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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惊澜录》 作者:王晴川

第十八章 翻覆如棋半局残

 第十八章 翻覆如棋半局残(1)

  大战在即,鸣凤山上群豪的心中都如同慢慢拉开了一张弓,随着双龙口之会的逼进,那张弓就越拉越满。山上的气氛也一触即发,紧张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何竞我知道郑凌风必会以地利之便,在“双龙口”设下埋伏,便前前后后地遣派出数名聚合堂弟子,到双龙口左近往来探查。这两日来,众弟子便陆续回来复命。有的说只见两河交汇,并无异状;有的说瞧见那里的河水异常汹涌,大浪拍在岸上,声如牛吼;更有人说在那地方隐隐地瞧见乱石如林,连高飞的鹰隼都要远远避开,邪气得紧…… 
 
  眼见众口异词,越说越奇,何竞我不敢再有丝毫怠慢。他知道此时陈莽荡要和各山寨首领商议合兵的细则,二寨主余独冰陪着新上山的百家枪陆亮、毒不死顾瑶等人游览山色,何竞我便要亲赴双龙口去探看一番。二弟子叶灵山放心不下,偏要一同前往。何竞我本不想再惊动旁人,但素知这位弟子精于奇门五行之术,便点头应允了。 
 
  这时候天地间一片阴沉,随着一阵潮湿的山风袭来,几点雨滴便打在了鸣凤山苍翠的山岚上。“真是下雨了,”叶灵山脸上掠过一层忧色,“才到黄昏,这雨看来还要下上一阵。”何竞我瞧了一眼打在土坡上的点点雨痕,淡然道:“走后山吧,不要惊动旁人。”二人自聚义厅一路走下,便到了后山的凤尾洞旁。这凤尾洞是一个幽深的山洞,洞势内深外窄,形如凤尾,便得了这‘凤尾’之名。凤尾洞虽然狭窄,却有进无出,洞前更是地势狭峭,仅有一条山路上下,是鸣凤山寨收藏辎重、粮草的地方。 
 
  何竞我却在洞前站住了脚步,回头道:“盈秀,出来吧!”山岩后果然转出玉盈秀窈窕的身影来,她手中擎着一柄竹伞,轻声道:“爹,我放心不下,也要去。”何竞我无奈地一笑:“是放心不下爹么?那便一同去吧。”玉盈秀脸上微微一红,却将另一只伞递到何竞我眼前。何竞我笑道:“给你二哥吧,老爹还用不着这个。”叶灵山笑嘻嘻地接过伞,道:“师尊护体神功展开,便是寻常暗器都近身不得,何况这区区雨点呢?”玉盈秀眼见他瘦瘦的身子如一只猴子般缩在伞下,模样滑稽,不由噗哧一笑。 
 
  三人才顺着山道行出几步,何竞我忽然咦了一声。玉盈秀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却遥遥地望见山上密林间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一闪而逝。“梅道长,”何竞我叫了一声:“怎地躲躲藏藏的,出了何事?” 
 
  “嘿嘿,怕什么来什么,”梅道人从草丛中探出一张无奈而又可笑的脸孔,“还是给你瞧见了。嘿嘿,何大爷,好像是出事了!”何竞我双眉一皱:“出了何事?”梅道人将一张脸缩回草中,叫道:“你自去看看就知,可不干老道的事!嘿嘿,我老道是误打误撞碰上的。” 
 
  “何堂主,”两个鸣凤山寨兵这时如飞奔来,叫道:“出了事了。青牛山叶孤烟叶二当家的给人杀了。”何竞我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急道:“叶孤烟?在哪里?”一个寨兵气喘吁吁道:“刚刚瞧见的,尸身便在陈将军所居的‘擎天堂’外。陈将军速请堂主过去。” 
 
  那晚聚会之时叶孤烟在厅上大出风头,便是玉盈秀这等与他素不相识之人见他插科打诨、言语风趣,也对他心生好感,却不料这样百般机灵的一个人却在戒备森严的鸣凤山被杀。三人心中都是一紧。何竞我深深吸了口气,道:“双龙口我是去不得了,灵山,你独自一探,可要万分小心!” 
 
  “爹,我陪二哥去,”玉盈秀眼见爹的眼内目光犹豫,忙道:“女儿对那里的形势较旁人熟悉些,又明了青蚨帮中切口,自会无事。”何竞我素知这位女儿的脾气,只得道:“便依你。可定要听你二哥的话,不要多生事端。”眼见女儿和徒弟并肩下山,何竞我又觉放心不下,走上两步,又道:“我再唠叨两句。灵山,对阵势不可强探,不必深究。盈秀,”他望着女儿,目光闪烁起来,沉了一沉,才道:“速去速回,不可弄险!” 
 
