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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我们行动所指向的显然是动态的对象,但我们所关心的却是这运动体走向何方,在任意的瞬间停在轨道的何处。换言之,我们最关心的是这运动体的现在位置和未来位置,而不关心这运动体从某位置移到另一位置的进程,亦即不关心运动本身。我们的行动是已经体系化的运动。但是,我们的心智却倾注在运动的目标或意义以及整体构图上,亦即倾注于稳固不动的实践计划。行动所含的动势,只有在整体行动因途中突发事件而加速、延迟或受阻的时候,才会引起我们的关怀。知性纵使与动势发生关连也无益处,所以常常远离动势。如果我们的知性以纯粹理论为标的,知性就会投身于运动中,因为运动显然是本体,不动性只是表面或相对的。可是知性却指向完全不同的方向。知性只要不自我压抑,就会逆向而行。知性经常从不动性出发,仿佛不动性是终极的本体或要素。知性要表现运动时,常把不动之物排成一列,而后重构运动。如后所示,这种运作在思辨领域中既不妥当又危险(这种运作推展下去,最后会走入死胡同,造成许多难以解决的哲学问题)。但是,这种运作依其使命看来,很容易被认为妥当恰切。自然状态中的知性是以实用为目标。知性用一群并列的不动体取代运动时,就无法如实地重构运动。知性只以实际的等值物来取代运动。哲学家把为行动而创的思考方法带进思辨领域时,犯错的是哲学家自己。关于这点,容后再述。现在只指出:知性因其自然性向而关心静止不动之物。我们的知性只能明白表现不动性。

  所谓制作是指在素材中刻出事物的形式。最重要的是应该获得的形式。至于素材,可选取最方便者。但要选择素材,也就是说要从其它众多素材中选出这种素材,至少须在想象中让想制造的形式与各种素材相配置。换言之,以制作为目标的知性决不会停留在事物的现在形式上,不会把这种形式视为决定性,却认为所有素材都可任意裁断。柏拉图曾把杰出的辩证哲学家比作手艺高超的厨师。这类厨师宰兽时,皆能循自然形成的关节为之,不会损害其骨骼。若有与此相仿的知性,则此知性必趋向于思辨。然而,行动,尤其是制作,所要的是相反的精神倾向。行动要我们把事物的现在形式看成人工的、暂定的形式,对自然物的形态亦然;同时也要我们的思惟从知觉事物中抹去将内部结构显现于外的线条,对有生命的有机体亦然。总之,行动要我们把事物的素材及其形式分离,不使之发生关系。所以,对思考来说,素材的整体正如无边无涯的布料展现眼前,可以任意剪裁,而后任意缝制。接着,我们说道有一个空间时,我们所承认的就是这种任意裁缝的能力。这空间是一个等质、空虚、广大无边又可无限分割的媒体,无论用什么方法分解,都会毫无分别地响应。这种媒体决不能知觉,只能以要领思考。可知觉的是有色彩、会反抗的广延,是可沿现实物体或现实形成部分描绘的轮廓线加以分割的广延。可是,想起我们利用这素材的能力一任意分解重组素材的能力时,我们已完全把这一切可能分解与重组投影在人体广延的背后,仿佛认为其中有同质、空虚无差别的空间与人体的广延相配合一样。这种空间是我们对事物可能行动的公式。然而,如后所述,事物方面也有可纳入这种公式的自然倾向。空间是从心智眺望的一种景象:动物若与我们人类一样能知晓物有广延,也许仍然不会有空间的观念空间是一种表象,特征人类知性的制作倾向。在此不疑多论。现在只要这样说就足够了:知性的特征是一种能循任何法则分解、再重组为任何体系的能力。我们会举出一些人类知性的本质特色;也会论及个人的孤立状态,而未把社会生活考虑在内。其实人是活在社会电动里的。如果人类知性以制作为目的是真,则人类知性必须为制作或其它目的与别的人类知性结合。我们很难想象成员不靠符号互相通讯的社会。昆虫社会虽然也有语言。这种语言和人类的语言一样,一定符合共同生活的需要。有语言,分工亦自然形成,每一个体都因其结果而被钉在自己所负责的功能上,从而多多少少也尊其于跟器官形能相结合的行动或制作上。因此,蚂蚁社会纵使有语言,或语言的符号,为数也极其有限。而且,蚁种一旦形成,符号即与某对象或运作结合,永久不变。符号已固定在符号所显示的事物上。反之,在人类社会,制作与行动的形态繁富多样,每一个体并非依结构分配角色,所以必须各自学得自己的角色,因此需要语言,以便不断从既知移向未知。语言的符号——为数并非无限——必须能够分布在无数事物上。从某对象移到另一对象,是人类语言的特征。这种倾向在幼儿说话时即可观察到。幼儿记住某字的意义时,随即把它扩大,而且扩大得很自然。虽然有人把幼儿前面跟某对象结合的符号引开,移到其它对象,幼儿仍能利用极偶然的近似或极远的类似。“某物可指某物”,是幼儿语言的隐秘原理。以往,此一倾向当被错误地与普遍化的能力混同。甚至动物也能普遍化。符号即使是本能的,也多少显示了“类”,人类语言的符号与其说以普遍性为特征,倒不如说以可动性为特征。本能的符号是固定的符号;知性的符号是移动的符号。

