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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中秋佳节,皇上大宴群臣,在月圆之夜请了六十名官员携眷入宫共同赏月。云天梦自然在邀请之列。

  别看云天梦入朝不久,但却以非凡才智令得当今圣上对其大大激赏,常与其共商国事。云天梦更以强硬手段令得他在兵部的属下对他敬畏,其余官员对其敬服。所以,此次云天梦入宫赏宴虽让许多官员又妒又羡,却也在意料之中。

  云天梦携着怜儿的手走进御花园。今晚皇上大宴群臣的地方就设在铜雀台。一路上,云天梦千叮咛,万嘱咐怜儿别忘了礼仪,给人落话柄,怜儿点头答应。

  当两个人来到铜雀台,本自高谈阔论的众臣们竟有致一同地安静下来,将注意力转移到云天梦以及紧跟其后的怜儿身上,赵承宇的眼神更是复杂。

  “臣云霄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云天梦向着高踞上座的当今皇上行礼。

  怜儿忙也跪拜在地:“怜儿见过皇上!”

  当今圣上赵怀义挥了挥手:“免礼!”

  “谢陛下!”

  赵怀义微笑着说:“想不到几日不见,怜儿你懂礼了许多!”

  得意地瞄了瞄云天梦,怜儿有点故态复萌:“那当然了!”

  摇了摇头,云天梦眼中却无责怪之意,反有种浓浓的疼宠之情。

  赵怀义看在眼里,笑在心上,捋了捋长须:“怜儿真是好福气,有个如此英伟绝伦、才华横溢的夫婿,你别的不行,这眼光却是好的!”

  云天梦甩甩衣袖:“圣上过奖了。怜儿虽然有些少不更事,但她心地赤诚,胸无城府,是个难得的可人儿,该是臣的福气!”

  赵怀义呵呵笑着,镇南王赵怀忠却指着云天梦,大笑道:“你的怜儿再好,也理当由别人说出才是,现在反成自夸自赞了!”

  云天梦潇洒一笑:“王爷说的是!”

  怜儿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不知该说什么。但她那无措的神情却异常惹人怜爱。

  赵承宇的目光便一刻也没离开过她。赵承寰注意到四弟有些痴迷的神情,心中惊诧,不觉皱起了眉头。冷眼旁观的赵承乾嘴角却现出一抹讽笑。

  赵怀义点点头:“云爱卿,皇后便在后殿内正与众卿的家眷们闲聊呢,你也带怜儿过去吧!”

  云天梦应声:“是。”辞别台上群臣,带着怜儿向铜雀台后转去。

  赵承宇趁大家不注意,也偷偷退出,向着云天梦行走的方向追去。

  后殿反倒比前面安静。虽有众多贵妇小姐,但都把声音压得很低,倒可见大家风范。

  经过禀报,云天梦与怜儿走进殿中。虽然身上集了众多女子的目光,但云天梦依然一派从容,而怜儿早忘了什么规矩,只顾东张西望,一脸好奇。

  “臣云霄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怜儿叩见皇后娘娘!”

  当今皇后虽年近半百,但仍可说国色天香,尤其眉宇间的那种雍容华贵之气,更是夺人眼目。她微微一伸手:“平身吧!”

  “是!”

  怜儿刚起身,便忍不住开口:“皇后娘娘,你的身体好了吗?”

  皇后笑得端庄,也很和煦:“已大好了,这还多亏怜儿你的回春妙手呢。”

  一旁的安平公主瞪大眼睛:“原来就是你治好了母后的病呀!真是看不出来你有那么高明的医术。”这位公主年龄与怜儿相近,看样子也是个毫无心机的女孩。

  昌乐公主冷哼一声,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到云天梦身上。

  怜儿微昂头:“云哥哥教过我的:人不可貌相。意思是说,怜儿看着好像很笨,其实却有很大的本事!”

  皇后嘴角含笑,而昌乐已嗤笑出声。

  云天梦也忍不住敲了敲怜儿正左摇右晃的小脑袋:“我怎么不记得这个解释?”

  摸摸脑袋,怜儿一伸舌头:“你不是说要举一反三吗?”

  云天梦摇头,状似无奈,实则心喜。

  看不过去他二人的打情骂俏,昌乐公主别过头去。

  云天梦转向皇后:“皇后娘娘,怜儿就先交给您了,臣这就回返铜雀台!”

  点点头,皇后道:“你放心吧!我会替你看着她的。”

  云天梦一走,殿内立即热闹起来,原来众位夫人小姐开始议论这位文武状元,正在互相交换信息。

  皇后招手示意怜儿坐在她身边:“怜儿,你这位夫婿可说是名动京城,传闻说他英挺俊美,才智超群。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嗯,难怪当日你在宫中念念不忘‘云哥哥’呢!”