  玉盈秀觉得满腹心事都给爹爹瞧透,应了一声,急忙转过身去,和叶灵山疾步下山。何竞我目送二人走远,才将大袖一拂,随着那两个寨兵向擎天堂走去。 
 
  一阵急促的琴声自雅阁内传出,那声音跳脱得如同流泉击石,飞花溅玉。单闻这琴声,便知弹琴的人心中有几分焦急。“屈指算来,双龙口之会就在明晚了,定要逃出去告知何堂主和陈将军。实在不行,也要让笑云逃出去报信!” 唤晴想起江流古在双龙口所布的怪阵便觉心中泛起阵阵寒意,一下子推琴而起,恨不得立时插翅飞回鸣凤山。 
 
  这几日来,那四邪神中的江流古和水若清常在外间屋日夜监护。这二人一个不近人情,一个机诈百出,唤晴试着逃了数次,却都没有走出这间华丽的雅阁半步去。水若清受郑凌风之命,不住地将诸般华丽奇巧的锦衣美裙送来。虽然那些衣裳件件都精巧得让她叹为观止,但唤晴倔脾气一发,就是赌气不穿,只挑了一套贴身小衣换上,其余的就抛在一旁。水若清不以为意,仍是每日两次地将苏绣蜀锦送上数套,绫罗绸缎便在唤晴所卧的秀榻旁堆起了一座小山。 
 
  郑凌风日日忙于排兵布阵,只抽空来过看她两次。唤晴记挂笑云伤势,软磨硬泡要见笑云一面,郑凌风始终不允,只说:“灵照老和尚正给此人疗伤,这个人一身功夫稀奇古怪,所受之伤也是奇难怪症。这两天他日夜呆坐,伤势却还是不好不坏,待得双龙口之会一了,为父自会将他细细审问。”唤晴听了,更是放心不下,只是苦于无法分身去救他。 
 
  虽然才近黄昏,窗外却阴云密布,已不见一点日光透过来,唤晴的心内也是一团乌云。她掀起水晶帘走到外屋,却见江流古正自端坐在桌前,双目微闭,似是入定一般。唤晴多次瞧他这般模样,早也不以为异,但此时却见他手中摇着个黑油油的物事。她觉得奇怪,凑过去一瞧,却是一张龟壳,那上面亮莹莹的闪着层乌光,也不知是何年留下来的。(本书幻、剑、书、盟首发) 
 
  江流古的双眼便在此时睁开,双手一翻,龟壳下跳出三枚铜钱来。他低头瞧那铜钱是两阴一阳,便拾起笔来,在纸上恭恭敬敬地画了个阳爻。唤晴这时才知,这老道是在卜卦,忍不住问:“江先生,你在这里算什么?”江流古却不理她,再将龟壳轻轻摇晃,按着跳出的铜钱画了个爻。如此反复数次,才得了一卦。 
 
  瞧他望着那卦相沉思不语,唤晴不由好奇心起,问道:“江老道,这是个什么卦呀?”江流古神色似喜似忧,沉了一刻,才道:“这是散人为明晚之战所起的一卦。”唤晴听他说起双龙口之会,心也一紧,忙问:“这卦上说的是什么?” “这是‘天山遁’,昔年朱熹有大事迟疑不决,问卜后得了此卦,随即默然而退。”江流古说到这里缓缓摇头,“这不是一个好卦!” 
 
  天之苍苍,其正色耶? 
 
  何竞我仰起头来,望着窗外灰溟溟的暮色云天,忽然觉得一阵空虚。“师尊,”大弟子袁青山眼见师尊烦恼,忙低唤一声,“这一日一夜以来,您目不交睫,一直在追索凶犯,片刻不得歇息。明晚就是双龙口之会了,大战在即,师尊还是歇息一下!” 
 
  青牛山大头领奚长峰眼见二弟惨死,又悲又怒,饶是他是个闷罐葫芦的脾气也不禁暴跳如雷。陈莽荡与何竞我暗中一商议,都觉鸣凤山上确是混入了奸细,但大战在即,不便明目张胆地查捕凶手,只得对众人说青蚨帮已经派了细作混入山寨,刺死叶寨主之后逃逸。那几个山寨头领也觉此事蹊跷古怪,但当此时节谁也不便多言,都道这笔血帐自是要等到双龙口之会上与郑凌风算个清楚。 
 
  但这一天多来,何竞我一直在暗地里查验真凶。他望着双目泛红的袁青山,喃喃道:“从发现叶孤烟之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却还是毫无头绪。”袁青山搓了搓手,却想不起说些什么。何竞我又问:“你二弟和盈秀有消息传来么?”袁青山仍是摇头:“这二人也是至今未回,二弟的脾气好钻牛犄角,我怕他到了双龙口,脾气上来,定要揣摩得透才肯罢休!好在还有小姐在,盼能提醒一二。”何竞我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灵山与盈秀都是聪明人,若是在此,倒可帮着参详一二。” 
 
