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自杀俱乐部（2）

　　年轻人试图阻止王子的举动，可是，他们中间横着一张桌子，他无法抓住王子的胳膊。

　　他喊道：“悲哀的人啊！你不该全都烧掉的，你该给自己留下四十英镑。”

　　王子重复道：“四十英镑！这是为什么？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快把原因告诉我。”

　　上校也急切地问道：“为什么不是八十英镑呢？那些钱看起来不会少于一百英镑。”

　　年轻人沮丧地说道：“只要四十英镑就能入会了，那里订了很死的规矩。要加入的人得付四十英镑。真是见了鬼，一个人要是没钱，连死都这么难！”

　　王子和上校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色。上校不明白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还好我的钱包里还有不少钱，我随时都可以和高德厄使用这笔钱。可是我必须知道事情的缘由，你一定得把事情明白地告诉我们。”

　　这时候，年轻人方才清醒过来，他用不安的眼神看了看王子，继而又看了看上校，脸突然变得通红起来。

　　他有些怀疑地说道：“你们不是跟我闹着玩的吧？难道你们也和我一样，心里满是绝望，马上就想死去吗？”

　　上校用很认真的语气回答道：“一点也不错。”

　　王子用恳切的语气说道：“我已经证明给你看了。你想想，除了一个绝望透顶的人，谁还会把一大把钞票扔到火炉里去啊？事实就是最好的说明。”

　　“绝望透顶——没错，”年轻人还是有些疑问，“要不然，你就是个有着百万资产的富豪。”

　　王子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先生，我已经说过原因了，我不想再重复这个问题了。”

　　年轻人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全完了？也就是说，你俩和我一样，都是陷入了无法重来的绝境？你们经历了足够多的任意妄为、放纵浪荡的日子，你们厌倦了这种生活，也和我一样钻进了一个死胡同里，想去经历人生最后的疯狂？你们是不是也想……”说到这里，他把声音降了下来，小声说道：“你们要在最后一次放纵中过足瘾？你们为了逃避由一生蠢事所造成的后果，想走这条捷径，想能够轻松而保险地通过？你们想从向牧师忏悔的责任中逃脱？你们想直接迈入那扇敞开的大门里？”

　　突然之间，他停了下来，闭上了嘴，笑了一下。

　　他喊道：“为两位的身体健康而干杯！”说完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接着他就向王子和上校告别：“晚安，和我一样沮丧的朋友们。”

　　他马上就要起身离开了，这时，上校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对他说道：“你还是不信我们。这你就看走眼了。你刚才所说的问题，我们全都能做出肯定的回答，一点犹豫也没有。我可不是个胆小鬼。我也能说出一口地道的英语。我们和你一样，都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生活。我们现在对这一切都受够了，不愿再苟活下去了。在不久以后，我们就会去死，可能是独自去死，也可能是一起去死。既然我们能在这里相识，你和我们又一样这么急迫，只要你不反对的话，我们三人今晚一起去死好了。”上校忍不住高声喊道：“我们三个一钱不值的人组团去死。要是在黄泉路上碰到那些魑魅魍魉的时候，互相之间也能有个关照。”

　　格拉丁的表演得很出色，声情并茂，活灵活现地扮演了一个自杀者的角色。就连知道他底细的王子也困惑地向他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更加被这话所鼓动，面颊通红，双眼也激动得发光。

　　他喊道：“你们和我走在一条道上。”他那样子简直是高兴得发了疯一样。他接着说道：“来，握个手，我们是一伙的了。”他的手很冷，而且让人感觉黏糊糊的。他向上校和王子介绍道：“你们绝对无法想象，我会带你们加入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你们也难以想到，就在你们吃到我奶油馅饼的一刻起，这种莫大的幸运已经降临在你们身边了。我就是那一群人中的一员，那群人数量庞大。我懂得如何快捷地通向死亡。我和他们很熟，他们信任我。我能够带你们去那里，并且你们不需再办任何麻烦的手续了。我能够让你们在死的时候还是个清白之人。”

