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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币制造者、窄门——诺贝尔文学奖文集》 作者:纪德

第16章 伪币制造者(15)

  我们已经坐了下来,但在他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不停的站起来又坐下,呈现着病态的不安。

  “你知不知道在这几间屋子里有些家具属手她,有些属于我?刚刚你看到她坐在她的椅子上。她对每天来做活的杂工女仆说:‘不用,那是先生的椅子,不用碰它。’有一天,当我不小心把一本乐谱放在属于她的小桌子上时,她把它摔到地上去。书角弄破了……奥,这种生活不会过多久了……但是,你听我说……”

  他抓住我的胳膊,放低声音:

  “我已经采取步骤了。她不断的威胁我,如果我‘继续下去’她就到养老院去。我已经存了一笔钱,应该够她到圣?波亨的养老院去的,我听说那是个很好的地方。我目前仍旧在教的几堂课几乎没有什么收入。不久我就会一文不名,我会被迫打开这笔钱———但是我决心不打开它。因此我做了决定。大约三个多月以后。对,我定下了日期。你不知道,一想到它每个钟头都在接近是多么宽慰!”

  他原来向我弯着腰,但现在他靠得更近些:

  “我还存了一份政府公债。噢,不多。但是我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拉·柏厚太太不知道这件事。我把它放在我的桌子里的一个信封里,写明交给你的,但我必须做一点说明。钱的问题我不懂,但我去问过一个律师,他告诉我利息可以直接交给我的孙子,一直到他成年,然后他可以得到这笔公债金。我想这件事请你负责监督它的实行,在你跟我的友谊上我敢请你帮这个忙。我对律师不大有信心!甚至于,如果你愿意让我完全放心,你现在就把那信封接过去……你愿意,是不是?我去拿。”

  他用他习惯的步子拖着出去,又拿着一个大信封回来。

  “你会原谅我已经把它封起来,只是为了形式他说,“接过去吧。”

  我看了一眼,看到我的名字下面有一行字:“我去世后拆开”,用的是印刷体。

  “快放在你的口袋里,这样我就知道它安全了。谢谢你……噢,我是那么盼望你来!”我常常经历到,在像这样庄严的时刻,人的一切情感都变形为几乎是神秘的超拔状态,在其中,我整个的生命似乎扩大了,或者,从一切的自私中解放出来,就好像它把它自己摆脱了。凡是没有过这种经历的入,当然不会r解我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拉?柏厚了解。我的任何抗议都是多余的,都会是不合宜的,因此,我只是紧紧地握住他伸给我的手。他的眼睛因奇异的光而闪亮着。在他现在没有给我握住、而原先持着信封的手上,现在拿着另一张纸。

  “我把他的地址写在这里。因为现在我知道他在哪里了。在萨斯一费。你知道那个地方吗?在瑞士。我找过地图,可是找不到。”

  “我知道,”我说。“是麦特杭附近时一个小村。”

  “很远吗?”

  “不很远,我或许可以去。”

  “真的?你真的?噢,你是多么善良!”他说。“至于我吗,我太老了。再说,我不能去,因为他的母亲……不过,我想……”他犹豫着,想找一句适当的话,然后接下来:“如果我能看到他,走得会自在一些。”

  “我可怜的朋友……为了把他带来给你,凡是人能够做的,我都愿意做。你会看到小柏利,我答应你。”

  “谢谢你!谢谢你!”

  他发抖地抓着我的胳膊。

  “但是你要答应我,你不再想……”

  “噢,这是另一回事,”他突兀的打断我的话。然后,就像要引开我的注意力似的,即刻说:

  “你猜怎么样,有一天,我一个学生的母亲坚持要带我去戏院!一个月以前吧。那是法兰西戏院的早场戏。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去戏院了。演的是维克多?雨果的《赫纳尼》。你知道这出戏吗?演得好像很不错。人人都欣喜若狂。我吗,却难过得不得了。如果不是为了礼貌,我早就走了……我们坐在包厢里。我的朋友们尽力请我平静下来。我想向观众呼喊:噢!人怎么可以这样?人怎么可以这样?”

  一开始不了解他批评的是什么,我问:

  “你觉得演员很差?”