  屋门便在这时打开,走进来的却是曾淳。“何堂主,”曾淳轻声道,“闻得堂主近日为追凶一事烦恼,特来与堂主手谈一局,只盼能给堂主解解闷。”何竞我双目倒是一亮,淡然道:“公子棋艺得大帅真传,将门虎子,必有高招,倒要领教!”当下便命袁青山取出棋具,摆布桌案,更焚起一炉好香。轻烟燃起,登时使人有俗虑顿消之意。袁青山眼见师父拈子布局,似是暂时忘却了那擒凶追奸的烦事,心中大喜,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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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惊澜录 第十八章 翻覆如棋半局残(2)
 
第十八章 翻覆如棋半局残(2)
  “晚辈幼时颇嗜此道,”曾淳的棋风一如其为人一样难掩锋芒,落子之时,清脆响亮,“十七岁那年手不释卷,将六卷《玄玄棋经》翻得破了,自觉棋艺大进。后来家父求得唐时的《金谷九局》给我参详,但我拿来一瞧,便觉不过如此。” 
  何竞我双目微闭,行棋无声,沉静如水,淡淡道:“棋道如人心,世道越是往后,人心就越是机巧,棋道也随之变得精巧诡谲。你参透了元时的《玄玄棋经》再去看唐朝的《金谷九局》,自然觉得古不如今。”曾淳笑道:“棋道如人心之说,晚辈倒是头一次听闻。”二人均是别有心思,都知此时不是较量棋技的时候,所以落子如飞,片刻之间已在局中落了八子。 
 
  曾淳凝视棋局,道:“唔,堂主行棋循的是古法,头头是道,法度严谨!”霍地在‘平’位二八路下了一子,笑吟吟地道:“晚辈初打棋谱之时,与人对阵,反觉束手束脚,后来便不依常理落子,常收奇效!” 
 
  这一子也是不依常理落子。何竞我眼见他锋芒毕露地挑起争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落子如用兵。当年宗泽传授阵法于岳飞,说到好野战,非万全计也。岳王爷那时虽初出江湖,却说出了‘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样的一句千古至理。可见棋经阵法,重在融会贯通,不乱阵脚,才不会临战失措。”竟不应曾淳这挑衅的一子,转到另一角仍布他的阵势。 
 
  “好一个‘融会贯通,不乱阵脚’,”曾淳哈哈一笑:“堂主,你不理会我这一子,阵脚不乱,这一局已胜了八成!” 
 
  何竞我抬起头来,望着曾淳别有深意的笑容,双眉一展:“多谢公子指点!”原来他已经听出了曾淳的话外之音。“不知公子对叶孤烟之事可有高见?” 
 
  曾淳深陷的双目闪着光,道:“叶孤烟的尸身我细细查过了,身上并无一招致命的伤痕。但后背、后脑却有十余处内伤,弄得骨骼寸断,惨不忍睹。”啪的一声,他的棋子又气势汹汹地打了进来。 
 
  何竞我双眉一锁:“动手的人不知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出手这般毒辣!”终于轻轻一子“顶”了过去。曾淳却摇了摇头:“我瞧未必是因为有何仇怨,此人在鸣凤山上杀人,必然要下手干净利落,省得为他人发觉。他偏偏要用如此费事的杀法,倒说明了一件事!”何竞我凝子不下,忙道:“公子请讲!” 
 
  曾淳道:“这就是说凶手动手之地狭窄局促,难以大展手脚使出全力。他迫不得已,每一招便只使寸劲,只伤敌,难毙敌,这才有连绵十余下,骨骼寸断的惨象。”何竞我双眉一展,道:“这么说,那人不是在擎天堂外杀的叶孤烟?” 
 
  “不错,”曾淳道:“鸣凤山上狭窄局促之地不多,我想来想去只有一处地方——凤尾洞!”何竞我道:“是呀,凤尾洞内起始一段路唤作‘蟒翻身’,细窄得象大蟒的肚子,人走在里面,连转身都费力得紧。”曾淳叹道:“我细细问了凤尾洞外的寨兵,他们在那里日夜巡视,未见有人去过。但是两队守洞人马交接的时分是在卯时三刻,那时是早饭的时候,正有半个时辰无人守洞。我算了算,叶孤烟恰在那时被杀。进洞之后一查,更在洞内狭促之地的一段山壁上发现了一线细细的血迹!” 
 