  安平公主也抢着说:“听人说,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皇后点点头:“所以说,怜儿得了个好夫婿呀!”

  “什么好夫婿?”昌乐话中有话,“他们又没成亲,最后的结果怎样,谁又能知道!”

  皇后面带深意:“昌乐,此时当说此时话!”

  昌乐压下心中不平:“是,母后!”又觉不甘心,她转向怜儿,“你的云哥哥什么都行,所谓近朱者赤,那么你也一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

  怜儿噎了一下,但又怕被瞧不起,所以低下头,小声说:“我正在学呢!”

  昌乐心中冷笑:谅你也不会有多高明!表面却笑得客气:“别谦虚了,我听人说,怜儿的琴艺超凡,听者如聆仙乐呀!”

  怜儿也疑惑了:“真的吗?”

  皇后大感兴趣:“果真如此么?想不到你竟深藏不露。既如此,便当场演奏给哀家听听!”

  犹豫着,怜儿不知所措:“皇后娘娘,我,我弹得其实……其实不……不太好!”

  昌乐公主继续鼓动:“客气什么!还不让我们开开眼界!”说完,还硬将她拉到殿侧的一架古琴前,“请吧!”

  无奈地坐下,怜儿为难地看古琴,手儿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昌乐催她:“快点呀!”转向众家夫人小姐,“大家要安静些,这可是百年难得的机会!”

  皇后皱眉,心知事情必有蹊跷。在座的王丞相的女儿王诗仪也是满脸担心地看着怜儿。

  豁出去了,怜儿骑虎难下,她闭上眼睛,开始“弹琴”,举凡拉、打、拍、敲,甚至砸都用上了,只听见“哐哐啷啷叮叮乒乒”一阵杂乱的声音响起,当真是“惨不忍睹”!

  初时大家一阵愕然,然后便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开始还是吃吃地笑,到后来已经有人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昌乐也没想到自己的刻意捉弄竟如此成功,所以更是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天呀,哈,哈,真想不到,亏得怜儿你也敢在这现丑,你知不知羞呀!”

  “嘣”的一声,一根琴弦被怜儿失手扯断,她的小脸通红,窘得连头也不敢抬。

  昌乐轻蔑地看她一眼,转头向着皇后:“母后,你看看,就她这样愚蠢也配得上才冠京师的文武状元吗?”

  皇后轻责道:“昌乐,别胡闹!”

  昌乐公主昂起头,傲然道:“母后,女儿并没有胡闹,我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与女儿有同样的想法。所谓珠连璧合,您认为像怜儿这等无知有珠玉的光华吗?若是没有,那么她与云状元在一起只会令其失色!”

  怜儿咬得下唇都流出血来,她脸色苍白,小拳头紧紧握起,心头那难过的感觉越来越重。

  实在忍不住,王诗仪站起身来:“云大人既然选择了怜儿姑娘,必有他的道理!”

  “是吗?”昌乐公主不屑一顾,“他只是一时糊涂,早晚会将这个幼稚的女人弃若敝履!”

  猛地站起来,怜儿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回头她向殿外奔去,谁想,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忙将怜儿扶住,担忧地问:“你没事吧?”是四王子赵承宇。

  怜儿抬头一见是他,本来是很讨厌的人现在却如亲人,登时小嘴一扁,哭了起来,那样子委屈极了:“她们欺负我!”

  赵承宇顾不得避嫌,一边替怜儿抹去泪水,一边质问昌乐公主:“你不觉得你做得太过分了吗?”

  看着赵承宇又急又气的表情,昌乐却异常冷静:“四哥,你不觉得你的态度很奇怪吗?”

  呆了一下,赵承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将语气放缓:“无论如何,怜儿曾救过皇后娘娘,你怎能如此对她?”

  昌乐公主嗤笑道:“救了母后是她的运气,但却不能改变她幼稚无知的事实,这是有目共睹的。四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袒护她,难道这个怜儿竟然也会‘红杏出墙’吗?”她的话已趋近恶毒。

  王诗仪一看情形越来越不妙,忙向安平公主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趁着众人只顾看热闹的时候,偷偷溜出殿外。

  怜儿一听“红杏出墙”,连忙抹去泪水,为了显示自己并非无知,她大声说:“我会的,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种一棵红杏给你看!”

  众人也顾不得矜持,哄声大笑,就连皇后娘娘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赵承宇站在那儿,哭笑不得,看着一脸无辜的怜儿:“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呀!”

  昌乐更嚣张了:“四哥,你也承认这个怜儿根本一无是处了吧!我只是奇怪,那个云霄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就在怜儿窘迫万分的时候,一声怒喝传进殿来:“昌乐公主,云某的事与你何干?”