  “当然。但是人怎么可以把这么可恶的东西搬上舞台?”观众竟然喝彩。观众里还有儿童——儿童,由他们父母带去的,而他们的父母明知这出戏的剧情……不像话!何况是在由国家支持的戏院里!”

  这位高贵的人的愤怒让我觉得很有趣。现在我几乎笑出来了。我说,如果没有对热情的描绘,就不可能有戏剧艺术了。他则说,那也要选叫人排斥的例子。我们的讨论像这样

  持续了一会;我则把这样的热情的描写比做管弦乐中铜管乐器的尽情吹奏:

  “譬如说,在你喜欢的贝多芬的某首交响曲中伸缩喇叭的部分,”

  “不不。我不喜欢伸缩喇叭的部分,”他异常暴躁叫道。“为什么你要叫我喜欢那些骚扰我的部分呢?”

  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他的愤怒——而几乎是敌意的口气让我吃惊,似乎也让他自己吃惊,因为他平静了一些,说:

  “你有没有发觉到,现代音乐的整个效果,就是在让我们认为一向我们觉得不协和的声音可以忍受,甚至好听?”

  “正是我回答道,“一切最后都必须转——化为协和音。”

  “协和!”他重复了一遍,耸着肩膀。“我能够看到的只是跟邪恶——跟罪恶的热络。心灵的敏锐被锉钝了;纯洁被弄脏了;反应不灵敏了;忍受,接受……”

  “听你讲话,人会不敢给小孩断奶。”

  但是他没有听我的话,继续说:“如果人能够恢复年轻时不妥协的精神,那他最愤恨的事,将是自己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要想从音乐的发展目的来做讨论是不可能的了,我试图使他回到自己的立场:

  “但你不会想把音乐局限在只表达宁静吧,是不是?否则,只要一个和弦就够了——一个持续的完美和弦。”?

  他把我的两只手都抓住,面呈狂喜,眼睛流露赞叹,反复数次的说:

  “持续的完美和弦,对,对,持续的完美和弦……但是我们整个的世界却变成了不协和音的牺牲品,”他悲哀地说。

  我告辞。他陪我走到门口,当他拥抱我的时候,又低声道:

  “噢!我们要等多久才能转入协和音呢?”

  柏纳给奥利维的信

  星期一

  我亲爱的老奥利维——我必须先告诉你,我不挤“渡船”了D我想,当你没有看到我来的时候,你自会明白。我十月再参加。我得到一个无比的好运,出去旅行。我高兴得跳起来,再不为我做的事后悔。我立刻下了决心——连想一下的时间也没有——甚至也没有跟你说再见。顺便说一声,我的旅伴叫我对你说,他为没有再跟你见面就离开而抱歉。因为,你猜是谁带我去旅行的?你一定已经猜出来了……是艾杜瓦——对。一点也不错!正是你那位舅舅。在他到达巴黎的那天我由一件非常奇特的机会认识了他。这段故事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其间的每一步都那么特别,以至于当我回想起来,头就开始转。就是现在,我也几乎难以相信那是真的,我竟然真的跟艾杜瓦到瑞士来了,而且……好吧!我看我非得把整个故事讲给你听不行了,但提醒你一声:看完把信撕掉,一个字也不能对任何人讲。?

  想想看,你哥哥文桑抛弃的那个可怜的女人,那天晚上你听到在门外哭的那一个(我必须说。你没有开门,真是蠢得可以),竟然是艾杜瓦的好朋友,竟然是魏德尔的女儿,是你的朋友阿芒的姐姐!我本不应该告诉你这些,因4事关一个女人的名誉,但如果不找个人说一说,我会爆炸……所以,再提醒你一次,不要对任何人讲!你知道她最近结了婚;或许你也知道她结婚不久就病了,到法兰西南部去养病。这就是她遇见文桑的地方——在鲍镇的一所疗养院中。这件事说不定你也知道的。但你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有结果。对,老家伙!她要生孩子了,而这都是你的驴老哥干的好事。她回到巴黎,却不敢回家见她父母,更不敢回去见她丈夫。可是你哥哥,你知道,却对她始乱终弃了。我不用我的评论来麻烦你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洛拉杜维叶没有说一句他的不好,既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相反的她尽量为他开脱。总之,她是个非常好的女人,天性优美。另一个非常好的人是艾杜瓦。由于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该去哪里,他就建议带她到瑞士去。同时,他也提议我跟他们一同去,因为他既然只跟她是朋友的关系,便不愿意跟她一对一的旅行。

