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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运:德语国家中短篇小说选》 作者:霍夫曼

第4章 霍夫曼(4)

  作曲家B逃走以后,顾问便动手去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的女儿。这时候安冬妮慢慢睁开眼睛,发出一声长叹,随即又像死去了似的把两眼再次合上。克雷斯佩尔禁不住绝望地大声号啕起来。女管家请来的大夫解释说,安冬妮的病尽管来势凶猛,却是毫无生命危险的偶然现象。果不其然,她恢复之快超出了顾问的期望。自此,姑娘就像个孩子似的眷恋着克雷斯佩尔,接受着他的宠爱,以及他的那些个古怪脾气和奇思异想。她帮助父亲拆卸旧提琴,装配新提琴。每当有谁要求她唱歌,她都断然拒绝,并且微笑着对父亲说:“我不愿再唱歌,但要为你而活着。”自然,顾问是尽可能避免她碰上这种情况,因此也就不乐意带她出门见人,并小心地躲开所有音乐。他知道得很清楚啊,要安冬妮完全抛弃已经练到炉火纯青地步的声乐艺术,她内心会有多么痛苦。后来,当顾问买到那把为安冬妮陪葬的小提琴,准备也拆开来的时候,姑娘却神情哀伤地望着他,轻声地说:

  “这把也拆吗?”

  顾问自己都不知是受什么神秘力量的驱使,他不但没有拆这把琴,反而用它拉起来啦。他刚刚拉出头几个音符,安冬妮立刻高兴得大声嚷嚷起来:

  “啊,这就是我的声音……我又能唱歌啦。”

  可不是嘛,这琴的银铃般明亮的声音,真是奇妙极了,就像从人的胸腔中发出来似的。克雷斯佩尔深为感动,演奏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精彩,当他使出全副心力,充满深情地奏出大胆的起伏悠扬的旋律来时,安冬妮猛地一击掌,兴高采烈地欢呼道:

  “啊,我唱得真好!我唱得真好!”

  从这时起,她的生活中便充满了宁静,充满了欢乐。她经常对顾问讲:“我又想唱歌了,爸爸!”顾问于是立即从墙上取下琴,拉出安冬妮会唱的那些最美妙动人的歌;她呢,便打心眼儿里感到幸福。

  在我第二次到达H市的前一天夜里,顾问仿佛觉得隔壁有谁在弹钢琴,仔细一听,立刻就听出是B在像往常一样地弹着前奏。他想起床,然而身上却像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并且还被铁链子拴着,一点儿动弹不得。这时,安冬妮柔婉的歌声也加进来了,慢慢升高,慢慢升高,直到变成嘹亮尖厉的Fortissimo音乐术语:最强音。;随后,这奇妙的声音又化成那支深深地激动人心的歌,那支B遵循古代大师的虔诚风格、特意为安冬妮写的歌。克雷斯佩尔说,他当时所处的景况真是不可思议,心中既充满从未有过的欣喜,同时又夹杂着可怕的忧虑。蓦然间,他周围变得一片雪亮,在亮光中,他看见年轻的B和安冬妮,两人正无限幸福地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美妙的歌声和伴奏的琴音仍袅袅不断,虽然已看不见安冬妮还在唱歌,或者B还在弹琴。这时候克雷斯佩尔坠入了一种混沌昏迷状态,眼前的幻象和歌声随之消失。等他再醒过来,心中剩下的唯有梦里那可怕的忧惧。他三步两步奔进安冬妮的房间,发现她合眼躺在沙发上,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两手虔诚地叠在胸前,好像睡着了,在睡梦中正享受天国的幸福和欢愉。然而,她已经死去了。

  赌运

  [德国]霍夫曼

  《赌运》堪称典型的“霍夫曼小说”,内容奇异怪诞,情节曲折诡谲。它一气呵成地讲了两个虽有联系却各自独立的赌徒的故事,提供了又一种“框形结构”的样本。小说入木三分地揭示了赌博影响和控制人心的巨大魔力,细腻入微地刻画了赌徒复杂、微妙和矛盾的内心世界,完全合乎生活实际,却令正常的人感到不可思议乃至震惊;而穿插其间的爱情描写,则使通篇的神秘、诡谲、阴暗、窒闷中透出了一丝人性的温馨和希望的亮光。赌博这个自古便存在于不同国家和民族的消极社会现象,在小说中成为了具体、直接的批判靶子,但作家真正要谴责和鞭笞的,却是导致人性丧失的对于财富的追逐和贪婪。

