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荒疫之痕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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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裂云号”飞艇由地精驾驶，一群复仇之手的亡灵卫兵保驾护航，趁着夜色出发。夏露和玛提斯在飞艇出发前的最后几秒跳了上去。

　　“带我们去十七号房间。”夏露的声音很冷漠，但是看到她手里的钱币，地精们忙不迭乐颠颠地接过她手里的行囊，领着他们走下舷梯，穿过走廊，打开十七号房间的门。

　　“请进，尊贵的客人。晚饭会马上送到。”地精用尖细的嗓子说着，鞠了一躬，便消失在门口。

　　玛提斯打量着舱室，房间不大，一张窄窄的床，设有防止滚落的床栏，此外有一张矮桌，两把椅子，都是固定在地板上的。两人的行李堆在一边，房间里看起来几乎已经很拥挤了。

　　地精很快就送来了晚餐，饭菜很简单，倒也实惠，面包上涂了厚厚的血蓟果酱，煎蛋还热气腾腾，另外还有一块肉排，两杯红酒，飞船已经起航，感觉非常平稳，只有发动机微微的震动在酒杯里漾起波纹。夏露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从行囊里掏出一瓶淡琥珀色的药水放在玛提斯面前。

　　“吃饭，酒只有那一杯，然后把药水喝了，上床睡觉。我只定了这一个房间，带你上船是预料之外的事情。”死亡骑士女孩的声音冰冷平板，听不出一丝尴尬，“你今晚就睡在这里，顺便看着行李。”

　　“呃……你呢？”

　　“我去找个倒霉蛋丢进走廊。”夏露起身打开门，扛着战斧走了出去，“房间总是有的。”

　　玛提斯愣了一会儿，还没等想出来说什么，门已经关上了。他叹口气，老老实实吃饭，喝掉那杯有点发酸的红酒，抓起那瓶药剂灌进嘴里……又苦又辣，他差点喷出来。但是想到夏露那冰冷轻蔑的眼神，他咬牙把药喝了个精光。

　　倦意瞬间袭来，他昏昏沉沉脱下铠甲和衣服，一头扎在床上，陷入无梦的沉眠。

　　门外，夏露站在走廊上，听到屋里传来了均匀的鼾声。她淡淡一笑，抱着战斧靠门边坐了下来，幽蓝色的目光仿佛投入了渺远的虚空。

　　她仍然记得炎鹰和日怒部队出发的那一天，她和姐姐艾莎跑到银月城去，看那些身着战袍的士兵排成威武的队形，阔步穿过广场。

　　“我好想去。”她嘟囔着。

　　艾莎·晨风拍了拍妹妹的肩，“我们的职责在这里，丫头。”

　　职责吗？究竟是谁恪尽职守，又是谁未能尽到责任？王子……不，国王把燃烧军团带到太阳井的时候，谁在坚守信念？谁在寻求正确的道路？

　　活下来的人在奢侈地争论着正义的含义，而对于死去的人，一切都已经太晚太晚……她伸开苍白的手指覆在自己冰冷的脸颊上，透过指缝，她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奎尔丹纳斯岛上那一排排的坟墓，沉默在初冬寂寥的霜色里。

　　那天晚上，那群醉醺醺的家伙在酒吧里，炫耀着他们是如何“教训了一个愚蠢的炎鹰废物”，她只用了半杯劣酒就套出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当她赶到城外那处角落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昏过去的玛提斯，一只被灼伤的手半搭在篝火边，死死抓着已经烧焦的炎鹰战袍。

　　我们声称要寻回昔日的荣耀，而如今我们践踏的却是从前为之敬仰和坚信的一切。

　　夏露抬起头，走廊的舷窗折射提瑞斯法林地黯淡的夜空。

　　血骑士，我知道你有多绝望，因为我们都曾经到过黑暗的尽头，又不得不折回到这里。只不过，并不能以此为理由，就任由自己这样慢慢腐烂下去……

　　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玛提斯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昨夜他扎在被子里的时候，甚至忘记了拉窗帘，此刻房间的窗子正朝着东方，清晨破云而出的明亮阳光令血骑士几乎有种重生的愉快感觉。这是长久以来他第一次神清气爽地醒来，没有宿醉的头痛和昏昏沉沉的晕眩感，甚至连一直以来隐隐作痛的胃病也消失了。

