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火 (2)

　　日蚀军队中，恶魔墨非斯托斯的眼睛眯了起来，“喂，血精灵。”他用嘲弄的口气对索拉说，“你认为你的军队还能坚持多久？”

　　索拉冰冷的双眼扫过战场：“你可以走了，墨菲斯托斯。带领军团阻击南方的部落狼骑兵之后，就到奎尔丹纳斯去吧。”

　　“你呢？”

　　索拉·天刃不动声色地带上头盔，走到日蚀军队中去：“你方才问我这支军队能坚持多久——我将和他们一同去求证。”

　　沙塔斯的部队跳出门口的硝烟，呼喊着冲向日蚀的阵线，迎接冲在最前面的守备官的是一排箭雨和攻击性法术……

　　索拉举起利剑，纵身扑向刚躲过箭雨才抬起头的敌人。日蚀的勇士亦高呼着太阳王的名号，跟随指挥官冲了上去。

　　在这狭窄的路口，纵使沙塔斯有几千精锐，他们也只能依次让一队一队的士兵和日蚀部队陷入白刃战。但这支不足千人的日蚀部队的灭亡，就在朝夕之间……在这之前，他们要用自己和敌人的尸骨为自己种族未来的道路打下地基。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日蚀士兵不惧死亡，而沙塔斯城的军人们则对焚烧圣城的敌人毫不留情。一些人被活生生踩在战象的蹄下，另一些人则被天上落下的地狱火砸中而丧生。白刃碰撞白刃，鲜血映照鲜血。惨烈的接近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中午，日蚀部队被守备官军队和狼骑兵分割成了一个个小漩涡，当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战阵中的波澜渐渐归于沉寂。

　　最后只剩下一处战场——海特·莫罗兰费力地用战锤支撑起身体，读出一个治疗术在身旁战友的身上，抬头望去。一名银发的血精灵骑士，握着一把狭长的双手剑，和两名伤痕累累的日蚀士兵背靠着背——只是转眼间，他们便被淹没在狼骑兵的漩涡里。

　　沙塔斯城的战斗结束了。

　　4　圣光大厅外围广场，阿诺克斯·狼嚎

　　阿克诺斯·狼嚎摇晃着他巨大的下巴，冷冷地盯着面前的狼骑兵小队长。对方努力在他的眼光下仍然挺直脊梁，以维持一名库卡隆卫士的荣誉……但是，这显然非常困难。所有狼骑兵的统领从来都缺乏温和与宽容，而阿克诺斯恐怕根本没听说过这两个词汇。

　　“所以你带了80个弟兄去对付不到20个白皮蛆，却踩了陷阱，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才赶到战场，还有了重伤员？”阿克诺斯边说边把狰狞的面孔凑近部下，獠牙顶到了对方的鼻子，“我真搞不懂你他妈的怎么打仗的，卢卡兹尔！这对我们狼骑兵来说意味着耻辱！”

　　狼骑兵小队长仍然保持着肃立，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但却偷偷地吞了下口水……解释从来不属于精英狼骑兵，除了成功或阵亡，他们不会接受第三种战斗结果。

　　阿克诺斯抖动下巴发出咆哮，再次对面前的属下进行威胁。但在他心里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愤怒。发现前来拦截的部队只是两小队弓手时，他为了慎重只投入了80名狼骑兵发动攻击。阿克诺斯则带着主力部队继续在夜色下冲向沙塔斯，一路毫无阻碍，在清晨时准时抵达了战场。

　　剩余的很难称作战争，阿克诺斯觉得自己面对的一直是些垂死的猛兽……凶猛，但却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好吧。你和你的直属小队，回去以后打扫一个月的狼圈，连狼屁股都要给我擦得干干净净。”狼骑兵统领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小队长，“毕竟咱们都不熟悉这些外域的小兔子……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准备迎接酋长的到来！”

　　卢卡兹尔感激和惊讶地望向统领，他几乎不相信这个变态粗暴的长官居然简简单单地放过了自己。然而他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补充一句……”阿克诺斯·狼嚎走向正在啃食敌人尸体的黑牙，翻身上狼，“打扫的时候不许用任何工具！只有水，和你们的双手！”

　　5　泰罗卡森林，沙塔斯城外围，海特·莫罗兰；索拉·天刃

　　雇佣兵们打完仗，也拿到了钱，便三三两两散去——去拿钱买肉，买酒，找漂亮的女人或者英俊的男人醉生梦死——直到下一场战争来临。海特留了下来，帮助救护那些伤员们。

　　硝烟尚未散尽，血和尸体的气味刺激着幸存者们的嗅觉。啜泣声和叹息从废墟和战场上传来，死者已经沉寂，而生者开始哀悼——

　　或者掠夺。

　　一名女伯爵手下的血骑士从废墟间走过，当他走到一堆日蚀军尸体旁边的时候，突然被一把剑吸引了目光。那是一把狭长的双手剑，握在一名战死的日蚀军官手中——它看上去异常锋锐，剑身的魔法雕文也格外精美，一看就是一把难得的好武器。

