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不错,我们确实相信,数学有井然的秩序,所研究的对象有完全的和谐,数与图形内含着逻辑性,对同一主题的推理无论多分歧复杂,经常都可以得到同样结论。可是考虑到这些时,若把表面具有实证性的特性视为非实证性的体系,认为其中没有真正的实体,我们便会有所怀疑。不过,千万不能忘记,我们的知性已确认并赞赏这种秩序,也朝对象的运动方向前进,而此对象已行至物质性与空间性。知性分析这对象,分析得越复杂,知性在对象中发现的秩序也越复杂。这秩序及复杂性和实证的实体同一方向,所以对知性有必然的影响。

  诗人向我朗诵自写的诗篇,我可以趁兴进入他的思想中,浸润在他的情感里,重新体验他在诗句中所发散的单一气氛。于是,我和他的灵感发生共鸣,并借连续性的运动追随他。这连续性的运动和他的灵感一样,是一不可分的行为。以前浸在意义中的声音已带着物质性,逐一展现而且极其清晰,我才能松弛我的注意力,解除内心的紧张。正因为这样,我才不必附加什么。只要去除些东西就行。我越解除紧张感,继起的声音越不相连属,而成个别物。文章可分解为若干语句,语句又可分为若干字,每一字我都能知觉得到,于是我越来越走进梦想。眼前仿佛浮起一张想象的纸片上许多字正组队前进。对于文字组合的精确、行列的整然有序、文字对语句的密切站台,语句对文章的严密一致,我惊叹不已。越走向松弛此一消极方向,我就越能创出广延性与复杂性。复杂性越增加,在要素间保有无比支配力的秩序便越令人赞赏。可是,这复杂性与广延性并没有显示什么实证性,却表现了意欲的不足。另一方面,秩序其实只是复杂性的一面,所以会随复杂性而增加。我们越在不可分的整体中象征性地肯定种种部分,这些部分的相互关系也必然愈发繁多,因为这实体化的整体已因注意力的分散而分解为象征性的要素,但不可分的整体仍然控制着这繁杂多样的要素。如此比较,大体可知,实证性实体的同一控御、某根源运动的同一逆转,不仅可以在空间中创出广延性,也可以创出我们的数学在空间中所发现的美妙秩序。不过,这两种现象仍有差异,即语句和文字是由人类积极的努力发明出来的;空间则如两数相减必得其差一样,是自然产生的。可是,不管哪一种现象,各部分的无限复杂化和部分相互间的完全调整,都同时由逆转而产生。此一逆转其实是证实实体的中断,也就是实证实体的缩小。

  我们的知性运用是以几何学为目标。到达此一目标,知性运作才算完成。但是,几何学必先于此一运作(因为这些运作绝不能再建构空间,只能把空间当作既有,加以接受),所以成为知性的大原动力,使知性展开活动的,显然就是内含于空间表象的潜在几何学。这只要考察知性的两大本质功能——演绎能力与归纳能力,即可明白。

  知性的本质功能:几何学与演绎

  先谈谈演绎。我在空间内画一图形时,同一运动产生了这图形的性质。这些性质在这运动中既看得见,也触摸得到。我在空间中感觉到、并体验到定义与归结的关系、前提和结论的关系。因经验的暗示,在我心中产生的其它概念,只有一部分可以先验地重建。因此,这些概念的定义并不完整,概念所用的演绎不管如何严密地把结论和前提结合起来,也难免不完整。我随意在沙上画出三角形的底边,而后在其两端画出两个角,如果这两角相等,则两斜边亦相等。圆形不变,却把它翻转过来,两边依然相等。这种情形,我们已确实知道,也绝对了解。我在学几何以前就已知道了。所以,在学术性的几何学出现以前,已经有自然的几何学。其明晰性远超过其它的演绎。其它的演绎均与性质有关,但与数量无关。所以,其它的演绎当然是依据性质而成立,惟于性质中隐然寓有数量。但切不可忘,位置与数量的问题,是我们的活动最先设下的问题,这问题在反省的知性尚未出现时,已由外化为拧动的知性解决了。原始人比文明人更能测计距离,确定方向。原始人能够在记忆中勾画走过的复杂道路略图,从而直接回到自己起程的地点。动物不能演绎,不会创出概念,这是因为动物不会表现等质的空间。只要有这种等质的空间,就会同时拥有潜在的几何学。这种几何学顺势而下,即演为逻辑。哲学家不愿意从这角度观看事物,主要是因为在他们看来,知性的逻辑作用是精神积极努力的结果。如果我们把“精神性”一词解作不断自新创造的发展,亦即不断向不以前提测度、不受与前提之关系决定的结论进展,我们就可以这样说:表象作用若经由预含结论的前提,而在必然的决定关系中摆动,便已向跟精神性相反的物质性方向发展。从知性观点而言,所谓奋勉之力,本身即是放弃。从知性来看,几何学是从空间自动产生,逻辑则从几何自动产生,其实这是倒因为果的谬误。反之,若空间是精神松弛运动的终极点,我们就须设逻辑和几何学,才能承认空间。逻辑和几何学是在某一进程的轨道上,这进程的终极点即是纯粹的空间直观。

