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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侠》 作者:郭万新

第15章 烈属(四)

  郭万新

  四 刺字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

  毛主席这句著名的语录,据说是他在1958年5月25日参加十三陵水库劳动期间接见参加建设的“燕子工作组”时发表的指示,也成为妇女地位飙升的标志性口号。不过在解放初期,妇女基本上毫无地位可言,一直以来都属于男权社会的附庸。尤其是小媳妇,至今词典里还算受气包的代名词,普遍逆来顺受、低三下四。吉庄的李树银老婆谈起她的婚后生活,唏嘘说:“那时候,媳妇们没事就呆在家里,连院门也不出……”相应地,妇女失去丈夫后终身守寡的习以为常,都要受到褒赞,谓为贞节。

  所以,李雨牺牲后,李翠梅的母亲卢桂英绝对考虑过从一而终。关于这个问题,他父亲卢满必须面对,李士杰也不能回避。“三从四德”有云:“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卢桂英丧夫无子,还得返回去由父亲拿主意。卢满对女儿这样说:“你再嫁吧,不能守寡。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无法顶门立户,你守下去没什么结果。”毕竟解放了,国家第一部《婚姻法》已于1950年5月1日正式颁布,其中一条是“禁止干涉寡妇婚姻自由”,富农李士杰很清楚这条红线,即使他再封建,谅已没有以身试法的胆量,反正他也同意李雨媳妇再嫁。

  同等的情形是,村里另一位烈士五辣椒的媳妇林桂英,已经带着3岁的女儿改嫁给村里的李宗山,重新组建了家庭。下一个就轮到卢桂英了。

  就在李雨牺牲的第二年,也即1953年,24岁的卢桂英改嫁吉庄的二成才李明德。当初由谁给牵线保媒的,现在已经无法得知了。不过,村里的刘克勋妻子是卢桂英的干姐妹,她俩窃窃的商量过卢桂英改嫁的一些策略,那是李翠梅跟着母亲串门时,隐约记着好像听到耳朵里。

  按照推算,二成才生于1920年,到1953年成家已经老大不小,可谓大龄剩男。那时候打光棍超出30岁的,不用说光景穷得叮当响。更为巧合的是,二成才居然也有一段当兵经历,只是很遗憾,他参加的是国民党阎锡山的部队,本来称作国民革命军麾下的晋绥军,但抗战胜利后老百姓都叫顽固军。

  根据吉庄李如昆老人介绍,二成才的父亲名叫李惠堂,日军侵略期间在吉庄也有几亩好地,但听说毛道村的土地便宜,就把吉庄的土地转手了,跑到毛道村再买,亩数无形中就增加了,接着还买窑在毛道村定居下来。这番投机经营想必乏善可陈,反正二成才和三成才兄弟二人不愿过去,常年日久留在吉庄晃荡,有一顿没一顿赖着家人族亲们托嘴混饭。二成才是一位手艺不错的乡村鞋匠,好歹有事可做,得过且过直到日军投降。

  分析二成才的当兵日期,比李雨要早几天,大概在1945年底到1946年6月朔县解放之前。

  当时日军走后,阎锡山的晋绥军将领楚溪春率部抢占了大同及北同蒲沿线的朔县、岱岳、怀仁等县城,大肆收编伪军,组成省防第五军。二成才的大姐夫薛国新就是在大同的阎军中混了个所谓“兵农合一”的编组兵排长,还带了妻小过去。二成才悄悄找去大姐夫,希望谋些出路,薛国新看他在村里的日子食不果腹,干脆推荐他留下来当兵吃粮,起码赚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这样二成才当兵了,但据说连枪把子都没有摸过,一直发挥所长专职负责缝制军鞋。1946年6月解放战争全面打响后,晋绥军区及晋察冀军区部分部队首先发动了晋北战役,解放了朔县等地,随即于8月发起大同集宁战役,不过未能攻克大同,使晋北留下了一座敌占的孤城。往后直到太原解放后的1949年5月1日,大同才随着守敌总指挥于镇河率部投降而宣告和平解放。

  李如昆老人回忆说,就在大同解放的当年秋后,他曾去大同城里粜粮,晚上舍不得花钱住店,难免找找吉庄籍的老乡家里借宿,不期打听到了二成才也在大同南关谋生。李如昆寻去一见,发现二成才和他大姐夫薛国新在一起纳鞋底,为鞋铺子供货。打问了一番村中的情形,二成才归心似箭,毫不犹豫说:“我也回呀!”当即与姐夫姐姐拜拜,跟李如昆结伴徒步百十公里返回吉庄。

  当被问起怎么就弃甲流落,二成才含混其词左右言他。不过后来根据于镇河的撰文回忆,当时大同和平解放时,解放军答复了阎军的条件:“不算旧账,请发三个月饷,回家的要发路费和护照。”大概二成才和大姐夫不愿意留下来接受解放军改编,所以被遣散了。回村以后,他虽然是贫农成分,却因为错过了土改,照旧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倒是兄弟三成才,分到了土地不说,还分得大南院富农李如松的一间西房。反观二成才干了半天顽固,两手空空没有得到任何实惠,却留下了一个永远的噩梦,原因是他一条手臂的上部被刺上铜钱大小的两个字:“剿共”。

  如果说评论阎锡山在山西或也有所作为过,但是“夫阎君不惜其乡人子弟”,给士兵手臂刺字,叫你以绝后路死心塌地,绝对是江湖所言的下三滥之举,实在也末路技穷、不择手段,够损够毒的。

  在共产党夺取政权的新中国,“剿共”二字无疑触目惊心,其意味着什么以及存在的严重性不言而喻。据说二成才想尽办法又烫又挖,硬是使刺青的两个字几无可辩,变成模糊的两团青蓝,但他一直提心吊胆紧紧地掖藏,即使最热的暑天都穿长袖上衣,生恐有人看见。至于怎么就被刺了字,是统一刺字还是针对个别亲共分子,他始终烂在肚里,对谁都绝口不提,包括娶过卢桂英后,和妻子也不曾吐露这一最为要命的隐私。

  而卢桂英前后嫁给的两个男人,一个是解放军的烈士,一个却打着顽固军的烙印,曾几何时两支部队同室操戈,以死相搏,若是当年三五八旅留在晋绥,没准儿会在大同城下接受阎军的投降呢。

  真是造化弄人。

  据李翠梅回忆,母亲之所以再嫁时没有带她,原因是爷爷不同意。明摆着的,如果孙女被媳妇带走,涉及孙女名下的四亩多人头土地的归属问题。那么卢桂英选择不离开吉庄,肯定也有就近关照女儿的考虑。虽说村里并没有传言爷爷和母亲在她的去留上发生什么冲突或争端,但二人之间确实由此出现过龃龉。而且李翠梅还说,母亲试图带走一些不值钱的个人物品,爷爷也不给,大致是让媳妇净身出户吧,于是两人的关系就僵了。不过,奶奶非常通情达理,她同情媳妇的境遇,立场也倾向媳妇,即使以后她也一直和媳妇情同亲人,保持着互相走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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