  何竞我的心忽然一沉,道:“凤尾洞是存放军饷之地,叶孤烟和那凶手怎地去了那里?”曾淳沉吟道:“我瞧叶孤烟此人言语轻佻,为人浮躁,其实也大有可疑之处。” 
 
  “凶手在凤尾洞内杀人,却移尸到陈将军所居的擎天堂,实在是居心叵测,”何竞我眼中光芒一闪,“我瞧其用意有二:其一,凶手让五家山寨头领觉得有人就在鸣凤山寨主卧榻之旁公然行凶,对咱们心生猜忌,进而离心离德;其二,凶手不愿意让咱们知道他在凤尾洞内动的手,想必是对凤尾洞仍有所图。” 
 
  “堂主所见甚是,”曾淳也吸了一口冷气,又问:“是谁第一个瞧见的尸体?”何竞我沉沉一叹:“是梅道人,此人嫌疑最重。他不但是头一个瞧见叶孤烟尸身之人,而且那日我们在擎天堂内看到了一双脏兮兮的鞋印,那鞋印圆头阔底,正是道士所穿的麻鞋。去问这老道,他就装疯卖傻,死不承认进过擎天堂,可是鸣凤山上只他一个老道,便赖也赖不掉的。嘿,我实不愿相信,这个与我相交二十多年的嘻嘻哈哈的疯癫老道会是……” 
 
  “梅道长心若顽童,而且当初晚辈治伤医病时尽心竭力,晚辈也不信他会心生二心。不过,”曾淳脸上的肌肉一跳:“我记得梅道人带来的莫老妹子便是缇骑细作,他那师弟邓烈虹更是早早地降了蒙古黑云城主。对他却也不能不防。”眼见何竞我布局森严,自己边角一小片黑棋隐隐有被围之势,只得强行打入一子,要待乱中取胜。何竞我此刻也不得不应,局中立时风起云涌,腾起重重杀机。 
 
  二人凝神下了十余子,何竞我的棋势已经连绵一片,非但那一个边角曾淳挣扎不出,而且将他中腹一条大龙牢牢困住。这一局何竞我已经稳操胜券了,他呵的一笑:“公子,你熟读棋经,怎不记得‘十诀’中的‘逢危须弃’和‘动宜相应’的道理。若非你在边角上纠缠不休,也不会大意失荆州!”曾淳以手击额,笑道:“好一个逢危须弃、动宜相应,原来堂主早已经成竹在胸,倒是晚辈多虑了。” 
 
  “不错,今夜这一会事关重大,咱们万万不能因小失大,”何竞我说着推棋而起,“双龙口是鸣凤山和青蚨帮的第一战,不容有失。依我瞧,郑凌风必会乘鸣凤山空虚,奇袭凤尾洞。不过,唤晴失陷青蚨帮中,咱们也不得不救。”他说着呵呵一笑,“公子棋力不凡,可惜今日以棋言事,未能尽兴。以后定要好好领教。”曾淳目光灼灼道:“离双龙口之会还有一天功夫,若是筹划得当,说不定会出奇制胜。” 
 
  “事在人为,若是措置得体,定能出奇制胜,”江流古慢悠悠地道“帮主此时正在布置帮务,小姐有无兴致随我一看?”唤晴虽然讨厌郑凌风的颐指气使,但想到能到这屋子外去透一口气,还是无言地站起身来。 
 
  随着江流古穿廊过院,便进了一间厅堂。唤晴知道振北分舵内的布置有如迷宫,除自己所居的那间雅阁外,旁的房屋全都是一般模样,但眼前这间厅堂却异乎寻常地轩昂高大,只怕就是分舵之中议事的总堂所在。江流古从旁门引她进得堂中一间侧室,便和她坐在一对矮凳之上。 
 
  透过侧室那道水晶帘,唤晴吃惊地瞧见帘外大堂中高矮胖瘦地站满了数排人。从那一双双明锐的眼神和高高鼓起的太阳穴上看,唤晴便知道这十数人均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只是此刻这些器宇不凡的高手都是肃然挺立,大气不出一声地瞧着大堂正中端坐不语的郑凌风。唤晴瞧见那日见过的振北分舵舵主陈九斤也赫然在列,却只站在第三排,想来帘外所立的均是青蚨帮的显赫人物了。 
 
  郑凌风手中拈着一张纸,似是在凝神观看。立在他身后的水若清这时曼声道:“江南威扬分舵主柳云飞——” 
 
  “属下在!”一个身材精瘦的汉子越众而出,向郑凌风躬身施礼。这人声音清朗,郑凌风却浑若未闻,仍是拿着那张纸反复观瞧。水若清却笑道:“柳舵主在扬州那销金窟中为本帮打理教务,可是辛苦得紧呀!”柳云飞听她柔媚的声音中满蕴煞气,忙将头一低,先前那底气十足的声音就虚了许多:“扬州虽然繁华,但官府盘剥得也紧,属下尽心竭力,也难是达帮主厚望之万一。”唤晴素闻江南“清风拂柳”柳云飞的大名,听说此人以一路清风剑法纵横江南,黑白两道都对他又恨又畏,却不料此人到了郑凌风眼前却连腰都不敢直起来。 
 