　　上校和王子要他讲得更明白点。

　　他问道：“你们能凑够八十英镑吗？”

　　格拉丁把鼓鼓的钱包拿出来，在他面前扬了一下，向他证明钱不是问题。

　　年轻人叫道：“幸运的人！我告诉你们四十英镑的用处，那是自杀俱乐部的入会费。”

　　王子好奇地问道：“那个自杀俱乐部是个什么东西？”

　　年轻人回答道：“我来告诉你吧。在这个时代里，科技很进步了。我要说的是科技中最后面的一个项目。靠着这个科技，人们能够向自己痛苦的一生做个彻底的了断。例如，铁路是因为我们业务分布在不同地区，所以为了方便交流才产生的。有了铁路后，人会去到很远的地方，这时便又有了电报，这能让相隔很远的人马上收到对方的消息。在酒店有了电梯之后，客人们也变得轻松了不少，不需再去爬几百级的楼梯了。人生就是这样一台戏，只要这角色能让你感到有趣，每个人都会上台表演，不会在乎自己是否献丑了。可是在这万般的便利之中，依然有些缺憾，那就是如何简单方便地走下舞台。有没有一个快捷的后门呢？或者说，我所说的死亡的快速通道？对于你们这两位有着放弃自己生命勇气的朋友，我敢保证，自杀俱乐部绝对有条件满足你们的要求。不要以为我们这样的人很少，不要觉得我们没人能够求助。想方设法想加入自杀俱乐部的人大有人在。在这个世界上，有着许多像我们这样的可怜人。这些人都和我们一样，厌烦了在那个舞台上扮演小角色，他们只是还对这个世界有着一点放不下，所以才没能下定决心。有些人害怕为此伤害到自己的家庭，觉得这消息传到社会上会让自己家庭遭受耻辱。还有一些人则是没勇气去死，总会在死亡面前转身逃跑。这点我也感受过，我自以为已经能够面对死亡了，可是拿着上了子弹的手枪，怎么也无法扣下扳机，好像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那里阻止我的行为。我自认为没有具备让我走向死亡的力量。这个自杀俱乐部满足了我们这些人的要求，它让我们这些想死的人能够保全自己的声名。对于这个俱乐部的历史、海外机构和运作流程，我是完全不知情的。我只是稍微知道一点内部情况。但是，我出于某些原因，不好向你们透露。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而已。要是两位还想死的话，今天晚上，我就带你们去会场。如果今晚办不到，那也不会拖很久，你们一定能在几周以内告别这个混乱的世界。”

　　他看了看手表，继续说道：“现在十一点了，我们最多还能在这里停留半个小时。你们也就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虑了。这个问题可不像吃不吃奶酪馅饼那么简单，你们可得仔细想好了。”

　　格拉丁上校坦言道：“这可不是件小事，自然要考虑清楚。这个问题关系重大，能不能让我和高德厄先生单独谈五分钟？”

　　年轻人回答道：“这最好了！我就先回避一下了。”

　　上校欠身说道：“有劳你了。”

　　当屋里只剩下这两人时，佛罗伦宙王子问道：“格拉丁，你怎么被这事吓倒了？我看出来了，你变得很不安了，你刚才还是很起劲的啊！我倒觉得没什么可担忧的，并且我也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上校的脸马上变白了，他担心地说道：“王子殿下，允许我提醒一下你，好好顾虑一下自己的生命。你活着不仅对你的朋友很重要，同样也对你的人民很重要。那个人简直是个疯子。要是今晚真的让他如愿了的话，这就是场无法弥补的灾难了。我是个平民，死了也没什么值得惋惜的，可是，你要是有个什么不测的话，我受多么大的苦都是无法偿还的啊。我们的国家将会因为失去你而陷入绝望和混乱之中。”

