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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犟的姑娘——诺贝尔文学奖文集》 作者:海泽

第20章 耶恩森短篇小说集(5)

  很久以前,矮子安东有个弟弟,到哥本哈根去打天下,结果在那儿,有一段不平凡的经历,或许这都是事实。那时住在峡湾的人,多是捕鱼为生。规模较大的农家,住的是石砌的房子,屋顶像金字塔的形状,上面覆盖着稻草的小屋。农家里的人们一次熏制了很多鳗鱼。在那时候,每个年轻人都要参加捕鱼的工作,等到他们从父母那儿继承了房屋和土地之后,也要从事农耕。可是这些年轻的农夫,遇到了台风,就只有到陌生的土地去避难。缘于此,他们到了沙林克和吉田,有时候还会到更远的地方去。年轻人就把自己熏制的鳗鱼挂在货车里,一直运到拉纳斯去。安东的弟弟,就是个大胆的人,他充满了雄心壮志,热血沸腾,一心想出去见识见识。

  可是,过了二三十年之后,他却落魄地回来了。起初,他在哥本哈根的一家人家中当学徒,后来自己开了一家干货店,又经营了一家酒店,他也会有过一两次赚大钱的机会,却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对啦!当他回到老家的时候,除了带来一个孩子之外,身无一物。由于喝过量的酒,身体和脸都浮肿了起来。他的脸红得有些异样,或许这是和他过去某些事有关。

  人们都叫他哥本哈根人。回来的两年间,他住在哥哥家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喝着闷酒。有时面对峡湾饮泣。见到他这种情景,都相信他一定是有难言之苦的伤心事。

  有天早上,渔夫到撒网的地方去,发觉情况有异,以为一定捕到一条特别的鱼。结果,竟是那个哥本哈根人!他把自己挂在钓鱼竿上,像鲱鱼一样地吊死了!

  这么一来,矮子安东就再也不想结婚了,甚至把他那双长靴也收到阁楼里,任其放着发霉。等弟弟的孩子长大后,就当做自己的养子。认养的手续,就是在机器的一端投下钱,另一端就会有一份正式登记的所有权让渡书。

  这个孩子,干脆就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安东。当他二十岁时,已经长成高大傲慢的年轻人,下唇凸出。他很会做事,一有空就抽烟唱歌。参加年轻人的聚会,一定是玩得一身大汗,跳舞跳到翌日清晨。可是,一般人却并不喜欢他,他的个性是很残酷的。

  突然,矮子安东撒手西归了。侄儿继承了他的财产之后,就打算找个新娘。

  他在拉纳斯当骑兵的时候,第一个就被西西儿拒绝。向同伴学英文的安东,用英语说:“没什么!”他叼着烟斗,又到别的农家,想寻找一个新娘。他一路走到峡湾半岛的尖端,可是,却连番地被拒绝。不过,他却是一个富有的年轻人。

  这个半岛伸入峡湾,走到最后就没有路可走了。住在这儿的人,也和别地方的人略有不同。这儿大部分的土地,分别属于两个家族。这两个家族,世代居住于此,在血缘上也沾了些关系,事实上,也可以说是一个家族。不过,仍用着两个家族的名字。有一族姓马雪,另一族叫阿尔雪。这两家人都是富而有礼,从不和人争执,他们个性一向很平稳,但有时也会做出冲动的事。

  安东穿着新流行的胶底鞋,出现在每家农家的门口。最后别人都会暗示他,这儿没有一个适婚的女孩,想当他的新娘,父母也不能勉强她的意愿。

  西西儿之所以会拒绝他,倒不是讨厌他吹牛的那个样子,而是另有缘由的。西西儿是住在山岗那儿马雪的女儿,在她家北方,有一家姓阿鲁雪的大户,那农家有个男孩叫克利斯丁,是西西儿的表兄。两人私下十分倾慕,也曾有过你侬我侬的情话绵绵。这两人原本常腻在一块,现在却互相避而不见,这中间当然是有缘由的!