 
  
 
  
 
飞云惊澜录 第十八章 翻覆如棋半局残(3)
 
第十八章 翻覆如棋半局残(3)
  “是呀,柳舵主这些年来尽心竭力,将扬州的八家大酒楼料理得红红火火,咱们的心里面可都是明镜一般,”水若清的话语仍是不阴不阳,“只是去年为何少进了五千两银子?”柳云飞苦笑一声:“适才说了,扬州官面层层盘剥,咱们又不能明着对抗官府,若非属下对那些贪官软磨硬泡,便少了万八千两银子也在情理之中。” 
  “当真如此么,有人将这帖子报与了帮主,”水若清柳眉一竖,将手中一本薄薄的帐册举起晃了晃,念道:“嘉靖二十六年,扬州庆丰楼得银三千两,实报一千五百两;扬州珍味阁得银两千两,实报一千两;扬州会贤堂得银两千两,实报一千两……柳舵主,剩下的要不要我一一念与你听?”柳云飞只觉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叫道:“冤枉呀,帮主!这全是捕风门主阳流云的血口喷人。这厮早就垂涎属下所辖之地,屡次遣人前来勒索,属下不理,他便干这捕风捉影的拿手好戏!” 
 
  郑凌风这时才哦了一声,淡淡道:“原来全是捕风捉影!那‘安徽典帮’四家当铺被你威扬分舵侵吞一事想必也是子虚乌有了?”有明一朝,当铺风行天下,大利当前,无伦商、官均趋之若骛,至有礼部尚书经营当铺百家的奇事。按当时规矩,每地的典当行以东家地域划分,结成了“典帮”互相扶助,这其中又以“安徽典帮”最是势大。柳云飞眼见安徽人在扬州开的当铺银子来得水也似的,不由眼红,便派出心腹高手,软硬兼施,逼得安徽典帮将四家当铺纳入了他柳云飞的名下。他自以为这事做得外人全不知晓,每日里白花花的银子拿着,并不报与青蚨帮,却不料给郑凌风探得一清二楚。 
 
  柳云飞想起青蚨帮处治罪人的狠辣手段,刹那间便惊出了一身冷汗,将头磕得山响,只道:“属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郑凌风的声音慢得出奇:“本帮以‘青蚨’为号,最恨的却是侵吞帮中钱财的贪吝奸人。水门主,柳云飞该当何罪?” 
 
  “‘最毒莫过吞钱财,一文一刀慢慢挨’,”水若清躬身道:“柳云飞触犯本帮七大死戒的第一戒。不算这四家当铺,只适才所念的那三家酒楼,柳云飞便私匿了三千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当真一文一刀,便是千刀万剐也抵不过来了。” 
 
  帘子后的唤晴听了,心内也是一惊:“原来这是郑凌风在整肃帮中奸邪。他们帮规如此森严,怪不得这些年来青蚨帮好生兴旺。”又想,“依照江湖规矩,帮中事务不准外人知晓,他让我观看这些机密大事,想来便是让我明白,他没有拿我当作外人。”她本不想领郑凌风这个人情,但这等整肃异己的新鲜事从未见过,好奇心一起,便索性看下去。 
 
  “帮主饶……饶……”柳云飞体似筛糠,惊骇之下那一个“命”字如何也说不出来。便在此时,一个身材矮胖的红脸老者横身而出,躬身道:“启禀帮主,柳云飞见利忘义,本当凌迟处死。但念他为本帮在扬州苦心经营多载,又是难得一遇之才,还请法外开恩,饶他一命,让他戴罪立功!”郑凌风见这老者满面红光,声如洪钟,正是帮中元老、江南应天分舵舵主杨霸,不由眉头微皱,却不言语。 
 
  “杨舵主,”水若清的声音还是那么柔软悦耳,“常听人说‘杨柳一家’,杨舵主持掌应天府事务,非但南京与扬州咫尺相连,果然连杨舵主本人也与柳云飞同进同退,唇齿相依。”杨霸却哼了一声:“水若清,你跟老夫说话,不必这么阴阳怪气。”水若清闻言,一张粉脸登时气得煞白。唤晴却暗自喝了一声彩:“传闻‘金钟霸王’杨霸性如烈火,直来直去,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刚直不屈的汉子,比那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的柳云飞强得多了。” 
 
  杨霸却不理水若清,只向郑凌风道:“帮主,柳云飞这些年为本帮流血流汗,立过多少大功?何况大敌当前,不宜诛杀大将,还请帮主饶他一命,让他明夜多斩杀几个聚合堂的逆党,将功折罪便是了。”郑凌风听他“大敌当前,不宜诛杀大将”这句话甚和心意,但又恼他言辞粗率,便沉吟不语。 
 
