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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天下》 作者:莽原

第132章 显异象伊凡遭奇祸,惊恶兆曲直挖真凶(2)

  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突然觉得脚上一麻,低头看时,一只蚂蚁正趴在她的脚面上。因蚂蚁在撕咬的同时会喷出一种麻醉剂,所以这小女孩并不觉得十分痛疼,不过蚂蚁张牙舞爪十分瘆人,小女孩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惊叫一嗓,狠命踢去,不料蚂蚁像吸盘一样牢牢黏住。鲜血淋漓,小女孩惊惧之下,目翻白珠,昏厥过去。

  阿夫一掌拍死蚂蚁,背起小女孩撒腿就跑。众人如漏网之鱼,惶惶而去。有人因惊吓过度,腿部抽筋,迈步不得,被蚂蚁一拥而上,变成一堆白骨,惨不忍睹。

  跑了一回,前面出现一条大河,阿夫喜道:“快过河!”背着小女孩扑入水中,泅到对岸。众人过了河,惊魂稍定,纷纷朝身后望去,只见蚂蚁并未停歇,依然追得轰轰烈烈。阿夫道:“有大河阻隔,看蚂蚁能奈我何?”把小女孩放下,将她唤醒。小女孩睁眼即问:“我死了吗?”阿夫笑道:“被蚂蚁吓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小女孩急道:“谁被蚂蚁吓死了?我只是从小就怕小动物。”

  阿夫问道:“你叫什么?”

  女孩答道:“阿娇。”

  阿娇是原雄鹰部落的,生得娇小玲珑,十分聪明。这些时日,阿娇除了跟伊凡学些文字和八卦知识,还跟兵士学了些武功,一招一式,蛮像回事。

  伊凡大声问道:“死了几个弟兄?”

  有人答道:“八个。”

  伊凡手指对岸,怒道:“连蚂蚁都吃人,真是天下奇闻!”“嘎嘣”正在对岸集结,磨安道:“别说了,快跑吧!”伊凡道:“难道蚂蚁还能过河?”纳斯第道:“能!”伊凡骂道:“淹死它们!”使劲咬了咬牙,又道:“我倒要看看这些畜生……”盛怒之下随口骂出,忽觉用词不当,蚂蚁哪里会是畜生?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得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些该死的怎么过河。”

  说话间蚂蚁已开始渡河,故伎重演,依然是抱作一团,上千只蚂蚁抱成一个大大的蚂蚁团,滚向大河中央。外围的蚂蚁自然被河水淹死,里面的却安然无恙。眨眼工夫,河面上漂着万千个蚁球,黑黑黄黄,让人毛骨悚然。蚂蚁球滚上岸,抖落同伴的尸体,成群结队朝众人攻去。

  伊凡叫道:“快跑!”不顾擦一把汗水,撒丫便跑。刚刚跑出一段,耳听有人喊道:“有人被围了!”伊凡回头瞧去,只见三十几个西岐人被围于河边,原来蚂蚁进攻速度奇快,加上道路难行,这些人瞬间被围。可怜这群背井离乡者,尽知顷刻间惨死蚁口,个个惊恐无助。伊凡叫了一声:“快救人!”回身冲去。

  磨安将他一把抓住,喝道:“你找死?”

  伊凡颤着声说道:“那都是我的手足弟兄!”

  磨安哀鸣一声:“救不了了,去一个多死一个。”

  伊凡眼泪涌了出来,挣扎着声嘶力竭喊道:“让伊凡去死,哪怕只换回一个兄弟!”

  伊凡身无武功尚且如此,阿夫热血沸腾,豪气冲天而起,叫道:“我去!”声随身起,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扑入圈内提起一个人,眨眼之间落回原地。阿夫救回四个,欲再次前冲,被纳斯第一把拽住。阿夫将他甩去,吼道:“怎样?”纳斯第也吼道:“来不及了!”众人望去,只见那些被围的人俨然成了黑人,原来其身上爬满蚂蚁,蚂蚁肚子里灌满污血。在众人惊目注视之下,那些人化成堆堆白骨。

  血腥味四处飘散,伊凡突然干呕……

  众人继续奔跑,直到蚂蚁了无追赶兴趣,才得以脱险。

  伊凡带着被阿夫救出的四个西岐弟兄,冲阿夫一躬到地,久久不起。

  阿夫道:“若在中土,我不会出手相救。若非西岐以下犯上,我等也不至于流落于此。”

