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文兰侧着身子,往里首让开了一些。
云中岳慢慢的转了个身,俯着身子,以手掌撑地,朝脚后缓缓爬过了数尺,再用脚去试探着,觉得还可以爬过去,于是又朝前爬了数尺,再用脚左右试探,地方虽然狭窄,似乎还可以过去,尤其在试探之时,果然有一股冷风吹了过来!
蓝文兰用手一摸,云大哥已不在她身边,忍不住叫道:“云大哥,奶到那里去了?”
云中岳道:“在下正在试探,好象真的有出路呢。”
蓝文兰喜道:“在那里?”
云中岳伸手摸着她的小蛮靴,一面说道;“在下就在这里,奶别急,让在下再去探探。”
蓝文兰被他抓住了小蛮靴,一阵羞意袭上心头,但他很快就放开了。
云中岳脚先人后,慢慢的又爬了一丈光景,发觉地势渐渐往下,好象是石隙中的一条裂缝,比一个人略宽,可以容得自己匍匐着倒爬下去。这样又爬了七八尺远,距离蓝文兰已有一丈多远,怕她待会找不到自己,这就伸手入怀去摸火筒。
原来方才岩石泻崩之时,他手中火筒并未丢弃,后来和蓝文兰一起滚到大石下的时候,已把火筒收入怀中,此刻探手入怀,差幸并没失落,取了出来,“擦”的一声,打着了火筒。
蓝文兰看到火光,不觉喜道:“云大哥,你火筒没有丢么?”
云中岳道:“奶也可以过来了,但必须匍匐着,脚先过来,这里只能容得一个人爬行,要缓慢一些,别擦破了皮肤。”
蓝文兰问道:“你找到了出口吗?”
云中岳追:“还不知道,这是一条石缝,又是下坡,好象有冷风吹进来。”
蓝文兰依他所说,也匍匐着身子,慢慢的倒爬过去。
云中岳熄去火筒,继续朝石隙夹缝中爬去。
这样又爬了三四丈远近,发觉地方渐渐宽敞了许多,而且岩石离头顶渐高,已可坐起身子,心头一喜,立即翻身坐起,再次打着火筒,看到蓝文兰脚先身后,也爬过来了,不觉笑道:“兰妹,我们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一个人从不能转侧,不能坐起,只能躺卧的地方,到了可以坐起,这已经是莫大的享受了。
蓝文兰爬到他身边,忍不住欢呼一声,坐了起来,喜道:“云大哥,我们总算可以坐在一起了。”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嗤的笑道:“瞧你一头一脸都是灰土。”
她从怀里抽出一条手帕,轻轻的替他揩着灰沙。
云中岳笑道:“奶还不是一脸都是灰土,连头发都白了。”
蓝文兰幽幽的道:“我真希望我头发白了,你的头发也白了,我们还在一起的。”
“我们会在一起的。”
云中岳低低的道:“兰妹,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
“嗯!”蓝文兰双颊骤然发赧,羞涩得把头埋入了他的怀里。
云中岳又熄了火筒,把她拥在怀里,又缓缓的低下头去,一手托起她的脸来,四片嘴唇又胶合在一起了。
过了一阵,蓝文兰轻轻把他推开,说道:“云大哥,我们还是找出路才要紧呢!”
云中岳打着火筒,朝四处看了一阵,只觉这座石窟,四周虽然空旷,但岩石压顶,还是很低,只能让你坐起,无法站直,而且像是个下坡,前面地势渐渐低了下去。
蓝文兰道:“云大哥,我看这里好象走山腹中间的水道,你看,地下不是很光滑么,大概下雨的时候,一定有很多水从这里流过。”
云中岳道:“幸亏天没下雨,不然,我们会被大水冲走呢!”
“对了!”蓝文兰忽然兴奋道:“有很多水冲过,却没有留下来,那一定有出口了,云大哥,我们快走!”
云中岳点点头道:“不错,我们只要一路找下去,一定会有出口的了。”
两人矮着身子,一路循着水道,朝下坡走去。
身子不能站起,要蹲着走路自然很吃力;但总算有了希望,蓝文兰心情就开朗了许多,边走边道:“云大哥,你看这时候是什么时候了?”
云中岳道:“大概可以算得出来,昨晚猪头成天生假扮黑袍人进房来的时候,快三更了,我们赶到高山仰止,进入石窟,岩石崩泻,算它是四更天,我们又睡了一觉,现在至少也有已时了。”
蓝文兰听他说到“我们又睡了一觉”,脸上不禁飞起两片红霞低低道:“我看快午刻了。你饿不饿?”云中岳问道;“怎么?奶饿了么?”蓝文兰道:“我不饿。”
云中岳笑道:“我饿了,是不是要吃奶呢?”
蓝文兰娇嗔道:“你坏。”
云中岳道:“这是奶自己说的,我饿了,就吃奶的肉,我肚子并不饿,但却口渴得很,奶渴不渴?”
蓝文兰目然知道他说的口渴,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白了他一眼,娇羞的道:“云大哥,你越来越坏,我不来啦!”
云中岳伸手要去搂她,蓝文兰道:“不许胡闹了,我们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出路要紧,云大哥,我永远是你的人了,我们越早出去越好,不知这水道还有多远,时间长了,真会在这里饿死。”
云中岳道:“好,我们那就走。”
这条山腹间的水道,曲折不多,坡度也不很大,只是斜斜的下去,有时也会有转弯。只是蹲着身子走路,武功再高,也无法支持得多久,两人歇歇走走,地势渐低,吹进来的风也更冷,两人都觉身上有寒飕飕的感觉。
云中岳回头道:“兰妹,大概出口不会太远了。”
蓝文兰道:“再远,我真的会走不动了。”
走没多久,云中岳已可看到前面有了淡淡的亮光,不觉喜道:“出口就在前面了。”
蓝文兰问道:“在那里?”
云中岳熄去手中火筒,说道:“奶看,前面不是隐绰绰的有亮光么?”