  “杨舵主先不必忙着替别人求情,”水若清说着将那帐册翻了两页,道:“这里也有人说你贪赃聚财,密不上报。”杨霸面色一变,随即大咧咧地一挥手,叫道:“不必念了,老夫确是少报了四千两银子!那又怎样了,咱们干的是刀头舔血的买卖,今日是好酒好肉,明天说不得便脑袋分家。今日在这堂上的,谁不暗中捞上他万八千的?”这话一出,厅上众人的脸上全掠过一层深以为然的感激之色,但在郑凌风积威之下,却无人敢言。 
 
  水若清凤目一寒:“杨霸,你目无帮规,行迹贪劣,又在帮主面前公然咆哮。来人呀,与我拿下了。”她身后早立了数个破阵门的好手,一声令下,立时有四五个汉子长剑出鞘,疾扑而上。 
 
  剑光闪烁间,四五柄长剑已经刺在杨霸身上。但见杨霸闷哼了一声,红脸上蓦地泛起一团紫色,那剑仅刺破他的大氅便再也扎不进去分毫。蓦然间这老人大喝一声,有如平空响个霹雳,双手挥动之间,三把长剑已经被他挥掌劈断,另有两剑被他震上半空。 
 
  “兄弟,起来!”杨霸反手一抓,已将跪伏在地的柳云飞扶起。事到如今,柳云飞也只得拔出长剑,和他并肩向大门冲去。杨霸身后还有两排青蚨帮首脑,但这些人素来与他二人交厚,并不阻拦。厅外涌进数名破阵门弟子,但柳云飞剑气如虹,杨霸掌力刚猛,如何阻挡得住?水若清又惊又怒,玉手一分,便待上前亲自出手。猛觉腕子一紧,却给郑凌风按住了。 
 
  眼见二人便要冲出厅去,蓦然间厅内响起一声轻叱:“柳——云——飞!” 
 
  郑凌风这三字似是随口说出,声音不大,却字字如箭,厅内众人闻言均是浑身一震。柳云飞精瘦的身子立时一晃,似乎郑凌风这一喝已经喝散了他的精气。想起帮主的悍厉勇鸷,他的双腿立时沉重无比,再难迈出半步去。 
 
  杨霸大怒,叫道:“走呀!”反手抓起他臂膊便待向外抛出。便在此时,一道金光疾飞而到,正撞在他背后“日月穴”上。杨霸一身金钟罩的横练功夫本已刀枪难入,不知怎地却吃不起这一撞,闷哼一声,登时软软跌坐在地。 
 
  那物件霎时又疾飞而回,啪的一声,稳稳盖在郑凌风手中的茶碗上,竟是一个杯盖。 
 
  唤晴眼见郑凌风飞出一片碗盖便能降伏杨霸,已是心下称奇了,待见这碗盖又能自己飞回,不偏不倚地盖在碗上,不由瞠目结舌,实不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神乎其技。一旁的江流古低声赞道:“那碗盖是借杨舵主身上的护体神功生出的劲道飞回来的,妙的是帮主拿捏之准,算度之奇,委实天下无双。” 
 
  郑凌风神功一展,厅上群豪惊叹之余,不由一起大声喝彩。 
 
  柳云飞却眼见杨霸遭擒,心中的一点胆气登时灰飞烟灭,猛然间回身大喝一声:“帮主,柳云飞对不住您老人家,这就自绝于此!”反手一剑便刺入了自己胸中。众人眼见一道怒血从他胸口飞溅而起,不由齐声惊叫。杨霸更是痛呼一声:“兄弟——”但见那剑透胸而过,显是难救了。 
 
  飞涌的热血似乎使他回复了血性,柳云飞的身子晃了两晃,却兀自不倒。“帮主,”他的声音极低极慢,“杨舵主性子粗豪……不拘礼数,还请您放他……一马!” 
 
  “我答应你,不治杨霸之罪。”郑凌风阴鸷的眼中却射出一股嘉许之意,“云飞,你还是我的好兄弟。放心去吧……你的家人帮中自会照顾!” 
 