  在心理和精神科学中,演绎的效力究竟多么微弱,并不十分引人注意。在这领域中,即使能从事实所证明的命题中引出可以证明的结论,也只能到某种程度而已。要使演绎的结论合乎生命的曲折,非诉诸常识不可,换言之,必须诉诸不断演化的真正经验。在精神本体中,演绎只有在比喻的事物中才有所成;也只有在精神可转移为物理学,亦即可译为空间象征的范围内,才会成功。比喻并不透彻。就像曲线永远不会跟切线合而为一一样。对演绎此一弱点所显现的奇妙处(甚至可说是反讽处),怎会不觉惊讶呢?演绎其实是精神力所推动的纯粹精神作用。这种作用似乎只有在精神实体和精神领域中才能感觉到回家的舒适,得以任意展翅翱翔。然而却决非如此,演绎作用一放入其中就立刻停止不动了。相反的,在几何学、天文学、物理学中,我们一旦与自身以外的事物发生关联时,演绎才是全能的。可是,即使在这些领域之内,如果没有观察与实验,也不能建立起原理,也就是说不能发现我们该在何种状况下考察事物。即使在最恶劣的状况下,只要运气好,也可以立刻发现原理之所在。一旦得到这种原理,就可以从中引出种种结论,这些结论也可获得经验证明。因此,演绎是合于物质发展的作用,是模仿物质动态分节的作用,总之,是在满布物质的空间中,尚未展开即已获得的作用。演绎在空间里,或在空间化的时间转动时,即能自由活动。持续把棍子插入转动的车轮中,停止了这项作用。

  几何学与归纳

  由此观之,演绎如果没有“空间直观”此一观念在背后支持,就无法展开。归纳的情形亦然。从同一条件期望同一事实的反复,就无须像几何学家那样思考,甚至不需要思考。动物的意识也能完成这项工作。而且,生物体虽独立于意识,却能够从自己所处的继起状况抽绎与自己有利害关系的类似点,适当地响应所面临的剌激。可是,身体的机械反应或期待与知性作用的归纳相距甚远。归纳是来自一种双重信念,即因果已存在,同果生于同因。若挖深这双重信念,即可知此信念包含了一种现象:实体可分为群,群又可视为实际上孤立的东西。例如,用炉上的水壶烧水;操作及其所需的对象其实跟其它许多对象和操作有关联。再深究下去,则我们的整个太阳系都跟空间此一地点所做的事情有关。可是,就我所追求的此一特殊目标面言,“水——壶——火炉”这一群看来似已形成一个独立的小宇宙。以上乃我所确认的事项。当我说到这小宇宙常以同一方式进行,热到某一时间,水必沸腾时,我已承认下列事实:如果我具有此一系列的若干要素,此系列即得以完成,这系列是自动完成的,并不是我利用思考随兴使它完成的。火炉、壶、水齐备,又有某段时间的持续,依昨天的经验,我知道要完成此一系列只缺了沸腾,因此明天不管在什么时候,沸腾是会使这系列完成。这信念的基础是什么呢?必须留意的是,这信念常因情况的不同而有确信度之别;小宇宙只包含分量时,信念即带有绝对的确实性。事实上,如果我要决定两数,就不能自由选择差数。如果知道三角形的两边与夹角,第三边就会自动产生,三角形就会自动完成。我可以不拘时地的画出相同的两边和相同的夹角。这样形成的新三角形显然会和最初的三角形迭合。所以,同样的第三边会自动出现使这系列完成。以此观之,就纯粹的空间界定加以推论,如果我的信念完全确实,那么在其它情况下,难道不能认为确实性越接近极限就越完全吗?不仅如此,这极限情况难道不能透过其底见于其它情况吗?难道不能顺应其透明度使这些情况染上几何必然性的色泽吗·其实,我说炉上的水会像昨天那样沸腾,又说这是绝对必然的,这时我已经模模糊糊有了此一感觉。可是,我的想象力已经把今天的炉子重迭在昨天的炉子上,把壶重迭在壶上,把水重迭在水上,把流动的持续重迭在流动的持续上。这样,其它的部分也应该一致。这道理跟重迭两个三角形,两边相合,第三边必相合的道理一样。不过,我的想象力会这样活动,是因为想象力忽视了两个本质点:要今天的系列能与昨天的系列重迭,昨天的系列就必须静等今天的系列;时间就必须停止;一切都必须与一切同时形成。这在几何学上才会发生,也只有在几何学上才会发生。由此观之,无论在几何学家的世界或物理学家的世界归纳都不把时间计入。其实,在归纳中,质也跟量一样,是互相迭合的。如果我在观念上把今天的炉重迭在昨天的炉上,我已明确表示炉形今昨没有不同。因此只要面和棱一致即行。可是,质之一致究何所指?要确定两种性质的同一性,谈如何使之互相重迭呢?可是,我已把合乎第一事象的一切推广到第二事象了。物理学家后来尽力把此一运作正当化,以便尽量把质之差还原为量之差。但是,我已先于所有科学,让质和量同一化了。在我看来,质的背后仿佛已显现出几何学的装置。其透明度越完全,同一事实在同一条件中的反复看来就越是必然。我们越让质的差异融入于空间的等质性中,归纳在我们看来就越确实。因此,无论对演绎或归纳来说,几何学都是理想的极限。以空间性为目标的运动在其进程中留下了演绎能力和归纳能力,亦即留下了整个知性。