蓝文兰凝目看去,果然依稀有光,心里不觉大喜,说道:“我们总算找到出口了。”
两人这一兴奋,顿时忘了疲劳,朝着亮光走去。
这回不过走了一箭来路,脚下已经踩到了水,亮光还在前面,但到了这里,头顶岩石已经高了许多,人渐渐的可以站直,两人涉水而行,又走了一段路,水势渐深,已侵到膝盖,石窟也几乎已经到了尽头。
所谓“亮光”,只是水面潋滟的倒影而已,再过去,前面不远,水势已是极深,几乎可以灭顶。
蓝文兰不觉泄了气,望着倒垂的石窟,说道:“云大哥,看来我们走出不去了。”
云中居注目水底,说道:“我们虽然一时出不去,也不会饿死在这里。”
蓝文兰道:“出不去,喝水喝得饱吗?”
云中岳朝她微微一笑,伸手一指道:“奶看,水里是什么?”
蓝文兰道:“鱼,我们又没钓竿,也没有饵,你捉得到?”
云中岳笑道:“这个容易。”
他弯下腰,伸出双手,朝水中一抓,就抓住了两条尺许长的泼刺鲜鱼。
蓝文兰喜道:“捉鱼有这么容易,我也来抓。”
她也弯着腰,伸手去捉,但水中游鱼,住来自如,等奶伸手去抓,早就惊得游了开去,她连抓了几次,一条也捉不到,不觉奇道:“云大哥,你怎么捉到的呢?”
云中岳笑道:“我不用伸到水里去,一样也可以捉得到。”
蓝文兰披披嘴道:“我才不相信呢!”
“不信,奶就看看!”
云中岳五指一松,把手中两条鱼放入水中,等那两条鱼很快就游开去,才口中喝道:回来。”
双手一招,那已经游开去的两条鱼,忽然应声飞起,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蓝文兰睁大双目,惊喜的道:“云大哥,你这是什么本领,快教给我咯!”
云中岳笑了笑道:“这是‘纵鹤擒龙功’,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学得会的,好了,我们先回去,这两条鱼,大概可以吃饱了,且等填饱肚子,再想办法不迟。”
蓝文兰道:“你想得出办法吗?”
云中岳笑道:“那就要看我们的运气了。”
蓝文兰偏着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云大哥,我看你很有信心的样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呢?”
云中岳笑道:“奶不用急,我想是想到了一点,不知是不是行得通呢?”
蓝文兰道:“那你快说咯!”
云中岳道:“我们先回上去,饱餐一顿,我自然会告诉奶的了。”
蓝文兰道:“云大哥,你好坏,这卖什么关子,真急死人。”
两人踩着浅水,回到没水的岩石上,蓝艾兰目光朝四周打量着,(这里有水光潋滟,朦胧可以看到一些)说道:“云大哥,这里没东西生火,鱼要生吃不成?”
云中岳笑道:“办法多得很,我的大小姐,奶先坐下来憩一会吧!”
他抽出身边长剑,剖开鱼腹,刮去鱼鳞,在水中洗净,然后撕去长衫下襬,打着火筒,点起了火,用剑串着两片鱼肉,在火上慢慢的烤着。
蓝文兰娇笑道:“再下一顿,还可以用我的长衫下襬烤鱼(她穿的是男装),再下一顿,就只好生吃了。”
云中岳没有作声,只是很用心的烤着鱼,不多一会,鱼烤熟了,已经可以闻到一股清香。
蓝文兰笑道:“云大哥,你烤得很香呢!”
云中岳道:“这是熏鱼,不是烤的,现在可以吃了。”
他手中拿着宝剑,等稍稍凉了些,才把两片鱼从剑上取下,分了一块给蓝文兰,一面说道:“可惜没有盐,奶吃吃看,我熏得还不错吧?”
蓝文兰伸手接过,咬了一口,仔细嚼着,说道:“云大哥,真熏得很好!”
她吃了半条,就吃饱了,看到云中岳吃得津津有味,就把吃剩的半条递了过去,说道:
“我吃不下了,你要不要?”
云中岳慌忙接了过去,欣然道:“这半条鱼,虽然没有盐,但有比盐更鲜美的东西,我自然要吃了。”
蓝文兰自然听得出他言外之意,不觉脸上一红,啐道:“下次我再也不给你了。”
她虽然轻啐着,心里却是甜甜的。
云中岳吃完鱼,朝她笑笑道:“兰妹,奶在这里坐着别动,我去探采有没有出路?”
蓝文兰哦了一声,问追:“你还没告诉我要到那里去探呢?”
云中岳一指潭水,说道:“这潭水会有潋滟波光反映到岩石上,可见这潭底也许有出路了。”
蓝文兰道:“潭底有出路,也没有用呀,我们怎么出得去呢?”
云中岳道:“只要有出路,就有办法出去了,好了,奶坐着别动,我下去看看。”
蓝文兰道:“云大哥,你要到潭底去?”
云中岳笑着道:“奶不用急,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举步涉水走去,到了深潭,就一跃入水,豉下脚上,笔直游了下去。
蓝文兰不会水性,只是站在边上,目注深潭,往底下望去。
云中岳双手划动,一直往潭里游去,潜到深处,睁目一瞧,潭底一片漆黑,那有什么出口?心中暗自奇怪,潭底如无出口,那么潭面上的亮光是从什么地方反映进来的呢?
他这一停顿,顿觉潭水寒似冰窟,差幸他自幼练的是纯阳内功,对这点寒冷还能忍耐得住,抬头往上望去,又见到头顶上似乎隐绰绰的有一圈光亮。
云中岳双臂一划,又从潭底游了上去差不多到了七八丈光景,那一圈亮光渐渐明显,石壁间原来有一个斜斜的洞口,亮光就是从洞口透进来的,心头一喜,急忙朝洞口游了进去。
洞口还算宽敞,只是斜着渐渐往下,亮光也越来越明显,显然已是天光了!
云中岳不觉精神为之一振,双手加快划动,一会功夫,已经划到洞口,身子一下挣了出去,眼前天光大亮,分明已经脱出石窟了。
他不敢离开洞口,怕划上去了,找不到入口,于走先在这洞口四周仔细察看了一阵,然后抽出身边长剑,运起全力,插入岩石之中,才往上划去。
等他头脸露出水面,长长换了口气,举目四顾,原来已在百泉湖中,只是此刻两岸都有人在走动,他不敢停留,吸了口气,又潜入湖底,找到插剑之处,收好长剑,又朝石穴中爬入。
这回他心情轻松,划得极快,从石壁洞窟游出,很快升到水面,一跃而上,踏着浅水,走了上去。
蓝文兰早就踩着浅水扑了过来,叫道:“云大哥,你去了老半天一直没上来,人家都急死了,叫了你几声,你一点影子都没有……”
云中岳慌忙用手拦住,说道:“快站好了,我身上又湿又冷,别把奶衣裘弄湿了,我们快上去,我找到出口了。”
“真的!”蓝文兰惊喜的道:“那出口在水里面么?”
