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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 作者:时未寒

第五章 成王败寇(3)

——只见里面躺卧着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双目紧闭,胸口缓缓起伏,宛若熟睡。他身着汉人服饰,华丽肃穆,就如重礼入葬之人,全身上下并无绑缚,也没有被制住穴道的迹象。
童颜大奇:“这个人为何会睡在棺材里,我们开棺竟也吵不醒他,而钉棺材的人又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正想要试着唤醒棺中人,手中一紧,却是被鹤发一把拉住。
鹤发神情古怪,目光停留在棺中人的脸上,满面震惊之色,而许惊弦则怔怔望着被掀开的棺盖。童颜顺着许惊弦的目光望去,只见棺盖的右上角细密雕刻着一种奇怪的花纹,既像某种异国文字,又像是随手画下,不辨意义的图形。
乍望见那花纹时,童颜脑中莫名一眩,一种似迷恋、似依赖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仿佛那花纹中有一股强大的魔力,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某种神秘的欲望,令他的目光再也挪移不开。
类似的感觉也出现在许惊弦的脑海中。他清楚地记得,在京师流星堂中自己也曾见到过这样的花纹,但上次见到时并无任何不妥,而这棺盖上的花纹却引发了他心里最微妙的情绪。细辨之下,两种花纹略有不同,流星堂的花纹更为细密精巧,而棺盖上的花纹曲线则弧度稍大,或许就是这些微的不同导致了完全不同的感觉……
鹤发伸手过来,遮在花纹之上。
童颜一声狂叫,短剑疾出,竟是斩向鹤发的手掌。
许惊弦大惊:“你做什么?”
却见鹤发的手指如弹琴鼓瑟般快速伸缩,眨眼间已扣住短剑,在童颜的耳边一声大喝。
童颜一愣,慌忙收剑,再用力一掐大腿,瞬间淸醒过来。方才那一刻,他的心中突然泛起一种想要拼死保护那花纹不受破坏的冲动,竟如魔鬼附体般不假思索地对恩师出剑,此时羞愧难言,弃剑于地,双腿—软,便欲拜倒请罪。
鹤发却扶住童颜:“我知你方才是受棺木上的花纹所惑,并不怪你。”
童颜面红耳赤,呆呆望着鹤发,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惊弦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些花纹到底是什么?”
鹤发脸上阴晴不定,喃喃道:“摄魂消魄者,悟魅也。”
许惊弦茫然不解:“先生所言是何意?”
鹤发微微一震,似是自悔失言,吸了一口气,重又镇静如初:“都是些我不愿回忆的往事,不提也罢。”他心中暗自惊讶,回想自己当年初见这花纹时,亦如童颜—般魂不守舍,然而许惊弦受到的影响显然并没有那么强烈。
童颜恢复淸明,注意到鹤发的目光正定定望着棺中人:“师父难道认得他?”
鹤发不答,忽转过头去,侧耳细听:“有人来了,先出去看看吧。”果然从屋外呼啸的寒风中,传来嘚嘚的马蹄声。
鹤发提起棺盖合在棺材上无意地遮住棺盖上的花纹,不让许惊弦与童颜见到,而棺中人依旧沉睡,丝毫不闻外界的动静。
童颜与鹤发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对他的习惯知之甚深,只瞧鹤发异样的神情,已猜出他确实认得棺中人,故意避而不答定有原因,而那看似普通的花纹里到底有什么特殊的魔力,竞令自已在刹那间如痴如狂?他随着鹤发身后走出小木屋,心头充满了疑问。
转眼间蹄声已至土堡外,听起来只有一人独骑。
童颜低声道:“我们是否应该藏起来?”