　　王子镇定地重复道：“格拉丁上校，我说了要调查清楚的。请你像个绅士一样，遵守你的诺言。在任何情况下，只要我没指示你，你就不能向别人透露我的身份。我因为要掩盖身份才远渡到此的。这是我对你下的命令，我再次重申一次。现在，你去把账结了。”

　　格拉丁上校弯腰行了礼，退了下去。他在叫那个送馅饼的年轻人时，脸依然白得像纸一样。接着，他叫来侍者，要他去取账单。王子在那里和那位想自杀的年轻人聊得正起劲，镇静自若，他正向对方说着宫廷里发生的滑稽戏。他很谨慎，不露声色地避开了上校哀求的眼神。在这之后，他选了一根雪茄，显得比平常更加用心。他挑好雪茄，把它叼到了嘴里。在三人里，他的面容最为从容。

　　账单递了上来，王子给了侍者一大把的零钱，这把侍者弄得很吃惊。三人下了楼，招手叫来了一辆四轮马车，坐上车离开了。不久以后，马车便停了下来，他们在一个黑院子门口下了车。

　　在格拉丁给了车钱以后，年轻人转身向佛罗伦宙王子走去，说道：“高德厄先生，现在还不晚，你还能回到过去那种花天酒地的生活里去。汉默斯先生你也是，进行下一步以前，也请好好考虑一下。要是你们决心还不够坚定的话，在这个十字路口上你们还能转身离去。”

　　王子说道：“先生，你在前面带路好了，我这人不走到头是不会后悔的。”

　　这位领路人说道：“我很满意你坚定的决心。在面对生死时，可没几个人能像你这样镇静自若的。事实上，你们并不是我第一次带过来的人，我的朋友也被我带来过，他们一些人已经先我而去了，我不久后也会和他们在同一个地方相聚的。当然，对于我的这些事，你们可能没兴趣知道。你们先在这里等几分钟，我去为你们做些引荐。”

　　年轻人说完话就向他们挥了下手，之后，就消失在了大院里。

　　格拉丁小声对王子说道：“我陪着你经历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可是今天这件事是最荒唐，也是最危险的。”

　　王子说道：“这话我很赞同。”

　　上校极力劝王子放弃，继续说道：“现在离开还不迟。我们还有逃走的机会。我请求王子殿下，把握这最后的机会，逃离这危险的境地吧。要是再向前走一步的话，一切就难以挽回了。蒙陛下的关爱，让我能够自由地考虑得失，有权力作出判断。在当前的局势下，请允许我擅自向陛下提出这个建议。”

　　王子把嘴里的雪茄取了出来，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扫了上校一眼，说道：“我是不是能够这样理解了，上校先生是胆怯了吧？”

　　上校带着自豪的语气说道：“我绝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担心，你绝不会想不到这点。”

　　王子并没因上校的无礼而发火，回答道：“我当然明白。可是，我也提醒过你了，你对我说话该使用什么样的态度。也罢，不谈这点了。”

　　他看到格拉丁露出惊慌的样子，准备向他道歉，急忙说道：“没关系，我不怪罪你了。”

　　他倚靠在栏杆上，安静地抽着烟，一动不动地等着年轻人的归来。

　　在年轻人回来后，他问道：“好了吧，能允许我们进去了吗？”

　　年轻人回答道：“跟我进去吧。主席在书房里，他答应在那里会见你们。不过他要我提醒两位，虽然我为两位做了担保，可是俱乐部需要审查两位才允许你们入会。要是接收会员时有些差池，整个社团的秩序都会受到影响的。”

　　王子和上校凑在一起，在那小声说了一会话。他们做了一番周密的准备，各自扮演好了他们所熟悉的角色，准备同年轻人进去，去书房会见俱乐部的主席。

　　路上并没见到让人胆怯的阻碍，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大门大敞着，书房门也没关，在那半掩着。年轻人带他们来到一个屋顶很高的小房间里。

　　年轻人对他们说道：“他马上就过来。”说完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