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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特》 作者:辛克莱·刘易斯

第50章

  1

  丹妮丝·朱迪克的钟情,加深了巴比特的自我期许。在运动俱乐部,他变成惟经验至上了。虽然伯吉乐·杨齐沉默不语,然则其余坐在恶棍之桌的家伙,却认为巴比特为了不明的理由“变得疯狂啦”。他们和他激辩,而他充满自信,一面欣赏着自己有趣的难题所引起的纷争。他甚至大赞昔尼克·东尼。卜弗雷教授说那真是玩笑开得太离谱了;而巴比特辩说:“不,那是事实!我告诉你,他是此地最有分量的知识分子。唔,洛德·威康比说——”

  “喔,谁是这个鬼洛德·威康比呢?为何你总要把他扯进来?过去六周来,你提到他不下百次了!”奥维罗·琼斯抗议说。

  “乔治从西尔斯·洛伊巴克盯住他。每个二美元,你便可以邮购到那些英国的高级垃圾!”西得尼·范克史坦因提示说。

  “好啰!人家洛德·威康比,是英国政治圈里最伟大的知识分子之一。我一向这么说:当然,我自己是保守的啰,不过我欣赏一个像昔尼克·东尼的家伙,因为——”

  伯吉乐·杨齐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我怀疑你多么保守?我发现,我能经营好我的生意,而不要任何像东尼这样的讨厌鬼和激进分子搀在内!”

  杨齐的可怕声音,他酷苛的唠叨,使巴比特感到颇为狼狈,然则他很快就恢复勇气继续辩个不停,直到他们看来疲惫了,然后激怒了,然后同杨齐一般怀疑起来。

  2

  他很想念丹妮丝。他带着一种震颤,回忆她的每一时每一漏。他的手臂渴望拥抱她。“我找到意中人啰!这些年来我一直梦着伊,现在我已经找到了伊。”他雀跃着。早上,他同她在电影院里碰面;午后或傍晚,他开车到她的公寓,而人家相信他参加慈善聚会去了。他清楚她的财务状况,提供她有关的建议,而她悔恨她的极端无知,称赞他的精明,结果证明她比他更清楚有关钱财的事。他们回想他俩初在一起的往事,彼此讽笑着。有一次,他们吵架了,他很生气,因为她同他太太一样的唠叨,而当他怠慢时,她更变本加厉了。不过,这次吵架平静地过去了。

  他们最兴高采烈的时候,是在十二月一个凛冽的午后,散步穿过飘雪的河边草地,降临结冰的察洛莎河。她戴着羔羊皮帽,穿着一件短海狸皮外套,看来别具一番异国风味;她在冰上滑走着,一面嘻叫,而他喘着气跟在后头,空气中爆满着笑声……蜜拉·巴比特从未在水上滑行过。

  他担心他们会被熟人看到。在天顶市,在黄昏之前,在你的周遭里,若没有可被认可的理由,要和一个邻居的妻子出去午餐是不可能的。然则,丹妮丝极其谨慎巧妙。姑不论他们独处时,她可能对他多么体贴,当他们外出时,她总离开得远远的,而他希望她会被认为是一个客户。有一次奥维罗·琼斯看到他们从电影院走出来,巴比特虚夸地说:“让我介绍你跟朱迪克太太认识。现在这位女士晓得当个掮客该做些啥啰,奥维!”琼斯先生,虽然是一个卫道者,一个洗涤机械商,似乎满意这番解释了。

  他最害怕的是——并非因为特别钟爱她,而是因为他一向品行端正——终究他太太会晓得这件事。他确信她对于丹妮丝的事一无所知,但他也确信她怀疑一些未能明了的事。好些年来,除了吻别外,她对其他的示爱表示厌烦,但她还是免不了被他性急的、周期性的发泄所伤害,而现在他了无兴趣了,甚至,产生一种反感。对丹妮丝——他满怀信心。一见到他太太懒散臃肿,浓妆艳抹,因节俭而舍不得丢弃的破烂衬裙,他就感到懊恼。然则他也知道,她经过如此久的调适后,了解他所有的嫌恶。他仔细推敲,心情既沉重又觉滑稽地,企图一一查封这些事的细节。但他无法一一想及。

