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金国首都中都（即今北京），如今已取代宋国旧都汴京和新都临安，成为天下第一形胜繁华之地，

　　昔年金兵攻打汴京时，汴京城墙虽然厚实高大，却因不学无术的高俅过于追求美观，将宋太祖时督建的弯曲难看的城墙重新拉得笔直，结果被金兵的火炮轰得骤然坍塌，成为北宋王朝灭亡的一个里程性标志而载入史册。如今的中都城墙，是大定年间重建的，吸取了汴京城墙倒塌的教训，参照当年宋太祖赵匡胤修葺汴京城墙的办法，使城墙弯曲如蚯蚓状，虽然不是很美观，却是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的。

　　黑头陀站在高高的城墙顶端，手扶墙堞，如雾般的面目带着寒寒的煞气，冷冷地看着穿梭于城门的过往行旅。在他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黑头陀并没有回过身来，依他现今的能耐，来者若有敌意，一丈之外便能感觉得到。

　　来者在他身后半步处停下，朗声说道，“黑老弟在此已经半日有余，是否心有所感，才会表现得如此惴惴不安呢？”

　　黑头陀不用转头，便知来者是完颜纲，他淡声说道，“左丞相何出此言？”

　　“听说皇上今晨召你入宫，没多久便见你闷闷不乐地出来，想必皇上又为‘清明印’一事而责难于你了吧。”

　　黑头陀浓眉轻蹙，平静道，“皇上近来身体略恙，急于见识一下那所谓的‘五龙蛰法’的神奇功效，他的这种急迫心情我可以理解，只是有一点我无法明白，‘清明印’一事是‘华山书院’保护了两百年的秘密，在大宋都没几个人知道此事，皇上又是如何知道的？还望左丞相告之一二。”

　　“这个么……”完颜纲习惯性地伸手去捋颌下的清须，待到手指落空，方才想起他的那副漂亮的长须已在嘉兴城被人给扯去了一大把，事后便把剩下的长须给剪去了，如今的颌下是光溜溜的。他缩回手去，沉吟道，“当年宋皇徽、钦二帝被软禁在五国城（今黑龙江依兰县）里，那宋徽宗赵佶有一宠姬名为夭儿，极得赵佶欢心，赵佶每每心里郁闷时，便会找这夭儿谈心解闷，有一次，赵佶酒后对夭儿谈起华山的传奇人物陈抟老祖有一门神奇的玄术名为‘五龙蛰法’，据说此术中的所谓蛰法是为辟谷之术，修炼到妙处，可不吃不喝地沉睡数年，此法可以延年益寿，令人驻颜有术，如果参透其中的五龙之术，便可召唤青、白、赤、乌、黄五色之龙供其驱策，呼风唤雨，策电轰雷，端得厉害无比。不过‘五龙蛰法’过于玄奥，兼之又有大半时间得用在沉睡中，故而此术虽然名头甚响，除却陈抟老祖之外，再无人能修炼成功，陈抟老祖仙去后，便把此术封印在一枚五色方印中。赵佶又告诉夭儿，宣和年间他曾有幸认识了一名‘华山书院’的成员，而这个成员正好带着那枚封印着‘五龙蛰法’的清明印，赵佶曾亲眼见过那枚清明印，也听说了‘五龙蛰法’的绝妙之处，只因修炼此术得成天睡觉，他觉得没趣得紧，所以当时并没有对那‘清明印’产生丝毫的觊觎之心。若早知道会被金人给监禁在这个荒凉之地，镇日受那胯下之辱，当初就该把那枚‘清明印’据为己有，正好可在这个被监禁的时刻里修炼此术，镇日陷在昏睡中，眼不见世事为净，说不定能练成驱策五龙之术，到时定当策五龙灭去大金，恢复他宋皇的荣耀。这赵佶说完这些话后便沉沉昏睡过去，而那宠姬夭儿却动起了鬼心思，此姬贪图荣华富贵，又怎甘心镇日里被关在这个荒凉极冷之地，守着一个半死的老头，食粝粢、穿布衣，还得自己种田养活自己。于是她拿出自己所藏的金银珠宝买通了一名守卫五国城的军官，放其逃出了五国城，此女想尽办法来到中都，找到当年的太傅完颜宗干，把‘华山书院’和‘清明印’的秘密告诉了他，希望以此换得荣华富贵，却没想到被完颜宗干给赶上了街头。这完颜宗干对此‘清明印’毫无兴趣，可是此事却被其子完颜亮给偷听了去，完颜亮当即赶到五国城，想从宋徽宗口中逼问出‘清明印’的下落，哪知那宋徽宗素日里软弱怕死，那一次却硬气得很，无论完颜亮如何软逼硬刑，就是绝口不提‘清明印’之事，由于其时年纪已迈，经不起完颜亮的拷问，没多久便昏厥在地，自此一病不起，没过半月便一命呜呼了，完颜亮自始自终都没有从他口中得到有关于‘清明印’的任何信息。后来，完颜亮弑君篡位，成了大金国第四代皇上，由于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迁都中都和攻打南宋这两件事上，渐渐地把‘清明印’一事给淡忘了，不过，在皇宫内廷里，却从此留下了有关于‘华山书院’及其保护的‘清明印’的记载。直到当今的皇上金章宗继位后，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记载，皇上是个求道甚笃之人，对于传说中的‘五龙蛰法’大感兴趣，于是亲上长白山找你师父天池老祖聆教‘五龙蛰法’，并恭请你师父出山入中原帮他夺取此印，没想到你师父以即将闭关为由拒绝了他的邀请，后来捺不过皇上的多番请求，方才把你派到朝廷来。”

　　黑头陀“唉”地叹息一声，他一直对金章宗是如何得知这个深藏在大宋民间的秘密耿耿于怀，至此方才明白，原来这个秘密还是大宋的皇帝传出来的，那么其可信度自然就高了，这些天来他在中原和江南四处追杀“华山书院”的成员，双手沾满了血腥，却始终不得要领，他甚至对这枚“清明印”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上产生了怀疑。

　　完颜纲见他沉默不语，继续说道，“素闻长白山天池老祖麾下‘阴阳双令使’武功皆已臻绝高境界，一旦联手，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只可惜听说阳令使周龙于前年被天魔宗的几名高手设伏暗算了，真令人遗憾哪，不知令师可曾为阳令使再找继承人？”

　　黑头陀未答他，只是拈着手指沉吟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完颜纲见他一直不说话，只当他是恃才傲物，不屑于与自己说话，心里有气，正待找两词讥讽他两句，却听黑头陀说道，“宋国的议和团快到了吗？”

　　完颜纲略怔，点点头，“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黑头陀歪头看着他，“听说你向宋皇提出了一个特别的要求？”

　　完颜纲抚摩着光滑的下巴得意地笑道，“也不能算是特别的要求，当年完颜宗弼（即金兀术）与宋高宗签订《绍兴和议》时，曾要求宋高宗献上岳飞父子的人头作为签订和议的一个条件。我如今不过是重演历史而已。”

　　黑头陀略叹一口气道，“左丞相如此做法，实在是欺宋人太甚了。”

　　完颜纲皮笑肉不笑道，“对于宋狗，就该一棒子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来，这才能教他们甘心臣服于我大金，谁若敢反我大金国，下场就是这样。”

　　黑头陀眼中爆出一缕寒光，他俯身下看城墙下的城门口，正见一名背剑的中年道士和一名僧人联袂走进城门，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名形貌各异的人物。黑头陀心下一怔，暗道：奇怪，这些宋国武林中人怎会群聚中都城，他们来此又是所为何事？照理说宋金和议之事并没有透露给大宋子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