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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城书剑录》 作者:盛海源

第1章 得书剑铁工造反 遇高僧说阵谈兵(1)

  湖北黄石西部有座地势险要的山寨,从明朝时起,就叫铁山了。铁山被峻峰秀岭围绕,活像一座巨城,由于盛产铁矿,所以号称“铁城”。铁城北边有座纱帽翅山,山顶由刀砍斧削般的石峰组成,石峰嵯峨错落,峭拔挺立,形似纱帽,所以又叫纱帽翅山。每逢空山新雨,阳光映照,可见石色沧桑,斑驳有致;每逢北风怒吼,它挑云拨雾,阻挡寒风冷气,岿然不动,傲立群山之冠,独领风骚,所以铁山人又叫它北风山。

  山峰间,抖出一条蜿蜒小路盘旋到山腰。只见古木森森,遮云蔽日。一弯溪水潺潺地从丛林中穿过。林荫深处,有一座宝相庄严,禅仪大方的铁山古刹,又名铁山寺,晨钟暮鼓声,在这一方山水中漫延。山门四五丈外,有悬崖陡壁。壁长八九丈,崖高两三丈。临崖有棵古银杏,为东晋高僧法显云游铁山所植。银杏树干挺直,枝丫极力张开,树冠方圆好几丈;蓬松的枝上绿叶浓密,象一个硕大葱笼苍翠的华盖。远远望去,白云缭绕树顶,朦胧而富有诗意;走近仰望,巍峨庄严,气度不凡。一到十月银杏果成熟,黄橙橙、胖乎乎。那杏核,光滑洁白,象一粒毫无瑕疵的璧玉。

  银杏树下是一个老龙洞。老龙洞深幽昏暗,即使相隔数里,那洞中轰鸣之声犹不绝入耳。古有文人曾入洞探奇并写下《铁山洞记》。记中所载:“洞中有龙潭九,因极昏黑,人久不敢伺。”又云:“洞中空灵怪奇,变态万千,宽可容二、三席,石乳葱绿,石蝠飞绕,阴气森森;逼人毛发,漱石潭中,声幽而远。”老龙洞久远的历史,人们已无从考证。洞中却有一巨大的铁石壁,铁石壁上留下了坑坑洼洼的锤打斧砍的印迹,据说是岳飞驻兵铁山时铸剑采铁之所。只因洞内阴暗,运矿不便,又在洞外发现新的铁石壁崖,这才放弃开采。还说那铁山铁石铸造的刀剑锋利无比,直杀得金兵鬼哭狼嚎。打这以后,每当岳家军的兵器不够时,总要派人来取,直到风波亭屈死前夕才终止。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宋、元、明过去,便成了号为大清的天下。

  大清初年,蕲州、蕲水、黄冈、麻城、罗田等,这号称蕲黄四十八寨的军民,依山凭险,结寨抗清,三次大起义,前后持续三十余年之久。其中尤以康熙13年的麻城起义更为雄壮。当时,起义军有好几万,号称东山兵,声势浩大,誓取黄州,进逼武昌,致使武昌、汉阳城门昼闭。这支起义军的领袖中,有一位就是大冶铁山人。此人得以起义,又与这龙洞大有关系。

  却说离龙洞四五里路,有个靠山临畈的村庄叫黄兴淑。康熙年间出了个名叫黄金龙的人。黄金龙幼年家境富裕,又在天初晚学堂读书,聪颖好学,深得老师喜爱。原本想好好读书,将来谋个好出路,奈何风云陡起,父亲蒙受冤屈一捕不归,母亲忧郁成疾撒手人寰,家境顿时败落。黄金龙只好给人打短工,谋生度日。一晃十多年过去,黄金龙虽然长得文静,但力大过人,两百多斤的大石磙,他能举过头顶,围着打谷场走一圈,仍然脸不红,气不喘,脚不打颤。有一回,财主家的两条大牯牛斗架,喂牛的长工黄老爹急得要跳井,被黄金龙一把抱住。随后,他跑到两头牛中间,挥起铁拳,左右“咚、咚”两捶落下,只听得“噗通”一声,两条黄牯牛瘫倒在地上。财主气的七窍生烟,恨得牙痒痒,可又不敢吱声。恰逢此时,康熙帝派人在铁山置办铁业。那财主与铁冶官一勾结,就把黄金龙强拉到铁门坎当了矿丁。黄金龙听说铁工赚钱快,也就罢了。