  “多、谢……”柳云飞勉力挤出这两个字来,便面向郑凌风跪在地上,头一低,就此再无声息。厅上立时就是一静,只有地上的鲜血无声无息地向门外流去。这时节便连唤晴心中都不是个滋味。 
 
  “柳云飞一死谢罪,功过是非,一笔勾销,”郑凌风低沉的声音一响,众人的目光立时恭恭敬敬地望过来,“今后帮中弟兄不准再言其过。杨霸虽行事莽撞,但念其年老昏聩,也不追究!”说着曲指一弹,一缕指风到处,杨霸穴道立解。“金钟霸王”死里逃生,却不向郑凌风谢恩,只是立在柳云飞尸首一旁老泪纵横。 
 
  “诸君!”郑凌风说着长身而起,自水若清手中接过那本帐册,高高举起。众人听他声音意味深长,心都一跳。十几个舵主盯着那本薄薄的帐册,心中均是七上八下,厅上便全是粗重的呼吸之声。 
 
  “大丈夫行走江湖,求的是一个义字,郑凌风怎可因利忘义?”他说着双掌一合,内力到处,帐册上立时升起一股白烟,那本帐册随即烧作灰烬。 
 
  “这册子中记得什么,郑凌风只字未看,也不会再做深究,”郑凌风缓缓坐下,目光却陡然一厉,“只盼各位也好自为之!”厅上群豪这时全如释重负,一起跪倒叫道:“帮主大仁大义,属下等感激不尽!” 
 
  郑凌风将手一摆:“明晚便要大战,哪位兄弟若是立了头功,扬州城那四家当铺便归他掌管!”此言一出,登时群情踊跃。 
 
  唤晴眼见郑凌风恩威并施,便将一众英豪治理得服服帖帖,心下也自叹服。眼见郑凌风跟着分兵点将,似是要安排明晚的双龙口之战,她本想再听个仔细,一旁的江流古却道:“请小姐移步。”唤晴知道郑凌风这时的调度关系重大,必不会让自己得知,也只得叹一口气,随着江流古从后门出了侧室。 
 
 
  
 
  
 
飞云惊澜录 第十八章 翻覆如棋半局残(4)
 
第十八章 翻覆如棋半局残(4)
  江流古送她回到那雅阁外,却并不进屋,只对那奉命监视唤晴的青蚨帮弟子道:“老老实实伺候小姐,不得偷懒。”也不待那汉子应声,便即急匆匆地向回赶去。唤晴知道他必是回去赴会,眼见此时只一个寻常帮众在此,心中登时一喜,玉手便不自禁地握住了晓红刀。那汉子却忽然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先进屋去,他还没走远!” 
  唤晴闻听这汉子声音娇脆,不由一愣,但还是依言进了屋中。“你便是唤晴姑娘么?”那“汉子”嘻嘻娇笑,跟着在脸上一阵摩挲,一片膏粉纷纷而落。唤晴更奇了,问道:“你不是青蚨帮的?” 
 
  “先借姊姊面巾一用!”那人笑着自秀榻上取下一方锦帕,沾了水,在脸上轻轻几抹,便现出一张光艳照人的清丽面庞来。唤晴乍见如此绝世容颜,一双妙目不由睁得更大了,惊问道:“姊姊是?” 
 
  不用说,这少女便是乔装改扮的玉盈秀了。她和叶灵山一路来到双龙口前,叶灵山立时为变幻万千的阵势所迷。青蚨帮布阵之后,双龙口前便没留下多少人马守阵,二人在阵中相互推究,花了一日一夜的功夫还是不解。玉盈秀于阵法一知半解,觉得此阵深奥难解,便不再用心揣摩了。叶灵山却如醉如痴,欲罢不能,只道:“小姐放心,这阵法还困不住灵山,请小姐且回山复命。灵山多则一夜,短则半日自会破阵回山。”玉盈秀见他心智未迷,便放了心,借口回山,却携了易容所用的包裹,转路来到了振北分舵。 
 
  侯到黄昏,才摸进庄去,却先听到了唤晴的琴声,她心中奇怪,循声而来,却发现这少女正是当时随郑凌风进庄的唤晴。想起这人是笑云一度倾心的佳人,便动了会她一会的好奇之心。得知唤晴要和江流古去见郑凌风,她可不敢随着同去,只待二人走后乘机点翻了那青蚨帮弟子,易容之后在此相候。 
 
  “小妹是何堂主之女,”玉盈秀深深万福,“姊姊唤我盈秀便是了。”唤晴秀眉一蹙:“未曾听说何堂主有个女儿呀?”玉盈秀也不知跟她从何说起,灵机一动,道:“我们失散已久,多亏了笑云大哥才使我们又再相聚。”她这话倒没有半点虚假,却故意将“笑云大哥”这四字叫得亲切无比。唤晴将信将疑,问:“你认得笑云?” 
 
  “是啊,云哥对我好得紧呢,”玉盈秀更将“笑云大哥”换做了“云哥”,“我和云哥正要回山,却见你被林惜幽擒来,云哥见你遭擒,急得什么似的,说什么也要救了你走。”唤晴听她如此一说,与那日情形一般无二,才确信无疑,叹道:“笑云对人总是一腔热忱,为了我,可是让他受了不少的苦。”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玉盈秀的明眸之中登时闪过一丝波澜,强自笑道:“是呀,姊姊对云哥却也是一往情深,这时可不急得唉声叹气么,当真是郎情似水,妾意如云,让小妹好生羡慕。”她自幼在青蚨帮长大,身上自是带着几分我行我素的邪气,什么话都能脱口而出。唤晴却玉面绯红,嗔道:“什么‘郎情似水,妾意如云’,难听死了,妹妹好会拿我取笑。笑云虽然较我年长,但在我心中,却一直当他是个少不更事的亲弟弟一般,哪里有什么一往情深的?” 
 
