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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天下》 作者:莽原

第138章 历千险丹枫开印加,闯三关伊凡走玛雅(2)

  渐渐近了,只见这条大河宽约百丈,汹涌澎湃,巨浪滔天。

  磨安忽然叫道:“奇怪了!”张大的嘴巴再也合不上。伊凡道:“磨安,是否看到怪异之象?”磨安心惊肉跳,道:“这河水原本清澈透明,怎会变得又黑又红,浑浊不堪?”伊凡道:“速速过河!”磨安“哦”了一下,急走两步又停住,道:“过了这条河,很快就能到我的部落。”指指众人,又道:“这可是一万两千条人命,伊帅请再三思。”

  伊凡道:“现在能否告诉我你的部落有多少人。”

  纳斯第望着磨安,说道:“不能说,说了萨斯长老会杀死你的。”

  磨安道:“我二人私带生人进入部落领地,已是死罪,再犯一次又有何妨。”转向伊凡道:“四十多万人。”

  伊凡倒抽一口冷气,惊道:“这么多?”

  磨安道:“原本更多,三十多年前……”欲言又止,不肯再往下说。

  伊凡道:“这已经足够多了。”指指众人,说道:“我要用这一万两千人的性命,去赌你那四十多万人的性命,够了吧?”见磨安、纳斯第不解,又道:“伊凡此去,正是为了救你的部落。”磨安奇道:“伊帅定是吓糊涂了,自身难保怎还说是要救我的部落?”伊凡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过河!”

  磨安打了个呼哨,霎时从河湾内驶出众多小舟。

  伊凡、阿娇、嘶嘶娃、纳斯第和磨安等人先行过了河。伊凡站立岸边举目四望,这里正是一个山坳,三面环山一面临河。伊凡暗道:“若在中土,这就是险地,伏下一支兵马,足让全军覆灭,还好这里不是中土,嘿嘿。”再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来来回回的渡船。

  日出一杆时,众人全部过了河。

  磨安指着两山夹缝之间的小路,道:“直直走,我的部落就在前面。”

  伊凡望望日头,道:“还来得及。”正要迈步,忽听山头上传出怪啸之声,一声接一声,声声不息,最后响成一片。倏忽间,山头上竖起杆杆大旗,旗上画着“羽蛇”,形象极其夸张。旗下,黑压压一片片青壮武士,个个拉弓搭箭,杀气腾腾。

  伊凡惊道:“怎么?”回头看时,只见磨安、纳斯第等人早已跪倒。磨安吃吃说道:“大祭司来了!”随着一阵刺耳的笑声,一位女子在众人簇拥下款款来到。只见她鼻根直通额头,花白头发半遮面,脸上臂上涂得花花绿绿,身上挂满七彩玉石,满身妖气,不用说这人就是大祭司!

  大祭司径直走到纳斯第、纳斯第面前,向身后挥了挥手。只是一眨眼工夫,纳斯第、磨安被四个武士捆了个结结实实。捆人手法干净利落,显示出职业习惯。大祭司道:“私自带人闯入领地,挖心祭神。”

  这句话夹杂一些华夏古语,伊凡勉强听懂,忙道:“大祭司且慢!”抱拳当胸,施以华夏礼仪,道:“伊凡拜见大祭司。”大祭司朝伊凡打量几下,用十分生硬的华夏古语说道:“你来自大洋彼岸?”伊凡道:“是。大祭司如何得知?”大祭司又道:“你来此做甚?”伊凡道:“慕名而来。”大祭司道:“不怕死?”伊凡道:“怕。但不得不来。”大祭司奇道:“为何?”伊凡道:“来救人。”

  大祭司道:“救谁?”

  伊凡道:“救萨斯长老,还有大祭司,以及你部落里所有的人。”

  大祭司奇目相盯,突然发出一声长笑,依旧尖刻刺耳,笑毕叽里呱啦说了一阵。因其语速极快,伊凡一句也没听懂,转向磨安。磨安道:“大祭司说,萨斯长老早就料到你会来,等你多时了。萨斯长老要见你,不过若长老发怒,你等都会被挖心祭神。”伊凡奇道:“萨斯长老怎会知道伊凡要来?”大祭司道:“萨斯长老无所不知。”

  伊凡定定心神,显得胸有成竹,以手礼让,道:“请!”

  大祭司道:“不想知道我是什么部落的?”

