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马援望着刘广，道：“刘广将军，本帅看出来你对赵珏将军很不服气，本帅表扬他是因为他的确为我们立下了大功，他巧妙地利用了赵萌和张俊，不用我们费一刀一枪就除掉了王凤，杀死大部分绿林军，使九宫山不再是阻挡我们进兵的障碍，这样的将军我大汉营中越多越好。本帅知道你英勇善战，可要论起机敏和计谋来赵珏将军远胜于你。你要做一个胸怀宽广的将军，不要做嫉贤妒能的小人，将来你要是立了功，本帅照样当着满营众将的面为你庆功！本帅最讨厌那些不学无术却又气量狭窄之徒！”

　　刘广辩解道：“请大帅不要误会末将的意思，末将对大帅和万岁的忠心天日可鉴！”

　　马援笑了笑，道：“刘广将军的忠心本帅没有丝毫理由怀疑，本帅相信每一位将军都对万岁忠心不二，否则我大汉就不会兵强马壮，挥戈中原，直捣长安了！”

　　刘广虽然不太服气，但也无话可说了，他冲马援施完礼，转身走出了帅帐，边走边嘟囔着：“赵珏，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太得意的！”

　　一天过去了。

　　死囚牢内的云紫靠在墙壁上，两只手腕被铁铐磨出了血，她默默忍受着折磨。

　　外面下着大雨，雨水渐渐把云紫头上屋顶淋透了一个大窟窿，雨水不断地浇在云紫身上，云紫想挪到别处，但沉重的铁枷和脚镣使她难以动转，只好任凭雨水浇淋。

　　于福再次来到牢房门口，望着云紫，故作可怜地说道：“哎呀呀，小姑娘，你吃什么糊涂药了这么倔强，遭受这大的苦，老爷我心痛啊！”

　　云紫气愤地瞪着于福，倔强地说道：“狗官，你少在本姑娘面前猫哭老鼠，本姑娘宁死也不会答应做你小妾的！”

　　于福哀求道：“小姑娘，老爷我一不让你上刀山，二不让你下火海，只不过看你可怜，不忍心枉费了你这张好脸蛋而已。看样子你出身寒门，靠打把式卖艺为生，遭受说不尽的颠连困苦，女孩子终归要谈婚论嫁的，你嫁给老爷，老爷我保你在云梦山享受荣华富贵，这是你家祖上修来的福分。答应了吧，啊，答应了老爷就不会受这么大的罪了！老爷我虽然年近花甲，可精神气力一点儿不比小伙子差，保准亏待不了你。嘻嘻嘻……”

　　云紫正气凛然地说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国难当头之际不思抗击汉兵报国，一心就想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别说做知县，更始朝的臣民都不配做，猪狗不如！”

　　于福摇摇头，看透世事般地说道：“小姑娘，老爷都这把年纪了抗什么金打什么仗啊，王匡倒是抗击汉兵，落得个反叛罪名，妻儿老小也死的死发配的发配；那王凤也抗击汉兵，在九宫山上重新举起了绿林军的大旗，结果怎么样……哎，不说这些了……”

　　云紫着急地打断于福的话，问道：“ 九宫山上的绿林军怎么样了？王凤怎么样了？”

　　于福不以为然地说道：“小姑娘，王匡也好，王凤也罢，这些事情跟你跟老爷我都没有什么关系……”

　　云紫急切地打断于福的话，道：“你快说，绿林军怎么样了？我要听！”

　　于福眼光不离云紫的脸，讨好地说：“你想听老爷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了。数天前，九宫山被张俊大将军率领的兵将攻占了，王凤战死，首级被张大将军割了下来。王凤的儿子和女儿虽然暂时逃出了九宫山，可用不了多久，也难免一死的！小姑娘，你说这汉兵能抗得了吗？”

　　云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什么？九宫山被张俊带人攻占了？王凤……阵亡了……怎么会这样啊……”

