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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意游侠录》 作者:张宝瑞

第15章 寻飞贼偷窥将门剑 诉衰情愿偕比翼鸟

  吴素贞见王芗斋憨笑,又问:“这究竟是谁做的梅花诗?”

  王芗斋一指胸脯:“是我做的诗,如何?”

  吴素贞道:“还真有那么一股子诗味,我算服了!好,一言为定,拜你为我的武术教头。”

  王芗斋正色道:“既然我做了你的武术教头,我可有约法三章。”

  吴素贞大眼睛眨了一眨,双手叉腰,淡淡地道:“说吧。”

  “一、严格遵守时间。二、不许摆小姐架子,以师生相待。三、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

  吴素贞道:“行”!

  吴封君见王芗斋天资聪明,且有文采,从心里喜欢这个后生,他让仆人带王芗斋来到一楼的一个房间,安排王芗斋住下。

  第二日一早,王芗斋起床后来到草地上,只见吴素贞身穿红衣红裤正在那里舞剑。那剑上下游飞,宛如蛟龙入海,甚是精彩。吴素贞见王芗斋走来,收了剑势。笑着叫一声:“师父”。

  王芗斋打趣道:“师父好比父母,你我年龄相仿,还是叫我芗斋好了。”

  王芗斋来到草地中央,招呼吴素贞过来,然后说:“我先教你技击桩。”说着开始做动作。吴素贞见他两足呈稍息姿势,前足向外方移出,约有一脚远,两脚呈八字步行,身体微斜,两腿弯屈,身往后坐,前脚跟略离地面,膝盖前顶,目视前方。王芗斋忽地两手抬起,屈肘环抱,肩松肘横,十指分开,如抓球状。王芗斋道:“这种功夫待到日久功深,就须目光内敛,其神态如捕鼠之猫,将窜而未动,欲扑而待机。要有静中求动的锻炼方法,就是假想在三尺以外,七尺以内有‘假想敌’对自己做周旋扑打,而自己以站桩的姿势,以不变应万变还击对方,如此用功,可锻炼自己技击时的灵敏性,这就是拳术中‘无形似有形’的锻炼方法。你要记住技击桩歌诀:‘前后丁八步,两臂如抱婴,虚灵挺拔立,意紧形要松。’”

  吴素贞喃喃地复诵一遍,然后随王芗斋练了起来。

  过了一个月,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吴家花园里,桃树、杏树、李树、玉兰,都争先恐后地开满了花,红得像火,的得像雪。呢喃的飞燕穿荫而过,雍容饱满的垂柳,像少女的沐发,吴家花园的假山石中,伸出一枝盛开的耀眼的红杏,很有些压不住,干不死的韵味,显示出倔强的生命力。

  吴封君因办军务到浙江去了,家里只剩下吴素贞和王芗斋,还有一些卫兵和杂役。此时吴素贞已基本掌握了技击桩的套路,于是王芗斋又开始教她摩擦步、发力、试声、试力、推手等,吴素贞也是聪慧的灵性,一学就会。

  这一日,王芗斋开始教吴素贞实作之功,王芗斋道:“实作就是双方做技击练心,也就是作拳的方法,其作拳时尽管劈、崩、钻、炮、横、削掌、塌掌、夫子顿首、穿裆脚、蛇形腿等各种打法,但这些打法不是固定的死招术,而是通过掌握的机性和空间性的同时,随机应变,待机发拳。在接近对方之时头要撞人,手要击人,足要踢人,步要过人,神态要逼人,气势要袭人,并要做到手脚齐到,全身齐动,实作歌诀是:双手交手,气势当先,欲接未触,体态安然;间架得当,稳准狠严;力撑八方,灵机内含;得机得势,进退截拦;何须招法,本能自然……”

  这时,吴素贞的丫环水杏喘吁吁跑来,叫道:“小姐,方才我收拾你的房间,听见有动静,我走进内屋,只见有个人翻窗逃走了,我赶到窗口一看,一个男人窜入树林不见了,他好像是一和胳膊……”