许惊弦道:“或许这是土堡的主人外出归来。我们毕竟是不速之客,若再掩藏痕迹,不免令人生疑,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见面……”说罢望向鹤发,等他做出决断。
鹤发却只是随意点点头,沉思不言,似乎刚才乍见到棺中人令他有些乱了方寸。
来骑在堡门外停下:“堡主何在?老夫不请自来,多有打扰。”声音苍老,却是中气充足。许惊弦与童颜对望一眼,听对方如此问话并非土堡中人,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现身相见。
鹤发却是闻声一震,面上现出恍然之色。
来骑放声大笑:“故交远来,贵师徒竟悭吝一见么?”这一声声震数里,将风声皆尽压住,来人显然内力极强。
鹤发亦是一笑:“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老人家别来无恙乎?”扬手发出一道劈空掌力,将堡门震开。
就见门外是一位身着蓝色旧衣的五六十岁老者,虬髯如铁,皱纹满面。他的衣衫破旧,浑似落泊,神情却高傲得如同题名金榜的状元,长长的白发被寒风吹扬而起,胡乱披散在一颗斗大的脑袋上,洒脱豪放丝毫不让少年。
最为奇怪的是,老人的身后牵着一匹高头骏马,马背两侧各支起一个木架,放着各式兵刃,不但刀枪剑教斧钺钩叉应有尽有,甚至还包括判官笔、峨眉刺、点穴撅、流星锤等极为少见的兵器,另有几种奇形兵刃根本叫不出名字。毎样兵器都擦洗得闪亮如新,锋锐逼人,在老人的腰间,还另携着一柄长剑,那剑尚未出鞘,已隐有寒意沁体,应是宝物。
老人大大咧咧地牵马入堡,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视院中,对鹤发童颜仅是一瞥而过,反倒对许惊弦多看了几眼,望见扶摇与苍猊王时亦无惊讶之色,开口发问道:“奇怪,难道道主人不在么?”
只凭此一句话,许惊弦已大致推断出这位老人极有可能与非常道的杀手有关,不然就算认识鹤发童颜师徒,却何以认定自己并非堡中人?
鹤发笑道:“我们亦才来不久,也不知这土堡里的人去了何处。在下本还以为这些都是老人家的杰作,看来是误会了。”
老人点点头:“如此也好,免得你我算账时打扰了别人。”似乎他的兴趣只在三人身上,对堡中人的去向毫不介意。
鹤发微微一笑:“还未请教老人家尊姓大名,不知要与我算什么账:”
老人一摆手:“将将垂死之人,名字不提也罢,免得辱没师门。我欠你一样东西,所以才千里迢迢地赶来吐蕃相见。”说着话,他从怀中摸出一物,递给鹤发,举手投足间全无防范之意。那是一枚小巧的金簪,簪内嵌着一级绿豆大小的玉色珠子,珠上刻有许多细小的字迹,正是那枚“翰墨簪”。
鹤发接过“翰墨簪”,凝神细看:“老人家只怕弄错了,我给你的是赝品,而此簪确是价值连城的真品,实不敢收。”
“你一定要收下。”老人嘿嘿一笑,“赝品虽不值钱,却已足够买老夫的贱命,只是要买下端木山庄的九条性命和一对招子,却非真品不可!”
听到老人提及端木山庄之名,童颜一拍额头:“我想起来了,我曾在端木山庄见过你。”老人望着童颜嘿嘿一笑:“冤有头,债有主,端木山庄不惜重金请来来非常道杀手,便是要取小兄弟的性命。”
上个月在端木山庄,鹤发童颜师徒威逼庄主端木敬颜说出了“天脉血石”的下落,童颜不但出手杀了九名护庄高手,更恼怒端木敬颜对鹤发出言木逊,剜出了他的一双眼珠。
端木山庄虽非武林世家,但一向声名显赫,不堪受此大辱,何况端木山庄多于京师高官望族打交道,一旦失去对方的信任,损失更巨,所以才花费重金请来非常道杀手千里追杀。此事在江湖上早已闹得传言纷纷,只是鹤发童颜远赴吐蕃,才没有得到风声。
当初鹤发遇见非常道杀手时,已隐隐猜到与端木山庄有关,此刻经老人证实,不惧反笑:“想不到端木庄主虽然少了一双眼睛,吝啬的脾气却一点未改,何不连老夫的性命也一起买下?”