　　云紫眼里顿时涌出了晶莹的泪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于福嘴角露出了微笑，语气轻柔地说道：“怎么样，小姑娘，害怕了吧？老爷我不提这些事了，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答应嫁给老爷，老爷我立刻给你松枷卸镣。答应了吧，啊？答应吧！”

　　云紫睁开眼睛，气得浑身直哆嗦，望着于福道：“你们……你们这些……畜牲，比汉兵还可杀不可留！”

　　于福也有些气恼起来，道：“小姑娘，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爷我看中了你，不追究你杀人的大罪，苦口婆心地劝你，你还这样辱骂老爷。我就不信你披枷戴锁不吃不喝能再抗过三天去，这滋味儿可不是什么人受的！”

　　云紫眼珠机灵地转动了几下，道：“本姑娘要是再能抗过三天怎么办？”

　　于福冷笑着：“你要是能抗过三天不求饶，老爷我就放了你，也不逼迫你做小妾了。可你是抗不过去的，别犟了。”

　　云紫执拗地说道：“我偏要犟，你要说话算话！”

　　于福点点头，道：“好吧，我看看是你小姑娘的骨头硬，还是刑具硬！”说完，趾高气扬地走出了牢房。

　　云紫喃喃自言道：“我一定要捱过三天，一定要捱过去！”

　　剑岚离开云梦山下的那座小县城后，为寻找哥哥，来到了一座名叫武康的城外，住进了一家客栈内里。

　　依然更始军打扮、心绪烦乱的剑岚独自在房间里面对孤灯而坐边，她抚摸着左臂上的伤口，轻声道：“爹爹，您走得太早了，女儿一定亲手杀死张俊狗贼为您报仇雪恨！爹爹，哥哥找不见了……哥哥，你在哪儿啊？云哥，爹爹壮烈捐躯了，哥哥失散了，吴大叔也被奸贼们害死了……我好孤独啊，只有你陪伴我了……云哥，云哥，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

　　剑岚望着桌上的宝剑，泪水从眼里汹涌而出。

　　这时，院中突然响起嘈杂声和马蹄声，一个男声高喊道：“店家，快滚出来，我家大将军在这里打尖！”

　　剑岚一惊，急忙抓起剑，从门缝往外望去，只见张俊和十几名军士站在院子里，张俊一脸焦虑、懊丧和疲惫的神色。

　　店主忙不迭地为张俊一行人张罗房间，不多时，张俊走进了一间客房，众军士也相继往其他客房里走。

　　剑岚眼里喷射着怒火，手里握紧宝剑，自言自语道：“狗贼张俊，你的死期到了，爹爹、王伯父，岚儿今天为你们报仇！”

　　剑岚正欲出门，从门缝里看见三名持刀挎剑的军士向自己的房间走来，忙回转身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床边。

　　三名军士破门而入，剑岚不动声色地望着他们。

　　军士甲望着剑岚道：“哟呵，这儿还住着一个当兵的。你在哪位将军帐下听用？”

　　剑岚镇定地冲三位军士笑了笑，道：“回这位大哥的话，我在……在……”

　　军士乙一屁股坐到剑岚身边，插话道：“管他在哪位将军帐下听用，只要是更始朝的兵就是咱张大将军的手下！”

　　剑岚忙点头道：“对对，我们……我们都是大将军的手下。”

　　军士甲冲剑岚道：“兄弟，看你年纪不大，不在军营独自跑出来，不用说是回家看老婆去了吧？”

　　剑岚窘迫地笑了笑，站起身，离开军士乙。

　　军士丙冲军士乙道：“这客房里只有三张床，可住了我们四个人。这样吧，老齐，你和这位兄弟共睡一张床吧。怎么样，兄弟，委屈委屈吧，咱们都是为了大将军。”

　　军士丙说着拍了拍剑岚的肩膀，军士乙大大咧咧地拉住剑岚的手，把剑岚拉到床上，道：“没关系，兄弟，咱俩这也是缘分。来吧，睡吧，后半夜还要轮岗侍奉大将军呢。”