  伊凡道:“想。”

  大祭司道:“玛雅。”

  “玛雅”是音译。

  1502年,哥伦布最后一次到美洲,船泊洪都拉斯湾,哥伦布在当地市场上看到一种制作精美的陶盆,卖主告诉他,这个陶盆来自“玛雅”。于是,这个美丽神奇的名字,第一次送进欧洲人的耳朵里。1526年,西班牙殖民者正式进攻玛雅。不肯屈服的玛雅人展开了长达一百七十年的游击战,直到1697年最后一个玛雅城邦在殖民者的炮火中灰飞烟灭。

  玛雅人是构成美洲印第安民族的三大族群之一,主要活动区域分布在墨西哥尤卡坦半岛、塔瓦斯科和恰帕斯的一部分,以及伯利兹、洪都拉斯、危地马拉和萨尔瓦多的最南端。伊凡来到的地方,就是墨西哥的尤卡坦半岛,这里是玛雅人的发祥地和主要聚集地。

  众人跟随大祭司从两山中间的小道走过,伊凡往上看了一眼,两山高耸入云,中间只此一条羊肠小道,不禁暗赞,真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伊凡细细观察了玛雅武士的兵器,多数为木石所制,既笨重又粗陋,但其中有不少如纳斯第所用的“飞盘”兵器,只是形状更加怪异,锋利无比,显然比商周的青铜兵器高出数代,所用之料当时世上根本没有。伊凡暗道:“谜!谜!”

  通过两山夹缝,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城市映入眼帘。这座城市依山而建,背靠连绵不断的苍山,面对欢快流淌的小河,处处显示出精心设计与自然天成的巧妙结合,规模虽不及殷商都邑朝歌,但决不小于西岐都邑岐山。城市内绿树成荫,道路纵横交错,房屋布满坡坡岭岭,皆以石条垒砌,整整齐齐,美轮美奂。城市中心是一个环形广场,地板用青石铺就,一平如砥。广场的中心由红色石头铺成一个小圆圈,里面竖着一杆“羽蛇”大旗。广场四周矗立着108根石柱,高耸入云,上雕“羽蛇”,腾云驾雾,活灵活现。广场正北面是一座主祭台,百级台阶上修有高大的神庙,雄伟壮观。广场正南面是一座宏伟的殿堂,正是萨斯长老议事和居住之处:玛雅圣殿。

  从两山夹缝的出口到城市中心广场,是一条宽畅的大路,比起帝辛修建的“朝阳大道”,有过之而无不及。道路两侧是一棵棵钻天大树,每棵树旁都有一名玛雅武士,个个高大魁梧,凛然莫犯。

  伊凡一行来到广场上,当即被数万玛雅武士围住。

  这个广场与中土常见的广场并无太大区别,只是环绕着一条十分显眼的水沟,用青石铺就,略呈暗色,似有腥气。伊凡悄声问磨安:“奇怪,怎会有水沟?是担心下雨排水不及?”磨安答道:“那是血沟,排血用的。”伊凡闻听,头立刻涨大了一圈,暗道:“原来这里也是杀人场所,定是每次杀人奇多,否则也不用造此血沟。”

  大祭司操着生硬的华夏古语对伊凡说道:“你跟我来!”

  伊凡问道:“是去拜会萨斯长老吗?”

  大祭司道:“是,只能你一个人。”一挥手,两百多个威武的玛雅武士将伊凡裹在中间,朝玛雅圣殿走去。伊凡道:“恳请大祭司能让磨安、纳斯第同往,便于语言交流。”大祭司头也没回,道:“不必!”

  玛雅圣殿由一块块长方形白玉构建,雄伟壮观,富丽堂皇。周围岗哨林立,一派森严。大祭司命众人停在门口,引着伊凡进入圣殿。伊凡放眼一望,只见通道两侧各有八根粗大的青玉石柱,几个人才能合抱得过来,上刻张牙舞爪的“羽蛇”。地板用红玉铺就,每块红玉上都凸刻着一个虎头,形象逼真。四壁挂着三百六十五颗人头骷髅,每个骷髅是一盏灯烛,灯火通明,阴森可怖。

  大祭司抱拳于胸,一路躬身碎步行进,显得毕恭毕敬。将及大殿尽头,有一个类似中土帝王金殿上的宝座,建在平台上,金碧辉煌,台前亦有五七个台阶,只是座中无人。伊凡正自纳罕,耳听大祭司说道:“拜见萨斯长老。”伊凡顺着大祭司礼拜的方向看去,在宝座旁边的台阶下,铺着一张淡红色地毯,上面盘膝坐着一位老者,正在吞云吐雾,不用说这便是让人谈之色变的萨斯长老。