老人却道:“端木山庄富可敌国,岂会花不起价钱。老庄主端木蓬外出归来后大为震怒,务要不惜代价置你们于死地。但老夫那日与鹤发先生一见如故,实不忍相害,力劝之下,一切恩怨仅由贵徒承担”
童颜冷笑道:“此事本与我师父无关,只管叫非常道杀手冲我来吧,小爷才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老人望着童颜:“非常道名列僧道四派之首,岂是好惹?虽少现江湖,却从不虚发,小兄弟纵然剑法高强,但这一次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许惊弦渐渐听明白了原委:“如果老人家意在通风报信,那可来晚了一步,我们已经见过那帮杀手了。”
老人长笑:“老夫孤身来见你们有两个目的,首先是认准目标,非常道杀手极有原则,出手谨慎,若是杀错了人,岂不是闹出大笑话?”
鹤发耸耸肩,语含讥讽:“想来老人家第二个目的就是劝我置身事外,最好再劝得小徒自甘授首,免得费力劳神。”
许惊弦昂然道:“三人同心,若是非常道真有那么大本事,便连我与鹤发先生一起杀了吧!”
老人怪眼一翻:“你是何人?也是鹤发先生的徒儿么?”
许惊弦尚未答话,鹤发抢先道:“这位是吴言吴少侠,与我们顺路同行。”
许惊弦一怔,转念想到鹤发乃是把自己的“许”字拆成“午”“言”二字,又以“午”字的谐音为姓。
他欲找明将军报仇,只能在暗中行事,确有必要用化名,这名字倒是颇为中意,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倒似成了“君无戏言”吴戏言的亲戚,不由失笑。
老人冷冷注视着许惊弦,嘿然一笑:“若是你也有童颜的武功,倒也可与非常道杀手一较高下,只可惜徒有其表,内力相差太远,不过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罢了。”他一眼就看出许惊弦内力不足,足见高明。
许惊弦大声道:“老人家此言差矣。晚辈虽身无长技,却也不会让自己的朋友任人宰割,最多就是拼得一命,又有何惧?”
老人脸上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似是带着一份欣赏,又仿佛回想起自己激凛轩昂的少年时光,随即一撇嘴:“你自以为无所畏惧,老夫却要倚老卖老,骂你一声不知天高地厚!”
鹤发缓缓道:“在下不才,亦要做一次老人家眼中不知天高地厚之辈了。”
老人抚掌:“好好好,老夫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
鹤发道:“如果老人家是来做说客的,那实在要让你失望了。”
老人涩然而笑,指着鹤发手上的“翰墨簪”道:“鹤发先生方才有所误会。老夫的第二个目的其实早就在端木山庄就已告诉了你。这一条老命,我终是要交到你的手上。”
鹤发诧异道:“为了一个端木敬颜,老人家何须如此?”
老人一晒:“端木敬颜刚愎自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迟早会受到教训,老夫岂会替他出头?但老庄主端木蓬对我却是恩重如山。老夫恩怨分明,若是欠着一份天大的恩情,纵死亦难瞑目。如今有机会以命相报,放遂吾愿,倒要多谢先生给我这个机会。”三人听的一头雾水,就算是报恩,也不必非得以命相抵,对这老人的行事风格大惑不解。
鹤发苦笑道:“于端木山庄初和老人家相会,在下心中便只有尊重恭敬之意,岂敢造次?”老人面上隐露凄然,哈哈一笑:“你不必有所愧疚,实不相瞒,老夫身患绝症,病入骨髓,每每度日如年,自讨命不长久,若非心有寄挂,早就了此残生。更何况”说到这里他仰首望天,尽现狂傲之气,“更何况这天底下有资格取老夫性命者,又有几人?”
许惊弦心头一震。这世上或有许多漠视生死、甚至将死亡当成解脱的人,却无一人如他这般带着一份骄傲槪然赴死,当是性情中人。这一刹,许惊弦忽然对这素昧生平的老人生出一份景仰与亲近之意。
童颜恭谨到:“还请老人家告知尊姓大名。”
老人目光中满是挑战之意:“杀了老夫,便告诉你姓名。”
鹤发长叹道:“我这徒儿平日虽然狂放不羁,但此刻对老人家只有敬重,全无杀意,又何必令他为难?”
