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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庄园·1984》 作者:乔治·奥威尔

第31章 黄金乡(1)

  温斯顿穿过那稀疏的树荫走到那条小路上,金黄色的阳光从树枝分开的地方透了过来。在左边的树下,长着一片白茫茫的风信子。空气湿润,好像在轻轻地吻着皮肤。这是五月的第二天。从树林深处传来了斑鸠的嘤鸣。

  他来得稍微有点早。一路上很顺畅,那个姑娘显然很有经验,使他没有平时那么害怕,大概可以相信她会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一般来说,没办法肯定地说乡下就一定会比伦敦安全。乡下只是没有电幕,但还是有碰到窃听器的危险,而且,一个人出门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一百公里之内,你不需要去用身份证申请许可,但是火车站附近有时会有巡逻队,要检查在那里碰到的党员的身份证,会被问到一些很难回答的问题。但是那天没有碰到巡逻队,在出车站以后,一路上他不时地回头看,确定没有被盯梢。火车上尽是无产者,因为天气暖和,个个都很高兴。他搭的硬座车厢坐的都是大家庭,从老掉了牙的老奶奶到才满月的婴孩,他们是要到乡下亲戚家中去串门,弄一些黑市黄油,他们很坦率地这么告诉温斯顿。

  这条路慢慢变得开阔起来,不久他就到了她告诉他的那条小径上了,那是牛群在灌木丛中踩踏出来的。他没有带表,但是知道还不到十五点。脚下到处是风信子,想要不踩都难。他蹲了下来,摘了一些,这样既可以消磨时间,同时他还想在见到那姑娘的时候,能送她一束鲜花。他摘了很大的一束,正在闻着它淡淡的香味时,忽然听到背后有踩踏枯枝的脚步声,不禁吓得不敢动弹。

  他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好继续摘花。也说不定就是那姑娘呢,但也可能是他被人盯上了。回过头去看就是做贼心虚。他一朵又一朵地摘着。这时有一只手轻轻地搭到了他的肩上。

  他抬头看时,真的是那姑娘。她冲他摇摇头,显然是警告他不要出声,然后拨开树枝,沿着那条狭窄的小径,很快就走到了树林的深处。很明显她以前来过这里,因为她能很娴熟地躲闪那些坑坑洼洼,好像是出于习惯一样。温斯顿跟在后面,手中仍紧握着那束花。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放心了,但是他看着前面那个苗条健康的身体,束着一条猩红色的腰带,松紧适当,露出了她那美丽的臀部曲线,他就沉重地有了自卑的感觉。即使是现在,当她回头看见他时,仍有反悔的可能。

  甜美的空气和葱翠的树叶使他感到气馁。在从车站出来的路上,五月的阳光就已经使他感到了全身肮脏,脸色苍白,完全不像是一个健康的人,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嵌满了伦敦的煤烟尘土。他想到也许至今为止,她都还没在大白天清楚地看见过他。他们到了她说过的那根枯木的旁边,她一跃而过,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中拨开树枝,温斯顿跟着她走到了一个天然的小空地,那块小小的多草的土墩周围都是高高的幼树,使它被严密地遮了起来。那姑娘停了下来,回过身来说:

  “咱们到了。”

  他面对着她,仅仅只有几步的距离,但他仍不敢靠近她。

  “我在路上不想说什么话,”她继续说,“怕万一什么地方藏着话筒。

  也许不至于,但仍有那种可能。他们那些畜生中总可能会有一个认出我们的声音来。这就算是安全了。”

  他仍没有靠近她的勇气。

  “这里就没事了?”他愚蠢地重复说。

  “是的,你瞧这些树。”这些树都是小榛树,以前被砍过,后来又长了新苗,细长的树干还没有手腕粗呢。“没有一棵大得可以藏话筒。

  再说,我以前来过这里。”

  他们就是在没话找话说。他已经努力地向她靠近了一点儿。她挺着腰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笑容隐隐有股嘲笑的味道,好像在问他为什么还不过来。风信子掉到了地上,好像是自己掉下来似的。他握住了她的手。

  “你能相信吗,”他说,“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你眼睛的颜色。”

  他注意到它们是棕色的,而且是那种淡淡的棕色,睫毛却很浓。

  “现在你既然已经看清了我,还能再多看一眼吗?”

  “能,当然了。”他又说,“我三十九岁,有个摆脱不了的妻子。我患静脉曲张,有五颗假牙。”

  “我不在乎这些。”那姑娘说。

  接着,也说不清到底是谁主动,反正,她已在他的怀里了。起初,他只是觉得像梦一样不真实,就没其他的感觉了。那个年轻的身体有些紧张地靠在他的身上,一头黑发贴在他的脸上,说真的,她真的抬起了脸,他开始亲吻她红润的嘴唇。她的双臂紧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地叫他亲爱的、宝贝、心肝儿。

  他把她拉到地上,她一点也不抗拒,任凭他的摆布,他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像这样的肌肤之亲,并没有使他感到肉体上的刺激。他所感到的仅仅是不可相信和骄傲。

  他很高兴,这件事终于发生了,但是他没有肉体上的欲望。事情来得太快了,她的年轻、她的美丽使他害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过没有女人的生活。那个姑娘坐了起来,从头发里捡出一朵风信子。她靠着他坐着,伸手搂住他的腰。

  “没有关系,亲爱的,别着急,我们有一下午的时间。这地方很隐蔽,是不是?在一次集体远足时我迷了路,才发现这里的。一百公尺以外就可以听到人的脚步声。”

  “你叫什么名字?”温斯顿问。

  “秋莉亚。我知道你叫什么,温斯顿--温斯顿·史密斯。”

  “你怎么知道的?”