  玉盈秀听她如此一说,倒是心下一喜,忙笑道:“我听说姊姊是刀圣义女,云哥的一手刀法又是沈老先生亲授的,当你们是青梅竹马,这才信口胡说,姊姊莫怪!”话是这么说,但她的一颗心却砰砰的跳个不止,澄澄妙目眨也不眨地盯着唤晴,真怕她会将头一点,否认她与笑云的“青梅竹马”之说。好在唤晴了无机心,红着脸啐道:“在一起学艺便是青梅竹马么,你……”她本想说“聚合堂中可也有‘聚合五岳’呀”,但这等言语终非她能说出口的,只道:“妹妹好会安排!”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那晚为了救曾淳脱险,自己赌气之下,跟笑云说过要待托付终身的言语,不由沉吟道:“只是我与笑云……”想到为了曾淳所作所为不顾安危羞涩,刹那之间百感交集,芳心千结,后面的话却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但玉盈秀见她提起笑云忽又目蕴深情,秀眉颦蹙,不由心下大急,忙问:“姊姊与云哥又怎样了?”唤晴的目光更加慌乱起来,正待言语,却闻得屋外有人冷冷哼了一声,她的心跟着一跳,叫道:“是江流古?”声音未落,桌上的灯焰忽然一闪而熄。 
 
  水晶帘霍然一挑,一身道装的江流古一步踏入了黑沉沉的屋中。 
 
  玉盈秀玉面一白,望着眼前有如岩石一般挺立的黑影,轻轻叹了口气:“江叔叔,适才我就猜出给你瞧了出来。您老当真要留住我?”“我不是来留你的。小玉,”江流古的眼睛在沉暗的屋中闪闪的,“令堂将你托付给我,可惜江叔叔生性疏懒,这些年来也未照顾好你!只是你说走就走,却也不跟江叔叔道一声别。”忽然反手一抓,将被玉盈秀制住的那青蚨帮弟子自屏风后拽了出来,手中一紧,那汉子喉头咕的一声,登时毙命。唤晴啊了一声,却见江流古随即自怀中取出一瓶药水,洒在那人身上,一阵嗤嗤青烟腾起,那尸身渐化渐小,终于变做一滩水迹。江流古望着那滩水迹苦笑一声:“行事总是如你母亲一般马马虎虎,这人穴道一解,振声一呼,你哪里还有命在?”唤晴听他二人言语,不由心下惊奇,但觉这性情古怪的江流古对这“盈秀”终无恶意,便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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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江叔叔了。秀儿走时事出紧急,没跟您老辞行,请您勿怪侄女失礼,”玉盈秀心下感激,声音也有些颤抖,“秀儿此次回归鸣凤山,是叶落归根,还请江叔叔放心。”江流古目光凄迷,叹道:“我早知道,你……便如你娘一样,终究要回到他的身边去,”他说着呵呵一声苦笑,“我的技业,你大多知晓。这一去,聚合堂又多了一个强援!”玉盈秀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得问道:“那您今后有何打算,当真替郑凌风卖命一辈子么?”她瞧着江流古凝思不语,不由小心翼翼地道:“江叔叔,以你这等胸罗锦绣的人物,便是朝廷不用,也不必为郑凌风这等狂徒驱使。依我说,这世道奸佞当权,您这平乱治世的抱负是难得施展了。不如做个笑傲天下的世外高人,那才消遥自在。” 
 
  江流古一时无语,微微一沉,才长叹道:“浊世清名一概休,古今翻覆剩堪愁。人生在世,又如何能消遥自在?小玉,你在这青蚨帮重地内露出本来面目,当真是胆大包天,趁着帮主要事缠身,还不快走?”玉盈秀道:“江叔叔好人做到底,让我带这位姊姊一起走,成不成?”江流古哼了一声:“胡言乱语,愈发不成话了。你还赖着不走,可莫怪我变了主意!” 
 
  玉盈秀知道他的脾气,吐了一下舌头,向唤晴微一作揖,道:“姊姊且在此再歇息一晚,咱们后会有期!”身形一晃,翩然跃出。 
 
  江流古目送她的身影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才喃喃道:“双龙口之战在即,不知帮主做的三道安排能否一举而胜,不知老夫的七绝阵能否出奇制胜?天山遁,天山遁,这一卦又有何深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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