  云天梦大步迈进殿中,后面跟着龙九、安平公主以及穆氏兄弟,

  “云哥哥!”见到云天梦,怜儿宛如失群的雁儿终于找到伙伴,她泪如雨下,一头扎进云天梦怀里。

  心疼地拥住怜儿,也顾不得众目睽睽,云天梦一边吻着怜儿的额头,一边轻拍着她的背:“怜儿,别怕,有云哥哥在,别怕!”

  怜儿抬起泪痕斑斑的面孔,抽噎着问:“云哥哥,你会不会不再喜欢怜儿?”怜儿本就为水仙的事耿耿于怀,如今更是患得患失。

  云天梦在怜儿耳边轻轻地说:“云哥哥只有一颗心,却早已交给了你,如今我用什么去喜欢别的女子呢?”

  怜儿欣喜地问:“真的吗?”

  云天梦剑眉一挑:“你敢对我的话质疑?好大的胆子!”

  怜儿破涕为笑:“我相信就是了!”

  云天梦对怜儿温柔地笑了笑,转向昌乐公主,脸立即沉了下来:“昌乐公主,怜儿与你无怨,你却如此戏弄于她,你不觉得这种行为才是真正的肤浅无知吗?!”

  昌乐柳眉一竖:“云霄,你好大胆,竟敢对本公主这样说话?”

  云天梦面露不屑之色:“你刚才所做的事又有那一点是属于公主的风仪和气度呢?”

  皇后不悦了:“云大人,昌乐确有不是,但她毕竟是本朝公主,你怎可如此无礼!”

  云天梦毫无退缩之意:“皇后娘娘,你疼爱公主,自是不愿她被人斥责。人皆同心,我对怜儿更是珍宠万分,她如此受人欺凌,难道要我无动于衷吗?”

  昌乐公主气得脸色泛青:“我欺负了她,你能把我怎样?”

  云天梦眼中寒光一闪:“我只是让你明白,不论发生什么事,怜儿都将是我惟一的妻子,你是白费心机了!”

  昌乐呼吸急促:“我管你娶谁呢?”

  冷冷一哂,云天梦道:“最好如此!”

  昌乐声音尖锐起来:“你什么意思?”

  掸掸衣摆,云天梦态度从容:“你我心知肚明!”

  皇后娘娘皱眉:“云大人,你别太放肆了!”

  云天梦无畏无惧:“皇后娘娘,昌乐公主与怜儿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惟一的牵连便是怜儿曾治愈皇后您的病。难道她会因为这点而仇视怜儿吗?若然不是,则必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皇后娘娘眉头皱得更紧,她当然知道昌乐公主的心事,但此情此景,云天梦已经表明了态度,根本已无转圜的余地。她更知道,对云天梦绝不能逼得太紧,而是要收拢其心;当今政局不稳,太子即位之事,需要他的鼎力相助。皇后虽居深宫,但并非不问政事,她早已从太子及镇南王口中得知云天梦非但财力雄厚,在京城中更是炙手可热。正是用人之际,怎能……

  想到这里,皇后强压心中怒气:“罢了,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转向怜儿,她笑得和煦,“怜儿,让你受委屈了,过来,上我这儿来坐!”

  怜儿看了云天梦一眼,云天梦心知事情不可闹得过僵,遂点点头。于是怜儿走到皇后身边坐下。

  皇后抚着怜儿的手:“怜儿,哀家这女儿一向娇纵,你可别介意!”

  摇摇头,怜儿小声说:“没什么!”

  皇后点点头,向云天梦:“云卿家,你放心去前殿吧,哀家保证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云天梦施了一礼,向怜儿微一颔首,转身向殿外走去。

  来到外面,云天梦向紧跟其后的穆秀平、穆秀凡兄弟吩咐:“我与龙九去孔雀台,你们两人留在这里监视,若有意外,立即回报!”

  穆秀平兄弟齐声称是。

  殿内自云天梦来后便不再吭声的赵承宇这时连忙说:“皇后娘娘,那儿臣也告退了!”

  皇后别有意味地看看他:“你母亲的病可好了?”

  皇后刚病愈,容贵妃便开始称病卧床,每日都央求皇上去陪她。皇上自然不好拒绝,所以近些日子,皇后很少见到皇上。

  赵承宇忙答:“谢母后关心,母妃的病已无大碍,只是偶尔会咳嗽两声!”