  伊凡知他仍不能释怀,无奈一叹,道:“伊凡原本奉命追杀丹王,结果却被丹王所救,就伊凡本人而言,确是深陷尴尬之地。”听他说得十分中肯,阿夫道:“阿夫救人,只念同胞。”伊凡知道一时无法跟他说清楚,只深施一礼,道:“谢了。”

  磨安并不知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见众人已无语,道:“原路返回吧。”

  伊凡一颤,手指树丛说道:“‘嘎嘣’尚在其内,怎敢回头?”

  磨安道:“‘嘎嘣’来势迅猛,但去得也快。凡是‘嘎嘣’经过之地,所有动物以及带有甜味的植物和青涩果实,都被扫荡一空。没有了可食之物,‘嘎嘣’还在那儿干什么?数月之内,不会再来。”

  众人往回走去,只见原本郁郁葱葱的森林变得千疮百孔,白骨累累,带有甜味的树干果然成了一具空壳,不时随风坍塌。看着这眼前景物,回想起遭蚂蚁追杀的情景,伊凡一直喃喃自语:“可怕!”

  一路上众人更加小心谨慎,但谁都知道,前面的路仍然充满凶险……

  黎明,忽然传来一声长啸……

  伊凡整夜未敢熟睡,刚想迷糊一会儿,乍闻此古怪啸声,便知大事不好,一骨碌爬将起来,厉声喝问:“何事?”

  纳斯第喊道:“莫奇人来了!”

  伊凡叫道:“难道莫奇人吃人?”因连日所见都是食人怪事,自然有所联想。

  纳斯第会的华夏语言有限,忙转向磨安,道:“你说……”

  磨安道:“先找回失踪的弟兄再说!”

  伊凡头皮一麻,惊道:“啥?有人失踪了?”

  这时有人跑来禀报:“伊帅,失踪了四个,一个西岐弟兄,三个殷商弟兄。”

  阿夫叫道:“走!追!”手提长枪率先跑去。

  此处林木稀疏,并不难寻,只一顿饭工夫,便已找到四人的尸体。

  只见四人被绑得扭曲变形,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像白纸一样苍白,个个睁着惊恐之目,惨死之状令人不忍睹之。

  伊凡盛怒之下,破口大骂:“出来,我要亲手宰了你们这些烂狗恶魔!”

  死去的人中有一个是阿夫的偏将,跟随阿夫出生入死十几年,曾在危难时刻救过阿夫。英姿焕发的壮士,如今浑身冰冷,阿夫心口突然一痛,想起离别故土的日日夜夜,想起曾经的风风雨雨,想起有过的多少希冀,想起经过的多少失望,心头似被狠狠剜去一刀,四肢发麻,热血灌顶,既想放声大哭,又想放声大唱。阿夫将四人的眼睛轻轻阖上,注目一回,缓缓起身,命人就地葬了。

  阿夫伫立墓前,忍了又忍,终于强忍不住,仰首望天,大声唱道:

  你就这么走了我的好兄弟,

  留下一堆乱石垒砌的墓地。

  我无法喝令生命之河倒流,

  我不能阻止太阳滚滚西移。

  你走了,

  霁月不再照耀我心中的天地,

  留给我的是无穷无尽的孤寂。

  一路走好我的同胞我的兄弟,

  一路欢声笑语一路无忧无虑……

  天色昏暗,初升的太阳本该金光灿烂,此时却暗淡无光,无精打采悬于天际。众人默然伫立,听着这婉转凄凉的歌声,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伊凡长叹一声,问道:“阿夫怎样?”

  阿夫依旧眼望苍穹,握了握长枪,道:“你说,莫奇人会在哪里?”伊凡怎能说得清?目光转向磨安。阿夫怒目圆睁,突然冲磨安吼道:“莫奇人在哪里?”磨安摇摇头,指指丛林,道:“莫奇人很神秘,从来不会走出森林,更不会让人看到。”

  阿夫吼道:“放火烧山,让莫奇人葬身火海!”

  磨安道:“不能!我等也会被烧死……”

  阿夫正在极度怒恨之中,叫道:“死了又能怎样?”