  伊凡首先朝他的鼻子瞧去,他的鼻子并不高大,形状亦不特别,就是中土人那种普通鼻子。只见他浑身被头发罩住,发色灰白相间,身着灰服,整个人并不显眼,若不细看,难以发觉。

  伊凡抱拳当胸,道:“伊凡拜见萨斯长老。”

  萨斯充耳不闻,一幅悠闲自得模样,指指他的对面,示意伊凡坐,手托竹管,不慌不忙吸一口吐一下,表情陶醉,烟雾弥漫。这动作在当时令人相当讶异,但在今日已见怪不怪,谁都知道萨斯长老是在吸烟。

  烟草与玉米、马铃薯、西红柿、向日葵和可可等一样,原产地都在美洲大陆,是印第安人从野生作物中培育出来的。在墨西哥南部贾帕思州倍伦克的一座建于公元432年的神殿里,一幅浮雕上画着一个叼着长烟管的玛雅人,头部还用烟叶裹着,这是文物显示的最早的吸烟图。考古学家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北部印第安人居住过的洞穴里,发现遗留的烟草和烟斗中吸剩的烟灰,这些遗物的年代大约在公元650年左右。哥伦布到达美洲之后,烟草被带回欧洲,随后迅速传遍全世界。

  航海史学家裴南蒂斯·奥威图对吸烟习俗甚是不解,1535年出版了《印第安通史》,其载:“印第安人有种特别有害的嗜好便是去吸某一种烟……以便产生不省人事的麻醉状态……直到失去知觉,伸着四肢躺在地上像个酒醉微睡的人一样……我很难想象他们从这种习惯里究竟获得了什么快乐,除非在吸烟之前就已经喝醉了酒。”

  烟草传入中国的时间,至少可以追溯到明万历三年即公元1575年。国人以为烟草可以“避瘴气”“避寒瘟”,据说明朝派往云南的官兵因“深入瘴地,无不染病”,而其中有一营人因普遍吸烟而安然无恙。明崇祯年间,吸烟成为时尚,为待客之道首选,有些地方连女孩都抽,正如《寒夜丛谈》所载,“男女老少,无不手一管,腰一囊”。到了清朝,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烟民颇众。清摄政王多尔衮就是一个“瘾君子”。主编《四库全书》的大学士纪晓岚更是嗜烟如命,因常常清早从城里坐轿到圆明园觐见皇帝,特制了一个大烟锅子,可以吸一路。咏烟诗赋随之兴起,如烟能令人“通体畅快,醒能使醉,醉能使醒,饥能使饱,饱能使饥”,还出现了脍炙人口的《烟草歌》《烟草谱》等。吸烟带动了烟斗、烟袋、烟缸、鼻烟壶和打火机等烟具及其辅助用品的工艺化。烟标更是成为包罗万象的“百科全书”,或假以名胜古迹、河流山川,或以动物、花草命名,如“黄果树”“红旗渠”“牡丹”“熊猫”等,文化特色极浓,增加了生活雅趣。

  吸烟的危害显而易见,除了可致多种疾病外,烟粮争地,破坏生态环境。康熙年间《(广东)高要县志》载:“愚民率相服习,如蛾赴火,诚不可不严戢之也。”清初《物理小识》载:“(烟)服久则肺焦,诸药多不效,其症为吐黄水而死。”几乎在烟草传入中国的同时,国人就已认识到吸烟之害,并提出禁烟。明崇祯皇帝曾为禁烟而杀人,清康熙、雍正、乾隆等皇帝都禁过烟,不过均以失败而告终。此后烟民队伍越来越大,据说中国现已拥有数亿烟民,被动吸烟者更多,每年死于与吸烟有关的疾病者,难以计数。中国烟草总产量占世界三分之一,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烟草生产国和消费国。

  贻患之广,贻害之大,是当时印第安人所没有想到的……

  伊凡席地坐于萨斯长老对面,大祭司躬身退出,并命武士掩了殿门。

  萨斯把烟袋锅子递给伊凡,道:“来,吸一口!”听他说出一口纯正的华夏古语,伊凡顿觉十分亲近,笑着说道:“伊凡不会。”萨斯面色一沉,道:“会出气就会吸烟!”伊凡知他喜怒无常,此时虽不惧怕,却也不想招他发怒,忙双手接了,猛吸一口,呛得大咳,涕泪喷涌。萨斯哈哈大笑,道:“果然有华夏人的豪气!”接回烟袋锅子,又吸了两口,把烟灰磕了出来。萨斯面前放着一个白玉打制的大烟灰缸,黏着脏兮兮的黄灰色污渍,烟灰早已堆满,溢落满地。地毯被烧得千疮百孔,加上经受长年烟熏,显得破旧不堪。