两人回到岸上,蓝文兰迫不及待问道:“云大哥你快说吧,啊,你先把湿衣服脱下来了,这样会着凉的。”
“不要紧。”云中岳看她这般关心自己,心里一甜,朝她笑了笑,就把刚才潜入潭底,找到出口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蓝文兰忽然神色一黯,说道:“云大哥,我又不识水性,怎么出得去?你不用管我,一个人出去吧!”
云中岳看她说得盈盈欲涕,不觉拉着她手,笑道:“兰妹,奶不用急,我自有办法把奶一起带出去的……”
“啊!”蓝文兰惊声道:“你手这么冷,快把湿衣脱下来了。”
云中岳道:“这是在水里浸久了,才会这么冷,我只要运一会功就好了。”
蓝文兰道:“那你快些运功吧!”
云中岳不再多说,就在岩石上盘膝坐定,运起功来。
蓝文兰站在他身边,一双明亮的眼睛只是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心中还在暗自忖着:“云大哥也真是的,一身湿衣都没脱下来,就运功了。”
不多一会,只见云大哥全身冒起丝丝白气,白气愈来愈浓,几乎把云大哥一个人都包了起来,自己站在他身边,都可以感到一阵阵的热气,越来越强,好象站在火炉旁一般,心中暗暗奇怪:“不知云大哥练的是什么功夫?”心里更是暗暗高兴,自己心上人有这么一身高不可测的功夫。
这样足足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云中岳身上白气渐渐敛去,才缓缓睁开眼来,望着她笑道:“奶怎么一直站着,不坐下来呢?”
蓝文兰脸上喜孜孜的道:“云大哥,你练的是什么功夫呢?身上都会冒白气!”
云中岳站起身,含笑道:“我练的是纯阳功,奶看,一身衣服不是都已经烘干了么?”
蓝文兰伸手摸摸他衣衫,果然都已干了,不觉一下扑入他怀里,幽幽的道:“云大哥,原来你一直深藏不露,你的功夫好象比我爹还高呢!”
云中岳低下头去,在她秀发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拉着她玉手,一起坐下,说道:“方才我浮出水面,那是在百泉湖中,这时大概还只有下午时光,我们如果上去,就会惊世骇俗,所以我想还是等到入夜之后再出去的好。”
蓝文兰道:“我说过不会游水,怎么出得去?”
云中岳道:“奶也练过内功,只要闭住呼吸,身上不要用力,我就可以带奶出去了。”
蓝文兰道:“那要多久工夫?”
云中岳道:“不超过一盏茶工夫。”
蓝文兰点点头道:“我勉强还可以办得到。”
云中岳含笑道:“那就不用发愁了,现在好好休息一曾,待会我再去捉两条鱼上来,当作晚餐,吃饱了,就可以出去了。”
蓝文兰缓缓把身子偎了过去,低着头,幽幽的道:“云大哥,我想,这地方既和外面可以通,我真舍不得走了,如果由你去采买些粮食回来,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平平安女的过一辈子,离开江湖,离开尔虞我诈的尘嚣,再也不想出去了。”
云中岳笑道:“奶这是出尘之想,我们学了一身武功,是要入世的,世间有许多事,等待我们去做,就算等我们年纪老了,要退隐的话,也应该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偕隐林泉,这里日夜不分,黑漆漆的,有什么好?”
蓝文兰把一颗头埋在他怀里,说道:“你不知道,这里是我们……我们共生死同患难的地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对了!”云中岳低下头去,附着她耳朵,低声道:“要是没有昨晚那一场惊险离奇的经过,我们就不会这样相爱了……”
“嗯!”蓝文兰羞得只“嗯”了一声,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两人依偎了一会,云中岳道:“现在大概天快黑了,我们再去捉两条鱼来当晚餐。”
“不急。”蓝文兰道:“云大哥,我们先商量一下,出去了做什么呢?”
云中岳道:“令兄和清源大师等人的失踪,我们的被困石窟,这些事情似乎部和猪头成天生、姚姐儿夫妇有着关连,现在他们大概认定我们已经葬身石岩,正好从他们身上着手侦查。”
蓝文兰点点头,接着问道:“我们要不要去见单伯伯呢?”
云中岳沉吟道:“单老爷子树大招风,说不定他左右的人已经被人买通,不然昨天我们计议的事,只有三个人知道,怎么会泄漏的呢?我想,我们出去,最好暂云中岳道:“我们先找个地方,把衣服烤干了才好。”蓝文兰道:“你说要到那里去烤呢?”云中岳一指山麓,说道:“那边好象是一座庙宇,我们到那里去了再说。”
两人立即展开脚程,奔到近前,抬头一看,只见竖立的一方石碑上题着“桃竹园”三字,里面一片小院中,果然种了数十竿秀篁,却闑无人声,再进去是一座殿宇,横额上写着“邵夫子祠”。
云中岳喜道:“这是没人的祠堂,我们就在这里烤衣服吧!兰妹,奶把长衫脱下来,先拧干了。”
蓝文兰道:“这里升起火来,不会给人家看到吗?”
云中岳笑道:“谁说要升火了?奶等我坐好之后,就把长衫披在我身上,由我运一会功,衣服就会干了。”
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道:“奶身上一定很冷了,那就和我背贴背盘膝坐下来吧!”
蓝文兰虽然已把一颗芳心都交给了云大哥;但要她在他面前脱下长衫来,自然感到羞涩。此时听说要她背贴背坐下,口中答应一声,说道:“那你先坐下来咯。”
云中岳依言在殿中盘膝坐下,蓝文兰走到他身后脱下长衫,拧干了水,披在他身上,然后和他背贴背坐下。
云中岳摒除杂念,缓缓运起“九阳神功”。
和他背贴背的蓝文兰,先前耐不住冷身子直打哆嗦,渐渐感到从云大哥身上传来一股暖洋洋的阳和之气,不再感到寒冷,暖气愈来愈盛,好象坐在火炉旁一般,煨红了的炭火炙得人身上渐有燠热之感,睁眼一看,连自己身子也都被白气包在里面,眼前就像笼罩了一层白茫茫的云气,一身长衫也果然渐渐干了,心头当真又惊又喜,对云大哥佩服到无以复加!