  由于从某事物转向另一事物的语言可动性,语言遂得由事物扩展至观念。如果知性完全朝外,不能折回自己,语言便不会给知性反省能力。反省的知性,除了实用的奋勉之力外,还有可供消费的余力D这余力就是潜在的回归自己的意识。但是,潜在形态终须移至显在形态。要是没有语言,知性恐怕要被钉在所关心的物像上。知性沉眠于自己的工作中,而后脱离自己,生活遂处于梦游症形态。语言对解放知性贡献极大。其实,由于语言能从某物移至他物,所以在本质上,语言是可以移动的、自由的。以此观之,语言不仅可以从可知觉的事物扩延到其它可知觉的事物,同时也可以从可知觉的事物扩展至对此事物的记忆,再由确切的记忆扩至较模糊的心像,然后由模糊却已显现的心像扩延至表现此心像的表象——观念。至此,整个内在世界即展现在以往着眼于外的知性之前。而此内在世界也是知性运作的景象。知性也正等待着此一机会。知性也利用语言的外物性,由语言引导侵入自己的工作内部。不错,知性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制作器具,但要能制作,即须运用某种手段,这些手段并非完全吻合对象,才加以剪裁,所以会超越对象。这样,知性才能从事多余的工作,亦即脱离利害关系的工作。知性反省自己的步履,发觉自己是观念的创造者,普遍的表象能力,于是对任何与实际行动没有直接关系的对象,都有了观念。基此理由,我们先前才说:只有知性才有可探求的事物。其实,只有知性才会关心理论。知性的理论不仅是知性天生所支配的一般物质,也想涵盖生命与思想等等。

  知性用什么手段、什么工具,亦即用什么方法来逼近这些问题呢?这并不难推测得知。知性本已适应一般物质的形态。知性因语言扩充了自己的运作领域,语言则为指示物象而创出,并非物象以外之物。只因语言可以移动,会从某事物移到另一事物,所以在移动途中,尚未固定于某一事物时,迟早会被知性捉住。知性会把它运用在非事物的对象,这对象到这时候仍隐身不显,等待借语言之助,从黑暗中走到光亮处。可是,语言却借隐蔽此对象,再度把它转化为事物。因此,知性还未利用一般物质,即已遵从因利用物质而习得的习惯,使用尚未有机化的物质形式。知性是为这类工作而创出的。只有这类工作才能使知性获得充分满足。也只有这样,知性才能到达明晰与清楚的地步。

  因此,为了明晰清楚地思考自己,知性必须在非连续形式下观看自己。其实,概念和空间内的对象一样,彼此都存在于其它概念之外。概念也有与对象相同的安定性,因为概念是以对象为原型创造出来的。这些概念集合而形成一个“知性世界”。从本质性格来看,这世界类似固体的世界。但是构成这世界的要素比具体事物的单纯心像更轻盈透明,对知性而言也更容易处理。事实上,概念已非事物的知觉,而是知性凝注于事物的行为表现。因此,概念不再是心像,而是象征。我们的逻辑学是处理象征时必须逆从的规则总体。这些象征来自固体的考察,象征相互间的构成规则仅在显映固体相互间的最普遍关系。我们的逻辑学在以物体的固体性为对象科学中,亦即在几何学中获得了胜利。如稍后所见,逻辑学和几何学本相待而成。固体的普遍性质由直接的知觉而得;由这普遍性的暗示而产生出一种自然几何学。这种几何学再扩充即产生自然逻辑学。最后,由这自然逻辑学再产生出科学的几何学。这种几何学可以无限扩大对固体外在特质的认知。几何学和逻辑可以严密运用于物质。在物质中,这两门学问都轻松自如,可以分途而行。然而,一走出物质领域,纯粹推理就须接受与两者完全不同的常识监视。