　　剑岚下意识地挣脱军士乙的手，站起了身，脱口而出道：“这不行啊！”

　　军士甲阴沉下脸，对剑岚威胁道：“怎么，你不听我们的话？当心我们让大将军处置你！”

　　剑岚急中生智道：“啊，这位大哥误会了，我是怕和那位大哥睡在一个床上影响他休息。你们侍奉大将军劳苦功高，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甘愿把那张床让给那位大哥，我到外面随便找个地方打个盹儿就行了。”

　　军士甲笑起来，道：“那就委屈你了。哎，我看这样吧，你替我们当班照顾大将军去得了，这样总比你在外面找地方睡觉强。大将军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你把大将军侍奉好了，说不定大将军还会把女儿嫁给你呢！快去吧，哈哈哈……”

　　剑岚冲三位军士笑道：“小人不敢攀高枝，可侍奉大将军是小人的福分，小人这就去侍奉大将军。”

　　剑岚拿着剑走出了客房，心道：“老天有眼，赐我良机！”

　　张俊的客房外，一高一矮两名军士在门口站岗，剑岚走过来，被二人挡住了。

　　高个军士问道：“站住，你是谁？我们怎么不认识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剑岚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二位哥哥，我们虽然不在同一营盘里吃粮当兵，可都是大将军的手下。我今晚住店巧遇了三位哥哥，他们让我来侍奉大将军……”

　　高个军士不耐烦地打断剑岚的话，道：“你是什么人？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侍奉大将军？老齐他们几个是拿你寻开心哪！”

　　剑岚笑道：“二位哥哥，弟弟久仰大将军的威名，能够侍奉大将军弟弟三生有幸，请二位哥哥行个方便。”

　　矮个军士粗暴地说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快他妈的滚开，否则就把你当刺客拿下问罪！还不快滚？”

　　剑岚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掌灯后，张俊在客房里百无聊赖地边踱步边自言自语道：“云紫这丫头，躲到哪儿去了，这么多天也没找到她半个人影……找不到恒天宝剑我怎么向赵珏交待呀？晦气，真够晦气的！”

　　张俊发泄地抓起桌上的蜡灯摔在地上，然后躺上了床。

　　夜静更深，院子里，剑岚从一堵墙后闪出来，施展轻功纵到张俊所住客房的后窗前，警觉地侧耳听了听，隐约听见了房内张俊的鼾声，用宝剑轻轻挑开后窗，跃上窗台。

　　张俊丝毫没有察觉，剑岚跳到屋内的同时衣服被窗框上的一根钉子挂破，发出了刺耳的“喀嗤”声。

　　张俊被猛然惊醒，借着月光发现床前站着一人举剑向他砍来，随手抓起枕头向剑岚砸去，随即大喊：“快来人哪——抓刺客——”

　　剑岚一剑把枕头砍成两半，枕头里的谷皮撒了张俊一头一身。剑岚再次举剑刺向张俊，张俊夺路逃出了屋子，与此同时，值守的军士被惊动，有的护住张俊，有的冲进屋子欲抓剑岚。剑岚见行刺失败，杀死两名军士，跳出后窗，离开了客栈。

　　军士们高呼道：“刺客被我们赶跑啦，刺客被我们赶跑啦！”

　　几名军士搀扶着衣冠不整、惊魂甫定的张俊走进屋子，重新点起了蜡灯。

　　一名军士问道：“大将军，是什么样的刺客刺杀您？”

　　张俊气冲冲地道：“放屁，本大将军怎么知道是什么样的刺客？我倒是要问你们这些饭桶刺客长得什么模样！”

　　军士胆怯地闪烁其词道：“大……大将军，天黑小……小人们……没有看清刺客的脸……”

　　张俊颓丧地把手一挥，叫道：“滚，你们都给我滚！”

　　军士们低着头往外走，张俊突然又叫起来：“混帐，谁叫你们都走了的？你们两个留在我屋里！”