  吴素贞一听,叫道:“想是有贼偷我家传之宝!”说着,回身往小楼跑去,王芗斋紧跟在后。

  吴素贞的居室在二楼,王芗斋随她走进居室,只见两面灰白墙上,是山水字画,除云青竹翠柏、暗柳红梅一类之外,还有一幅“木兰从军”的巨幅。床前平门立柜上的穿衣镜光亮闪耀,梳妆台上摆着茶具、粉盒、胭脂缸、香皂等。旁边有个洋座钟,“嘀嗒嘀嗒”地走着。床上铺着花纹被单,放着叠起的藕荷色缎子被。满屋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吴素贞抄起一只木凳,蹬在凳上,用手掀起一块天花板,从里面登出一柄宝剑。这宝剑的剑鞘是鱼皮色。吴素贞抽出宝剑,王芗斋顿觉一股凉气袭来,宝剑奇长,足有五尺,光可鉴人,剑柄飘着一条金黄穗子,剑身上刻着三个镏金小字“吴三桂”。

  王芗斋惊道:“这柄剑原来是吴三桂的!”

  吴素贞缓缓将剑放入鞘内,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家是明末山海关总兵吴三桂的后裔,先祖吴三桂曾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将军,被崇祯皇帝委以重任,任山海关总兵,扼守重镇,抵御清兵。先祖曾纳苏州歌妓陈圆圆为妾;陈圆圆乃绝代佳人,又能歌善舞,先祖百般宠爱,视为掌上明珠,农民领袖李自成攻入北京后,他的部将牛金星霸占了陈圆圆,先祖听说后勃然大怒,但是势孤力单,于是开关放清兵入关,想借助清兵之力,报牛金星抢夺爱之仇。没想因一个美人,一时意气,铸成千古大错,成为历史罪人。以后李自成兵败,清兵大举侵入中原,先祖被派到云南为官。先祖因不满清人专横,想起兵反清,结果了此一生。他死后遗下这柄宝剑,成为家传之宝。我家因先祖名声不好,一直隐居民间,如今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闯入我的居室,寻觅这柄宝剑。”

  王芗斋心想:怪不得吴封君博学多才,武艺绝伦,考中当今武状元;吴素贞文武兼备,聪慧伶俐,原来是将门之后。

  吴素贞将宝剑放回原处,又把天花板合上,坐到床上,丫环水杏端上香茶,吴素贞招呼王芗斋在木凳上坐下。水杏给二人斟上茶,出去了。

  吴素贞神思有点恍惚,她悄悄问:“芗斋,你既知我是吴三桂之后,会嫌弃我吗?”

  王芗斋道:“千秋功罪,后人自有论说,你不必过虑。”

  吴素贞端起茶杯,不小心茶杯一歪,茶水烫了手,王芗斋见状慌忙给她揉擦,吴素贞顿觉一股暖流袭遍全身,两人互相爱慕,只是谁也未先开口。此时吴素贞再也不能自持,于是倚偎到王芗斋的怀里。王芗斋很是喜欢吴素贞,几次作梦与她相会,只是觉得自己身低微,与吴家门第不对,不好意思启口。如今见吴素贞倾心于已,有点心慌意乱,他不知是喜悦,还是幸福,紧紧搂抱着她,全身微微发颤儿。

  吴素贞脸羞得飞红,将头埋在王芗斋那宽厚的胸膛里,感到他肌肉硬实,就像一叶浮萍有了靠头,又像一片落叶,看着实实地落了地。许久,许久,吴素贞抬起发烫的脸,问王芗斋:“你愿意我做你的妻子吗?”

  王芗斋眼眶有点湿润,点点头,问道:“我家在直隶深县乡下,你是富贵人家,我是个当兵的,你是千金小姐,你爹会同意吗?”

  吴素贞道:“我爹非常喜欢你,他主动向我问过这个意思……”

  “是吗?”王芗斋的眼睛一亮,下意识地亲了一下吴素贞。

  吴素贞俏皮地一扭腰:“看你……”说着用丰满滚圆的双臂紧紧搂住了王芗斋,用樱桃小嘴轻轻地在王芗斋的脸上贴了一下,然后附在他耳边说:“那咱们等爹回来就洞房花烛夜……”

  晚上,王芗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热恋的狂喜使他不得安宁,他想起自己的童年、少年,想起慈祥的母亲,也想起师父郭云深。母亲的身体好吗?她老人家操持了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在苦难的岁月里熬尽了心血,她老人家要看到有这么一个美丽温柔和儿媳,该有多高兴呀!可惜师父已不在人世了,大姑也离开了人间,要是她们能参加我的婚宴就太好了,可惜此事古难全……

  这时,他听到楼上传出吴素贞的惊呼。夜风中,吴素贞的声音凄切、尖厉:“来人呀!”