  “我打听这种事情要比你厉害,亲爱的。告诉我,在没收到我的纸条之前,你是怎么看我的?”

  他不想对她说谎,也许把真实的想法告诉她,也是对她一种爱的表达。

  “我一见你就恨你,”他说,“我想强奸你,然后再把你杀掉。两个星期以前,我还曾经想用石头打破你的脑袋。说真的,我以为你同思想警察有联系。”

  那姑娘高兴地大笑起来,也许是觉得这是对她巧妙伪装的恭维。

  “思想警察!你真的那么想吗?”

  “嗯,也许不完全是这么想。但是你看上去,你知道,就是又年轻,又性感,又健康,所以我想,也许--”“你认为我是个好党员,言行纯洁。游行、口号、比赛、集体郊游--老是搞这样的事情。你想我随时都会揭发你是思想犯,把你干掉?”

  “是的,几乎是那样。好多好多像你这样年轻的姑娘都是那样,这个你也知道。”

  “就赖这个破东西!”她一边说,一边把猩红色腰带(那是少年反性同盟的标志)扯下来,扔在一根树枝上。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然后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巧克力来,掰成两块,给了温斯顿一块。他还没吃就能闻出来这不是常见的巧克力,它很香,颜色很深,晶晶发亮,用银纸包着。一般的巧克力都是暗棕色的,吃起来像垃圾堆烧出来的烟味,这是最贴切的形容。但是有的时候,他也吃过像现在这样的巧克力。闻到那第一阵飘来的香味时,勾起了他模糊的记忆,尽管这感觉很强烈,但是记不清是什么了,只是久久不去。

  “这东西是从哪搞到的?”他问。

  “黑市,”她毫不在乎地说,“你瞧,我不像你想的那样吧。我喜欢搞一些小把戏。我曾经还在少年侦察队做过队长呢。每星期有三个晚上是给少年反性同盟搞义务活动。我把他们那些胡说八道的宣传品贴得到处都是。游行的时候,我总是面带微笑地举大旗,而且做什么事都不退缩。总是积极地跟着大家在一起,这也是保护自己唯一的办法。”

  那巧克力已经在温斯顿的舌尖上融化,味道棒极了。他的意识里仍然充斥着那个模糊的记忆,他能感觉到它就在眼前,可就是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他放弃了去仔细地想它,但是却很后悔。

  “你很年轻,”他说,“你比我小十几岁。你怎么会看中像我这样一个人?”

  “我被你脸上的某一种东西吸引了,所以我想冒一下险。我能清楚地看清谁是不属于他们的人。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和我一样是反对他们的人。”

  他们就是指党,尤其是指核心党,她说的时候一点都不避讳,那种口气带着讥讽和嘲笑,使温斯顿有种不安的感觉,尽管现在他们待的地方应该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了。她满嘴的粗话,使温斯顿感到很惊讶。党员是不允许说脏话的,温斯顿自己都很少说,起码不是像这样肆无忌惮地说。但是秋莉亚似乎对党,尤其是对核心党有一种发泄的渴望。他并不是不喜欢。这不过是她反对党的一种做法而已,而且似乎也是一种自然的习惯了,就像是一匹马嗅到了烂草打喷嚏一样,太正常不过了。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空地,又沿着原路返回,只要小径宽得可以并肩走时,他们就互相搂着腰。他觉得没有那条红腰带,她的腰身更柔软了。他们说话声音很低。秋莉亚说,出了那块小空地,最好不出声。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小树林的边上。她叫他停了步。

  “别出去,可能有人在外面看着。我们在树枝背后躲着就没事。”

  他们站在榛树荫下。即使透过无数层的树叶,阳光照在他们脸上仍是热的。温斯顿望着远处的田野,他不禁惊讶起来,这个地方他认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里。这是一个古老的牧场,草被啃得低低的,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到处都是鼹鼠洞。在对面高高矮矮的灌木丛里,可以看见在微风中摇摆的榆树枝,树叶像女人的头发一样轻轻地飘动。附近什么地方应该有一条溪流,有鲤鱼在绿色的潭水中游泳,但是现在还看不到。

  “这附近是不是有条小溪?”他轻轻问道。

  “是啊,有一条小溪,在那边那块田野的边上。里面有鱼,很大的鱼。你可以看到它们在柳树下面的水潭里摆动着尾巴,来回地游。”

  “那是黄金乡--就是黄金乡。”他喃喃地说。

  “黄金乡?”