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云大哥的声音说道:“兰妹,有人来了,你快把长衫穿起来。”
蓝文兰听说有人来了,慌忙一跃而起,迅速的穿起长衫。
云中岳也跟着站起,低声道:“快随我上去。”
伸手拉住蓝文兰手臂,两人腾空而上,一下隐入“击壤亭”横匾之上。(邵康节祠在百泉湖西岸,正殿匾曰“击壤亭”,康节有击壤集二十卷,故名)
两人堪堪伏下,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走了进来,总声音似乎不止一人。
两人不知来的是什么人,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接着只听了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这里较为清静,咱们就在这里息一会!”
另一个人应了声“是”。
他们敢情已经来了,那清朗声音道:“听说有人假冒了我,在此出现,不知龚老知不知道?”
此人口齿清朗,年龄似乎不大。
另一个是苍老声音说:“此人年纪和公子彷佛,只是佩了一柄白穗长剑、别人误把他当作公子罢了,其实他倒并没有假冒之名。”
云中岳心中一动,暗道:“他们说得大概是指我了!”
苍老声音道:“属下去看看。”
“不用出来。”祠外那人道:“老夫已经进来了。”
随着话声,走进个身穿土布大褂的马脸老者,一手提着一支竹根旱烟管,似笑非笑的朝两人看了一眼,朝姓龚的说道:“这位大概是名动大江南北的黑煞神龚老哥了!”
苍老声音大笑道:“阁下是林虑山宗大德宗老哥了?”
清朗声音一拱手道:“宗掌门人找在下有何见教?”
宗大德道:“老夫是应朋友之邀,想找公子谈谈。”
清朗声音道:“在下洗耳恭聆。”
宗大德道:“析城派三个门人是公子杀的吧?”
清朗声音道:“不是。”
“哈哈!”宗大德大笑一声道:“老夫这是好意,闻人公子名满江湖,做了好事,何用抵赖?老夫是比较好说话,此事已动了公愤,公子不可再在百泉镇逗留,如果遇上老谷,那就没有这般客气了。”
清朗声音忽然朗笑一声道:“析城派三个不成材的门人,就是我杀的,姓宗的,你要代他们出头,今晚找对人了。”
苍老声音在旁道:“公子今天才来,何苦替人背黑锅?”
清朗声音道:“龚老不必多言,人就是我杀的,管他什么林虑、王屋,好说话不好说话,闻人俊都接着就是了。”
云中岳自然听得出来,析城三凶,既非自己所杀,也不是闻人俊所杀,这叫宗大德的人,一定是听了戴昆山的话,把自己当作闻人俊,才找上闻人俊来的,闻人俊是被对方说的话激怒了,才说析城三凶是他杀的了。
这明明是负气之言;但宗大德却呵呵一笑道:“闻人公子总算承认了,你不亲口承认,老夫是不难为你的,你承认了,老夫若是再放过你,就无法对朋友交代了。”
闻人俊冷峻的道:“闻人俊早已说过,你们既然冲着我来,闻人俊都接着就是,姓宗的,你只管划道。”
宗大德怒嘿一声道;“闻人俊!就是你爹见了老夫也是客客气气,你竟敢对老夫如此说话?”
闻人俊大笑道:“我爹看到阿狗、阿猫,都很好说话,本公子一向不好说话,你也不去打听打听?”
宗大德怒笑道:“很好,老夫倒要伸量伸量你,除了用毒,究有多少能耐?敢说这般话,莫非仗着有黑煞神龚大鹏给你壮胆不成?”
闻人俊大笑一声道:“闻人俊不用什么人壮胆,龚老,今晚之事,你不要插手,免得贻人口实,我也决不用毒,就以双手斗斗这位林虑派的掌门人,有些什么惊人之艺?”
云中岳因两人话已说僵,即将动手,忍不住悄悄探出半个头往下看去,大殿上虽没灯火,但他目能夜视,自然看得清楚。
那闻人俊一身蓝衫,腰悬白穗长剑,人也生得十分英挺,难怪有许多人把自己认作毒公子。
站在入门处的是一个马脸矮老头,敢情就是林虑派掌门人宗大德。
站在闻人俊边上的则是一个虎背熊腰的纠髯老者,自是黑煞神龚大鹏了。
就在云中岳打量之际,只听宗大德呵呵笑迫:“好,闻人俊,果然是有你的,那就接老夫几掌看看?”
声音出口,身形忽然一个急旋,倏忽之间,接连拍出五掌。他这五掌双手同发,快的如同一阵风一般。
云中岳看得出此老数十年功力,掌势出手,果然相当沉猛;但若论这五掌掌法,快则快矣,却不免花俏多过实用。闻人俊似是识不透对方路数,被逼的往后连退了两步,才挥手出掌,还击了三掌。
但在闻人俊后退之际,宗大德又接着攻出了五招。
正因他掌法花俏,令人目迷五色,有接应不暇之感,闻人俊是对面和他动手,不像云中岳居高临下,看得清楚,是以又被逼的连退了数步。
宗大德呵呵笑道:“原来名满天下的毒公子,手下竟是如此稀松平常!”
这话听到闻人俊耳中,不觉心头大感愤怒,剑眉一挑,大喝道:“宗老儿,你也未必如何高明。”
双掌开阖,揉身直进,连续劈出三掌。
这三掌他含愤而发,觑准了对方飞旋的掌影击出,但听“砰”“砰”“砰”三声轻响,两个人同时后退了两步,显然这三掌击实,双方均势力敌,不分上下。
宗大德不禁一呆,他没想到毒公子轻轻年纪,居然能和他硬对了三掌,平分秋色。
闻人俊接下这三掌,虽感对方掌力沈浑,双臂微微发麻,但觉得这位林虑派掌门人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高明,精神不觉一抖,大笑道:“林虑派掌门人不过如此,你也接我几掌。”
人随声发,双手齐发,两掌一齐推出,同时身形倏然向左,忽而向右,双手一发即收,一收再发,三收三发,一共拍出了六掌。
毒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这六掌排山运掌,掌风呼啸,攻势十分凌厉。
宗大德乍遇劲敌,方才的轻敌之心,早已收起,也急忙双掌翻飞,身如旋风,着地飘舞,幻起了重重掌影,但他吃亏的是掌法之中,花式虽多,看起来掌影缤纷,繁复异常,实际上只是花招而已,没和他动手,觉得绵密无间,真和人家动手,以掌对掌,以招拆招,就华而不实。
一片繁复的招式,挡不住直接的攻势,只听“拍”“拍”两声,宗大德腰背上,各被闻人俊的手掌势击中,但他另一掌却和闻人俊的手掌硬接了一招,又是蓬然一声,两条人影立即分开。
宗大德连退了三步,一张马脸胀得通红,嘿然森笑道:“闻人俊,你给老夫记着,这是教训……”
话声一落,人已像一阵旋风,朝殿外飞了出去。
闻人俊大笑道;“在下随时候教……”
笑声突然僵住,手掌心出现了两点细孔,缓缓绽出两颗黑色的血珠!
