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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336章 观音宗寻衅幽燕,徐凤年临湖拒敌(2)

  练气士先前“坐湖”,湖面晃荡,唯独一舟不动,二品内力的徐凤年自然没这份唯有一品才可做出的壮举的修为。

  兴许只有老妪才知晓轻重:所面对的是一名可能要高过指玄的古怪敌手。

  徐凤年一手挥鱼竿,一手挥大袖,除了袖中十二柄飞剑尽出,双剑一组,分别刺向六位练气士外,更有一条银白鱼线甩向舟后,一线裂开岸边湖。

  兴许是练气士不兴单打独斗,被又是飞剑又是截江的惊世骇俗手段阻拦一记后,没有强硬冲撞剑阵和水墙,一名地位大概是仅次于老妪的中年女子练气士轻声念道:“结罡北斗。”

  徐凤年抖腕不止,仅是一根鱼竿,断江复而再断江,气机如银河倒泻,真真正正是那翻江倒海的仙人气度。

  一座大湖,晃动幅度,哪里是那名男子练气士坐湖可以媲美其中二三?

  徐凤年得势不饶人,肃然朗声道:“向幽燕山庄请剑!”

  请剑!

  幽燕山庄在下了卧虎山的庄主的果决授意下,几乎人手一剑,便是仆役丫鬟都不曾缺少,当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搬出了所有庄上所藏的名剑古剑。张冻龄更是带上妻子儿子急掠而去急掠而归,这名庄主手提两柄被封入龙岩香炉的“龙须”“烽燧”,妇人则提了一把“细腰阳春”,少庄主张春霖除去所佩“无根天水”,捎上了剑炉封存的最后一柄世代相传的名剑“杀冬”。

  湖面上如数条恶蛟共同祸害一方,风波不定,景象骇人。

  徐凤年将鱼线终于崩断的鱼竿抛去湖中,最后一次截江,白发不知何时失去了禁锢,肆意飘拂,如同一尊仙人天魔混淆不清的天上客,并非那豪气干云,而是那一股无人可以体会的悲凉怆然,声如洪钟:“世人记不得你,我便替你再来一次!剑来!”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白头年轻人竟是有一种恶蟒吞天龙的气概!

  幽燕一庄千百剑,浩浩荡荡由山上、庄内、剑鞘内,无一例外掠向小舟之上的男子。

  他还不曾出刀。

  所以他说先问过我,再问我刀。

  徐凤年踏出一脚,双手扶摇,一手仙人抚顶式,一手一袖青龙式,一气之下,将千百剑砸在了十六位练气士头顶!

  世人只是听说老一辈剑神李淳罡曾在徽山大雪坪慨言“剑来”二字,让龙虎山颜面无存,那等恢宏异象,道听途说而已,无法真正领会其瑰丽雄浑。千剑飘浮掠空,身在其下,岂不是要感到泰山压顶?以为在劫难逃的幽燕山庄张冻龄跟妻子面面相觑,一方面震撼于那名陌生客人断江截白衣,以及借剑千百压仙人的骇人壮举,另一方面更迷惑此人为何要为山庄出头。张冻龄出手阔绰,仗义疏财,看似是治家无方的败家子,只是自身剑术平平,无法稳固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只能出此下策结纳朋友,有些像是胡乱撒网捕鱼,靠运气行事,寄希望于网到几尾当下名声不显,日后成就龙身的鲤鱼。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心灰意冷。江湖人士混江湖,大多早已圆滑如泥鳅,与之打交道久了,他的一腔热血义气早已随同性格棱角一起消磨殆尽。这次临危“托孤”,仅是需要前来旁观的知己,才十之一二,其余都借口托辞,好一些的还会寄信婉拒几句,更多曾经借剑而走的成名侠客不记得当时如何感激涕零,什么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干脆就是音信全无,屁都不放一个,继续在当地做他们大名鼎鼎的大侠剑客。好在张冻龄看得开,既然连生死都罔顾,也就顺其自然,不跟这帮道貌岸然之徒过多计较什么,倒是儿子张春霖气不过,赏给他们一群“君子剑”“仗义人”的反讽称号。

  张春霖亲眼见识了千百飞剑当空的奇景后,转头望向张冻龄,声音颤抖道:“爹,是咱们庄子世交好友的子孙?”

