泰勒的注意。

 

  我是乔激愤、燃烧的排斥感。

 

  更糟的是这全是我的错。昨晚我上床睡觉后,泰勒告诉我,他值完宴会侍应的班回家,玛拉又从摄政旅馆打来电话。我终于知道了,玛拉说。那个隧道,那道光引领她进入那条隧道。死亡的体验真是太酷了,玛拉想要我听她描述这种体验,在她离开她的肉体,往上飘的时候。

 

 

玛拉也不知道她的魂灵是不是能打电话,不过她想要某个人至少听到她最后一次呼吸。

 

  不,可是不,接电话的是泰勒,而且他误会了整个状况。

 

  他们从未谋面,所以泰勒认为玛拉马上要死是件坏事。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这根本不关泰勒的事,可是他打电话报了警,而且泰勒飞奔去了摄政旅馆。

 

  如今,按照我们从电视上学到的古代中国的风俗,泰勒要为玛拉负责了,而且要永远负责,因为泰勒救了玛拉的命。

 

  我只要肯浪费那么几分钟时间,过去观看玛拉如何赴死,所有这一切就都可以幸免了。

 

  泰勒告诉我玛拉住的8G房间,在摄政旅馆顶楼,如何要爬上八段楼梯然后再走过一条闹哄哄的走廊,各道门后面如何不断传来电视上的“罐头笑声”。每隔几秒钟就有一位女演员尖叫或好几位男演员尖叫着死于乱枪中。泰勒走到走廊尽头,还没等他敲门,就有一条呈奶酪牛奶般菜色、细瘦细瘦的胳膊从8G房间门后猛地伸出来,抓住泰勒的手腕,把他拽了进去。

 

  我把自己埋在一本《读者文摘》里。

 

  甚至在玛拉把泰勒拽进她房间后,泰勒仍能听到摄政旅馆外前门位置阵阵尖利的刹车和警笛声。梳妆台上有个塑胶阴茎,用跟上百万的芭比娃娃同样的软质粉色塑料制成,有那么一瞬,泰勒都能想象到数百万婴儿玩具娃娃和芭比娃娃还有塑胶阴茎在台湾同一条装配线上注塑成型直到下线。

 

  玛拉看着泰勒看她的塑胶阴茎,她转了转眼珠子说,“别怕。它可威胁不到你。”

 

  玛拉又把泰勒推回到走廊上,她说她很抱歉,可他实在不该报警,而且警察眼下可能就在楼下了。

 

  在走廊上,玛拉把8G房间的门锁上,推着泰勒朝楼梯走。在楼梯上,泰勒和玛拉紧贴在墙上好让冲上来的警察和携带氧气袋的医护人员通过,他们还问哪道门是8G房间的门。

 

  玛拉告诉他们是走廊尽头那道门。

 

  玛拉冲着警察大喊,说住8G房的曾是个很可爱迷人的女孩,可如今却成了个怪胎和婊子。那个女孩是个得谁传染谁的人渣,她自己又头脑不清楚,不敢有什么不明智之举,所以她什么事都干不出来。

 

  “8G房里的那个女孩不相信她自己,”玛拉大喊,“而且她还担心随着自己越来越老,可选择的余地也会越来越少。”

 

  玛拉大喊,“祝你们好运。”

 

  警察簇集在8G房间上锁的门前,而玛拉和泰勒则匆匆下楼来到大堂。在他们身后,一个警察在冲着门高喊:

 

  “让我们来帮你!辛格小姐,你绝对有理由活下去!只要放我们进去,玛拉,我们就能帮你解决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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