　　他叹了口气，明亮的阳光真带来的愉快感觉很快就变成了沉重的负疚感，那些曾经在身边作战的战友，都已经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色了。

　　然而夏露根本没给他时间感伤，直接踹开了房门，把一盘食物丢在桌子上。

　　“快点吃掉。”她冷冷地说，“然后我们去酒吧。”

　　“你不是不让我喝酒吗？”玛提斯讥讽地问。

　　“吃掉。”她重复了一遍，“然后穿好你的铠甲跟我去酒吧，我不认为你想错过今天最有趣的事件。”

　　血骑士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几口吃掉那些淡而无味的食物，套上铠甲，跟着夏露走出房间。

　　酒吧位于飞艇的尾端，玛提斯跟着夏露穿过走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睡得久了一点儿，很显然，飞艇上的旅客们都已经起身，并且三三两两聚在圆形的酒吧里，大声高谈阔论，往嘴里塞着煎蛋，并且大口灌着劣质啤酒——他突然发现了那天殴打他的几个血精灵，他们穿着占星者战袍，坐在酒吧正中央的圆桌旁，举起酒杯高声唱着走调的纳鲁战歌。

　　血骑士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但是夏露不由分说地把他拖到吧台前。

　　“两杯水晶火。”她排出两枚银币。

　　酒保麻利地用烈酒和血蓟汁调出两杯“水晶火”，推到他们面前，玛提斯接过酒杯，打量着整个酒吧里的状况。

　　一群兽人和几个巨魔坐在右边的桌子旁，几小群亡灵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小桌子旁，两个牛头人坐在角落里，还有这一桌占星血精灵——以占星者的身份来说，他们看上去年轻得过分了一点儿。

　　“怎么不喝？”夏露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笑意，“这可是上好的血蓟鸡尾酒。”

　　玛提斯扬起眉毛，一口将杯子里的烈酒全部吞进肚里，很快，他就觉得身体仿佛燃烧了起来。

　　“为伟大的占星者干杯！”那些血精灵里领头的年轻法师站起身来，“以我父亲萨瑟利尔的名义干杯！”

　　“干杯！”血精灵们狂热地大叫起来。

　　原来是那个小庄园主的儿子……玛提斯撇着嘴，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时，夏露冰冷的手指从他手中抽走了长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只要不闹出人命，你想干什么都成。”

　　“真的吗？”

　　“真的。”

　　玛提斯轻笑了一声，从吧台上抓起一杯劣质啤酒走向那些狂欢的血精灵，不经意地插进他们中间，高声喊道——

　　“干杯，为永恒的凯尔萨斯陛下和纳鲁的占星狗干杯！”

　　静默顿时贯穿了整个酒吧。

　　小贵族法师跳了起来，伸手指着玛提斯的鼻子：“你是那个炎鹰的废物……”

　　玛提斯攥紧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法师的脸颊上，冲力将法师整个人带得飞起来，砸在远处那张兽人们的桌子上，摊成“大”字形，翻着白眼昏了过去，左半边脸颊以看得清清楚楚的速度飞快由白而红肿，又变成青黑色。

　　“他应该拿废话的时间来念咒语。”夏露对酒保评论道，没下巴的亡灵酒保抖动上嘴唇，发出一串咕咕的笑声。

　　酒吧里顿时陷入一场混战，早餐被打翻的兽人们抡着坛子大小的拳头冲上来，一个血精灵法师尖叫着举起法杖敲打了某个巨魔的头……玛提斯冲进人群，抓住某个精灵术士的衣领，抡向外围，可怜的术士和一个兽人脸对脸头对头嘴对嘴撞在了一起——在他们同时昏过去之前，看上去都非常的不愉快。

　　一个法术降临到玛提斯头上，静默了他发出的咆哮声，但是血骑士压根不打算用法术解决问题，他猛地转过身，手肘敲在念咒的法师肚子上，然后又冲向下一个穿着占星战袍的身影——丢下可怜的法师蜷缩在地板上，呕吐着昨天的晚餐和今早的胃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