  西西儿的美貌,说得上是远近驰名,她也二十四五,也不算很年轻了。她是个黑发碧眼的美女,身材窈窕。当她低头钩针时,下巴简直要触到乳房上了,连她呼吸的声音,都可以听到,可以感到她旺盛的青春活力。她有时会突然高兴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此外的时间,她都很冷淡,不是个容易亲近的女人。

  安东要向西西儿求婚之前,就把这事在好几个朋友面前张扬过,并大言不惭地说,现在你们只要等着参加我的婚礼就行了。结果压根儿就不成,安东又载着这些年轻人坐上马车,到渡口去,一个个都喝得酩酊大醉了。安东一路被农家拒绝,就在渡口的酒店,喝了很多掺有咖啡的朋斯酒(就是把酒、糖、香料、蛋、苏打、热水混合在一起的饮料。)众人也都感受他的悒悒不乐。事实上,西西儿可没把安东放在眼里,听到有人论及她和安东,就一肚子火。

  然而,安东听到西西儿和克利斯丁两人感情有多好时,心情真是坏透了。他常猛灌酒,乱唱歌,大吵大闹。他怒冲冲地驾着马车,到处乱跑乱撞。矮子安东饲养了两头红鬃幼马,一直喂它谷类和大麦,现在养大了,前脚都受了伤。安东这种行径,根本不可能获得任何人的尊敬。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桩事情,说来和安东也扯不上直接的关系。那就是住在山岗那一带,有一户小农家的女儿怀孕了,据说婴儿的父亲正是克利斯丁,而克利斯丁也承认这是他一时的逢场作戏,并答应付给对方一笔遮羞费,每月是十克罗尼。这点钱对克利斯丁而言,算不了什么,看来这事很快就能平息了。可是这事被西西儿知道了后,掀得翻江倒海。就在他和那女孩的事被公开的第二个星期,克利斯丁像没事人似的,又来到马雪家中。这时西西儿就开始大声骂起他来,并羞侮他。他说,我们不是很快就要结婚了吗?并把农家女的事提出说明,可是西西儿却不睬他——“听说那个女孩子长得很美是吗?”——“她的脚好像很难看是吗?”——“老远就可以闻到她身上像堆肥一样的臭味,不是吗?”西西儿一边说着,一边笑道。她脸色苍白,露骨地表现出她的恶意。她把扑克牌放在桌上,为他们两人卜起卦来。在客厅的朋友们,不知该怎么打圆场才好。这是一种旧式的扑克牌游戏。先提出问题。如果出现了红心A,那么答案就是肯定的。

  “你们两人是在哪儿见的面?在客厅?在寝室?还是在床上?床下?”

  答案竟然是在床下。她不禁大笑了起来,其他的客人也忍不住开始笑。西西儿又继续卜卦,客厅里面完全静了下来——“你们是坐在让老鼠拉的两轮车上吗?你们可是住在临时搭的小木屋里吗?你们怎么在一起生活的?是互相亲嘴呢?还是互相爱抚?互相呵痒?还是黏在一块呢?”

  克利斯丁受着这样的侮辱,忿忿地坐在椅子上。西西儿得意地扬声大笑,那笑声真是可怕。克利斯丁站了起来,掉头而去。

  “喂!别忘了你的手套啊!”西西儿在后面大声叫道。“你总不能每到一处,就把手放在女孩子的腋下取暖吧!”

  这番吵闹,长久以来,都成了人们的话题,此外又加上了许多评论。

  此后没隔多久,西西儿和他的父亲马雪先生,打扮得很正式,坐着一辆漂亮的马车,打算访问好几家亲戚,他决定乘车到渡口,马雪先生又带了五头猪,打算顺路送到渡口的酒店去。

  马车刚刚停到渡口时,那个求婚受挫的安东,正满脸酒意,疯疯癫癫、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看到那辆漂亮的马车后面,满笼的猪不停地蹿动着,心中不由得一惊。

  “喂!你们打算搬离这个村子吗?”安东一面打着酒嗝,一面问道:“你们的事,我可都知道。”他大声叫道:“可是为了那小孩的事吗?”

  “你不要那么傲慢!”马雪先生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口气却是严厉的。

  安东却爆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像大炮一样,响彻了整个走廊。接着,他踉跄地跑进了放马车的小屋中,爬上驾驶台,两匹红鬃马惊得浑身发抖。

  “怕什么怕,你们这两匹笨马!镇定点吧!”