黑煞神龚大鹏眼看公子神色有异,急忙问道:“公子怎么了?”
闻人俊切齿道:“这名匹夫……圆蛇……”
话声未已,一个人砰然往后就倒。
龚大鹏大吃一惊,急忙道;“公子……公子……”
蓝文兰听到闻人俊口中脱出“圆蛇”二字,急忙附着云中岳耳边说道:“云大哥,要不要救他?”
云中岳问道:“你能救他吗?”
蓝文兰道:“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他,他就死定了。”
云中岳道:“那自然要救他了。”
龚大鹏伸手在闻人俊怀中掏摸,取出一个瓷瓶,一口咬开瓶塞,正待朝昏死过去的闻人俊口中倒去。
蓝文兰叫道:“老丈慢点,他中了圆蛇毒,旁的解毒药物入口即死……”
风声飒然,两人已从匾从飞身落地。
黑煞神龚大鹏功运左掌,回身喝道:“二位是什么人?”
蓝文兰道:“我是蓝文蔚,知道圆蛇的治法。”
她说的是哥哥的名字,因为她穿的是男装。
龚大鹏拱拱手道:“原来是云南蓝大公子,老朽失敬,公子真能治得好我家公子吗?”
蓝文兰:“一物制一物,闻人公子用毒世家,名闻武林;但他身边所带的解毒丹药,却无法治得好圆蛇之毒,不过我要看看闻人公子是被圆蛇所啮,还是中了圆蛇之毒,方能医治。”龚大鹏问道:“这有不同么?”蓝文兰走到闻人俊身边,一面回头道:“云大哥你打亮火筒,给我照着。”
云中岳依言从身边取出火筒,打亮了,照着她,蓝文兰俯下身去,取起闻人俊右手,看了一眼,才道:“还好,只是中了圆蛇毒。”
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黑小瓶,揭开瓶塞,倾出一小撮药末,倒在闻人俊掌心伤口之上,收起小瓶,说道:“若是被圆蛇所啮,麻烦就大了。”
云中岳道:“圆蛇很毒吗?”
蓝文兰道:“圆蛇是天下最毒的蛇,状如卵石,斑斓可爱,不小心握在手里;牠得到人气,就化为蛇,啮人走不出三步,就会死亡,尸不敢收,五里之内,人不敢行,因为只要触到秽气,就会肿胀而死,苗人三日后,用竹节插死尸中,七日取用,中人必死,这一定是那姓宗的指上套上了一枚喂过圆蛇毒的指环,击中闻人公子掌心,而且他指环上的毒,时间已久,毒性已减,不然见血封喉,早就说不出话来了。”
龚大鹏道:“蓝大公子,这样就可以了么?”
他听说圆蛇如此毒法,嫌蓝文兰药末用少了。
蓝文兰笑道:“再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以无事……”
“禁声!”云中岳一摆手道:“又有人来了!”
只听竹林外响起宗大德的笑声,说道:“兄弟何用骗你们,不信,进去瞧瞧就知道,闻人俊纵然是毒君的宝贝儿子,也无法解得了兄弟之毒。”
龚大鹏怨声道:“这老匹夫真该死!”
云中岳道:“老丈只管保护闻人公子,来人自有在下对付。”
门口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接口道:“何方小子,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三个人影已经到了大殿门口。
云中岳抬目看去,这三人中,一个是析城派的戴昆山,一个是刚才离去的宗大德,另一个则是六十出头,面目深沈的黄衫老者,说话的就是他。
龚大鹏已经退到闻人俊身边,双掌暗聚功力,低声道:“云公子小心,这三人就是太行三派掌门人,武功各有所长,不可轻敌。”
云中岳目光一注,朝戴昆山凛然道:“戴掌门人,在下云中岳,并不是毒公子闻人俊,在下早已一再声明了。三位令徒,并非在下所杀,也曾郑重奉告,阁下不去追查真凶,便把在下当作闻人公子,邀约同道,向闻人公子寻仇,已是荒谬可笑,这位林虑宗大掌门,不以武功取胜,却用喂过圆蛇毒的指环伤人,更是卑鄙得可耻,在下真替你们号称太行三派掌门人的盛名可惜……”
中间那个黄衫老者目光大盛,阴阳怪气的道:“你说什么?”
云中岳微晒道:“在下说什么,你们没有听到么?”
戴昆山目光熠熠,怒笑道:“就是这小子!”
黄衫老者森笑道:“那就劈了他。”
人影一晃而至,五指转动,指影错落,已经到了云中岳面前,一招之间,至少发了十几缕指风,就像一阵骤雨,飘袭过来,点点洒洒都袭向身前大穴。
黑煞神龚大鹏低喝一声道:“云公子速退,这是王屋雷雨,虚中有实,不可硬接。
云中岳回头朝龚大鹏微笑道:“在下倒是不信他有多大的雨点?”
黄衫老者来势奇快,错落密集的指风已经袭到他身上,他还回头跟龚大鹏说话,然后左手朝外扬起,衣袖一展,就把对方十几道指风一齐兜住,随着衣袖拂出的一道袖风,朝外迸发,向黄衫老者逼去。
这一招,双方势道极快,黄衫老者来得快,退回去更快,前后不过足眨眼之间的事,他已退回到原处,不知道的人,还当他不曾出手呢!
黄衫老者先前还以为这小子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后生,还不手到擒来,一招就可以把对方制住,那知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拂了下衣袖,就把自己指风逼了回来,心头不禁大为惊凛,回到原地,炯炯目光注视着云中岳,沈喝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是何人的门下?”
