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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7章 武媚娘遥望城头,湖心里老魁带刀(3)

  姐弟两个从小就关系极好,她出嫁前,徐凤年到了十二三岁还被她拉着同床共枕,如果说天下间北凉王徐骁是最护着徐凤年的,徐龙象是最听话的,那徐脂虎绝对是最宠溺徐凤年的。

  一得到父王书信说弟弟回城,徐脂虎立即就马不停蹄地带着一群豪奴恶仆赶回娘家。

  眼眶含泪的她捏了捏弟弟的脸颊,摸摸头,揉揉肩膀,还无所顾忌地重重拍了徐凤年的屁股一下,最后习惯性往弟弟裆部掏,徐凤年苦着脸道:“姐,这里好得很,就不需要检查了,有外人。这两位,谁啊?”

  亭榭里除了慑于徐脂虎狠辣怪诞作风常年战战兢兢的女婢、嬷嬷,还有两位外来人士,都是风流俊彦。一个青衫仗剑,玉树临风。另一个魁梧雄壮,满脸的正气凛然。

  徐脂虎嫣然一笑,指了指,娇笑道:“这位是清河崔氏的崔公子,剑术超群,路上姐姐遇见不开眼的流寇,是崔公子带领家兵驱散。这位是郑公子,行侠仗义,在关中一带极富侠名。都是姐姐的恩人。”

  两人一起躬身拱手道:“见过世子殿下。”

  徐凤年微笑道:“既然是姐姐的恩人,那便是本世子的恩人,可有想练的武学功法,这儿藏书颇丰,让人给你们拿几本出来。”

  相貌清逸的崔公子眼神炙热,但掩饰很好,当下便推托过去。

  游侠郑公子却打心眼里兴致缺缺。

  徐凤年心中分别骂了句“矫情”和“缺心眼”,脸色却仍然热络,说了一通有的没的客套话,徐脂虎不觉得乏味,反正在她眼中,弟弟便是最完美的,就是当年学马跌个狗吃屎的窘态也是极潇洒的。

  徐凤年一招手,将姜泥使唤过来,让她领着两位公子去王府转悠,然后挥退所有下人,只留下好些年没见面的姐弟。

  徐凤年不客气道:“姐,这崔公子皮囊是不错,但瞅着怎么都心术不正,跟我是一路货,你可别被骗钱骗色了。至于那个傻大个,要么就是真笨,要么就是城府深沉,也不是好鸟。你跟他们玩玩可以,别动真感情。”

  徐脂虎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徐凤年的眉心,媚笑道:“姐姐还需要你小子来教诲?男人这东西,姐只要一瞥,就知道他裤裆里的鸟是大是小、是好是坏。”

  徐凤年握住姐姐的手,拿起一颗贡品黄柑,剥开,姐弟俩一人一半,徐凤年丢进嘴一瓣,嘿嘿道:“姐好像身子骨丰腴了些,这样就好,要是吃苦瘦了,我可就要去江南道大开杀戒喽。”

  徐脂虎突然没个征兆地就泣不成声起来,徐凤年还以为姐姐在那边受了欺负,咬牙切齿道:“姐,你说,谁惹你不高兴,我带人抄家伙杀过去!”

  徐脂虎抹了抹泪水,好久才止住哭声,拉起徐凤年的手,看着手心和指尖的老茧,又哽咽起来,“姐知道你这三年游历不容易,以前的你哪可能乐意将一整瓣柑橘囫囵吞下,便是姐姐肯撕掉橘丝,你也未必肯吃。姐姐衣食无忧,能吃什么苦?就算是个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无德寡妇,对姐姐来说,不过是挠痒的碎嘴罢了。可你三年游历,徒步辗转数千里,姐姐想都不敢想,狠心的爹呢!我要找他算账去!他若不疼你,你随姐姐去江南道,那儿富饶,姑娘也俏。”

  徐凤年做了个猪头鬼脸,惹得姐姐一笑,这才哈哈道:“姐,我可不是孩子了。”

  徐脂虎一把搂过徐凤年,把他的脑袋按在整个江南道男人都垂涎的丰满胸脯上,哼哼道:“不是孩子了,也可以跟姐一起睡,今晚你别想逃。”

  徐凤年一脸没几分真诚地害羞道:“姐,有伤风化。”

  徐脂虎拧过弟弟的耳朵,威胁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宣扬你八岁还尿床的英勇事迹?还有,十二岁跟姐躺一张床上,哪次清晨醒来你的手不是按在姐姐这里?嗯?”