  19世纪某年夏天,皮尔蒙特德国著名温泉浴场,在汉诺威附近。盛况空前。世界各地的达官贵人纷至沓来,游客人数一天多似一天。形形色色的投机家们都劲头十足,各显身手;其中,法娄牌一种在庄家和押家间赌输赢的扑克牌游戏,与我国解放前的牌九类似。赌场的局主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老猎人。他们也把自己台面上亮晃晃的金圆叠得更高,以便引诱和捕捉那些“珍禽异兽”。

  谁都知道,赌博这玩意儿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特别是在温泉疗养地的疗养季节,人人都摆脱了日常事务,存心来闲散闲散、消遣消遣的时候,情况更有过之。我们见过一些从不摸牌的人,这时候也成了赌迷;而且为了表现良好的赌风——至少在上流社会是这样——他们还得每天上场,直至把相当多的钱输掉为止。

  唯独有个年轻的德国男爵——我们叫他西格弗里特好了——却似乎对具有难以抗拒的诱惑力的赌博和良好的赌风不感兴趣。就算所有人都跑到赌场上去了,就算他完全失去了他爱好的有意义的娱乐的方法和希望,西格弗里特也宁肯要么在寂静的小径上散步,以驰骋自己的幻想,要么在房中拿起这本或那本书来读,甚至还尝试着写诗撰文。

  西格弗里特年轻富有,无牵无挂,仪表堂堂,风度优雅,自然受人敬重、爱慕,在与女士们打交道时一直是个幸运儿,而且不管干什么,他一上手仿佛总是吉星高照,无不成功。人们谈论着他一次次惊险离奇的艳遇,说其他任何人碰上了准保大倒其霉,在他偏偏就应付裕如,逢凶化吉,真是难以置信。说起他的好运气,熟悉他的老人们更津津乐道一段在他未成年时发生的关于表的故事。当时他还处于长辈的监护之下,在一次旅途中不期然出现了极大的经济困难,仅仅为了继续前进,便不得不卖掉自己那块镶嵌了许多宝石的金表。他本已打算把这块珍贵的表贱价抛出,谁知在他下榻的那家旅馆里住着一位年轻侯爵,此人碰巧要找这么一件宝物,便付给了他比表的价值更多的钱。一年过去了,西格弗里特已经自立,他到了另一个城市,在报上读到一条用抽彩的办法出售一块表的启事。他买了一张不值几文钱的彩票,结果赢回来了他卖出去的那块镶着许多宝石的金表。不久,他又用这块金表换了一枚贵重的戒指。后来,他在G侯爵手下当了短时间的差,临离职时,侯爵赠给他一件纪念品,想不到又是那块镶着许多宝石的金表,而且还配了一条很值钱的表链!

  从这表的故事,人们自然又扯到西格弗里特死不碰牌的倔脾气,说以他那样的好运气,真是难以理解。不过,众人很快便取得了一致的看法,认为男爵尽管具有其他优秀品质,骨子里却是个吝啬鬼,胆子小,心眼儿窄,输一点点钱也受不了。其实,男爵的作风本身就完全推翻了这种说法,可对此却谁也不理会,跟常有的情形那样,世人往往渴望对一位品格高尚的人的名誉提出疑问,并且也总能——虽然仅仅只在自己的想象中——找到这种疑问;因此在将西格弗里特对赌博的反感作了上述解释后,大伙儿便心安理得了。

  男爵很快便知道了人家对他的闲话。作为一位心高气傲、豁达开朗的人,他最恨最反感的莫过于吝啬了;因此决定不管自己多讨厌赌博,也要去输掉几百金路易,以洗去蒙受的嫌疑,打一打诽谤者的嘴巴。