  没有想到,这铁冶官带兵督铁,一个个腰挂刀剑,手拿皮鞭,看哪个不顺眼就是一皮鞭,黄金龙爱替铁工打抱不平,因而被被打得最多。他早就怒火在胸,只是手无寸铁,下不了手。一天,他正在山下一个稍偏僻处背铁石,忽然看见一对玉兔跑了出来。他把筐子一丢,撒开两腿就追。兔子越跑越快,黄金龙只觉得脚底生风,跳过涧、跨过沟,向东追去。拐过一个山坳,那一对兔子径直钻进了龙洞。黄金龙紧跟着追进龙洞,可那一对玉兔瞬间就不见了。龙洞里黑咕隆咚的,不信邪的黄金龙决定要弄出个出个水落石出,于是他靠着洞壁摸索前进。就这样摸着、走着,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斜靠在洞壁,一本金光灿灿的兵书平躺在石桌上。黄金龙好生奇怪,人说这里是当年岳飞铸剑采铁之所,莫非是岳武穆不意中留下的?前人遗物,当为宝贝,自当珍惜才是,于是他很快脱下衣服,包了宝剑、兵书,走出洞口,避开铁工场,快步流星地回到了黄兴淑村。

  夜幕降临,一弯明月挂在树梢。黄金龙拿着宝剑,来到塘边,就着塘里的水磨起剑来。几十只还没有归家的鸭子吓得“嘎嘎嘎”的乱叫唤。黄金龙好不生气,挥起宝剑说:“别吵了”。谁料想,几十只鸭子脑袋齐刷刷地滚下来,把一塘的水都染红了。这天夜里,黄金龙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由玉兔想到兵书,由宝剑想到满塘不明不白掉了脑袋的鸭子,由财主想到铁冶官,又岳飞抗击的金兵,想到了如今的清兵……。他自言自语道:一代抗金名将将此兵书宝剑交予我,究竟是何意?

  第二天清早,黄金龙用破布包了宝剑来到铁门坎。正见铁冶官用鞭子狠狠抽打一个老铁工。老人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气息奄奄。旁边几十个铁工敢怒不敢言。黄金龙大吼一声“不准打!”那铁冶官一惊,随即气势汹汹地扑过来,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你昨日早不早溜了,老子正要找你算账。你还乖乖地送上门来,看老子今天是嘛儿(方言:怎样)收拾你!”边说边挥着鞭子狠狠地抽来。此时有人惊呼:“死人了!”老铁工死了!黄金龙怒火万丈,“唰”地亮出宝剑,只一动,那狗铁官的脑袋就滚了下来。兵丁们举刀朝黄金龙劈去。兔子追急了,也还咬人呢,那20几个铁工也纷纷抓紧了手中的工具,不过不等他们动手,只见黄金龙信手一挥,十来个兵丁顿时倒在血泊之中。黄金龙高声喊道:“弟兄们,官逼民反!人被我杀了,退路断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们不如反了!”“反了,反了!”众人正是怒火满腔,于是一致响应。

  反是反了,但黄金龙明白,单靠这几十个铁工,力量太弱太弱了,而且这造反来得太早、太突然了。冷静一想,这根本就谈不上什么造反不造反,只是杀了几个清兵而已。真要造反,还必须深谋远虑,从长计议。铁山离大冶县城40里路,杀了铁冶官和清兵之事,还不能让县府知道。于是,他带领铁工们埋了官兵,把铁场打扫得不留一丝痕迹;夺了银箱、烧毁名册,先把铁工们带到黄兴淑村的祖堂里歇息。

  夜里,黄金龙正要挨家挨户地去安置铁工,刚到村口,忽见一位身高五尺有余的和尚立在路边。黄金龙见过他。和尚号称常乐,是西南几里路外五卦山庙里的新主寺。三年前,听村人说新主寺一到,便把“天宁寺”改称为“平等寺”。他的理由充足得很,如今这世道,人间不宁,天还能安宁么?不如叫平等寺,人间平等了,天上不就安宁了?黄金龙读过四书五经,当然知道这里的含义,而且还佩服和尚的敢说敢为,于是特地到庙里见过他,但从无接触。今夜见到这位不速之客,不免有些吃惊。连忙问道:“请问主寺有何贵干?”常乐主寺双手合什说道:“此地非说话处。”黄金龙会意,带着他,穿过偏巷,来到黄金龙的住处。黄金龙说:“主寺深夜来访,必定有事!”常乐主寺无任何客套,开门见山问道:“施主如此胆大,不怕朝廷兴兵伐罪么?”黄金龙不由气愤地说:“那狗官草菅人命,我等不反就是死!”常乐主寺进一步问道:“靠你这么二十多个人斗得了朝廷?”黄金龙说:“我有上天赐的兵书宝剑,自然不会怕他!”常乐主寺微微一笑说:“朝廷可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

  黄金龙毕竟是见过世面之人,听这主寺的口音,并非大冶人氏。于是,他想起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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