  徐凤年斜眼瞥了一下姐姐的胸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谄媚道:“姐,姐弟两个就不要自相残杀了吧?来来来,我给你揉揉肩膀。”

  享受着世子殿下手法老到的揉捏,一脸陶醉舒坦的徐脂虎眯着眼睛望向湖景,叹息道:“你回来,黄蛮儿就走,不知道是不是我走了,那个丫头就来,姐弟四人总是没个团圆。”

  徐凤年问道:“姐,等下大雪了,去武当山那儿赏景?”

  徐脂虎洒然笑道:“既然那个没心没肺的胆小鬼要求天道,就让他孤单一辈子好了,我还没脸没皮地求他不成。你若不说,我都忘了有这么个人。”

  徐凤年哦了一声,不再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脂虎狠狠地亲了一口徐凤年的脸,嫣然道:“姐姐心眼小,眼界小,所以只要有弟弟你,天下男子俱是不堪入目的俗物。”

  徐凤年故作伤春悲秋道:“可惜是姐弟。”

  徐脂虎拧紧了耳朵,笑骂一声,“死样。”

  女人出嫁,便是泼出去的水了。

  大雪时节有大雪。

  不管如何留恋,半旬的重聚时光一闪而逝,姐姐徐脂虎终于还是要回江南道,她说下雪了,再不走就真舍不得离开了。

  那一日徐凤年策马送行三十里,孤骑返城。

  回到王府,心情不佳的徐凤年头脑一热,把女婢姜泥和名义上的侍妾鱼幼薇都喊到湖畔凉亭赏雪。

  湖面早已结冰,但鹅毛大雪仍然不肯罢休地泼下,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徐凤年甩了甩头,站起身,喝了口温酒暖胃,嘀咕了一声谁都不明含义的,“老湖魁,可别在底下冻死了。”

  徐凤年转而望向湖对面的听潮亭,白狐儿脸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在里头对着浩瀚的武学卷帙,可还好?

  最后遥望向武当山方向,徐凤年不懂那些穷其一生孜孜不倦追求武道大境的武夫,至于追求虚无缥缈无上天道的疯子,就更不懂了,他只知道,当年那个倒骑青牛的年轻道士若肯点头,姐姐就会幸福。

  所以徐凤年对传承已千年的武当山没有半点好感。姐姐心眼小,他更小。

  徐凤年给姜泥倒了一杯热酒,递过去,她却报以冷笑。

  她是亡国的公主不假,甚至还被师父说成身负天下气运的天之骄子般的人物,但在北凉王府,她只是一名女婢,吃穿住行都必须循规蹈矩,所以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她视线数度瞄在了酒雾中。

  徐凤年嘲笑道:“你想喝酒,我给你的却不要,你又不能自己拿,你我都累得慌。我就是个不成材的浪荡子,你有本事去刺杀皇帝陛下或者我爹也行,跟我过不去算什么英雄好汉?”

  姜泥冷声道:“我一个弱女子,就一把神符,只能杀你,不杀你杀谁?”

  徐凤年无言以对,喝了口酒,撇嘴道:“无赖货,跟我挺般配。”

  姜泥干脆闭目养神。

  怀抱着武媚娘的鱼幼薇很好奇这个绝美女婢是什么身份。

  一道白虹掠出阁。

  落于离听潮亭不远的湖中。

  白袍白狐儿脸,第一次同时抽出绣冬、春雷二刀。

  绣冬刀长三尺二寸,重十斤九两。炼刀人不求锐利,反其道行之,钝锋。

  春雷刀长二尺四寸,仅重一斤三两,通体青紫,吹毛断发,可轻松劈开重甲。

  一柄绣冬卷起千层雪。

  仿佛天下大雪都如影而形,倾斜向湖上疾行的一袭白袍。

  磅礴壮阔。

  一把春雷刀刀冷冽,湖面冰块劈散出近百道触目惊心的巨大凹槽。

  风雪乱人眼。

  刚拿起一根黄瓜啃的徐凤年动作僵住,看神仙一样直勾勾地望着湖中一人两刀漫天雪。

  啃生黄瓜苞米都是来回六千里游历熬出来的习惯,迎合世子殿下的“刁钻”

  口味,都准备了许多洗干净却不削皮的生黄瓜,还有一些甜苞米,这个时节要折腾这些玩意可是要不小开销的。

  姜泥呢喃了一句,“好美的女子。”

  相比除了一柄神符就没什么杀伤力的女婢,粗略习剑并且在上阴学宫待过一些年月的鱼幼薇要更有眼力,湖中作悍刀行的俊雅人物,绝对是最拔尖的刀客。

  白影卷雪前行。两道刀气纵横无匹。

  徐凤年啃了一口黄瓜,乐和道:“这才是宗师风范嘛。”