云中岳道:“在下云中岳,何人门下,似乎用不着告诉你吧?”
黄衫老者道:“你不是闻人俊?”
云中岳还没开口,突听闻人俊清朗的声音道:“闻人俊是我。”
戴昆山道:“谷老大,这两个小子是一伙的。”
闻人俊已经站了起来,冷峻的脸上,笼罩了一层严霜,举步朝宗大德走去,哼道:“姓宗的,你仗着区区圆蛇指环,又将奈我何?”
“锵”的一声,拔剑在手,喝道:“你亮兵刃,闻人俊要以手中三尺青锋,会会你们太行三位掌门人。”
宗大德大笑道:“闻人小子,你口气倒狂得很。”
手中竹根早烟管一举,接着说道:“你就来试试吧!”
闻人俊长剑一抖,剑叶“嗡”然有声,注目喝道:“姓宗的,闻人俊先要问你一声,你戴毒指环的是那一只手?”
宗大德道:“你可是怕了吗?”
闻人俊仰着发出一声清越的长笑,冷峻的道:“闻人俊今晚不想取你性命,但你戴毒指环的这只手,却必须留下。”
“很好。”宗大德怒笑道:“好小子,你有本领,老夫两只手部可以奉送。”
闻人俊道:“好,那你看剑!”
“剑”字甫出,一道青光已如匹练迸发,激射过去。
宗大德身若旋风,一个盘龙步抢到侧首,“当”的一声,原来他一支旱烟管看似竹根,竟是精钢所铸,一下搭上剑身,再轻轻一抬,已递到了闻人俊面前,身法之快,不愧林虑“旋风”!
终南三派,江湖上人称林虑“旋风”、王屋“雷雨”,析城得两派之长,号称“风拳雷掌”。这三派异派同源,买出一门。
析城戴昆山眼看宗大德已和闻人俊动上了手,他认定三个徒弟死在云中岳手下,仇人相见,岂肯甘休,立即朝云中岳喝道:“姓云的小子,杀徒之恨,老夫非报不可,你接着了!”
右手握拳,正待击出。
“且慢。”云中岳左手朝前一摆,喝道;“戴掌门人,在下并非怕事,你要动手,且等在下把话说完了。”
戴昆山道:“你还有何说?”
云中岳道:“在下再次说一遍,三个令徒,并非在下所杀,信不信由你。”
戴昆山怒声道:“老夫不信。”
云中岳道:“那就无话可说了,阁下非要和在下动手,那就请出手吧!”
蓝文兰气道:“天底下那有如此不讲理的人,云大哥,让我来会会他。”
云中岳看到过他和驼背老人动手,析城派的风拳雷掌,势道劲强,怕蓝文兰不是他的对手,回头道:“戴掌门人找的是我,自然要由我来接他几招,不然,他永远不肯罢休的。”
戴昆山左掌右拳,当胸作势,厉笑道:“不错,杀徒之仇,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非找到你把帐算清楚不可。”
人随声进,左手一掌,划起一道强劲掌风,笔直涌撞过来,左掌甫发,右手握拳,呼的一声,一团拳风,紧随掌风之后击到。
云中岳右手朝外一引,就把强劲掌风同右引出,左手直竖,屈臂向前推出,但只推到一半,便自停住,含笑说道:“戴掌门人不知要和在下比试多少招?”
戴昆山风拳雷掌,素以刚猛著称,左掌甫发,给云中岳右手向外一副,自己直劈出去的掌风,竟然随着对方一引之势,向外泻出,右拳一团拳风,此时已击到云中岳胸前,但经云中岳直竖的手掌,这轻轻一推,拳风就像遇上了挡风墙,再也击不过去!
他本待要说:“老夫为三个徒儿报仇,自然要取你性命,这又不是以武会友要限定多少招么?”但这话刚到口边,因掌风被引出,拳力被挡住,心头感到无比震骇,一时之间,那还说得出话来?
云中岳朝他淡淡一笑,左掌一收,说道:“在下奉陪戴掌门人五十招,在五十招之内,在下只守不攻,戴掌门人如是无法胜得在下,那么向在下寻仇之事,可否暂时告一段落,不妨另外找找三位令徒致死之因的蛛丝马迹,也许可以找出真凶来,在下就不致一直替人背黑锅了,不知戴掌门人意下如何?”
戴昆山心中暗道:“这小子看来武功极高,但你只守不攻,五十招之内,岂会胜不了你?”
这就领首道:“好,就这么办。”
云中岳含笑道:“戴掌门人请。”
戴昆山“嘿”了一声,突然左掌右拳,连环劈击而出,出手之快,几乎如电闪风飘,连续而出,使人无法算得出他这一阵有如风雨交加的拳掌攻势,到底使了几招?自然也有目不暇接之感。
云中岳见识过他的风拳雷掌,因此在他攻势初发,就身形飘闪,双手如挽如推,亦拆亦封,见拳化拳,见掌解掌,出手之快,丝毫不逊戴昆山。
再说宗大德、闻人俊两人,一个青锋剑如银蛇乱闪,强攻猛扑,一个旱烟管似骤雨飞酒,打穴神奇,一个林虑旋风,身形飘忽,一个身随剑光,风起八步,在大殿上辗转恶斗,各不相让,闻人俊一手剑法,固然神妙;但宗大德仗着多年火候,依然是各擅胜场。
这一阵工夫,已经打了四五十个照面,闻人俊心头又急又怒,双足一点,身形向空拔起。
他本意身形拔起之后,凌空扑击,宗大德那肯失去机会,立即跟着跃起,旱烟管左右一晃,分扎闻人俊左右“分水穴”。
闻人俊立即使了一记“饥鹰掠羽”,长剑横扫下来。
宗大德一个疾转,旱烟管“横架金梁”,把闻人俊的长剑荡开,霍然一个旋身,方位再变,左手闪电般袭到闻人俊后腰“魂门穴”,才阴侧侧笑道:“老夫戴毒指环的就是这只手了!”