  安东双手紧握着缰绳,“咴!”地一声,就把放在挡泥板的马鞭握住,高高扬起,猛一着鞭,这时马车就以飞快的速度,疯狂地跑了出去。

  马雪先生看了这样的情景,气得咬牙切齿。

  马车飞速奔跑着,车轮害怕地转动着,简直像要飞离车身。左边的后轮,不知是倾斜了,还是松了——整个马车,就像要急着赶到失火现场的跛脚乞丐一样。

  尚在酒店门外的西西儿,笑得直不起腰来。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车轮,一遇到了拐弯,再也控制不住,左轮砰砰跳了几下,就滚进了沟中。只听得“咻!”地一声,车子像被大风吹着一样,“轰然”倒了下去——安东被抛了出去,形成一个大弧形。车子已经倒了,仍被拖着跑。

  马雪先生一直站着那儿,闭着嘴轻咳了一下,突然惊叫起来!“糟了!”——说着就跑了过去。

  西西儿一直在笑,笑得岔了气,她踉跄地朝门口走了几步,等好些了,她又笑了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马雪和渡船船夫抱着安东,一道回来。他撞上了冰冻的地面,失去了神志。安东悠悠转醒之后,故意又闭上眼睛。顷刻之间,故意装做气绝的样子。这时,他的头正好放在西西儿的膝上。

  安东醒过来不久,西西儿严厉地用责备的口气说:“你那般疯狂的驾车,简直像飞一样!…‘西西儿,你不知道!”安东消沉地轻声说道:“我只是想忘却我的悲伤,这有什么不好呢?假如……”

  两人就再也没说什么了,因为这时马雪先生说要出发了。安东这时也恢复了精力,送他们到马车旁。马雪先生走到安东的身边,给他一枚钉子。

  “我和我们这些猪都过得很好。你最好少开尊口,免得说了什么话惹恼了我。记着!我可是关照过你这一点了!假如你敢再说一次的话,到那时候,我就要把你……”

  马雪先生锐利的目光,盯在安东的脸上,摆出一副要和他挑战的样子。

  于是,这对父女的马车就开动了。

  此后,克利斯丁约莫又去了马雪家两次,很温存地对西西儿说话,希望能和她重修旧好。可是,西西儿却径自走进了厨房,再也不肯出来,不愿和他交一语。

  复活节的时候,安东来了。他这回没有喝酒,表现得很稳重,再次向西西儿求婚,西西儿也慨然应允了。

  马雪先生知道了大为反对。但是他们还是在春天订了婚,决定一个月后要举行结婚典礼。马雪先生也无可奈何,只有依女儿的意思了。

  订婚宴后,安东和西西儿就圆了房,这是当地的习俗。当然,像马雪先生这么守旧的家族,绝不可能违反传统的。

  婚后的九个月,西西儿就生了头一个孩子。她小时候,呼吸常常很困难——有一半的原因是患了气喘的关系——现在倒是好了。

  结婚典礼的那天,安东又喝得烂醉,此后他更是没有一天不喝醉的。此外,他愈来愈爱驾着马车狂奔。还不到一个月,好几匹马的前蹄都给他弄伤了。他每天都和西西儿一块驱着狂奔,两个人都十分疯狂。有一次两个人都从马上摔了下来,可真是颜面无光。

  安东这种残忍的个性,愈发明显地暴露出来。参加宴会时,也是穷奢极欲,大家都以他为耻。他走到那里,就满面春风,滔滔不绝地大吹牛皮。年纪大些的男人,想到竟交了这样一位朋友,有的脸都红了,有的苍白地冷着脸。而安东,他简直像要发疯一样地炫耀自己的富裕,四处宣传。好在大家都知道他的根底,也能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态度。

  西西儿也是一个虚荣的、神经质的女人。她对身受的耻辱究竟有什么反应呢?她的反应是十分异常的。她反而煽动自己的丈夫,用更粗暴的方式表现出来。似乎在希望他早点儿成为一个不能动弹的废物。她对她先生任何疯狂的行径,都能全盘接受,不但如此,还更要他火上浇油,最好弄得不可收拾才好。她还劝自己的丈夫,做出无法想像的事来。