  张冻龄摇头自嘲道:“不像。幽燕山庄两百年前鼎盛时,两位先祖先后担任武林盟主,兴许还有这样了不得的朋友,如今绝无可能。爹用庄子半数藏剑换来的香火情,你都见过了,就算是你那个跟爹有过命交情的曹郁伯伯,也不过是多年滞留二品境界的修为。可湖上那一位,显然金刚境都不止了。若非如此,也挡不下那些练气士冲阵。”

  张春霖一肚子打翻酒醋茶,“难道是龙虎山上的小吕祖齐仙侠?可是不像啊,既无拂尘,也无道袍。如今天下盛传西楚亡国公主可以御剑入青冥,可她又是明确无误的女子。”

  张冻龄洒脱笑道:“天晓得,不管了,只能听天由命,不庸人自扰。这场恶仗,以我们的身手,就算想锦上添花都插不了,说不定还会帮倒忙。如果幽燕山庄能够躲过此劫,张冻龄就是给这个不知姓名的大恩人磕上一百个响头,也是心甘情愿。”

  张春霖小心翼翼问道:“爹,我想跟他学剑,可以吗?”

  张冻龄无奈道:“你想学,那也得这名年轻剑仙愿意教你。”

  尺雪小院精剑尽出,五名女婢丫鬟中有两人甚至先前都曾装模作样捧剑。幽燕山庄既然以练气和铸剑著称于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庄子上的仆役也都练过一些外人看来十分高明的心法和把式,可“剑来”二字脱口而出后,飞剑出鞘,尺雪院子外的两人不光没有察觉手中古剑如何出鞘,娇躯更是被顺势牵引,几乎向前扑倒在地。别说她们惊讶得合不拢嘴,满脑袋空白,想不明白为何那么一个英俊的公子哥,先前还极好说话地与她们围炉温酒共饮,就连门房张穆和大管家张邯都是瞬间热泪盈眶,暗自念叨定是庄主和夫人好人有好报,菩萨显灵,才让这般神仙人物出现在幽燕山庄。

  一名紫衣女子一手抱琴一手提酒,缓缓走向卧虎山凉亭。

  古琴是尺雪珍藏雅物,一坛子黄酒由滚烫变为温热。离亭七八丈时,她一掠而上,席地而坐,古琴在膝,仰头灌了一口黄酒。

  仅是一手猛然按弦。

  铿锵之声如凤鸣九天,清越无双。

  那一年徽山山巅,书生入圣时,大雪坪不曾落雪,仅是大雨滂沱,波澜平静之后,李淳罡重入陆地剑仙之前,有个她讨厌至极的男子也还不曾白头,给她撑了一回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恨他到了徽山,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害得她父母双亡,只能愧疚一生,还是怨他有着人人艳羡的北凉世子身份,可以不用像她那般受罪,只能如一株孱弱浮萍般漂无所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与虎谋皮,愿意跟这么一个初见时吊儿郎当的落难乞丐做买卖。是什么时候讨厌依旧,却不那么讨厌了?是得知他孤身北莽之行气运荡然无存如白纸,自己反而因汲取玉玺而境界暴涨,终于可以可怜他了;还是他得知木剑游侠儿折剑之后,明明那般消沉却不与人言,仅是在躺椅上跟她说了难得正儿八经的梦想和雪人;还是太安城雪中泥泞行至九九馆,他弯腰在桌底给她裙摆轻轻系了一个挽结?