  湖中风雪骤停,一柄重新归鞘的短刀被抛出,划出一道玄妙弧线,直插徐凤年身前雪地。

  这一年,大雪时节,白狐儿脸舍弃一柄绣冬,登上二楼。

  白狐儿脸再次闭关,前脚才踏入听潮亭,后脚这边湖面就彻底碎裂,不仅如此,整座湖水都开始晃荡起来,无数锦鲤跃出水面,看得鱼幼薇神情恍惚。

  上阴学宫授课驳杂,唯独杜绝鬼神一说,但眼前的诡谲奇景,鱼幼薇不相信是人力可及,连见惯了万鲤朝天的姜泥都紧皱眉头,想不透其中缘由。

  徐凤年琢磨了一下,低声咒骂了一句,将啃到屁股的黄瓜丢了进去。

  马夫老黄双手插袖哆嗦着小跑过来,估摸着是想凑热闹。

  这老仆在王府身份比较特殊,无亲无故,但因为给世子殿下和二郡主养了很多年的马,即便是性情阴鸷的沈大管家见到老马夫都会缓下脚步点点头,而老黄不管见到谁都是万年不变的憨样,咧嘴,缺门牙,傻笑。

  徐凤年招呼老黄坐下,湖面已经平静下去。

  让下人去准备一艘乌篷船,带上姜泥、鱼幼薇和老黄一起去湖心煮酒赏雪,老黄没啥兴趣,除了喂马就是偷闲喝点小酒,所以听闻此话后整张老脸都是笑容。

  到了船内,老黄架起火炉,适时添加干柴,酒不是黄酒,而是陵州特产的一种土酒,王府外地庄子酿的新酒,酒面上浮起不好看的酒渣,色微绿,细如蚁,被一些个买不起好酒的陵州穷酸才称作绿蚁酒,没太多讲究,可大柱国就好这一口。

  绿蚁酒真正扬名,却是由于北凉王府二郡主十岁所作《弟赏雪》第一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极为凉地士子称道,然后广为流传,被京城诸多清谈名士惊为天人,一时间竟起了一股冬日温绿蚁的潮流。

  北凉王徐骁二子名叫徐凤年、徐龙象,二女中长女叫徐脂虎,次女叫徐渭熊。二郡主这名字可没半点女儿气,从小便聪慧过人,剑术有成,诗词更是一鸣惊人,胸有丘壑,十六岁进入上阴学宫求学,跟韩谷子习经纬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二郡主惊才绝艳,相貌却平平,远不如大郡主和世子殿下那般姿容出彩。

  姜泥依然不喝酒,因为她讨厌绿蚁酒,讨厌一切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憎恶程度,仅次于徐凤年。

  鱼幼薇喝了好几碗,剩下都被徐凤年跟老黄两个豪饮而尽。

  身披厚狐裘的大柱国看到一行人登船,抬手一挥,王府内六七位影子高手缓缓退下,其中五位守阁奴出来了三位。

  酒劲上了头,徐凤年醉眼蒙眬地指了指姜泥,再点了点鱼幼薇,嬉笑道:

  “你,还有你,其实说到底无冤无仇,却弄得不共戴天,杀我?行啊,姜泥,你把神符拿出来,我让你刺一刀。我倒要看看,是我身上的乌夔宝甲结实,还是你的匕首锋利。要不我们打个赌,你赢了,结果当然不需多说,如果我赢了,你给我笑一个,太平公主,如何,这笔买卖划算否?”

  姜泥细眯起好看的眸子,跃跃欲试。

  姜姓。神符。太平公主。

  娘亲曾是先帝剑侍、父亲是西楚散官的鱼幼薇手一抖,惹来怀中武媚娘一声懒洋洋的叫嚷。

  徐凤年扔掉身上那件千金狐白裘,扯开里头的衣襟,露出游历归来后便不舍得摘下的藏青色宝甲,挺起胸膛,“来,刺我一刺。”

  姜泥在犹豫,伺机而动,如同一只幼豹。

  老黄并不担忧见血,大少爷那三年起先吃了没江湖经验的亏,比较狼狈,越到后来,就越奸诈了。

  最终,她放弃了诱人的机会,冷笑道:“你会做赔本买卖?我宁肯信鬼都不信你。”

  徐凤年唰地迅速穿好衣衫重新披上狐白裘,哈哈道:“幸好幸好,都吓出一身冷汗了,这酒果然不能多喝。老黄,去撑船,咱们回了,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姜泥眸子中充满懊恼。

  老黄跟着少爷一个劲乐和。

  上了岸,姜泥愤恨而走。

  鱼幼薇没有穿他送去院子的貂裘,便索性将自己身上整座王府奢华程度仅此一件的狐白裘交给她,顺便摸了摸武媚娘的小脑袋,看似随口道:“你学了凤州腔掩人耳目,但在芭蕉院,一个小小的试探,就让你露馅了,在船上,又是一个半真半假的西楚太平公主,便把你的狐狸尾巴给勾搭出来了。幼薇,你真的不适合当刺客死士,以后就安心做笼中鸟金丝雀吧。你看,我没骗你,这里有极美的雪景。”