闻人俊早就料到他有此一着,而且也时时刻刻的在注意对方左手,等到长剑劈落,身形堪堪落地,经对方旱烟管一记“横架金梁”把长剑架住,微一借方,趁势腾身而起,在空中像旋螺一个急旋,剑化一道匹练,斜劈下来,刚使到一半,倏又改劈为扫,一记“云横秦岭”,向敌人右肩猛削过去。
宗大德左手一招落空,剑势已到头顶,赶紧藏头缩颈,向下一矮身躯,青锋剑呼的一声从他头顶削过,宗大德以为剑已掠过,正是攻敌的好机会,身形一起,旱烟管正待递出!
那知闻人俊这一剑原是诱敌之计,他横扫的剑光,从左向右,(他出剑的方向从左向右,但宗大德在他对面,就成了从右向左了)从宗大德头顶掠过,立即剑光一敛,又改扫为劈,斜削而下。
这一剑之中,先是斜劈,一变而为横扫,再变又成为斜劈,出手迅如掣电,变化极速,等到剑势下落,才朗笑一声道:“在下说过只要你一条手臂。”
宗大德大吃一惊,他到底是一派掌门,临危不乱,上身一转,右手旱烟管“当”的一声架住了劈格的剑锋,口中不禁发出一声长笑!
他笑声方起,闻人俊也同样响起一声清朗的长笑!
宗大德笑声在先,他笑的是闻人俊口发狂言,这一剑也并没有要了他一条左臂。
闻人俊的笑声在后,他笑声之中却充满了一片得意!
闻人俊笑声一发,宗大德的笑声立即中途停住,一张马脸陡然现出无比凶狞之色,但他一条左臂已经软垂若废,也举不再起来。
原来闻人俊一剑三变,出手虽快,心知对方武功,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间,要胜他并非易事,这一剑三变,只不过是引对方无暇旁注而已,等对方架住长剑之际,左手指风突出,一记“天毒指”,点中他左肩“巨骨穴”。
闻人俊长剑一收,冷峻的道:“姓宗的,本公子不取你性命,只要了你一条左臂,不算过份吧?”
宗大德双目通红,怒吼一声道:“小子,老夫和你拚了。”
旱烟管一指,正待朝闻人俊扑去。
黄衫老者伸手一拦道:“宗兄,你左臂负伤,快先运气试试,还是由兄弟来吧……”
话声未落,宗大德突然一个跟跄,扑倒下去。
同时只听云中岳的声音说道:“戴掌门人,五十招已经满了,阁下似乎应该住手了吧?”
原来戴昆山连使杀手,把“风拳雷掌”使得拳风呼呼,掌风如雷,攻势凌厉无匹,云中岳却进退从容,见招拆招,果然并未反击,但却把对方攻势,化解无遗。
戴昆山掌拳同施,有如雷风交加,五十招下来,竟然连对方一点衣角都没沾上,自知对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心头早已气馁了,此时经云中岳一说,只好一言不发,收手后退。
黄衫老者看得脸上大变,太行三老,落得个一伤一败,自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的事,双眉一拢,目中寒芒飞闪,沈声道:“闻人公子,是你使了毒对么?”
闻人俊朗笑一声道:“在下和宗大德一样,左手练的是毒功,不过宗大德所凭仗的是一枚毒指环,伤人出于暗算,在下练的虽是毒指,乃是真实功夫,其中自然又大大的不同了,在下方才被姓宗的毒指环所伤,若非这位云南蓝大兄及时赐救,在下性命早已不保,在下使用毒指废他一条左臂,又有那里不对了?”
黄衫老者心中暗道:“那姓云的小子深藏不露,不知是何来历?另一个小子还是云南蓝家的人,再加边上还有一个黑煞神龚大鹏,看来今晚绝难讨得便宜了。”
心念一转,目注闻人俊,领首道:“阁下要他一条手臂,咱们同是江湖人,优胜劣败,胜者为强,不用去说它,但宗兄中了一记毒指,中毒昏迷,老夫好象听你闻人公子说过,不以毒药取胜,这该怎么说呢?”
闻人俊大笑一声道:“在下说过,但在下练的是毒指,被我手指击中,毒亦随之,姓宗的虽然中毒昏迷,在下把解药放入他怀中了,阁下不信,不妨过去看看,服下解药,剧毒可解,左臂必废。”
黄衫老者走到宗大德身边,伸手从他怀中一摸,果然摸到一颗药丸,取了出来,纳入宗大德口中,一手抱起宗大德,呵呵一笑道:“闻人公子,太行三老拜赐良多,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和戴昆山一同跨出大殿,穿林而去。
黑煞神龚大鹏道:“谷长庚临走的口气,这场梁子是结定了。”
闻人俊冷笑一声道:“下次再碰到我手里,那就没有今晚这样便宜了。”
一面回身朝云中岳、蓝文兰两人作了个长揖,说道:“多蒙蓝兄援手赐救,才保住了我一命,大德不言谢,兄弟也不敢言谢,这位云兄,更是兄弟渴欲一见的人,今晚真是幸会之至。”
蓝文兰含笑道:“闻人公子太客气了,我身边正好带有圆蛇解药而已,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云中岳也抱拳还礼道:“兄弟云中岳,原是慕泉会之名而来,那知被人一直把兄弟误认为尊兄,才致发生今晚这场误会,还请闻人公子不介意才好。”
闻人俊大笑道:“今晚能遇上二位尊兄,乃是兄弟之幸,如蒙不弃,请到敝寓一叙如何?”
云中岳拱拱手道:“闻人兄见邀,本当遵命,实因兄弟两人,今晚另有要事待办,明日一早,自当尊程趋访。”
闻人俊道:“既然二位有事,兄弟不好勉强,明日就在敝寓恭候二位尊兄。”当下就说了住处,和黑煞神龚大鹏一起去了。蓝文兰道:“云大哥,我们也快走吧!”两人离开邵夫子祠,一路疾行,赶到达生堂药铺,相距还有一箭来路,瞥见一条黑影,一闪而没入朝墙内落去。
云中岳低喝一声:“快走。”
两人跟着纵起,悄悄越桥而入,闪入暗陬,举目看去,西首房中隐隐射出灯火,已不见那人的踪影!
云中岳朝蓝文兰打了个手势,轻如流云,掩到了窗下。
只听姚姐儿的声音格的笑道:“你是什么人呢?三更半夜闯到奴家房里来,想做什么?”
这女人也算得是天生尤物,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嗲声娇气,毫无半点怯意。
接着只听一个冷森的男子声音哼道:“姚姐儿,我可不是作客来的。”
姚姐儿笑道:“不速之客,也是客呀,你找上奴家,总有事吧?”