  所以,我们就出发了。这一切都是眨眼之间决定的——只够收拾行李,给我买一套旅行用品(因为你知道我离开家时什么都没带)。你不能想像艾杜瓦是多么善于照顾人,而他还一直说是我在帮他忙。真的,老兄,你说得没错,你舅舅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路上很辛苦,因为洛拉非常疲倦,而她的状况(她三个月了)需要非常的小心照料。我们要去的目的地又是个很难到达的地方(解释起来太麻烦)。再者,由于洛拉不肯当心,往往把事情搞得更复杂,必须强迫她,她老是说意外最好。你可以想像我们为她忙成什么样。噢!奥利维,她是多么奇妙的人啊!我觉得和认识她之前我的想法不一样了,而有些想法我不敢说出来,有些冲动我压制下去,因为我会耻于不配她。真的,当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你觉得你的思想好像被迫要更高贵似的,但这并不会阻碍我们三个人自由自在的谈话——洛拉一点也不道貌岸然——我们什么都谈,但是我向你保证,当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有许多事情我不再想要嘲笑,而竟感觉非常严肃了。

  你会以为我爱上她了。好吧,老兄’差不多远了。疯,是不是?你能想像我会爱上一个正要生孩子的、我自然尊敬的、不敢用指尖碰一碰的女人?我快要走上放荡的路了,是吗?

  当我们经过无止境的困难(我们给洛拉雇了一台轿,因为车辆无法通行)到达以后,

  发现旅社只有两个房间给我们用——个有两张床的大间和一个小间;这一小间,跟店东

  说是给我用的——因为我们把洛拉说做是艾杜瓦的太太,以便掩饰她的身份;但每天晚上她都睡小间,而我则到艾杜瓦那一间。每天早晨都有一套定规的手忙脚乱,把东西搬来搬去,免得服务生看出来。好在两间房是相连的,因此做起来算比较容易。

  我们在这里已经六天了,我没有早一点给你写信,是因为我们初来这里有点茫然,我必须先适应。我现在才开始知道东南西北。

  艾杜瓦和我已经在山里远足过一两次。很有趣,但说真的,我不怎么喜欢这个地方。艾杜瓦也是一样。他说这里的风景“淘淘雄辩”。一点也不错。

  最好的是空气——无玷的空气,洗清了人的腑脏。但是我们不能把洛拉一个人独自留下太久,她又当然是不能跟我们同去的。旅社的人都很有趣,各国的人都有。我们最常见的是一位波兰女医生,她正跟她的女儿和一个她负责照料的小男孩在这里度假。事实上,我们就是为这小男孩来的。他害了一种神经疾病,女医生则按照新方法来给他医疗。但对这个小家伙(他长得很秀气)最有益处的是他疯狂的爱上了医生的女儿,这女儿比他大一两岁,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漂亮的人儿。他俩从早到晚寸步不离。他们两个在一起是如此迷人,以至于没有任何人想要拿他们来打趣。

  我功课准备得不多,从离开以后连一本书都没有打开,但我想了许多。艾杜瓦的谈话极为有趣。虽然他装做把我当成他的秘书,他却并不常对我个人说话,我听他跟别人说话,尤其是洛拉——他喜欢跟她讨论他的观念。你无法想像我获益多深。有些时候我告诉自己应该记笔记,但我想我统统记得。有时候我想念你想得发疯,我对自己说,该来这里的是你,但我不可能因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而懊悔,也不希望改变成任何其他样子。不管怎么说吧,你可以确信,我绝不会忘记是由于你,我才认识了艾杜瓦,是由于你,我才有这份快乐。当你下次看到我的时候,我想你会发现我变了;然而,我永远都是你更真诚的朋友。