  男爵上了牌桌,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装在口袋里的一大笔钱输掉;谁料跟他做任何事情一样,运气始终忠实地伴随着他。他押每一张牌都赢。那班精于此道的赌棍再怎么老谋深算,仍通通败在他的手下。他改押其他牌也好,老押同一张牌也好,反正都是赢,赢,赢。如此牌运大顺,使男爵几乎要发起火来,这在他本人是近乎情理的表现,对于一个赌客却十分稀罕;因此大伙儿都忧心忡忡,面面相觑,生怕男爵这个本来就怪僻的人最后会发狂;要晓得一个赌客除非是神经错乱了,否则是决不至于因为运气好而生气的。

  男爵赢了一大笔钱,这就逼着他继续赌下去,以实现他原订的计划。根据一般情况判断,大赢之后必有大输。男爵的情况却大出人们所料,他后来的手气始终和开初一样好。

  不知不觉间,男爵心中也产生了对法娄牌的兴趣,而且这兴趣越来越浓。说起法娄牌,它赌法虽然简单,却最要人老命。

  如今,男爵不再讨厌自己的好运气,赌博已经迷了他的心,使他通宵达旦泡在赌场里。现在吸引他的已不是输或赢,而是赌博本身,因此他最终不得不相信赌博的特殊魔力;从前,他是绝对不承认朋友们所讲的这种魔力的。

  一天夜里,庄家刚发完牌,男爵一抬头便看见自己对面站着一个老头子,用忧郁而严肃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以后,每当男爵玩着玩着抬起头来,目光总和这个陌生人阴沉沉的目光相遇,心里禁不住产生一种压抑和不祥的感觉。一直到牌局散了,陌生人才离开赌场。第二天夜里,他又站在男爵对面,用他那对幽灵似的阴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瞪着男爵。男爵仍然耐着性子,可到了第三天夜里,陌生人又来了,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便发火了:

  “我说先生,我必须请您另外找个位置,您现在这样妨碍我玩牌啦。”

  陌生人苦笑着鞠了一躬,一句话没讲便离开牌桌,走出了赌场。

  接下去的那天夜里,陌生人仍出现在男爵对面,眼里射出阴冷的光,像是想把男爵的身体看透似的。

  这一来,男爵便气得比昨天夜里更厉害了:

  “先生,您如果这么猴子似的瞅着我心头好受的话,那我劝您另外选个地点和时间,眼下您可给我——”男爵用手一指门,代替了几乎脱口而出的粗话。

  和前一天一样,陌生人又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走出大厅去了。

  赌博、酗酒,特别是那个陌生人在他心头引起的气恼和激动,使西格弗里特怎么也睡不着。曙光已经照临,陌生人的影子还在他眼前晃动。男爵看见他那张给人留下强烈印象的、皱纹很深的、饱经风霜的脸,看见他那对死死盯着自己的、阴郁深陷的眼睛,发现他衣着尽管寒碜,举止却还文雅,说明他是个颇有教养的人。还有陌生人受到申斥时忍辱退让的态度,以及他强压着巨大悲痛离开赌场时的神情。

  “不!”西格弗里特大声自言自语道,“我不该这样对待他!——很不该!——难道我的身份允许我像个鲁莽小伙子似的,无缘无故就对人家凶,侮辱人家吗?”

  末了,男爵甚至确信,陌生人之所以死死盯着自己,是因为他痛感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巨大差异:在同一时刻,他自己穷愁潦倒,苦苦挣扎,男爵却挥金如土,豪赌不已。男爵决定,第二天早上就去找陌生人,挽回昨天失礼造成的不快。

  说也凑巧,男爵在林荫道上散步所碰见的第一个人,便是那个老头儿。

  男爵招呼他,诚恳地就自己昨天晚上的行为向他道歉,请他务必原谅自己。陌生人说,他完全没有什么好怪他的,因为一个赌客赌到了兴头上,就顾不得这些那些了,人家必须包涵他,更何况自己是固执地老站在一个位置上,妨碍了男爵玩牌才挨骂的呢。

  接下去,男爵便谈到生活中往往有些尴尬的时候,使一个有教养的人也感到痛苦颓丧;然后相当明显地表示,他准备把自己赢的全部钱或者更多一些送给陌生人,假若这样做能对他有所帮助的话。