  “没什么,亲爱的。我有时在梦中会见到那样的景色。”

  “看啊!”秋莉亚轻声叫道。

  在离他们不到五公尺远的地方,有一根和他们的脸一边高的树枝,恰好有一只乌鸦停在上面。也许它没有看到他们。他们在树荫下,而它却在阳光里。它展开翅膀,又小心地收了起来,低了一会儿头,像是在向太阳致敬,接着就开始唱起来,嘤鸣不绝。

  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它的声音显得格外大。温斯顿和秋莉亚紧紧地挨在一起,很入迷地听着。这样一分钟接着一分钟,那只乌鸦变换着声音叫着,就没有重复过,就像是在表演一样。有时候它也会暂停片刻,舒展一下翅膀,然后又收敛起来,把它那色斑点点的胸脯挺起来,又高声鸣唱起来。温斯顿怀着一种崇敬的心情看着。它为什么要唱?是在为谁唱着?它的身边连只配偶或者情敌也没有。它为什么要孤寂地站在这突兀的小树上高声歌唱?他心里想,不知附近有没有安装着窃听器。他和秋莉亚说话声音很低,乌鸦的声音也许可以代替他们的声音被送到窃听器那里。也许另一边有一个甲壳虫般的小个子在认真地听着窃听器带来的内容。乌鸦这样不停地叫着,打消了他心中的猜测和怀疑。伴随着树梢中透过的阳光,他已经停止了思想,唯一剩下的就只是感觉了。他把怀里那姑娘柔软的腰肢转向自己,她的身体仿佛瞬间就融化在了他的身体里。他手摸到的地方,都像水一样不加抗拒。他们的嘴唇在一起柔软地亲吻着。当他们再次停止亲吻时,都深深地叹了口气,也惊了那只鸟。

  温斯顿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

  “马上。”

  “可不能在这里,”她轻轻回答,“还是回到刚才那里吧,安全些。”

  他们很快地回到那块空地,一路上折断了一些树枝。一回到小树丛中之后,她就转过身来对着他。两个人都急促地呼吸着,但是又有笑容浮现在了她的嘴角上。她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就伸手去拉自己制服上的拉链。啊,是的!就像是在他梦里的那个样子。几乎同他想象中的一样快,她把衣服脱掉,扔在一旁,也是用那种美妙的姿态,似乎在她脑子里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文明了。在阳光下,她的皮肤更加白

  皙了。但他一时没有去看她的身体,而是被那大胆微笑的雀斑脸庞深深吸引了。他跪在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问:

  “你以前干过吗?”

  “当然干过。几百次了--嗯,至少几十次了。”

  “同党员一起?”

  “是的,总是同党员一起。”

  “同核心党的党员一起?”

  “那可没有,我从来不和那些畜生一起。不过我相信,只要有机会,他们有不少人会愿意的,那些道貌岸然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他的心跳加速了。她已经干了几十次了,他真希望是几百次、几千次。越是腐化堕落越能让他觉得充满希望。有谁知道,党的腐化已经被伪装起来了,它所提倡的艰苦朴素只不过是一个面具而已。他非常乐意让他们都染上麻风病和梅毒。只要是能够腐化、削弱、破坏的事情,他都乐意做!他把她拉下身来,两人面对着面。

  “你听好了,你有过的男人越多,我越爱你。你明白吗?”

  “完全明白。”

  “我恨纯洁,我恨善良。我不希望美德存在,我希望大家都腐化透顶。”

  “那么,亲爱的,我应该很配你。我腐化透顶。”

  “你喜欢像这样吗?我不是指我,我是指这件事本身。”

  “我热爱这件事。”

  这应该是他最想听到的话,不是因为爱,而只是出于动物的本能,单纯的欲望而已,就是这种力量才能够把党搞垮。他把她压倒在草地上,在掉落的风信子的中间。这次并不困难。不久他们胸脯的起伏恢复到正常的速度,尽兴后就分开躺在地上了。阳光比之前似乎更暖和了,两人都有了睡意。他伸手把制服盖在了她的身上。接着两人就马上睡着了,大约睡了半个小时。

  温斯顿先醒了。他坐起身来,看着枕在他掌心上那张仍旧熟睡着的雀斑脸。除了她的嘴唇以外,其他地方并不能称得上是美丽。

  仔细看,还能发现她眼角处的皱纹,她的黑发浓密而且柔软。他突然意识到他还不清楚她的姓氏和家庭住址。

  他忽然对她那睡着的无依无靠的年轻健康的肉体产生了一种怜悯,产生了想要保护她的心情,但并不是像刚才听到乌鸦叫时所产生的那种盲目的柔情。他把盖在她身上的制服挪开,看她那细白如脂的肌肤。他想,这要是在以前,一个女人就这样出现在一个男人面前,他一定会很单纯地动了欲念。可如今,像那样纯真的爱和欲望已经不会再有了。因为所有的感情里都夹杂着仇恨和恐惧。他们的拥抱是一场战斗,高潮就是一次胜利。这是对党的打击,这是一个政治行为。

  “我们下回还可以到这里来一次。”秋莉亚说,“随便哪个地方只用两次还是安全的。不过当然,在一两个月之内却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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