  伊凡见他如此失态,劝道:“阿夫请你冷静……”阿夫吼道:“你叫我如何冷静?”指指墓冢,道:“人早晚都会死,可我的兄弟不能这么死!”压了压心中怒气,又道:“我等怎会到得这里,我那兄弟又怎会死去,究其根本,就是西岐人行不臣之道。”伊凡静静地道:“阿夫如此说话便没了道理,既然沦落天涯,就该同舟共济,不可自相责难。若非同舟共济,我与丹王都来不到这里。”

  阿夫叹了一下,缓了缓口气说道:“伊凡,你是个文官,阿夫不会逞强欺弱,如果蒙秋在此,阿夫定会与他大战三百合!”转向磨安问道:“我兄弟武功甚高,怎会轻易被莫奇人虏去?难道莫奇人都是武功高手?”

  磨安语气十分肯定:“不,莫奇人不会武功,通常随身带着一只小管,叫‘吹箭管’,只要用力一吹,就能射出一支小箭,箭头上涂有一种药,中箭者手脚松软,知觉全无,任其绑缚。”

  伊凡问道:“那些死去的兄弟怎会浑身惨白?”

  磨安道:“莫奇人崇尚人体扭曲变形,认为越怪异越丑陋越有魔力,故而常常把自己弄得缺一只耳朵或少一根脚趾等,乐此不疲。莫奇人还崇尚人血,以为魂灵存于血中,常饮人血能强筋健体,百毒不侵,鬼邪避之。”

  阿夫恍然大悟,道:“原来那四个兄弟是被吸了血。”

  正说着,有人捧来一个陶器,形如瓦罐,说道:“这是莫奇人留下的。”

  伊凡、阿夫、磨安和纳斯第等一齐朝罐里瞧了,内有残留腥臭之物,正是人血。

  磨安指着陶器上的图画,道:“且看了。”这个陶器烧制得倒也精美,图画十分清晰,绘出的人物身形古怪,痛苦得死去活来。阿夫长枪一抡,将陶器打碎于地,问磨安:“莫奇人有多少?”磨安道:“不知道,据说人数不少。”

  阿夫又道:“如何才能捉住莫奇人?”

  磨安耸耸肩,道:“难!只有远离莫奇人的领地才能平安,否则明天还会有人失踪。”

  莫奇人,三千年前曾极盛一时,全盛时活动范围北至今厄瓜多尔边界,南及秘鲁首都利马以北的内披纳河。1946年哥伦比亚大学的两位考古专家斯特朗和埃文斯,揭开了莫奇人的神秘文化。莫奇人没有文字,却醉心于制作陶器并绘制图画,画面多是对人放血的场面。他们崇尚变形和丑陋,特别热衷自虐,善用“吹箭管”射雀鸟。因文物资料有限,莫奇人的全貌尚无法拼出,有待进一步的考古发现。

  伊凡一行终于走出森林,前面是一片平川。

  苍穹如釜,夜色沉沉,已是夜半时分。众人早已进入梦乡,伊凡独自一人立于营外,眼望明月,一动不动。过了半天,伊凡道:“阿夫,出来吧,伊凡正好想找你聊聊。”

  阿夫从树丛里慢慢踱出,走到伊凡身后,道:“你早知道我在暗中盯梢?”

  伊凡并未回头,道:“不错!这一定是攸侯之令。”

  阿夫也不隐讳,道:“是。”伊凡道:“攸侯是对的。”阿夫惊道:“你真的想逃走?”

  伊凡摇摇头,道:“伊凡不想逃走。”阿夫道:“那你怎么说攸侯是对的?”伊凡道:“丹王想回归,攸侯想开国。回归是错的,开国是对的。”阿夫“哼”了一下,道:“这么说你是不想回归了?”