  王芗斋来不及穿衣服,只穿着一条短裤就冲上了楼,奔进吴素贞的居室,只见有个汉子,正用刀逼住吴素贞,问她宝剑藏在哪里。王芗斋听那声音好熟,黑暗中又看不出他是谁。情急中,他悄然无声地窜上去,一抖身一掌削落那人手中的刀,然后一个崩拳,竟将那人从窗口打了出去,由于王芗斋用力过猛,也倒在地。王芗斋一个翻身起来,抱起吴素贞,只见她吓得不省人事,王芗斋见她穿的单薄,忙用被子裹紧她的身体。

  这时,丫环水杏和几个卫兵打着烟笼也跑了上来。吴素贞已悠悠醒来,看到王芗斋泪如泉涌。王芗斋叫水杏给她灌下一碗温茶。然后从窗口跃下,正见一人直挺挺躺在地上。他借月光一瞧,原来此人正是清宫大内高手铁罗汉,他已被王芗斋一拳打死,身上声息全无。

  原来吴封君在南行之前,在润明楼举办了一个饯别宴会,铁罗汉等人也赶会送行。吴封君一时高兴,喝得大醉。此时有两个大内高手比剑助兴。吴封君哈哈大笑,嘲笑高手的宝剑太钝,于是乘醉说出祖传宝剑,铁罗汉在一旁听了起了盗心,几次来吴家寻剑,不想撞上王芗斋,呜呼哀哉!

  王芗斋见铁罗汉已死,又返身上楼。此时,吴素贞已恢复常态,听说铁罗汉已死,宝剑安然无恙,自是宽心,她叫卫兵在后园埋了铁罗汉,丫环水杏也回房去了。

  吴素贞道:“天已微明,我也睡不着觉,不如你陪陪我,咱们说几个笑话,解解闷。”

  王芗斋笑道:“我回去穿衣服,再来陪你。”

  吴素贞这才想起王芗斋仅穿一条短裤,“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你不说我倒忘了,还未入阁,这成什么体统,你快回去拿些衣服来吧。”

  王芗斋穿好衣服,又上楼来,此时,吴素贞也穿好了衣服,只见她穿一条雪白的蝉翼拖地纱裙。王芗斋问:“你哪里弄来的这件洋裙子?”

  吴素贞笑道:“是法国公使送给我的,这位公使在一次舞会上曾经见过我,他应诺送我一条欧洲女人的裙子。”

  吴素贞在地上来回旋转了几圈,说道:“你瞧,我还会洋舞蹈呢!”

  王芗斋笑道:“你会跳什么舞?”

  吴素贞道:“三步、四步,没有音乐,要不然咱们一起跳。”

  王芗斋道:“我可不会,我要跳起来跟舞剑差不多。”

  吴素贞道:“到时候我来教你,来,咱们一块说话吧,我先说一个,你再说一个,以此类推……从前有个县官好酒成性,酒杯总不离手,终日不问公事。一天,他正喝得醉醺醺的,忽然有个百姓来喊冤告状的。县官恨那个百姓败了他的酒兴,便气冲冲地升了堂,拍着桌子说:‘是谁在瞎叫唤,带下去,给我先打!’差役跪下问道:‘老爷,打多少?’县官眯着眼,伸出了三个指头,不紧不慢地说:‘不多打,不少打,给我打三斤!’”

  王芗斋笑道:“这个小笑话有意思,我也说一个。李鸿章有个亲戚,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却想通过科举,平步青云,这年他来参加考试,可试卷到手,就头昌虚汗,连‘破题’也不会做,写了半天自己也不知写些什么。后来他想:我是中堂大人的亲戚,把这关系拉上,监考官敢不录取?于是,他在试卷上写道:‘我是李鸿章中堂大人的亲妻。’他把‘戚’写成了‘妻’。那知监考官为人正直,看到这狗屁不通的卷子,就在上面批道:‘因你是中堂大人的亲妻,所以我不敢娶(取)你’。娶妻的‘娶’和录取的‘取’是同音。”

  这时门外传出“噗”的笑声,王芗斋和吴素贞慌忙出门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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