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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224章 穷苏酥竟是太子,盲琴师原是魔头(5)

  胖子才要冲上去痛打一顿,听到院门砰然关上,只得骂骂咧咧回家睡回笼觉,还狠狠呸了一声,心想老子有媳妇暖炕头,你小子有吗?接下来苏酥才知道老夫子去私塾说过了这几日不教书,齐叔依然打铁,目盲女子只是坐在后院,不像是发呆,不过也不怎么爱说话,偶尔老夫子跟她闲聊才问一句答一句,至于那个不知姓名的公子哥,苏酥横竖没看出门道,也就懒得理睬,就坐在后院欣赏目盲女子略显拘谨的小娘子姿态,至于老夫子所谓非礼勿视啥的,才不当真。后来老夫子不知从哪个旮旯拿出半吊钱,让这些年常叹自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苏酥心情大好,做了顿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的丰盛午饭,姓薛的目盲姑娘吃饭时也一样秀气腼腆,小口小口的,苏酥怎么看都欢喜,老夫子在桌底下不知踩了多少脚,苏酥始终不动如山,十分有大将风度。

  苏酥知道那个佩刀公子哥端着饭碗就又去前院站着发呆了。

  老夫子时不时去那边看一会儿,然后摇头晃脑回来,苏酥也不是没有疑惑,可老夫子嘴巴严实,不透露半点,让本以为有个大财主远房亲戚的苏酥很是失望,好在有薛姑娘安静坐着附近,让苏酥心里好受许多。

  接下来半旬,薛姑娘皆是清晨来黄昏走,雷打不动。

  终于知道是姓徐的年轻公子哥还是走火入魔地呆在前院,苏酥就纳闷了,你要说即便你眼前杵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么不眨眼盯着看半旬时光也得看吐了吧?

  这一天,苏酥坐在后院小板凳上,和薛姑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老夫子负手从前院走回,低头自言自语:“精诚所至,六丁下视,太乙夜燃,勤苦从来可动天。既然有了这般数一数二的家世,还如此有吃苦毅力,是我赵定秀走眼小觑了。”

  苏酥听得含糊不清,高声问道:“老头儿,说个啥?”

  老夫子默然坐下,许久以后,说道:“要搬家了,往南走。”

  苏酥白眼道:“咱们有那个钱吗?再说了,去南边做什么?在这儿就挺好,不搬!”

  老夫子好似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扬声道:“我说搬就搬!为何人家身在富贵尚且吃得住苦,你偏偏就吃不得?!”

  平时老夫子骂就骂,可今天有女子在场,苏酥也有些急眼了,“放着有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凭啥要我去吃苦,颠沛流离跟丧家犬一样,好玩吗?!”

  老夫子怒极,颤声道:“好一个丧家犬!对,你就是丧家犬!”

  老夫子竟然眼眶湿润,指着这个年轻人,咬牙切齿道:“我西蜀三百万户,谁不是做了二十年的丧家之犬?!”

  一头雾水的苏酥嚅嚅嗫嗫,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看到老夫子罕见的失态,也不敢再犟嘴。

  一直安静的目盲女琴师轻声道:“老夫子,其实苏公子说得也没错,为人处世,天底下任何人都只是求一个不苦。像我这般的,在江湖上,也无非是求一个莫要身不由己。”

  老夫子并非一味蛮横不讲理的迂腐人物,只是摇头哽咽道:“可是他不一样啊,他是苏酥啊!”

  苏酥其实不是挨了骂而委屈,只是见到老夫子老泪纵横,有些莫名的心酸,也红了眼睛,抽泣说道:“对,我是苏酥!可我就只是在这里长大的苏酥啊。”

  训斥苏酥二十多年从来都是正襟危坐的老夫子默然,垮了那股不知为何而撑着的精神气,就像脊梁被压弯了。

  苏酥心一紧,胡乱抹了抹脸,神情慌张,赶紧说道:“老头儿,你说啥就是啥,我听你的就是啊,你别吓我。”

  老夫子重重叹息一声,站起身走回屋子。

  只留下犯了错却不知错在哪里的苏酥,顾不得有女子在身边,低头抽泣。

  薛宋官犹豫了一下,伸手轻柔拍了拍他攥紧拳头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他如溺水将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握住她的纤细小手,抬起头,哭泣道:“你告诉我哪里错了,我去跟老夫子道歉去。我不想他伤心,我也想有出息啊。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没了古琴的目盲女子温柔笑了笑,用另外一只手帮他擦去满脸泪水,轻声喊了一声:“苏酥。”

  前院。

  这半旬无数次记忆起广陵江畔的一剑天门开。

  深呼吸一口。

  徐凤年一手负后,一手伸出,无数剑气茧丝一改往日暴虐常态,温顺缠绕在他这只手臂上。

  他平静道:“开门!”

