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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教育》 作者:福楼拜

第44章 下卷(4)

  “你们不能阻止我高喊:永远热爱我们亲爱的法兰西!也永远热爱我们的共和国!”

  贡板这时讲话了:

  “公民们!公民们!”

  由于他再三重复着“公民们”这句呼语,会场终于安静下来了,他将自己那双近乎残废似的红手撑在讲台上,身子向前挺着,眯着眼睛说:

  “我认为应该把小牛犊的头的范围再扩大一点这是一个历史典故,十七世纪英国独立党举行宴会时,吃小牛犊的头,以庆祝自己的胜利。贡板这句话的意思是要让更多的人参加到“改革者的宴会”中来。。”

  大家都不做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小牛犊的头。”

  这时,会场上有三百个笑声同时一起爆发出来,连天花板都震动了,在这些被逗弄得发狂似的脸孔面前,贡板开始退缩了,他带着非常气愤的语调说:

  “怎么!你们连小牛犊的头都不知道!”

  会场上顿时群情激昂,一片狂乱。人们支住两肋,有人甚至跌倒在地上和凳子下。贡板也受不了,勒冉巴尔跑到他身边,想把他拉走。

  公民说:

  “不行!我不走!我要坚持到底!”

  这种回答使弗雷德利克下定决心要进行演讲,他在左右寻找他的朋友们支持他的时候,发现白勒兰在他前面的讲台上,艺术家居高临下地对群众说:

  “我想稍微了解一下,你们当中谁是艺术界的候选人?我画了一幅画……”

  一位颧颊上长着红斑的瘦个子男人粗暴地回答:

  “我们用不着什么画!”

  白勒兰叫嚷着说别人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另外一位用很悲痛的语调说:

  “难道政府不应该早就颁布法令取缔卖淫嫖娼和消灭贫困吗?”

  这句话立即引起了人民群众的共鸣,于是,他就愤怒斥责大城市的腐化堕落现象。

  “真是可耻!应该在这些龌龊的资产者走出金屋的时候,就抓住他们,向他们脸上吐唾沫!至少,政府不应该纵容荒淫。可是,关卡上的那些职员对待我们的女儿和我们的姊妹经常很不规矩……”

  远处有一个声音喊道:

  “真好笑!”

  “赶出门去!”

  “他们收我们的税来供他们荒淫作乐,所以,演员的酬金丰厚……”

  戴勒玛尔喊着:

  “我来讲一讲!”

  他一下跳到讲台上,扒开其他的人,摆好架式,声称自己讨厌那些空洞的指控,夸大喜剧演员的文化使命。既然剧院是国民教育的中心,所以他投票赞成剧院改革,而首先要改的就是取消经理,废除特权!

  “对!任何特权都要废除!”

  这位戏子的表演大大激发了群众,于是,带有破坏倾向的提案一个接一个地提出来了。

  “撤销法兰西学院!”

  “撤销法兰西研究院!”

  “不要教会!”

  “取消高中毕业会考!”

  “废除大学学位制度!”

  塞内卡尔说:

  “大学学位要保留!但是授予学位必须经过普选,经过人民同意,人民是惟一真正的法官。”

  此外,最有益的还不在于这个,首先要超过那些富人的最高生活水平。他还介绍说,那些富人们居住在镀金的天花板下面,个个罪恶累累;而穷人们培育了所有的道德,却生活在简陋的破屋子里饿得要死。听众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他不得不停止讲下去。足足有好几分钟,他合上眼皮呆在那儿,昂起头,如同在他掀起的怒潮上摇晃着一样。

  随后,他以一种独断专行的方式进行演讲,字字句句像法律一样不可侵犯。国家应该垄断银行和保险公司,遗产继承制度应该被取消。应该为广大劳动人民建立社会保障基金,还有很多其它的措施在未来也是适用的。对于目前来说,这些措施已经够了。说完后,他又回到了选举的问题上:

  “我们需要的是纯洁的公民,具有崭新面貌的人!有谁能毛遂自荐吗?”