  一天下午,安东还在寝室睡觉。因为前天夜晚,他参加酒宴并赌博,十分劳顿。这时候,西西儿走了进来。客厅的朋友,听到她在说话,可是说些什么,就听不真切了。不过听她的口气,像是在责备丈夫的样子。每一句话,就像抽下一皮鞭,又响、又冷、又严厉。好长一阵子,她充满了憎恨的声音,不断地在责骂她的丈夫。这时,听到了沙哑的叫骂声,和一阵争吵——叫声——和椅子倒下去的声音。

  这对年轻夫妇,既不善于管理房屋土地,对一般舆论也置若罔闻。夫妻两人行事完全南辕北辙,如果安东说“七”,西西儿就一定要说“十四”。他疯狂地驾着马车跑的时候,她就要放开缰绳。

  安东参加了邻村所举办的摸彩活动。他一口气就买下了两百克罗纳的奖券,旁边的人看了,简直吓得目瞪口杲。他醉得厉害,下唇不住地发抖,嘴角衔着烟斗,还流着眼泪。西西儿这时也站在她丈夫的旁边,混在人群中。她也像她的丈夫一样,不管奖券可不可能中奖,她都疯狂地购进。当她抽到一双木底长靴时,就欢呼地大叫起来。她站在那里,脸上冷汗涔涔,也不泄气。认识她的人,都为她变成这副样子感到悲伤落泪。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名誉,众人都为她扼腕是叹。

  两个人如此一掷千金之后,就坐进了马车中。抽中的一大堆废物,就堆在马车后面。但是,安东把那些抽来的奖品再度扬弃到地上。他一握紧缰绳,马就开始吓得发抖。

  马车开始在路上风驰电掣地奔驰起来,车轮像是凌虚御风地划过地面。安东发疯地驾着马车,好像他已变成了魔鬼的化身。两人所过之处,路边房子的玻璃窗都被震得咣咣响。西西儿穿着镶着珍珠的黑外套,坐在丈夫的身边。别人简直无法从她那紧绷的脸上来了解她的心思。

  不过才一年半的时间,这两个人把偌大的房子、土地都卖光了,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人们多方推测,钱到底是怎么花完的。拍卖的时候,沙林克的人也来了。

  他们暂时住在一小户农家里,西西儿这时又生下了第三个孩子。

  但是,安东仍照旧喝着酒。大家认为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疯汉了。人们想,他一直在毁灭自己,好像有一个人在洞里叫他,他拼命地在往黑暗的洞里跑。安东的头发朝上竖立着,他天生就如此。眼睛带红丝,颇像个有超自然力量的人在拉着他去,也很可能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

  住进小农家之后,安东就抛下妻儿,只身到史奇威去了。起初在码头工作,后来就每况愈下,最后成为躺在车站的无赖汉。西西儿已经带着孩子搬回娘家居住,这对她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的侮辱。在史奇威的安东,又和一个女人姘居。

  没有一个人知道,西西儿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有人饶舌对她说她那卑劣丈夫可耻的行径,她就憎恨地瞪着那人,寒着脸,让对方像被刮了一巴掌般地愤怒;若要对她施以同情,她就放声大笑,任何人听了,都会寒到骨子里了。

  一天,安东突然回来了,也没喝酒,但这也不表示他有了多少改变。他还不到三十岁,可是却像被海水冲上岸的人一样,全身浮肿,脸上像被鱼咬过一样。安东就和孩子一道玩耍,沉浸在父子之爱中,他流下泪来。

  第二天,马雪先生清了清喉咙,对女儿说——你们夫妻两人都住在这里可不大好吧!说这话时,西西儿一句也没再吭,两个星期后,她就举家迁出,搬到山岗一带去住。她在那儿,就以织布为生。把丈夫留在家里,给他一些需要的零用钱。安东现在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用了。

  变成宽大、节俭的西西儿,每天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她力排众议,不顾一切地嫁给安东。现在她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自顾自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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