  坐在亭子顶上的轩辕青锋喝光了一坛酒,高高抛入湖中。

  剑痴王小屏兴许是最后一个凑热闹的“外人”,他走出院门,抬头望着汹汹大雪,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在山上看到当年师父背着年幼小师弟拾级上武当,大师兄默默跟在身后不断给小师弟拂积雪,不苟言笑的王小屏会心笑了笑,心胸中那股大师兄幸得黄庭又失黄庭的怨气,以及小师弟不惜兵解再证三百年大道的遗憾,也都在这一刻缓缓散去。望向湖上那个年轻人的背影,王小屏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师兄弟你们交给我的担子,我王小屏就算曾经打心眼里不喜徐凤年,也会扛下!

  山上练剑下山问道的王小屏笑意不减,大踏步掠向湖边,伸出一手向前抹去。

  以大雪凝聚出一柄长剑。

  晶莹剔透。

  谁敢上岸?王小屏既然做得斩妖除魔的事情,亦是杀得所谓的海外仙家!

  其实徐凤年根本就没奢望让轩辕青锋和王小屏出手,这和信任与否无关,实在是习惯了万事不靠外人。当然,船底朱袍阴物是个例外,他们一活人一阴物的交情那是数次生死对敌搏命攒下来的——黄河龙壁合力击杀魔头洛阳,弱水见徐淮南,提兵山杀第五貉,铁门关一役的绝密截杀,太安城的天魔降世,力敌柳蒿师,最后相携出宫城,徐凤年信她,就是信自己。故而赐名或者是改名徐婴的阴物在船底隐蔽反哺境界,徐凤年靠它才能借剑千百,对阵十六位白衣仙家,只有心安理得。

  密密麻麻如飞蝗的飞剑以仙人抚大顶之万钧大势,狠狠砸下,徐凤年才切身体会这帮海外仙士仙子的厉害之处。如果单打独斗,恐怕除那个为首老妪外,徐凤年自信都可以十招之内当场击杀,可七名男子练气士踏罡结阵北斗,七柄符剑累加积威,不容小觑,分担到他们头上的三百多柄飞剑仅是毁剑阵,重创竭力镇守阵眼的一名仙师,轻伤三四人,其余都可全力再战。观音宗自古便是出了名的阴盛阳衰,故而徐凤年摘出六百剑轰然抛向八名仙子,符剑造就的古怪剑阵如滴溜溜珠子一气旋转,形成一扇镜面,不光没有伤人,连符剑都不曾毁一把,其余一把剑独独飞向老妪,更是在离她一丈外,便尽数被反弹而飞。

  徐凤年是头一次驭剑如此巨大规模,手法难免生疏滞涩,可徐凤年的心智在三次游历之后,打磨得无比圆满,如同十二柄剑胎大成的邓太阿飞剑,哪里会一鼓作气之后再而衰三而竭?一拨飞剑砸顶之后,单手一拂半圆,驾驭浩浩荡荡的飞剑以小舟为圆心,飞速绕行一圈;第二拨转作侧面扑杀而去,湖面被剑气所伤,撕裂得溅射无数,白茫茫的鹅毛大雪在落湖之前,更是被搅烂。徐凤年所站位置,给人感觉就是天地之间,我以千百黑剑杀百万白雪!

  湖上众人跟随飞剑转动,男子、女子两拨白衣仙家,脚步灵动,踩踏湖面,并肩而行,一同直面那好似酆都阴物惑乱阳间的恶煞凶剑。

  此时所站位置,纹丝不动站在原地的老妪离徐凤年最近,八名女子练气士衣袂飘飘,如敦煌飞仙,符剑结成宽阔镜面由横摆变成竖放。

  八柄符剑本身无比灵动活泼,在练气士气机牵引下成就表面上极静的玄妙境界。

  男子练气士则要略显仓促,质地不同的符剑仅是一柄柄掠出,竭尽全力将迎面而来的三百柄飞剑撞偏。那名先前坐湖“献丑”的练气士其实修为不俗,在阵眼练气士重伤之后,立即坐镇天枢。对敌之时,对敌之前尚有几分身份生就的傲气,此时不见丝毫心浮气躁,隐约有登堂入室的练气大家风范。他们这次针对幽燕山庄取符剑,拿剑是一事,历练也是一事。练气士无疑深谙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精髓,这一路北行,就已经有一位师姐在潭边观月时顺势提境,从浩瀚如宝山的指玄一境中悟出其中一妙,按照练气士的独有手法,便是如龙宫探宝,撷取龙眼而还,若是谁能得天地造化,侥幸悟得天象境之大妙,更是被视作得骊珠而功成。