  弗雷德利克站起来了。他的朋友们都在下面小声地赞许他。可是,塞内卡尔却装出一副富基埃·坦维尔富基埃·坦维尔(1746—1795),律师,在法国大革命中,被任命为革命法庭的检察官,后来被送上断头台。的脸孔,开始询问起他的姓名、经历、生活及品行。

  弗雷德利克简单地作了回答,咬着嘴唇。塞内卡尔问有没有人反对他的候选资格。

  “没有!没有!”

  可是,他回答说有,他就看出他有不够当候选人资格的地方。人们都俯身向前,洗耳恭听着。他说,这位提出候选人申请的公民,原来答应捐一笔款给一个民主机构——一家报社,但后来没有捐。此外,二月二十二号,尽管有人多次通知他,可是他还是没有到先贤祠广场去集合。

  杜萨迪耶大声说;

  “我发誓,他那天到杜伊勒里宫去了!”

  “你能发誓曾在先贤祠见到过他吗?”

  杜萨迪耶低下了头,弗雷德利克默不作声,他的朋友们感到很难堪,都焦急地看着他。

  塞内卡尔又接着问:

  “至少,你认不认识一位革命者,他能向我们担保你的德行?”

  杜萨迪耶说:

  “我可以担保!”

  “哦!这还不够!还要一个人才行!”

  弗雷德利克向白勒兰转过身去。画家不断地用手势回答他,意思是说:“啊!我的老朋友,他们拒绝了我的要求!真见鬼!这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弗雷德利克用胳膊肘子推了一下勒冉巴尔。

  “是的!是真的!现在是时候了!我马上去!”

  勒冉巴尔跨过平台,指着跟在他身后的西班牙人说:

  “公民们,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一位巴塞罗那的爱国志士!”

  这位爱国者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像木偶人一样转动着他那银色的眼睛,一只手搁在胸前说:

  “公民们!我非常尊重你们给我的荣誉,你们有一颗火热的心,你们的关怀无微不至。”

  弗雷德利克喊着:

  “我要求发言!”

  西班牙人接着讲下去:

  ——自从卡的斯宪法,即西班牙自由基本公约颁布以来,直到最近一次革命为止,我们的祖国涌现了无数英勇牺牲的烈士。

  弗雷德利克再次大声宣讲,以便让大家听到他的讲话:

  “可是,公民们!……”

  西班牙人继续说:

  “下星期二,在玛德兰教堂,有一个追悼仪式将要举行。”

  “简直可笑,没有一个人听得懂他讲什么这位西班牙人讲的是西班牙语。!”这句话惹怒了群众。

  “滚出去!滚出去!”

  弗雷德利克问道:

  “谁滚出去?我?”

  塞内卡尔郑重其事地说:

  “正是你!出去!”

  他起身走了出去,而那位伊比利亚人伊比利亚是古代西班牙的称谓。的声音一直跟着他:

  “全体西班牙人民都希望看到各个俱乐部和国民自卫军的代表能在一个合适的场合聚会。一篇纪念西班牙和全世界自由的悼念文章,将由巴黎教会的一位教士代表在佳音厅宣读。我虽是另一个国家的公民,但我愿意把法兰西人民看做是世界上第一流的人民。光荣永远属于法兰西人民。”

  一个流氓挥舞着拳头,冲着弗雷德利克吼道:

  “你这个贵族崽子!”

  听到此话,弗雷德利克气愤至极,赶忙溜向院子里。

  他责备自己太死心眼。总之,他不考虑一下别人对他的指责是有道理的。作为一名候选人,这是多么可悲的想法啊!可是,他们这帮人是多么蠢!多么傻!他把自己同这帮人进行比较,觉得别人狗屁不如,这才减轻了他的自尊心所受到的伤害。

  过后,他想着有必要去看看萝莎妮。在经历了这许多的浮夸和出尽了洋相之后,他觉得那个女人温柔的身躯会给他带来一种宽慰。她知道他当天晚上要去俱乐部演讲,但是,当他进去时,她甚至连问也不问一下。

  她坐在炉子跟前,拆着一件裙子的内衬,她做这件事儿,让他没有想到。

  “喂!你在忙啥?”

  她冷冰冰地回答说:

  “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在缝补我的破衣服,这就是你的共和国。”

  “为什么这是我的共和国?”

  “不是你的,那未必还是我的不成?”