  说完徐凤年就喊了一声剪径草寇的行话,“风紧,扯呼。”带着仆人老黄跑远了。

  披着千金裘的鱼幼薇驻足原地,身上分不清是狐白裘还是风雪。

  离阳王朝乾元六年,腊月二十八,北凉王徐骁与世子徐凤年拂晓动身,除了陈芝豹和褚禄山不在行列,其余四位义子都随行,三百铁骑,浩浩荡荡地前往昆州境内的九华山。

  这山虽是地藏菩萨的道场,但离阳王朝一直崇道抑佛,再则九华山地处偏远,也无大庙大佛可拜,最重要的是这些年大柱国有意驱逐闲杂信徒,让九华山显得格外茕茕孑立。

  山顶有一座千佛阁,楼顶有万钧大钟,这里的撞钟极有讲究,一天敲响一百零八次,一次不可多,一次不可少,晨也钟,暮也钟,每次紧敲十八次慢敲十八次,再不紧不慢十八次,如此反复两次,一天共计一百零八次,应了一年十二月二十四节气和七十二气候,佛家寓意消除一百零八烦恼根。

  王妃逝世后,一生不曾纳妾的徐骁甚至打定主意此生不再娶妻,而且每年清明、重阳和腊月二十九都要亲自来到山巅千佛阁,亲自早晚两次敲钟。

  尚未进山门,所有人便默契地卸甲下马,徐骁与徐凤年并肩前行,四位义子袁左宗、叶熙真、姚简和齐当国拉开一段距离,不敢逾矩。

  四人中“左熊”是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先锋型武将,武力超一流,行军布阵也出类拔萃。

  叶熙真是儒将,擅长阳谋,运筹帷幄于幕后,与那喜欢旁门阴谋的禄球儿截然相反。

  姚简是道门旁支出身,精于觅龙察砂,总随身带着一本被翻烂的《地理青囊经》,没事就喜欢蹲在地上尝泥土。齐当国为北凉铁骑徐字王旗的扛纛者。

  至于那位六子之首的陈芝豹,号称“小人屠”,生平功绩大抵可以一叶知秋。

  当晚六人夜宿山顶古寺,腊月二十九早晚大柱国徐骁敲响一百零八次钟声。

  下山前,黄昏时分,徐骁和徐凤年站在千佛阁回廊,大柱国轻声道:“等你行冠礼,以后就由你来敲钟了。”

  徐凤年点头嗯了一声。

  山风乍起,暮色中云海飘散,群峦山岭如同一座座海中仙岛,山风又起,复尔被掩映在云海波涛中,气象雄伟。偶尔云海中会激起十数道蘑菇状的粗壮云柱,冲天而起,徐徐跌落飘散,化作丝丝缕缕游云,是九华山特有的一景。

  徐骁伸手遥指那玄奥景象,道:“极少有人能几十年不变的一帆风顺,起起伏伏才是常态,朝廷里那几位一只脚已经迈进棺材的三朝元老都不例外。你爹这份荣华是无数次豪赌赌出来的,所以最忌讳别人说那句爬得高跌得重,生怕跌下去,就连累你们几个也跟着起不来。做武将,封异姓王,已是登顶,为文臣,大柱国也是极致,这份滔天殊荣,离阳王朝四百年来,屈指可数。”

  父子视野中,景象如沧海扬波,似雪球滚地。

  大柱国的嗓音醇厚中正,透出一股绿蚁酒特有的浓烈。

  “这里就你我父子两人,最多加上天上的你娘,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李义山说得对,功成易,名退难,我已经骑虎难下了。三年前,朝廷有意将你召去京城,陛下甚至有意将最受宠爱的十二公主赐婚给你,届时你就要进京做那空有锦绣名头的驸马爷,实为质子,但被我婉拒了,让你去游历三年徒步六千里,才封住朝廷的嘴,但这仍然治标不治本。我在等,若陛下还不肯罢休,哼!徐骁十岁持刀杀人,戎马四十年,就没读过几篇道德文章,到时候那就怪不得徐骁不忠不义了!徐字王旗下三十万北凉铁骑,谁敢正面一战?”

  徐凤年苦笑道:“老爹,我可对皇帝宝座没兴趣。你一把年纪了,别做那辛辛苦苦打天下给儿子当皇帝的事,多傻!我当上了,也不见得比当世子来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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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公子那些有钱的年轻人狗娘养的青春雪中悍刀行天神下凡老子是癞蛤蟆陈二狗的妖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