  他们有一个还过得去的圣诞节。肯尼士·史谷特来了,公开与威珞娜订婚。巴比特太太流着泪,称肯尼士为她的新儿子。巴比特担心着泰德,因为他停止埋怨州立大学,变得令人猜疑的顺从。他怀疑这孩子到底计划着什么,而他又不好意思问他。圣诞节下午,他自己溜出去送礼物,把一个银色的香烟盒送给丹妮丝。他回家时,巴比特太太无心地问道,“你出外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啰?”

  “是的,只开车兜兜风。”他含糊地。

  新年后,他太太提议说,“今天,从我妹妹处得来消息,乔治。她身体不太好。我想也许我应该去陪她几个星期才是。”

  现在,尤其在这冬天,除非迫不得已,巴比特太太不习惯离家,只有在夏天来临前,她会离开几周。巴比特也并非那种喜欢偶尔和太太分开的丈夫。他喜欢她在家!她照管他的衣着;她知道如何烹调他的牛排,她咯咯的声音令他有安全感。然则,他不能鼓起勇气承认这个事实,“噢,她并不真的需要你,是吗?”而他试着装出一副难过的模样,总觉得他太太不时监视着他,让自己内心满怀丹妮丝美好的倩影。

  “你认为我最好去吗?”她突然说。

  “该由你自己决定啰,甜心;我不能决定。”

  她转身走开,叹息着,而他前额淌着汗。

  待到四天后,她离开了,她是出奇的平静,让他精神有了负担。中午,她搭的火车开走了。当他看到火车在月台另头逐渐变小时,他渴望赶到丹妮丝那儿。

  “不,天啊,我不能那样做!”他发誓。“我一个星期不接近她!”

  然则,四点时,他即在她的公寓里了。

  3

  他曾一度控制他的生活,也似乎已控制了他的生活,在一种不求激烈只是勤勉和现实的景况里,现在他每两星期纵欲一次,喝极糟的威士忌酒,和所有新认识的人往来纠缠,应付那些新的热情的密友得比旧友花更多的精力。每天早晨,他沮丧地悔悟前夜做的蠢事。头隐隐悸痛着,舌头嘴唇也因吸烟而火辣作痛,他怀疑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一面呻吟着说:“我该戒掉恶习了!”他不再说,“我要戒掉恶习!”然则,无论黎明时他下了多大决心,他不能花一个晚上来检讨他的错失。

  他认识了丹妮丝的朋友;他和这群热心性急、又饮酒又跳舞、喋喋不休、害怕沉默地过午夜生活的人在一起,他被她这一群朋友接受了成为其中一员,他们唤自己这一群为“本帮”。

  有一天,他工作特别辛苦,他希望静静地与丹妮丝相处,慢慢啜享她的赞美,而这天他初次碰见本帮这一群。

  从走廊底下,他就听到留声机的回转和吱响声。丹妮丝打开门时,他看到一群狂人在迷蒙的烟雾中跳舞。桌椅摆到边墙。

  “喔,漂亮的人儿来了!”她喋喋不休地对他说。“凯莉·诺克想到这最可爱的念头。她决定是开舞会的时候了,她就打电话给这一群人,要他们聚在一起……乔治,这位是凯莉。”

  凯莉一度也是端庄面秀气的,如今这些气质已消失殆尽。她或许有四十岁了,一头令人难以置信的金灰色头发,胸部平坦,臀部却显得肥甸甸的。她咯咯笑着欢迎巴比特,“欢迎加入我们的小聚会!丹妮丝说你是一位爽朗的人。”

  他显出期望跳舞的样子,带孩子气地快活地同凯莉扯在一起,同时尽力做一些惹人讨厌的事。他拖着她在房里转,碰撞别的跳舞者,碰到暖气机,碰到巧妙隐藏着的桌脚。他一面跳舞,一面观察着这帮人:一位纤瘦年轻的女人,看来颇为能干,自满而且尖刻。另一位女人,他没有什么印象。三个衣着华丽带娘娘腔的年轻人——汽水工厂的伙计,不然至少天生就是干那种活的人。一个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行动不便,自满,对巴比特的出现表示恼怒。

  他跳完礼貌上的应酬的舞时,丹妮丝拖他到一旁,乞求说:“亲爱的,你愿替我做些事吧?我连一点酒都没了,而本帮得庆祝一番嘛。你能否溜到哈里·韩逊商店买些酒?”