  于是,她开始责备他,把这两个月以来法国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牵扯到他的身上,控诉他发动了法国革命,弄得别人家破人亡,富人们纷纷离开了巴黎,而她自己不久也会死在慈善医院的。

  “你可以自由自在地信口开河,你现在有进款了!不过,老是像这样下去的话,你的进款也保不长了!”弗雷德利克接着说:

  “这是有可能的,忠心耿耿的人是总会被误解的。如果一个人没有自己的良知,同那些草包搅混在一起,那也真是有愧于自己的一片痴心。”

  萝莎妮盯着他,睫毛聚在了一起。

  “嗯?什么?什么一片痴心?看样子先生是失败了?那太好了!看你以后还捐不捐钱给那些爱国者。啊!你别骗我!我知道你捐给他们三百法郎。因为她是要靠别人来养活的,你的那个共和国!好吧,你去同她睡觉吧,我的小白脸!”

  听完情妇的这一派胡言乱语,弗雷德利克从他最初的失意转向了一种巨大的失望。

  他退到了房间的最后面,她来到了他的跟前。

  “瞧你这个熊样!你想想看!一个国家就像一个家庭一样,总得有个家长,否则,人人都来揩国家的油。首先来说吧,大家都知道勒德吕·罗林背了一身的债!至于那个拉马丁,你怎么能叫一个诗人去懂得政治呢?唉,你真是白白地摇头,枉然相信自己比别人聪明,这可一点也不假!但是,你总是吹毛求疵,别人就不能同你搭句话!比如富尼埃·封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在圣·罗什开了几个商店,你知道缺多少钱吗?缺八十万法郎!还有戈梅呢,对面的那个包装工,也是一位共和党人,他喝了过多的苦艾酒,拿起一把火钳来砸他老婆的头,像个疯子,马上有人要把他送进医院了。他们这些人全是这样,这帮共和党人!一个卖不出去,削价百分之二十五的共和国!啊!不说了!你吹牛去吧!”

  弗雷德利克走了。这个花姑娘的愚蠢突然暴露在一种下等贱民所讲的语言之中,简直让他恶心得要吐。他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位爱国者。

  萝莎妮的坏脾气与日俱增,华娜斯小姐用自己的热情去激励她。她自以为使命在身,就发狂似的同萝莎妮高谈阔论,极力说服她,在这方面,她比其女友要老道得多,用一些论据来压服她。

  有一天,华娜斯来的时候,对余索奈大发牢骚,因为他在妇女俱乐部里刚刚说了一些不干净的话。萝莎妮倒是很赞成他这种行为,甚至声称她要穿着男人的礼服去“告诉她们所有的女人要做什么,并且还要用鞭子抽她们”。正在此时,弗雷德利克走进来了。

  “你来陪我一起去,对吗?”

  女人们不顾弗雷德利克的在场,还是喋喋不休地争论着,一个装着资产者,另一个扮着哲学家。

  依萝莎妮看,女人生来就是为了爱情,或者是为了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而华娜斯小姐则认为,妇女在政府中也应该有自己的位置。从前,高卢女人高卢人是法国人的祖先,妇女参与社会政治活动。可以制定法律,盎格鲁·萨克逊女人盎格鲁·萨克逊人是日耳曼民族的祖先,妇女在家里是贤妻良母,在外是同样上战场。也同样如此。胡龙人的妻子还参加国务会议胡龙人属于印第安红种人,主要聚居在加拿大的翁塔里奥地区,居民自由,无法律约束,妇女参与政事。。随着人类文明事业的发展,人人负有共同的责任,妇女们也都应该来参加,最后以博爱来代替利己主义,以联合来代替个人主义,用伟大的文化来代替诸侯割据。

  “行了,行了!你现在懂文化了!”

  “为什么不能懂呢?再说,这关系到人类的发展,关系到人类的未来!”

  “还是管管你自己的事情吧!”

  “这就是关我的事!”

  女人们生气了,弗雷德利克从中调解。华娜斯争论得脸红脖子粗,她甚至说支持共产主义。

  萝莎妮说:

  “这简直是说鬼话!共产主义能实现吗?”

