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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庄园·1984》 作者:乔治·奥威尔

第28章 孤生(3)

  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个小书柜,温斯顿早就被吸引了过去。除去破烂,柜子里什么也没有。无产者区就跟大洋国别的地方一样,搜书焚书早搞了个完全彻底。在大洋国,只要是1960年以前印行的书,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老头儿还举着灯,照亮了一幅檀木框的画--它就挂在壁炉的另一边,正对着那张大床。

  “要是你对这些旧图片感兴趣的话……”他开始轻轻地说。

  温斯顿走过来,端详这幅画。它是幅蚀刻版画,画面是一幢椭圆形的建筑,有长方形的窗户,前面还有座小尖塔。建筑周围是一圈栏

  杆,后面仿佛有一座塑像。温斯顿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面熟,可那塑像,他却已经记不起来了。

  “画框镶在了墙上,”老头儿说,“不过我敢说,我可以帮你卸下来的。”

  “这房子我知道呀,”温斯顿终于说道,“早倒啦。就在正义宫外面当街那边呀。”

  “是呀,就在法院外边。被炸掉啦--唉,都多少年啦。从前它是个教堂,就叫圣克利门特。”他抱歉地微笑,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滑稽,“圣克利门特教堂的钟声说,橘子和柠檬!”

  “你说什么?”温斯顿问。

  “哦,‘圣克利门特教堂的钟声说,橘子和柠檬’,那是我小时候的儿歌。都记不清了,不过还记得最后一句:

  ‘一根蜡烛照你睡,一把砍刀砍你头!’是个舞蹈。大伙儿伸着胳膊让你钻过去,唱到‘一把砍刀砍你头’,就放下手来抓住你。歌里唱的,全是些教堂名儿。伦敦城所有的教堂全给唱了出来--所有主要的,当然啦。”

  温斯顿的脑子有点乱,他也记不清这教堂是什么时候建的了。伦敦的那些建筑,要定个年代总是那么困难。随便什么高大雄伟的房子,只要外表还算光鲜,就自动自觉地归功给革命以后;要是看上去时间太早,索性就判给那暗无天日的什么中世纪。资本主义那几百年,据说就没造出过有价值的东西。建筑上固然学不到历史,正如书本跟历史毫不相干一个样。塑像、铭文、纪念碑、街道名等等所有的一切,只要能借以搞清过去,就全被有计划地改变得面目全非。

  “我还不知道它从前是个教堂呢。”温斯顿说。

  “其实,还剩下不少呢!”老头儿说道,“可全给派了别的用场。那歌儿怎么唱来着?哈!我想起来啦!

  “圣克利门特教堂的钟声说,橘子和柠檬,圣马丁教堂的钟声说,你欠我仨铜板……’

  “嗨,我就记着这么多啦。一个铜板,是个小小的铜币,样子挺像一分钱的。”

  “圣马丁教堂在哪儿?”温斯顿问。

  “圣马丁教堂?它还在呀。就在胜利广场,画廊的旁边。那房子的门廊是三角形,前边是柱子,台阶高得很呢。”

  这地方温斯顿挺熟悉。这是座博物馆,展出着各色各样的宣传品--火箭跟堡垒的模型啦,表现敌人暴行的蜡像啦,如此等等。

  “那会儿它是叫原野上的圣马丁。”老头儿加了一句,“可我早想不起那边有什么原野啦。”

  温斯顿没买那幅画。有这么个东西,比那玻璃镇纸还要危险,而且,要不是从画框上面取下来,又怎能把它带回家?然而,他还是多留了一会儿,跟那老头儿说话。他发现,光看门口的招牌,准保以为老头儿名叫威克斯。可实际上,他的名字却是查林顿。这查林顿先生六十三岁,早死了老伴儿,在这店里已经住了三十年。他老想改掉橱窗上的名字,却一直没那么做。他们谈着天,温斯顿的脑子里把那忘了一半儿的歌谣转了又转。“圣克利门特教堂的钟声说,橘子和柠檬;圣马丁教堂的钟声说,你欠我仨铜板!”真怪,这样一念叨,就仿佛真听到了钟声,那早淌失了的伦敦钟声,那声音固然不绝如缕,然而伪装了面孔,忘到了脑后。他仿佛听到那钟声的轰鸣,从一个鬼魂般的尖塔传到另一个。可从他记事以来,还从来没真正听过教堂的钟声。

  他离开查林顿先生的小店独自下楼,省得老头儿看见他出门前要偷偷住大街上瞄几眼。他已经打定主意,隔上一段时间,比方一个月,他还要冒险到这小店来一趟。比起不参加街道中心的活动,这也没危险到哪去。最傻的是,买了日记簿也就算了,还不知道那店主是不是可靠,竟然还要再来!但是……!