  “没问题。”他说,忍着不露出不高兴的声调。

  “我告诉你:我要明妮·孙达克开车和你去。”丹妮丝指着那位纤瘦尖刻的女人说。

  孙达克小姐板着脸招呼:“你好,巴比特先生。丹妮丝跟我说你是一位很有名望的人,我有这份荣幸同你开车去。当然啦,我不习惯同你这种社交圈内的人交往,所以我就不懂了,在那多么高贵的交际圈内是怎么举止的!”

  如此,孙达克小姐一路谈到哈里·韩逊商店,对她的嘲讽,他真想这么回答,“噢,去你的!”然则,他永远鼓不足勇气说出合理的评语。他怨恨这整个一帮人的存在。他听到丹妮丝说“亲爱的凯莉”、“明妮·孙达克——她多么聪明——你会喜欢她的”,她们绝不真心地待他。他想象丹妮丝住在一间玫瑰色的温室里,等候着他,而了无一切花岗住宅区的琐屑烦恼。

  他们回来时,他还得忍受这些年轻汽水厂伙计的讽刺。他们如孙达克小姐一般极其不友善且怀有敌意。他们唤他“老乔治”,叫嚷着,“来吧,开明的家伙;来喝一杯吧!”……穿紧皮带大衣的男孩,脸上有着疙瘩的男孩,同泰德一般年纪,像歌舞团男演员一般软趴没劲,可是跳起舞来,扯起话,抽起烟来,照顾丹妮丝却显得精力十足。他试着同他们打成一片。他喊着:“干得好,彼得!”然则他的声音沙嗄嗄的。

  丹妮丝显然喜欢与舞伴套交情;她领受他们殷勤的调笑,每一支舞后还顺势吻吻他们。那一霎,巴比特可真恨她。在他眼中,她看来是个老女人了。他仔细观察,她喉头柔软肌肤下藏着许多皱纹,下巴底下也有松弛的肉垂。年轻紧绷的肌肉已松垂了。跳舞的间隙里,她坐在那张最大的椅内,挥比着她的香烟,召唤那些乳臭未干的奉承者过去同她说话(“她以为她是啥大不了的皇后啰!”巴比特暗自咆哮)。她朝孙达克炫说:“我的小别墅很温馨吧?”(“小别墅,胡扯!它只不过是一间老仆人和狗住的烂房子罢了!噢,老天,我希望我待在家里就好啰,我怀疑现在我是否该开溜了?”)

  不管怎样,他开始畅饮哈里·韩逊又纯又烈的威士忌,他的视觉逐渐模糊了。他跟这帮人厮混一气。他开始感到快活,因为凯莉·诺克和彼得——这帮机灵的年轻人中最聪明的两个人,似乎喜欢他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赢得那位较老的男士的欢心,他叫富顿·贝米斯,是铁路员工。

  这帮人谈起话来又是感叹又是夸张,而且充满了巴比特不了解的双关语。显然,他们认为自已过得非常愉快。他们这帮人,聪明、美丽而有趣;他们是都市中的波希米亚人,熟娴天顶市的一切豪华享受:跳舞厅、电影院和酒店;而且对那些“笨伯”或“守财奴”的人,他们自觉一种优越感。他们咯咯笑说:

  “喔,彼得,我告诉过你我昨天迟到时那个笨出纳员所说的话吗?喔,有趣极了!”

  “莫非醉啦!嘿,他只是呆板一点罢了!格拉第斯对他说些什么?”