  于是,华娜斯小姐就举例为证,她引用爱赛教派爱赛教派是犹太教的一种,隐居山林,过着原始共产主义生活。、摩拉维亚兄弟会摩拉维亚兄弟会是宗教改革家胡斯(1369—1415)的信徒们组成的一个教派,他们过着一种共同的集体生活。、巴拉圭耶稣会巴拉圭耶稣会是十七世纪初西班牙殖民者在南美洲小国巴拉圭建立的,他们以耶稣会教士组成殖民政府,统治土人。以及生活在奥弗涅省梯也山区

  的班贡家族为证。由于她过余地手舞足蹈,她的表链搅进一只挂着小金羊的琉璃镯子里去了。

  萝莎妮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惨白。

  华娜斯小姐继续解开她的小饰物。

  萝莎妮说:

  “你别再煞费苦心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你的政治见解了。”

  华娜斯的脸红得像个少女,问道:

  “什么?”

  “哦,哦!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弗雷德利克没有听懂。但是很明显,在她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比社会主义还要重要,还要隐秘的事情。

  华娜斯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即使是的又怎么样呢?这是一笔借款,亲爱的,以债还债嘛!”

  “哎哟,我并不否认自己也有债务,不就是几千法郎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至少我是借的,并不是偷来的!”

  华娜斯小姐忍不住好笑。

  “啊!我可以把我的手扔进火里发誓。”

  “但要小心,你的手太干瘪,会烧着的。”

  这位老姑娘向她伸出右手,正好举在她的眼前说:

  “不过,你的那些男朋友还觉得我的手正合他们的味口呢!”

  “那是一些安达卢西亚男人,对吗?他们讲起话来呱啦呱啦的,浑身是劲!”

  “骚货!”

  女元帅深深鞠了一躬,回答说:

  “谁还骚得过你呢!”

  华娜斯小姐再也不答理她,只见她的太阳穴上沁出了汗珠,眼睛盯在地毯上,喘着粗气。最后,她走到门边,哗啦一下把门推开说:

  “再见!你等着好戏看!”

  萝莎妮回答:

  “悉听尊便!”

  萝莎妮内心非常痛苦,她一下倒在沙发椅上,全身颤抖,嘴里结结巴巴地骂着,泪水夺眶而出。难道是华娜斯小姐对她的威胁在折磨着她吗?不是!她才不把她放在眼里呢!想来想去,可能还是有另外一个人欠她的钱吧!不是钱,而是那只金绵羊,一件礼物;她哭着哭着,戴勒玛尔的名字不觉从她的嘴里滑了出来,原来,她是爱着这位戏子的呀!

  弗雷德利克心里想:“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同我亲热呢?那个戏子为什么又回到她身边了呢?是谁让她缠住我不放呢?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萝莎妮还在继续小声哭着。她总是侧身躺在沙发边上,右颊托在她的双手上,真像一个娇柔可爱的小动物,既天真,又伤心,弗雷德利克不由得靠近她,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于是,她向他做出了种种温柔的表示;王爷走了,他们可以自由了,但她眼下感觉到有些……拮据。“你那一天亲眼看见了,我还在缝补一条旧裙子穿呢。”如今马车也没有了,这还不算,家具店老板还威胁说,要搬走房间和客厅里的家具,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弗雷德利克想答应她说:“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付清的!”但他一想,这个女人可能会撒谎。他以前吃过女人的亏,现在学乖了。他只是简单地安慰了她几句。

  萝莎妮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她必须退还家具,搬出德罗奥街漂亮豪华的住宅。她另外在普瓦索尼埃尔大街租了一套房子,在五楼上。她原来房子里的那些古玩珍品足以将现在的三个房间装扮得非常俏皮。她有几幅中国遮帘,阳台上有一幅挂帐,客厅里有一块崭新的骰牌桌布,还有几只玫瑰色的坐垫。为了购买这些物品,弗雷德利克曾经花了不少钱;他内心充满了做一个新郎官的喜悦,似乎终于拥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他非常喜欢这个地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到这里来共度良宵。

  一天早晨,当他正要从前厅出来的时候,在四楼的楼梯上,发现一位头戴国民自卫军军帽的人走了上来。他上来干什么,究竟要到哪儿去?弗雷德利克等着看看,那人低着头一直往上走。他抬起了眼睛,原来此人是阿尔努先生。情况再清楚不过了,他们两个人的脸同时红了起来,都感到同样的尴尬。

  阿尔努第一个找到了摆脱窘境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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