  物理法则

  这运动在精神中创造了这些能力,也在事物中创造了“秩序”,我们的归纳借演绎之助,发现了此一秩序。我们的行动得此秩序支持,我们的知性在此秩序中认知自己,但这秩序对我们来说是非常了不起的。同样的伟大原因经常产生同样总体性的结果。而且,我们的科学在可目睹的因果深处发现无数极微小的变化。这些变化越分析,彼此越紧密相关。结果,在这分析的终极点上,物质看来有如几何学。于是,秩序在复杂性的增进中也逐渐繁密,知性对之遂大为叹服。复杂与秩序都与知性同一方向,所以对知性而言具有确实的实体性。可是,我们如果认为整个实体不可分地持续前进,而且不断更新创造,事情就完全不同。物质要素的复杂化和要素之间相互结合的数学秩序,在整体中产生部分的中断或逆转后,便会自动出现。再者,知性因同一过程而与精神分离,但跟这秩序与复杂化配合,于其中看出自己的形象,乃对秩序与复杂化赞佩不已。但在物自体中值得赞赏的是整个实体不可分地前进所完成的创造,亦即不断更新的创造,因为数学秩序不论多复杂精致,也不会把新物导进这世界。反之,这种创造力一旦存在(其实,创造力是存在的,因为我们自由行动时,至少会在我们之中发现这种创造力),就会因为不理自己,而使自己的紧张松缓;因为紧张松缓才扩充自己;因扩充自己,数学秩序就会出现,司掌不同要素的配列;强固的决定论也会出现以结合这些要素,于是展现出创造行为的中断。这种秩序和决定论只与这种中断合而为一。

  表现出物理世界个别法则的就是这种完全消极的倾向。这些法则都没有任何客观的现实性。法则是科学的产物。科学家从某一角度观看事物,孤立某一变量,运用某一惯用的测定单位,以便创出法则。可是,物质内含有近似的数学秩序。这是客观的秩序,科学越进步,就越接近这秩序。因为,如果物质从非广延者因松弛而变为广延者;从自由因松弛而变为必然,则物质尚未与纯粹的等质空间完全合一,已由趋向纯粹空间的运动构成。因此物质也在走向几何学的进程中,数学形式的法则不可能完全与物质一致。因此,物质必是纯粹空间,必须脱离持续。

  在物理法则的数学形式中,从而也在我们对事物的科学认知中,皆有人为存焉。这种现象不论怎样强调,皆不为过。我们的测定单位是惯例的,也可以说与自然的意图没有关系,无论如何假设,也不认为自然会让热的样态和同量的水银膨胀,或一定体积内同量的气压变化发生关系。但是,仅此犹不足尽言。一般而论,所谓测定概属人为操作,其意乃指在实际或观念上使两物重迭若干次。自然根本不会想到这种重迭。自然既不测定,亦不计算。物理学为建立法则,才计算、测定,使“量”变相关。在这方面,物理学成功了。构成物质性的运动延长到终极点——等质空间时,我们才能计算、测定、追踪互为函数关系的各项变化,非这样即不足以解释物理学的成就。要如此延长构成物质性的运动,只要我们的知性自我延长即可。其实,知性和物质性本性相同,亦以同一方式产生,所以我们的知性舍自动向空间和数学趋进。

  认识论依据无秩序观念分析而来的素描

  如果数学秩序是积极的,又有一种法则内在于物质,并且可与我们的法律相媲美,则科学的成就可说是奇迹。其实,我们都很幸运,因为我们没有发现自然的原基,也没有确实地取自然所选择的变量,以决定它们的相互关系。如果物质没有嵌入我们框架所需的一切,科学在数学形式中的成就就无法了解了。因此只有一种假设可以肯定,这就是数学秩序没有积极性,数学秩序是一种中断自动归趋的形式,而物质性即是此一中断(停滞)。

w w w/xiao shu Otx t.Netxiaoshuotxt。com
上一章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鲁道尔夫·欧肯作品集
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创造进化论——诺贝尔文学奖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