  剑匣大开。

  有气急了就动手痛打子女的爹娘,却绝没有记恨子女过错的爹娘,对老夫子赵定秀来说,苏酥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只是差了那份血缘而已,若是那个姓徐的年轻人不踏入这条巷弄,也许这辈子他也就老死在这座城镇,墓碑上刻下“赵定秀之墓”五字,再连同坟茔一起被风雨打散,无人会记得春秋时西蜀赵书圣的一字千金。他会担心苏酥这孩子没能娶上温婉的媳妇,会担心这个孩子被市井泼皮欺负,也会担心他没了自己的骂声,会走歪,会不成材,会过得落魄。但现在不一样了,李义山完成了当年的约定,他要带着隐姓埋名的苏酥去南方,去南诏十八部运筹帷幄,就如当年李义山在山崖所说:西蜀不在,还有后蜀!

  今天老夫子给那些孩子在私塾授业的家庭亲自登门致歉,再将那些盆兰花分送出去,便是当年那个拿刀划伤他手臂的屠子,听说这位教书老先生要走,二话不说剁下一整条新鲜猪腿,强塞了过来,后来生怕身材瘦小的教书匠扛不动,让家里那个健硕小子背着送到了小院门口,以后多半要子承父业当屠子的少年憨笑说了几句先生以后记得回来。老夫子笑了笑,叮嘱着说识了字,帮你爹记账可别马虎,做人做事功夫都在细处。憨厚少年挠挠头,不知如何作答。老夫子挥了挥手,吃力地托着猪腿往院子里搬,在前院想事情的徐凤年见状赶忙扛在肩上,帮着放到灶房里去。

  临近黄昏,炖了一大锅肉,香气弥漫整间院子,有苏酥和齐叔两尊饕餮镇场子,不怕吃不完。徐凤年在城里买了几套合身衣衫,再购置了一只小书箱,恰好可以装入春雷,至于那柄剑气蛰伏的春秋,他准备背在身后,不再佩刀,也算一种聊胜于无的身份掩饰,如此一来,真有几分负笈挂剑游学的士子模样了。徐凤年不肯浪费那六百斤黄金,就让女魔头薛宋官护送三人前往南诏,虽说有齐姓铸剑师保驾护航,出不了大纰漏,但扈从这种事情,总归是多多益善,连同少年死士也一并被吩咐顺路去北凉,起先戊死活不答应,要陪着世子殿下一起由橘子州入锦西州,徐凤年只得拿出北凉世子的架子,才让少年心不服口服地听命南行。

  一大桌人一起吃着香喷喷的炖肉,连目盲琴师都被挽留下,死士戊也让徐凤年喊来蹭饭,是院子难得的热闹场景。

  酒足饭饱,少年戊回去收拾家当,苏酥带上薛宋官去城内转悠,老夫子又掏出半吊钱偷塞过去,颇像是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好不容易拐骗了个姑娘,做长辈的怎么都得充充门面。院中只剩下老夫子、铁匠、徐凤年三人,说话也就没了顾忌。徐凤年按照李义山所说,给了赵定秀几个南诏人名。老夫子心情不错,默记下这几个分量极重的人物以及联系方式,最后直截了当地问道:“徐家这是要造反?”

  徐凤年没来由地想起青城山和青羊宫,不知是否已经放入六千甲士,叹了口气,摇头道:“自保的手段而已。”

  老夫子感慨道:“春秋谋士多如过江之鲫,但成名成事的也就一双手左右。你们徐家麾下的赵长陵死得早,可惜了一身王佐之才。好在李义山尚在,否则狡兔死走狗烹,你们徐家未必能有今日的景象。先前我只认为李义山虽然计谋略胜赵长陵半筹,却输在视野气魄上,比起英年早逝的赵长陵,和如今仍然帮燕剌王出谋划策和经略藩地的纳兰右慈,只算术强而道弱,可这二十年通过传入橘子州零散琐碎的消息,慢慢看下来,原来当年李义山仍是藏拙了,或者是被赵长陵锋芒遮掩,施展不开,等到徐家入主北凉以后,除了亲赴战场一项,李义山不论地理、洞察、机变和外交,还是文采修养,都是一流国士。简单评价其为‘毒士’,实在是委屈了李义山啊。”