  “先生,”陌生人回答,“您当我手头十分拮据吗?才不是呢。就我目前所过的简单生活来讲,我与其说穷,不如说富。再则,您自己也会同意我的下述看法:您以为侮辱了我,便想花一笔钱来挽回局面,我作为一个体面的人断断不能接受,更何况我还是一个骑士。”

  “我相信,”男爵困窘地回答,“我相信我明白了您的意思,因此准备奉陪,如果您要求的话。”

  “啊,天啊!”陌生人接下去道,“啊,天啊!我俩之间要决斗可太不相当啦!——我确信,您和我一样不会把决斗当儿戏,而且也决不会认为,几滴鲜血,也许是从划破的手指上流出来的,就能洗刷干净遭到玷污的荣誉吧。在这个世界上,的确也有两个人不能并存的情况,即便一个住在高加索,另一个住在台伯河,高加索在中亚,台伯河在意大利。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仇人还活着,他们便势不两立。这时就该由决斗来回答问题:谁该向谁腾出地球上的这块地方。——至于我们之间呢,我刚才说过,要作为决斗双方是太不相当了,因为我的生命远不如您的高贵。要是我戳倒了您,那就杀死了一个前途远大的人;而我被戳倒了呢,则仅仅是结束了一个可怜人饱经忧患的痛苦的一生!——但主要的,还是我根本不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您叫我走,我走就是了!”

  陌生人讲最后一句话的声调,流露出了他内心感到的屈辱。这就足以使男爵再一次向他表示抱歉,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陌生人的目光就像钻了他的心似的,使他简直不能忍受。

  “可能的,”陌生人说,“可能我的目光真的钻进了您心里,使您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您年轻豪爽,站在悬崖边上还高高兴兴的,岂知只需再轻轻一推,您就会掉到无底深渊去啊。——一句话,您正在变成一个狂热的赌徒,正在自己毁掉自己。”

  男爵断言,陌生人是大错特错了。他详细讲述了自己怎样玩起牌来的,声称他毫无赌瘾,唯一的希望只是想输掉几百个金路易,一旦目的达到,马上就可断赌,只可惜至今赌运是太好了。

  “哎,哎,”陌生人说,“这样的赌运才是最险恶的敌人和最可怕的诱惑呢!正是您玩牌时的好运气,您第一次上赌场的经过情形,您在牌桌上的整个神态——它清楚地表明了您对赌博的兴趣越来越浓——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生动地回忆起一个不幸者的可怕遭遇。这个人有许多和您相似之处,而且也是像您一样开始玩起牌来的。因此,我忍不住要目不转睛地瞧着您,忍不住想用言语告诉您我原本要以目光让您猜出的意思!——啊,快看,魔鬼正伸出魔爪来拖您下地狱去呢!——我真想对您这么喊。——我渴望与您结识,现在我至少成功了。——请听我给您讲刚才已提到的那个不幸者的故事吧,这样您也许会相信,我认为您处境极端危险,对您发出警告,并不是我自己凭空臆造,想入非非。”

  陌生人和男爵两人在僻静处找了一条长椅坐下来,接着,陌生人便开始讲下面这个故事:

  梅内尔骑士有着和您——男爵阁下一样的出类拔萃的品格,因此博得了男人们的敬仰与钦佩,成了女士们宠爱的人。只是在财富方面,他运气赶不上您。他可以说相当穷困,必须节俭度日,才勉强维持住一位世家子弟的门面,不致丢脸。哪怕输掉很少一点钱,也会使他心痛,破坏他的整个生活,因此他从来不敢进赌场;加之他又对赌博毫无兴趣,所以要做到不赌也很容易。除此而外,他干任何事情都特别顺利,竟让大家把“梅内尔骑士的好运气”变成了一句口头语。

  一天夜里,他打破了自己的习惯,被人硬劝着进了赌场。陪他一道去的朋友很快都入了局,一个个玩得如痴如醉。

  骑士却心不在焉地一会儿在大厅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又盯着牌桌,看见金圆正从四面八方流到庄家面前去。这时,一位老上校发现了骑士,突然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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