　　黎明时分，剑岚出现在了县城外的一片草丛中，她从腰间解下包袱，拿出那套女装，然后脱下军服，扔进一个水坑里。

　　剑岚换完衣服，咬着牙包扎完伤口，走出草丛，手捂伤口，沿着一条小路信步向前走去。

　　武康县城死囚牢内，双眼紧闭的云紫被折磨得消瘦了许多，嘴唇干裂，脖子、手腕被刑具磨得鲜血淋淋，但仍然不肯屈服。

　　云紫慢慢睁开眼睛，望着从头上房顶那个被雨水冲出的窟窿里射进的阳光，声音嘶哑地喊道：“狱卒……狱卒……”

　　一名狱卒走过来，云紫面对狱卒，道：“你……去把……狗官叫……叫来，本姑娘……捱过三……三天了……让他……放……放我……出去……”

　　狱卒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出去。

　　少顷，于福走到了云紫面前，吃惊地望着面容憔悴却毫不服输的云紫道：“小……小姑娘……你……你真的……这样……挺了……三天……天哪，老爷我……我可……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硬……骨头的……人哪……”

　　云紫蔑视着于福，道：“狗官……本姑娘……赢了，你……你要……放我……出去……”

　　于福奸笑道：“嘿嘿，小姑娘，老爷我真没想到你身戴铁枷重镣不吃不喝硬挺了三天，少见，实在是少见！你是赢了，可你赢了有什么用？老爷我当初并没有说你赢了就放你走，别忘了你还是个女凶手呢。可话又说回来，老爷我也不会因为一个方刚就失去一个世上难寻的美人儿，你一天不答应做老爷的小妾，老爷就变着法儿让你遭罪，直到你彻底服输为止。”

　　于福对云紫说完又对两名狱卒说道：“来呀，把她抬到水牢里去，让那些大老鼠尝尝她的嫩肉！”

　　两名狱卒答应道：“是，老爷！”

　　云紫愤怒地望着于福，道：“狗……狗官……卑鄙……卑鄙……”

　　那两名狱卒打开牢门，冲进去，抬起云紫刚要走，一名衙役汗流浃背地跑过来，对于福道：“老爷……老爷，可不得了了，大将军张俊莅临县衙，让您快去拜见！”

　　于福大吃一惊，急急忙忙跑走了。

　　于福走后，衙役甲对衙役乙道：“先把她放下，让她多舒服一会儿吧。”

　　衙役乙把云紫放在地上，对云紫道：“小姑娘，你就别犟了，水牢就是地狱，到里面你活也不能死也不能啊。”

　　云紫依然坚定地摇了摇头。

　　县衙客厅内，张俊端坐在椅子上，身旁众军士护卫着。

　　于福连滚带爬地跑进客厅，跪倒在张俊面前，诚惶诚恐地说道：“大……大将军……您老人家大……大驾光临敝县，敝县举城生辉，下官……下官迎接来迟……”

　　张俊打断于福的话，道：“算了，算了，别罗哩罗嗦了。本大将军来云梦山是为了寻找我的爱女，麻烦你派人按照图影仔细寻找。找到了大小姐，本大将军重重犒赏你！”

　　于福急忙道：“下官愿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张俊示意一名军士展开了云紫的画像，于福站起身，走到画像前仔细观看，怔住了，自言自语道：“这个小姑娘……下官好像在哪儿……见过……”

　　张俊惊喜地站起身，问道：“什么？你见过大小姐？”

　　于福上上下下端详着画像，眼前渐渐浮现出死囚牢中云紫俊俏的面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道：“惹……惹……大……大……祸了……”他跪爬到张俊面前，双手抱住张俊的双腿，声音颤抖地说道，“大……将军……大将……军……饶命……饶命……啊……”

　　张俊奇怪地问道：“于知县，你怎么了？”

　　于福又羞又怕地说道：“小……小人……把……大……大小姐……关……关在……死囚……牢……里了……还要……纳她……为……为……妾……”

　　张俊阴沉下脸色，猛地飞起一脚，把于福踢倒在地，接着拔出佩剑，向于福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