　　血骑士朝着周围望了几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动作，便弯下腰去拽那把剑——

　　纹丝不动。

　　索拉·天刃其实并没有断气，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抓住自己的佩剑，拒绝将它交给敌人。

　　“放手！”那名血骑士一脚踹在索拉的伤口上，他整个人痛苦地蜷缩了起来，但仍然没有松开手。

　　血骑士咆哮的声音大了点儿，海特扭过头，正好看到这家伙对那名日蚀军官又踢又踹——就是拔不出索拉手中那把剑。她皱起眉头，大步走了过去。

　　“死性不改的顽固派！”血骑士索性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打算砍断索拉的双手。

　　“当”的一声，一柄战锤挡开了他的剑，海特一把推开骑士，冷冷地盯着他：“走开。”

　　“一个地位低下的雇佣兵也想抢我的战利品？”血骑士咄咄逼人地盯着海特，“我可是女伯爵莉亚德琳的侍从！”

　　“抱歉，我不归那个女人管。”海特冷冷站在血精灵骑士面前，仿佛一堵顽石的墙壁，她的语气冷得像诺森德的冰雪，“掠夺死人随便你，但是这个活的……”她朝着索拉点了点下巴，“是我的……又或者，你想和‘疯狂的海特’打上一场？”

　　远处几名还没离开的雇佣兵注意到了这场对峙，交头接耳一阵子，都起身打算过来看看。

　　“……你等着！”血骑士眼看着自己占不到便宜，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便悻悻地走了。

　　海特压根没理会这家伙，转过头蹲下身去检查索拉的伤势，他身上大概有七八处刀伤，胸口还有一道兽人战斧留下的痕迹。她注意到了他银色的头发和黑红色战甲——她曾经见过这名军官两次，一次是在荆棘小径，另一次则是在战场上。

　　这么说来，你是一名高级军官？

　　海特叹了口气，吟唱起一个治疗法术，先为他止住了伤口流血。但是眼下她已经疲惫得没有更多力气施展高级治疗术了。不过她包里还有一卷绷带。

　　她试图从他手中拿下那柄长剑——遭遇了和刚才那名倒霉血骑士一样的失败。索拉死死攥住自己的武器，手指关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海特灵机一动，弯腰凑近索拉的耳边，用她学来的笨拙的精灵语低声说：“长官，战争结束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他如释重负地长长吐出一口气，松开了手。

　　海特轻轻从索拉手中抽出长剑，还入鞘中。她一边掏出绷带来包扎他身上的伤口，一边若有所思地盯着这名血精灵军官昏迷中苍白的面容。

　　你信仰什么呢？血精灵？有一种可以为之去死的信仰或者忠诚，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她突然犹豫了起来，片刻后，她解下自己灰色的斗篷，裹住索拉身上惹人注目的黑红色战甲，很是费了点力气才把他背了起来，朝着城里走去——刚走到下城区，便遇到了一群她最不想遇到的家伙。

　　“那位女士，听说你方才威胁和恐吓我的军官？”女伯爵莉亚德琳拦住海特，高傲的质问：“雇佣兵！我要求你对此做出解释！”

　　海特的脚步没停，抬起脸来翻了个白眼：“你说啥？”

　　女伯爵的脸上泛出了怒气：“你这个……”她突然注意到了索拉的脸，“天哪，这是——”她立刻转向海特，“雇佣兵！我可以不追究你对我手下军官的侮辱，但是我命令你立刻把这个战俘交给我！我要这名燃烧军团走狗的头颅挂在破碎残阳军队的旗帜上示众！”

　　“好啊。”海特爽快地回答，朝着女伯爵伸出手去，“拿五千金币来。”

　　这下子把女伯爵气得脸发黑：“你这个低贱的唯利是图的雇佣兵！你竟敢勒索我？”

　　“我凭啥不能向你要钱？”海特扯开大嗓门，一口赤脊山土话又响又尖：“这小子是我的战利品！你又不是我的长官又不是我的雇主，你想要他的脑袋，就拿钱来买。没钱，就免谈。雇佣兵又咋拉？咱们当雇佣兵的，一个个儿都是堂堂正正地认钱作爹，总比那装腔作势还要认奶做娘的家伙来的强！”

　　女伯爵被她的话刺得重重晃了两晃，一张俏脸气得青白，嘴唇张合了好几下，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呸，你这种货色还不配在老娘面前耍威风。”海特冷笑两声，避开人群，将索拉背到了占星者高地的旅店。

　　旅店老板打量了昏迷的索拉几眼，皱起眉头。但是海特已经把一小袋金币抛到她的手里。

　　“Neednottoknow。”她低声说。

　　老板娘掂量着金币，露出会心的笑容，丢给海特一把钥匙和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

　　海特把索拉背进房间，关好门。将这个家伙安置在床上，他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一些，但是绷带下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没办法……她皱起眉头，决定试着施展一个强效治疗术。当那道金色的光芒落在血精灵身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全部被这个法术抽空了。望着索拉身上愈合的伤口，她突然意识到把这个家伙留在占星者旅店很可能造成大麻烦。

　　我也许应该找一条绳子，把他捆起来，连夜弄出城去……

　　这样想着，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海特却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