  “想想鲍伯·毕克斯第夫要我们到他家的那份紧张样子!嘿,想想他那个样子!你能打赌他多么紧张吗?我说他是有点神经兮兮啦!”

  “你瞧多蒂跳舞的样子?嘻,她岂不是最高竿的!”

  巴比特听到,他一度痛恨的明妮·孙达克小姐夸大地说,让夜晚消失而不跳爵士舞的人,就是扫兴者、胆小鬼和可怜虫;他及时吼道:“你说得真对!\"\"凯莉·诺克小姐喃喃地说:“你不喜欢坐在地板上吗?那是多么舒服不拘呀!”他开始觉得这帮人可真不错。他提及他的朋友吉拉尔·道克先生、洛德·威康比、威廉·华盛顿·阿森尼和奇姆·福林克,他对他们谦虚领情的态度感到骄傲。他是如此的心满意足,他甚至不怎么介意丹妮丝依偎在那位最年轻、最乳臭未干的年轻人的肩膀上,而他自己也渴望去握凯莉·诺克细软的手,又因为丹妮丝看起来生气了,就放弃这个念头。

  两点时,他回到家,他已决定变成这帮人的一分子了。而后整周,他又困于过多的重要会议,顶烦人的交易,但他也分享了本帮人的欢愉与自由。现在他必得参加他们的聚会了;他被卷入一场口舌议论中,每一个人打电话告诉别的每一个人说,她说起那件事并不意味着什么,而再怎么说,为什么彼得到处说她曾说起那件事呢?

  没有一个团体比这帮人更一致地关心彼此的动态了。他们每个人口若悬河地说他知道,或愤懑地想要知道,所有别的人本周内每一分钟的动态。巴比特发觉,他自己正向凯莉或富顿·贝米斯说明,未加入他们前他一直做些什么消遣,直到十点钟,他道歉必须离去参加某个商人的晚宴。

  本帮中每一会员都希望每周至少打一次电话给别的会员。“为何你没打电话给我?”巴比特被如此责问着,不但丹妮丝和凯莉这么问,新的老友珍妮、卡彼特莉娜,和都德也都凑上来问。

  有一阵子,他看到丹妮丝就感到内疚和感伤,他忘了在凯莉·诺克舞会中的印象。诺克太太有一间大房子和一位矮小的丈夫。她的聚会,动员了差不多三十五人。现在他是本帮的长老了,因为每月内会员更换了半数,而他能记起两周前的琐事,在食品专家阿伯色伦太太前往印第安拿破里斯和麦克对明妮“发怒”之前,他俨然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领导人了,对彼得、明妮的和格拉第斯新进的朋友不摆架子。

  凯莉的聚会里,丹妮丝并未当招待。她高贵而稳重,穿着一袭他一直喜爱的黑色薄纱裙装,衬托出高雅的气质;在那丑陋但宽敞的房子里,巴比特静静地守着她。他懊悔他初次对她的疏远,发呆地凝看着她的脚踝,还快乐地开车送她回家。次日,他买了一条淡紫色的领带,让她觉得他年轻些。他知道,同时感到些微的悲哀,他无能使他自己漂亮些;他仍然是笨拙而肥胖,然则他跳舞、装扮、滔滔地谈论着,尽量同她一般的年轻……同她一般,恍似年轻。

  4

  所有这些转变,不论是对宗教、爱或园艺,使他奇迹似的发现这些嗜好似乎不曾存在过,然而这整个世界充斥着它们的狂嚣,因此,一旦他不再热衷这些,巴比特发现到处都称心多了。

  他对他的球伴兼邻居,山姆·道卜布勒一家也有一番新的看法。道卜布勒是个值得尊敬、勤勉而有钱的人,他所谓的快乐即是无止尽的宴游。他们的生活缀满着城郊酒宴中的酒、烟、汽油和无数的香吻。他们一伙人能整周埋头工作,整周盼着周末夜,最后搞个“狂欢宴”,而这宴会一直嚣闹到星期日黎明,通常用一种毫无目的地的赛车远征作为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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