  萨斯盯住伊凡,说道:“伊凡乃殷商开国贤相伊尹一脉,生于西岐,育有一子一女,官拜大夫,誉为‘星痴’,主管中土历法,为人坦诚,博古通今。伊凡原本与蒙秋率军追杀丹王,后随丹王一路至此。本长老说的对不对?”听他说起自己的身世和经历,伊凡大惊,难怪传说萨斯长老无所不知,伊凡道:“想不到萨斯长老知道得如此详尽。”

  萨斯莫名一笑,道:“说吧,玛雅何时会发生地震?”

  伊凡吃吃说道:“地……地震你怎么知道,伊凡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昨晚,伊凡不经意间往天上一瞥,正发现北斗七星异变,断定玛雅即将发生地震,级别相当于今天所说的八级以上。临近地震时,地球磁场会有变化,越靠近震中变化越明显,在震前的十几分钟里,地球磁场甚至会失去磁性。这种变化带来很多地震征兆,所以伊凡推断河水出现反常。原本想用地震的消息来救玛雅族人,以换取信任,没想到萨斯直接说了出来,怎不让伊凡震惊。

  萨斯笑了,轻描淡写地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准确预测天灾的,恐怕谁也赶不上玛雅人!”伊凡笑着摇了摇头,显然不信。三十多年前天孤山发生一场地震,让伊凡失去慈母,从那时起伊凡立下宏愿,数十年不遗余力,结合文王八卦理论,并赴北极观察,最终掌握了预测地震的方法。纵观玛雅人的衣食住行,尚处石器时代,哪里能有预测地震所必须的天文地理知识?伊凡故意问道:“不知萨斯长老预测的地震会发生在何时何地?”

  萨斯指指大地,道:“就是这个地方,准确时间是今夜半夜时分。”

  伊凡“啊”了一声,奇目相盯,道:“不可思议!”原来萨斯所说跟伊凡预测的丝毫不差。萨斯伸了个懒腰,道:“你心里只能装着小小的地球,而不能装下广袤的宇宙,不过这已是难能可贵了,在这个世界上你已是为数不多的智者。当一个人坐在玛雅长老位置上的时候,必须做到几件事。一是心胸要宽大,但宽大得不能让人对你不以为然。二是御人要严厉,但严厉得不能让人对你望而生畏。”伊凡暗道:“听说萨斯长老杀人于谈笑之间,原来是他的御人之术,这也是萨斯长老让人既敬又畏的原因。”耳听萨斯继续说道:“三是要洞察世事。四是要熟知玛雅历史。五是要……”伊凡暗想:“萨斯长老不赶紧去告知族人应对地震,怎么还在此跟我谈论这些?”

  萨斯停住,道:“你心里一定在想,本长老怎不去让族人应对地震,而在此给你说些似乎是无关紧要的话。”

  伊凡奇道:“萨斯长老竟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萨斯哈哈一笑,从身下摸出一个骷髅,递给伊凡,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伊凡翻来覆去看了,这是一个水晶头骨,大小与真人的相仿,十分精致,不禁问道:“这得磨制多久啊?”萨斯道:“一个人昼夜磨制,得五百年。”伊凡吐了舌头。萨斯道:“这是一个神奇的水晶骷髅,有了它本长老就能看透你的心思。”

  地震在即,而此事过于离奇,伊凡此时已不能细想,道:“萨斯长老,先别说这些了,快去救你的族人吧。”不料,萨斯却道:“不忙。这次地震,天崩地裂,是玛雅族人移居此地后所遭遇的最大的天灾。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人还活着,不就是从头再来嘛。”抬头瞧了伊凡一眼,道:“你有救人之心,说明你心地善良,本长老找你,算是找对人了。”见伊凡不明其意,嘿嘿一笑,又道:“说说中土的历法吧,在这个世界上,能与玛雅历法相媲美的,也只有华夏历法了。”

  提起历法,伊凡顿时两眼放光。从伏羲发明八卦,到大挠发明天干地支纪年,从容成子发明二十四节气,到黄帝制定第一部华夏历法,一直说到周文王演绎八卦,等等等等。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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