  飞剑与符剑阵或触碰或撞击在一起。

  声响如山崩石裂,远比迎春爆竹挂在耳边还要来得震人耳膜。

  老妪依旧无动于衷,剑来便弹剑,不看仿佛雄踞浩然大势之巅的白头年轻人,只是轻轻望向两拨同宗不同脉的得意子弟,不曾流露出丝毫异样表情。

  两次带动飞剑之后,徐凤年驭剑手法以惊人的速度提升。

  徐凤年双手各自起势,第三拨中三百柄飞剑依旧横冲直撞向男子练气士,其余将近七百柄飞剑,更是干脆不理睬道行高深的老妪,齐齐掠向女子练气士,而且尤为精彩万分的是这一次飞掠,不再密密麻麻汇聚一堆如同飞羽密集攒射,而是看似凌乱不堪——飞剑轨迹简直就是混乱不堪——实则让人防不胜防,绝非一个剑阵镜面可以抵挡全部。练气士胜于专心致志练气,抱朴怀浑圆最终气吞天地,仅就体魄而言,大多数连二品武夫都远远比不上,别说七百柄飞剑,就算仅是寥寥几把飞剑贯穿身体,这些白衣仙子就要香消玉殒。

  一名容貌美如艳妇气质却雍容的女子练气士平淡出声:“结宝瓶!”

  八剑凝大瓶,如南海观音持宝瓶,符剑由动转静,而且气机牵连成网,织成大网。

  脱离宝瓶剑阵的女子微微一笑,收回符剑,朝符剑轻轻哈了一口气,轻声呢喃,“指剑。指山山填海。”

  她遇上南海观音宗每一位练气宗师都会遇到的“瓶颈”之后,这次离开海岛,观月悟指玄一妙,得以“指剑”,终于打破瓶颈。

  只见白衣仙子并未驭剑而出,而是中指伸直,大拇指扣至无名指之上,以此在剑身上不断指指点点。

  一点灵光即是符,点点灵光结成仙人箓。

  飞剑当空,遮天蔽日,先是其中一柄坠入湖中,继而是两柄,四柄,八柄。

  不知是否是人力借力终是有穷时,她让差不多一百柄飞剑坠入湖中后,翻过剑身,“指剑。指海海摧山。”

  湖中一百剑重新跳出水面,竟是为她驱使,掉转剑尖,向徐凤年驾驭的飞剑掠去。

  如此一来,不光是宝瓶阵压力骤减,还让北斗符剑的男子练气士得以换气换阵,更有人掏出各自祭炼宝器,而不仅只能以符剑对抗飞剑。

  独立船头风雪不近身的徐凤年不以为怒,更无惊惧,嗤笑道:“剑来二字,你真当以为只有鞘中剑可做杀人剑?我驭剑十万,便是轻如棉絮,一样压死你!”

  徐凤年双袖飘荡,猎猎作响。

  天下湖上白万雪花,各自凝聚一线,各自成短剑寸剑。

  天地之间顿时犹如凝滞静止,万事皆休。

  只有剑。

  无数柄剑。

  黑白相间。

  此时佩刀却驭剑的年轻人,在岸上目瞪口呆的众人看来,那就是只要天人不出,我于世间几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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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是癞蛤蟆雪中悍刀行天神下凡极品公子那些有钱的年轻人陈二狗的妖孽人生狗娘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