  伊凡道:“不是不想,而是无法回归,只能落地生根。”

  阿夫道:“来时你可说得明白,随磨安来此是想寻找青铜,而后造船回归。”

  伊凡叹了一下,这时才转过身,道:“你有没有留意磨安等人的兵器?有些兵器远超青铜,有些却是木竹所制,兵器所用之料呈两个极端,表明磨安的部落根本就没有青铜。”阿夫问道:“为何?”伊凡道:“我怀疑磨安的部落受到另一种文明的影响,才得到像‘飞盘’一样的兵器,而他的部落本身所能制造的,只是木竹兵器。没有青铜,如何回归?就算能找到,从开采青铜矿石,到炼制出青铜,再到铸成造船工具,要花多长时间?即使有了工具,造船又谈何容易?墨鲨用了二十年,我等四十年也未必造就。如此算来,今生今世如何还能回到中土?回不到中土,就得有个安身之处。”

  阿夫道:“因此你才离开羲华华?”

  伊凡道:“不错!丹王及十万弟兄正是相信了伊凡的‘地圆说’,才来到扶桑。当人们知道回归无望时,还不把伊凡撕了呀?这且不说,伊凡无地自容,又怎么面对丹王和众位弟兄?”阿夫道:“言出肺腑,谢伊帅信任。不过阿夫坚信,只要有丹王在,回归就有希望!”

  伊凡骤然变得沉重,说道:“现在恰恰是丹王遇到了凶险。”

  阿夫惊道:“怎么说?”伊凡从怀里摸出一快绢布,道:“屈指算来我等已走了大半路程,丹王的敕命也该给你宣示了。”阿夫又是一惊,道:“丹王敕命?”伊凡慢慢打开,展示在阿夫面前,道:“临行前丹王给了伊凡一份密令,命你从此直向西南,到这块大陆的最狭窄之处,等候丹王。”

  阿夫半信半疑,抓过绢布,道:“是吗?丹王为何要去那里?”趁着月光细细看了几遍,确是丹枫字迹,又道:“到底发生何事?”伊凡道:“太阳神部落有人谋反,丹王平叛后会去那里跟你会合。你接到丹王,一路向南,中途不可停歇。”阿夫并未全信,语气调侃,道:“你怎会知道这些?”

  伊凡厉声喝道:“自己看敕命!”

  阿夫一跳,盯住伊凡瞧了半天,问道:“谁会谋反?”

  伊凡缓缓口气,道:“这等机密比天还大,丹王没说。”阿夫抖抖丹王诏书,道:“临行前丹王为何不直接对我说?”伊凡故作极不耐烦却又不得不耐心解释的样子,道:“阿夫,难道你还怀疑伊凡假传丹王敕命吗?”忽然提高嗓音说道:“假传敕命,死罪!伊凡长了几颗脑袋?”

  因伊凡表现得相当镇定,让人不由不信,阿夫问道:“我带走多少人?”

  为了彻底打消他的疑虑,伊凡道:“丹王没说,以伊凡之意,你愿意带多少都可以,愿意带谁走都行。”

  这下阿夫彻底信了,道:“好!我要在那里建一个‘殷人之家’,专候丹王。”

  伊凡双目放光,一直重复:“‘殷人之家’,‘殷人之家’,‘殷家’,‘殷家’!”拍拍阿夫的肩头,道:“好啊!既然你时刻想着回归,不妨带走的也是想回归的人。”阿夫道:“不错,不管他原来的身份,只要愿意回归,我就带他走!”

  伊凡哈哈笑了,笑得十分开心。原来,这份丹枫敕命正是出自伊凡之手!伊凡之所以假传丹枫旨意,就是要阿夫去今日的巴拿马一带接应丹枫。巴拿马扼南北美洲之要冲,横跨太平洋和大西洋,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阿夫只带走了三千人,把一万两千人都留给了伊凡。离开羲华华时,丹枫要他确保伊凡的安全,而攸侯喜却让他密切注意伊凡的动向,阿夫思前想后,不忍带走更多的兵士,须知多给伊凡留下一名兵士,伊凡就会多一份安全,少一份凶险。跟随阿夫走的多是愿意回归的,既有原殷商人和西岐人,又有原圣兵和东夷人,以及部分雄鹰部落民众。

  送别阿夫时,伊凡说道:“阿夫,对中土的改朝换代,望你能正视之。”阿夫道:“改朝换代,只能怪我殷商自身糜烂,怪不得姜子牙,只是阿夫难以释怀。”伊凡道:“商帝无道,才祸及天下。”阿夫一叹,道:“商帝虽无道,商民却无辜。”伊凡道:“大周善待天下民众,对商民一视同仁。”阿夫点点头,道:“早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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