老人望着童颜,侃侃而谈:“你与老夫这一场架是非打不可的。非常道号称门下三百死士,除了道主慕松臣神龙见首不见尾,其中以两人为最,称之为‘活色生香’。此次来的,便是非常道第三号人物‘生香’,外人不知其名,皆以‘香公子’相称,他的武功远在老夫之上,你若连老夫都敌不过,便趁早自刎投降,免得连累师友。”
许惊弦不由想起面对那身携飞铊的灰衣人,迎面袭来的杀气中令人恍觉别有气味,暗讨大概这就是“生香”名号的来历?而“活色生香”与“鹤发童颜”颇为对仗,只怕真是天生的对头。
童颜被老人的话激起狂气:“既然如此,便请老人家拔剑!”
老人一拍腰间宝剑:“此剑名为‘显锋’,乃是老夫穷一生之力所铸,自诩为天下第一利器,成剑至今,从未出鞘。非是老夫不屑以此剑杀人,而是自知无法掌控神兵,不敢擅用。老夫平生仅有三愿,一愿得报端木庄主大恩,二愿‘显锋’能遇名主”听到这里,鹤发似乎吃了一惊,脱口道:“神兵显锋!”又满脸疑惑地忘了一眼许惊弦,瞬即转开目光。许惊弦感应有异,却不明鹤发用意。
老人也不介意鹤发打断他的话头,牵过骏马,将两座插满兵刃的木架一左一右放置在院中,随手抽出一柄鬼头长刀,冷冷望向童颜,刹那间须眉皆扬,豪态显露:“小子,来吧!若能令我满意,便把这‘显锋’送给你!”
童颜明白这老人必是前辈高人,既然自诩“显锋”为天下第一神兵,只怕当真有神鬼莫测之能,不由怦然心动。不过听老人的语意,似乎只有杀了他,才能令他“满意”。
正踌躇间,却见鹤发对自己打了个眼色,师徒心意相通,童颜知道鹤发是让他尽量使出全力,但决不可痛下杀手。
老人待童颜在场中站定,也不客气,大喝一声,抢先跨前两步,一刀直取中宫,当头劈下。这一刀毫无花巧,招术亦不出奇,不过是最为普通的“力劈华山”,但纯以速度与力量取胜,才一眨眼间,鬼头刀已至童颜的头顶。
童颜刹那间已瞧破老人身法中的五处破绽,足有信心重挫对方。不过老人的鬼头刀来得实在太快,纵能发剑刺敌,自己也不免受其所伤,权衡之下他退开半步,短剑斜挑而起,正中刀头,以巧力卸开巨劲。
童颜不明老人底细,见他刀沉势猛,这一剑不敢留力,却发现对方的内力并无想像中的精深。武功正气凛然,不走偏锋,全无诡异之处,心头顿时大定。
不过老人一柄鬼头刀在手,俨如长出一截臂膊般,显然侵淫刀功已久,将长刀善于砍、劈、撩、抹的性能发挥得淋漓尽致。许惊弦旁观童颜出剑卸刀,隐隐觉得这一招似曾相识,与御泠堂的“屈人剑法”颇有相似之处。
其实暗器王林青除了一套“罗汉十八手”外并未传他任何武功,但却曾令他强记住各门各派的武功口诀,那也是许惊弦对上乘武学的初次启蒙,日后他修习武功皆以此为基础,所以观战时的眼光并不局限于招术变化,而是着重发力应变。
待他看到老人的第二刀再度劈至,童颜侧身闪避,短剑反手进击时,几乎已可以肯定童颜的剑招正是由“屈人剑法”精简演化而来。
许惊弦回想初见鹤发时,就感觉他是故意用垂肩白发隐没昔日形貌,再想到鹤发与宫涤尘的关系,第一次对他的真正身份产生了怀疑。
鹤发虽然只传给童颜六招剑法,但每一招皆是博大精深,包含着对武道至深的理解。鹤发因材施教,从小就看出童颜的杀手天性,所以传他武功时强调伺机而动,出手必中,最擅于在动手过招的间隙中寻找对方的致命破绽。
此时童颜听从师命,与老人交手时不敢痛下杀手,武功不免打个折扣,直拆到第九招,方才觅得机会,短剑横刺老人腰腹,借对方拧腰发力不足,趁势磕飞鬼头长刀。老人受挫后并不罢手,疾退两步,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柄黑色长剑,陡地旋身攒刺。童颜正欲乘胜追击,但双剑相交,只觉老人掌中墨剑沉重无比,手中短剑无法动其分毫,无奈之下只得退开。
老人逼开童颜,嘿嘿一笑:“你既然用剑,可知剑刃与剑尖的区别?”