  因此,形成知性要素的能力,其目的乃在将物质改变成行动的器具,亦即变为语源意义上的器官。生命不会仅以孕生有机体即告满足,还要附带把无机物送给有机体,无机物也希望借生物力量转化为庞大器官。这是生命赋给知性的第一件任务,因此知性仍然继续摆出一副受无生命物质魅惑的姿态。知性是眼光外视,使自己处于己身之外的生命。它先采用无机的自然历程为法则,然后老老实实踏上这条路。一旦知性转身走向生物,与有机组织相对时,便极为惊异。这时,知性不论做什么都要把有机物分解为无机物,因为知性若不从自然方向转身面对自己,就不能领会真正的连续性、真正的连动和交互的渗透等,一言以蔽之,即不能领会生命此一创造进化论。

  在此,先讨论一下连续性。在生命形象中,最容易接近感觉。甚或接近感觉所扩延的知性的就是给我们行动线索的生命形象。我们想改变某对象,就须把这对象看成可分割的非连续体。从实证科学的观点来看,将有机组织分解为细胞时,即可达成无与畴匹的进步。但是,一研究细胞,便发现细胞也是一个有机体。而且,这有机体越深究,越显示其复杂性。科学越进步,则并立于外,形成一生物的异质要素便越增多。以此观之,科学似乎越来越逼近生命了。或者恰好相反,越仔细推究这些并列部分,生命中的真正生命便越往后退。学者当中已经有人把有机体的实质看成连续,认为细胞是人为拟制的。此一见解即使到最后占了优势,也不过是分析生物的一种新方法,从而也是新的非连续性,而且距生命的真正连续性反而越来越远。其实,这种连续性无法从知性获得,因为知性仅委身于自己的自然动向。这种连续性含有许多要素,同时也含有所有要素的互相渗透。这两种性质在我们制作活动的领域中,从而也在我们知性活动的领域中,几乎无法调停。

  我们在空间中分离,也在时间中固定。知性并不是为思维原义中的进化——纯粹动态的连续变化——而创造的。在此不拟多赘,容后另设一章深入探讨。在此只略加叙述。知性把转化(devenir)看成一系列的状态;毎一状态都与本身同质,所以不会变化。我们注意到这些状态中某一状态的内在变化时,我们又立刻把这状态分解成另外一系列的状态,认为这些状态合而为一,即构成此一内在变化,这些新的状态全都不变。如果这些状态的内在变化又引起我们注意,我们又立刻把这内在变化分解成一系列新的不变状态。如此连绵分解,以至于无穷。在此,所谓思维不外是重组。但重组的是已知的要素,从而也是安定的要素。因此,我们只能无限追加下去,以模拟转化的动势。转化本身以为我们已经捉住它,想不到却已从我们手指间滑落。

  知性常想重组,而且想用既有物重组。正因为如此,知性反而抓不住历史每一瞬间展现的新物。知性不允许有不能预测的东西存在。知性排斥一切创造,一定的前提可引出以前提函数计算出来的一定结论,这样我们的知性即告满足,一定的目的会产生达此目的的一定手段,这点我们也能了解。在这两种情况下,我们所关心的是以既知者构成的既知者,亦即旧事的反复而已。我们的知性在此非常舒适。对于任何对象,我们的知性都会加以抽象、分离、消去。如果需要,还会用事物以同样方式经历的近似等值物来代替对象。但是,毎一刹那都是新的贡献,都有新的东西不断涌现;新形态一旦产生,即使可以说原因决定了结果,也无法预知它会变成什么样子,因为原因是独特的,已形成结果的一部分,而且与结果同时形成,既决定结果,又为结果所决定。这些现象,我们可以在自身之内感知;在自身之外亦可由共感(Sympathie)察知;但不能用纯粹知性的用语表现,也不能在狭隘意义中思考。这种现象只要考虑到知性的使命,就不足为奇了。知性探求、发现的因果性已表现出我们制作活动的机构。在此,我们以同一要素无限地组成相同的全体,并且不断重复同一运动以获得相同的结果。对我们的知性来说,目的性就是我们制作活动的目的性。在此,我们根据预知的模式工作;换言之,根据旧的模式或已知要素构成的模式工作。就发明而言,它是制作活动的起点,但我们的知性无法在发明涌现时——亦即在它不可分之点上——掌握它;也无法在它的天才层面——亦即在它的创造层面上掌握它。发明是不可预知的全新之物,但在解释发明时,却经常把它分解成已知的要素或旧的要素,并把这些要素排成不同顺序。知性既不承认全新之物,也不承认完全的转化。总之,知性不能掌握生命的本相,就像知性不是为思考此一对象而创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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