那冷森男子声音道:“没事我会来找奶么?”
云中岳用手指沾了点口水,轻轻点在纸窗上戮了一个小孔,凑着眼睛朝里望去。
房中秀绣帐低垂,姚姐儿只穿了一身亵衣,云鬓蓬松,风情万千的站在床前,和她相距七八尺远,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背向着窗,看不到他的面貌。
姚姐儿抬眼轻嗯了一声,才道:“你有事来找奴家,那就请坐咯,有话慢慢的说不好吗?干么冷冰冰的板着面孔,好象奴家欠了你的钱,讨债来的。”
她说的话,当真软语如珠,转来回肠荡气。
那冷森男子道:“不用,老子办完事就走。”
姚姐儿眼波一溜,惊奇的问道:“你要办什么事呢?”
冷森男子从身边摸出一颗青黑的色药丸,朝桌上一放,说道:“奶把这颗药丸吞不去。”
姚姐儿看了那颗药丸一眼,神色稍微有异,但依然含笑道:“这是什么药丸呢,奴家没生病,干么要服药丸?”
冷森男子道:“姚姐儿,奶不用多问,快服下了,我还要回去复命。”
蓝文兰凑着云中岳耳边,低低的道:“这是灭口!”
云中岳点点头。
姚姐儿瞟了他一眼,问道:“这是毒药?”
冷森男子道:“放心,服了也不会死的。”姚姐儿道:“不会死,那就不是毒药了,你奉命而来,要奴家服这颗药,总有作用吧?”冷森男子道:“老主人因为奶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落到人家手里,会丢了奶一条命,奶服下这颗药丸,就会忘记一切,也可以保住性命了。”
姚姐儿娇声道:“老主人真是菩萨心肠,只是……”
她忽然拖长了语气,笑着不往下说。
冷森男子问道:“只是什么?”
姚姐儿道:“只是奴家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原也不要紧,但对老主人来说,损失就大了。”
冷森男子道:“老主人有什么损失?”
“因为……”姚姐儿神秘一笑,低低的道:“老主人用尽心机,想得到的东西,只有奴家一个人知道。”
冷森男子道:“奶此话当真?”
姚姐儿娇笑道:“奴家干么要骗你?不信,你附耳过来,奴家先说一半给你听听,你回去禀报老主人,老主人相信了,回头奴家冉告诉你下一半,这样总可以吧?”
冷森男子想了想,点头道:“好,奶说吧!”
姚姐儿含笑朝他招招手道:“那你把耳朵凑过来呀!”
冷森男子看她除了一身亵衣,手上也没什么,果然依言走近过去。
姚姐儿一张桃花脸红馥馥的泛着笑意,把檀口凑近他耳朵边,轻笑道:“好人儿,奶不用回去啦!”
冷森男子好似被针扎了一下,口中啊了一声,右手横挥,迅疾退后了两步,沈喝道:
“奶……”
姚姐儿一个纤细的腰肢,宛如风摆杨柳,轻盈的飘飞开去,右手一举,两根纤纤玉指拈着一支绣花针儿,格的娇声道;“奴家这支针上,粹过毒药,叫做化血针,老主人不是说奴家知道的事情太多,但你知道的事情也不比奴家少呀,变白痴,还不如把整个人化去的好。
冷森男子只说了一个“奶”字,就再也没有出声,站着的人,身子一阵颤抖,砰然朝地上摔倒下去。
姚姐儿俏眼抬处,有意无意的朝窗口望了一眼,口中发出一声娇笑,回身道:“猪头,看来咱们这里已经耽不下去了,明儿个一早,就得赶紧离开才好!”
随着话声,懒洋洋的一手掀开帐子,跨上床去。
云中岳回身朝蓝文兰悄声说道:“奶守在门口,我进去。”
话声一落,身形闪动,一下掠到厢房门口,伸手一推,房门并未闩上,但房中灯火,却已熄去。
姚姐儿上了床,自然要熄去灯火了。
云中岳举步走入,首先取出火筒打着了,点起灯蕊,目光一瞥,这一瞬工夫,那倒在地的冷森男子,身子在逐渐化去,变成了一滩浓皿,心中暗暗凛骇,好歹毒的化血针!
姚姐儿刚上床,当然不会很快就睡熟,房中有人点起了灯,她居然问也没问一声。
云中岳面向锦帐,喝道:“姚姐儿,奶起来,在下有话问你。”
锦帐低垂,床前并排放着一男一女两双鞋儿,静悄悄没人答应,显然猪头成天生和姚姐儿都睡熟了,好梦止酣!
云中岳等了一会,眼看没人答应,不觉大声喝道:“成掌柜、姚姐儿,你们给我起来!”
这一声喝得很响,就是睡梦中也应该惊醒过来了,但床上两人依然没有作声。
云中岳跨上两步,要待伸手去掀开帐子。
蓝文兰叫道:“云大哥且慢当心暗算!”
姚姐儿的“化血针”,确是恶毒无比,云中岳经她一说,不觉提高了几分戒意,右手一抬,抽出长剑,然后用剑尖挑开帐子,目光一注,不由得楞住了!
原来床上鸳枕成双,绣被凌乱,那有成天生和姚姐儿夫妻两人的影子?
床前两双鞋子,放得整整齐齐,两人显然仍在床上,怎么会不见了呢?
站在门口的蓝文兰看到云大哥用剑挑起帐子,却木立不动,不觉问道:“云大哥,他们没有醒么?”
云中岳缓缓收回长剑,返入鞘中,说道:“床上没人。”
“这怎么会呢?”
蓝文兰很快闪了进来,掠到床前,说道:“他们根本没有出去,床上怎么会没人呢?”
伸手挂起帐子,床上除了被褥,果然连鬼影子都没半个,她心头大感奇怪,一手拉过绣被,下面已是木板了,床板是三块拚起来的,漆得很光亮!
现在可以证明床上不可能藏得住人,但人会到那里去了呢?
蓝文兰望着三块木板,心中突然一动,忍不住把中间一块床板翻了起来,这一翻给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原来木板底下竟是地窖的入口,有着十数级石级,往下通去。
蓝文兰叫道:“云大哥,快上来,下面有着石级呢!”
云中岳忙道:“奶慢点,让我先下去看看。”——
炽天使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