童颜一怔:“不管剑刃剑尖,都能杀人。”
老人轻抚掌中墨剑,这是一柄长有八尺,宽达半尺的阔剑,剑刃钝重,随意挥动隐带风声,看来是用上好玄铁所制,足有近百斤的分量。
老人冷哼一声:“剑为百兵之君,讲究剑路飘洒,剑意坦荡,稍点即退,锋刃岂能沾血。若只知剑刃杀人,你永远也达不到使剑的最高境界!”
童颜用剑十余年,剑下亡魂无数,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老人足尖一点,几乎脚不沾地地急速掠至,墨剑似挑灯花,如接落雪,带着三分洒脱、三分轻柔、刺向童颜的咽喉。
方才老人使刀时气势如虹,稳若泰山,一招一式皆暗蕴巨力,显是外门硬功极强;但此刻一剑在手,却是身轻如燕,飘逸如风,墨剑虽沉,但他举重若轻,点、刺、挑、挂,刚柔相济,吞吐自如,咋看去不似花甲老人,就像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君子在月下舞剑而歌。
童颜收起满不在乎的神情,目露敬重之色,凝神拆招。老人的剑法虽然平凡无奇,但对剑本身的领悟却远远较他为深。他的童年别无爱好,唯嗜武若狂,只听了老人只言片语,已是大有裨益。尽管在鹤发的指点下,充分发挥出本身的武学天赋,但单以剑道而论,似乎尚不及老人的精深。
许惊弦虽然各式武功学了不少,却独爱使剑,听到老人别出心裁的一番言语,既不悖常理,却又另有天地,亦颇有体会,当即收起心事,静息观战。
拆到第十四招,童颜已占得上风,短剑如影随形,黏在老人的墨剑之上,使一个搅字诀,牵引着墨剑在空中罢动不休。
老人掌中墨剑原本沉重,再被童颜借力施力,每移动一分都耗费极大,心知难以持久,忽然一声长笑,抛开墨剑,反身从兵器架上擎起一根长矛。
老人一矛在手,情景又是不同。矛影纵横,大开大阖,挥、荡、扫、压,尽情施展长兵刃的效能。童颜顿感压力倍增,不敢大意,采用游斗之术,以小巧腾挪的功夫与之相抗。
许惊弦与鹤发瞧得眼花缭乱,满脸惊讶。单以武功而论,老人或远不如童颜,但他使刀时近身相搏,气势摄人;用剑时君临天下,从容不迫;此刻持矛应战,又犹如战场上骁勇无匹的大将军,驰骋于万军阵中,霸气冲天
他对各种武器的熟悉程度可谓无人能及,仿佛对每种兵器都曾下过数十年的苦功,不知他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童颜渐渐摸清了老人的矛路,正要贴身进攻,老人却又弃矛不用,转身取来两支判官笔,原本扎得结实的马步变为弓步,左足后压支撑,右足虚点前倾,身法迅疾如风,兔起鹘落间或扑前或平移,手中判官笔不但认穴精准,更如铁锏般生出横敲短打的变化来。
童颜尚是第一次与这等短小兵刃对战,他的短剑仅长尺半,两人近身相搏,于电光石火间出手,凶险至极。
老人见判官笔奈何不了童颜,再换上一副铁手套,出招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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