  附笔——星期三。我们现在刚才大大探了一个险回来。爬哈拉林山——向导,绳索,

  冰川,绝壁,雪崩等等。夜里在雪地的避难所渡过,还是被别的旅客救起来的,不用说,

  我们是一眨眼的时间也没有睡。第二天天未亮我们就出发了……好吧,老兄,我再也不会说瑞士的坏话了。当你上到那边,离开了文化,离开了平凡的生活,离开了一切使你想到人的贪欲与愚蠢的事物,你会想喊,想歌,想笑,想哭,想飞,想把头钻入无尽的天空,

  或双膝跪倒。

  你的柏纳

  柏纳太自然,太自发,太纯洁了——他对奥利维了解得太少,没有猜想到他的信会在他朋友的心中激起可怕的汹涌浪涛——在其中掺和着愤怒、愤恨与绝望。他觉得在柏纳的情与艾杜瓦的情中,他被排挤掉了。他的两个朋友的友谊中没有留下他的余地。柏纳的信

  中有一句话特别让他痛苦——句如果柏纳想像得到奥利维会做如何猜想就绝不会写上去

  的话:“在同一间房里”,他反复自言自语着——而嫉妒的蛇打开了它可恶的盘卷,开始拧绞他的心了。“他们睡在同一间房里!”又有什么是他不能想像的呢?他脑子里充满了不洁的幻影,甚至是他连扫除也不肯的。他并不是特别嫉妒艾杜瓦或柏纳,而是他们两个。他轮流的或同时的想像着他们两个,同时又羡慕嫉妒。信是午前接到的。“啊,原来如此!

  ……”那天他不断的这样自言自语。那天晚上,地狱的魔鬼钻进他心里。第二天一早,他冲到劳伯那里。巴萨望伯爵正在等他。

  艾杜瓦日记:小柏利

  我没费多少事就找到了小柏利。我们到达的次日,他出现在旅社的阳台上,用旅社为旅客架设的望远镜看山。我立刻认出来是他。一个比他有点儿大的小女孩不久也到他身边来。我坐在近处的客厅里,法兰西式的窗子由于大开着,我可以听清楚他们的说话。虽然

  我很想跟他说说话,但我认为最好是等先认识了那小女孩的母亲——位波兰的女医生,

  负责照料小柏利,很用心的看顾着他——方为上策。小布朗尼雅是个娴巧的小东西;她一定是15岁左右了。她的一头漂亮的金发梳成两根粗粗的辫子,一直到腰际;她的眼神和声音都极像天使的,而不像世人的。我把两个孩子的话记了下来:

  “柏利,妈妈希望我们不要碰望远镜。你要不要去走走?”

  “好,要。不,不要”

  这两句相反的话是一口气说出来的。布朗尼雅只回答第二句。

  “为什么不要?”

  “因为太热,太冷。”他从望远镜那里走开了。

  “噢,柏利,好好儿的嘛!你知道妈喜欢我们出去走走。你的帽子呢?”

  “维不罗斯曼诺帕托夫。布拉夫,布拉夫。”

  “那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

  “那你为什么说?”

  “好让你不懂。”

  “如果没意思,懂不懂都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如果有意思,那你就不懂了。”“人说话就是要被懂得的。”

  “我们要不要玩说话?——只让我们自巳懂的话。”

  “那你先要有个说话的好样子。”

  “我妈妈会说法语,罗马尼亚语,土耳其语,波兰语,意大利斯可波,彼洛鸡丝,可西可西托。”

  他这些话都说得非常快,口气上有抒情诗般的沉醉。布朗尼雅开始大笑。

  “噢,柏利,为什么你老是说假的话?”

  “为什么你老是不信我说的话?”

  “真的时候我就信。”

  “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真的?有一天,你跟我说天使的事时,我就信了你的。布朗尼雅,真的,你想,如果我非常用心的祈求,我也可以看见它们。”

  “如果你改掉说谎的习惯,而且如果高特愿意把她们显给你看,或许你可以看到它们;但是,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个祈祷,高特是不会显给你看的。如果我们不太顽皮,我们会看到很多很多好看的东西。”

  “布朗尼雅,你不顽皮,你能看到天使。”

  “为什么你不试试看不要顽皮呢?我们可以去了吗?”——到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地方——“一起去祷告高特和圣母帮助你不要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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