  徐凤年懒洋洋地靠着房门户枢,笑道:“我师父是当之无愧的全才,徐骁也说过赵长陵当年就一直心怀愧疚,说有他赵长陵在世,李义山就无法尽全力而为。我师父是真的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不论带兵治政,还是庙算运筹,都是信手拈来。这二十几年下来,连我都不知道师父到底布局了多少手妙棋,恐怕在师父眼中,王朝里也就只有张巨鹿是他旗鼓相当的对弈敌手了。”

  老夫子一脸遗憾道:“可惜这趟南下无法跟李义山见上一面,有太多话想跟他唠叨了,不吐不快啊。对了,世子殿下,你师父身体如何?”

  徐凤年轻声道:“不太好。”

  老夫子皱了皱眉头,徐凤年眯眼望着天色,十分笃定地爽朗笑道:“放心,他怎么会死!”

  第二日清晨时分出城,在城外干涸的护城河附近聚头,然后分道扬镳。

  苏酥原本想厚着脸皮跟老夫子说租辆马车,好摆阔不是?不过今早醒来就见老夫子绷着张脸,就没这份胆识了。好在听说薛姑娘要跟他一起往陌生的南方而去,对于有无马车也就无所谓了。回头望了一眼那名站在河边挥手的潇洒公子哥,苏酥轻轻扯了扯女子衣袖,小声问道:“你跟姓徐的其实不熟?”

  目盲女子柔声道:“不熟。”

  苏酥笑问道:“那你不会喜欢他吧?”

  她嘴角翘起,摇了摇头。

  苏酥高兴庆幸之余,又有些伤春悲秋,那小子连老夫子都瞧得顺眼,以后十有八九出息得不行,而自己这般活得稀里糊涂,只是一个浑浑噩噩过日子的无赖混子,那么她就更喜欢不起来了吧?

  少年戊没有着急跟上大队伍,他的大弓和箭囊都已经藏好,交由身材魁梧的铁匠背负,只是站在主子身边,欲言又止。

  徐凤年笑道:“你跟着我没用,说不定还要拖后腿,死了也是白死。”

  少年死士一脸惆怅。

  谁说少年不知愁滋味。

  徐凤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道:“去吧,到了北凉王府,跟徐骁和我师父李义山说一句,我很好。这也算你立功了。”

  少年愁得快,不愁得也快,笑脸灿烂道:“好咧。”

  徐凤年想了想,掏出一袋子碎银,丢给少年,“别让人觉得我们小气了。”

  少年接过一袋子银钱,突然低头闷声道:“世子殿下,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锦西州好了,我其实不那么怕死。”

  徐凤年拨转他的身体,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笑骂道:“滚!”

  师父是戌他是戊的少年踉跄了一下,转身怔怔望着远去的背影,狠狠揉了揉眼睛,这才匆匆跑向老夫子一行人。

  苏酥惊讶问道:“呦呵,你小子竟然哭啦?”

  知道这人绰号的少年恨恨撇头道:“死酥饼,要你管?!”

  苏酥嘻嘻笑道:“那家伙是你亲哥不成?”

  少年恼火道:“是你大爷!”

  苏酥愣了一下,捧腹大笑。

  恼羞成怒的少年学世子殿下依样画瓢踹了苏酥屁股一脚,气势十足道:

  “滚!”

  连老夫子都乐得落井下石,抚须笑道:“小戊,教训得好。”

  苏酥拍了拍生疼的屁股,龇牙咧嘴,倒也不生气。

  转头望了一眼,苏酥虽然自认不聪明,但也不笨,他大概知道那姓徐的往北独行,不让小戊随从,是好心,换成是他,估计就做不到,别的不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多可怜。

  不知自己成为别人风景的徐凤年向北行去。他拍了拍身后背负的春秋,笑了笑,“本来是想送给温华那小子的,总是用木剑也不像话,不过得等他出息了再说,否则背着一两天还没威风够就给人抢去,也太丢人现眼。要是他钻牛角尖不肯要,那就送给邓太阿,权且当作还了赠剑之恩。遇不上的话,也没事,回了北凉,送给白狐儿脸。他若是不要,这位叫春秋的兄弟,那你就只能跟我混了。”

  徐凤年沉默下来,自言自语道:“其实说来说去,最想送给羊皮裘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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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二狗的妖孽人生天神下凡极品公子雪中悍刀行那些有钱的年轻人老子是癞蛤蟆狗娘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