  他又一想,要是再来,一定要淘一些既好看又实用的东西。他想要买那幅圣克利门特教堂的蚀刻版画,把它从画框上卸下来,藏在蓝制服的上衣里面带回家去。他要从查林顿先生的记忆中把那首歌谣全部都掏出来。

  温斯顿甚至一度疯狂地想把楼上的房间租下来,大概有那么五秒钟,他高兴得忘却了一切,事先也没从窗户朝外面看一下就出去了,甚至还哼起了临时编的小调--“圣克利门特教堂的钟声说,橘子和柠檬;圣马丁教堂的钟声说,你欠我仨铜板!”

  他忽然看到前面不到十公尺的地方,走来了一个身穿蓝制服的人,他心一沉,吓得尿了裤子。就是小说司的那个黑头发姑娘。虽然路灯很暗,但还是可以看出是她。她从他身边很快地走开了,就装作没看见一样。温斯顿被吓得动弹不了,像是瘫在了那儿。然后他向右转弯,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直走,连方向错了都不知道。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了,那姑娘一定是在跟踪他。她一定是跟着他来这儿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在同一个晚上同时出现在一条不知名的小街上呢?

  这条街离任何党员住的地方都有好几公里远呢?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她到底是谁?思想警察、特务还是业余侦探?是什么已经无所谓了,关键是他已经被监视了。她应该看见他进那家小店了。

  他现在走路都很费劲。每走一步,口袋里的那块玻璃就会和他的大腿接触一下,他都想把它扔掉了。最糟的是,他现在肚子疼,要是再不找个厕所的话,就要憋不住了,可是这儿怎么会有公共厕所呢?

  接着,肚子疼的感觉过去了,只留下一阵麻木的感觉。

  这是条死胡同。温斯顿停下来,站了几秒钟,不知该怎么办,然后又转身往回走。他转身的时候想起离碰到那姑娘好像只过了三分钟,要是现在跑过去,还能赶上她。他可以悄悄跟在后面,然后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在后面用石头把她打晕。口袋里的石头就挺沉的,可以用。

  不过他马上就丢掉了这个念头,因为即使想想,他都受不了。

  他不能跑,也不能动手打人。更何况,她还年轻,有的是力气,一定会自卫。他又想赶紧到活动中心站去,一直待到关门,这样就可以有人证明他晚上在那里。但是这也很困难,他全身酸软无力,现在只想快点到家,安安静静地坐下来。

  他到家已二十二点了,到二十三点三十分电门总闸就要关掉。他到厨房去,把一整杯杜松子酒都喝了,然后到壁龛前的桌边坐下来,把日记从抽屉里拿出来。还没等到他打开,一个女人在电幕上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她唱的是一支爱国歌曲。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日记簿的云石纸封面,尽力地想把那女人的声音从他的脑海里剔除,但却没有用。

  也许他们会在夜里来逮捕你的,因为这种事总是发生在夜里。你应该在他们到来之前自杀。毫无疑问,有人这样做过。其实许多失踪的人都是自杀了。现在这个时代,完全弄不到枪械,甚至连能够迅速致命的毒药都没有,想要自杀,是需要勇气的。他突然意识到,痛楚和恐惧在生物学上完全没有用,人体是捉摸不透的,因为总是在需要它作特别努力的时候,它却僵化不动了。

  他当时要是反应快点,那姑娘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但正是因为他处在危险状态中,所以他便失去了采取行动的毅力。他认识到,处在危险状态下的他,需要对付的并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身体。即使现在喝下了杜松子酒,隐隐的腹痛也还是不能让他正常地思考。他想,在所有从外表看来似乎是英雄或悲剧的场合,情况应该都是这样的。

  在战场上,在刑房里,在沉船上,往往想不起来那些要为之奋斗的原则,因为身体膨胀起来,装下了一切,即使你没有被吓得瘫痪不动或者痛得大声号叫,生命也不过是对饥饿、寒冷、失眠,对肚子痛或牙齿痛的一场暂时的斗争。

  他打开日记簿,必须把几句话记下来。电幕上那个女人开始唱一首新歌,她的声音好像碎玻璃片一样扎进他的脑海。

  他努力想奥勃良,这本日记就是为他,或者是写给他的,但是,他最初的目的是怕思想警察把他带走以后,没有人能和他分享那些秘密。但是由于电幕上的声音在他耳旁聒噪不休,他无法再照这个思路想下去。他把一支香烟放在嘴里,一半烟丝就掉在舌头上,这是一种发苦的粉末,很难吐干净。老大哥的脸代替了奥勃良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像几天前那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来看。硬币上的脸

  也看着他,线条粗犷,神色镇静,令人宽心,但是黑色胡子后面隐藏的是一种怎样的笑容呢?那几句话又像沉重的钟声一样,在他耳边响起:

  战争即和平

  自由即奴役

  无知即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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