  皇后微微点头:“那就好,有时间我会去看她!”虽然心里不满容贵妃的争宠行为,但表面工夫总要做做。

  “皇儿谢过母后,儿臣告退!”赵承宇退了下去,走到门口,却不由自主地向怜儿看了看。

  云天梦一走,怜儿顿觉失去了依靠,所以此时只是低下头,不敢多说什么。

  昌乐余怒未消:“母后,您怎能容忍他如此欺负女儿?”

  皇后轻叹一声:“昌乐,凡事要三思而行,不可因小失大。你的心事哀家明白,放心吧,哀家会为你做主,但不是在此时!”她把声音放得很低,只有她身旁的怜儿听到,却不解其意。

  昌乐不由得又羞又喜,贴近皇后:“母后,您说话要算数哦!”

  皇后轻斥道:“哀家何曾骗过你!”

  昌乐得意洋洋地瞥了怜儿一眼:“哼,本宫今天就放过你!”

  怜儿低着头偷偷做了一个鬼脸,安平公主来到她身边并拉她一起坐在王诗仪身边:“怜儿,你与我们同坐吧!”

  王诗仪首先笑道:“怜儿,我叫王诗仪,你应该知道我吧?”

  怜儿眨眨眼:“你就是诗仪姐姐,鹏哥哥常跟我提起你呢!”

  王诗仪俏脸一红:“他,他走了吗?”

  怜儿答:“早已走了,不过,他说过些天还会来的!”

  安平忍不住好奇,捅了捅王诗仪的腰:“他是谁呀?”

  “说了你也不知道!”王诗仪矜持地说。

  “哼,不说,”安平挤挤眼,“一定是你的情郎!”

  王诗仪大窘,作势打她,安平连忙跑开,但很快回来,以手刮脸:“羞,羞,羞!诗仪姐!”

  王诗仪这时反倒镇定了,她不慌不忙地剥了一瓣桔子,送入口中:“刚才我好像看到有个人一直盯住龙统领,人家都走远了,她还不舍得收回目光,不知是谁呀?”

  安平公主立即满面羞红,怜儿却不识趣:“是谁盯着九哥呀?”

  王诗仪笑得典雅,自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红了脸的就是!”

  怜儿恍然地看着愈加羞涩的安平公主:“你为什么要盯着九哥看呀?你若真喜欢他,怜儿可以带你去隆天苑,你随时都能看到他!”

  安平臊得连脖子都红了。王诗仪却在旁边偷笑,怜儿莫名所以地看着神态各异的两人。

  王诗仪首先打破窘局:“算了,咱们不如去花园观灯吧!”

  安平也平静些了:“好呀,我带你们去看母后新近得的两只金鲤,即使在月光下,它们也是金光闪闪、灿烂夺目,母后不知多喜欢!”

  怜儿拍手:“太好了,在哪儿呢?”

  “就在那边的湖中,从清心阁看最清楚了!”

  于是,三个女孩开始了今晚的第一个游戏。

  直到快天亮了,云天梦才将怜儿接走,却发现怜儿腰间鼓出一个大包,问她里面装的什么,怜儿说是朋友送的小东西,便不疑有它。

  谁想,第二天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海南献给皇后娘娘的两只金鲤竟不翼而飞,皇上大为震怒,责令龙九限期追回金鲤。

  回到隆天苑中的龙九百思不得其解:“金鲤固然罕异难见,但并无实际价值,是谁会冒诛连九族的风险偷取宫中之物呢?”

  龙文天也是疑惑:“九弟说的不错,这个人竟不顾性命拿走两只金鲤,实在令人费解。昨夜皇上大宴群臣却发生了这等事,恐怕进宫的大臣家眷们脱不了关系了。”

  两人走在湖边的林****上,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前行的云天梦听着他两人的分析,心里思索着。无意中抬头,正好看见湖心亭中的身影,等他看清楚了,不由得面色泛青,他紧咬牙根,一字一句地说:“我明白了!”

  两人大奇,刚要问,却发觉云天梦脸色不对,两人忙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齐声惊呼:“天!”

  只见湖心凉亭中,怜儿坐在围栏上,左手拿盘,右手抓了一把东西正往湖面上洒去。而她身前的湖中正有两只金色的鲤鱼跳跃争食,那金光闪闪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绚丽夺目。

  云天梦袍袖微动,人已到了湖心亭中:“怜儿,你在干什么?这金鲤是怎么回事?”

  龙文天和龙九也随后跟到,龙文天哭笑不得地说:“我还奇怪什么人这等无聊,竟用性命来开玩笑,原来又是你!”

  怜儿伸伸小舌头:“这两只金鲤很喜欢我,我也喜欢它们,所以便做了朋友,我带它们回家来玩玩,有什么不对?”龙九看了一眼云天梦:“朋友?”

  云天梦恨恨地一甩袖:“你这一交朋友,宫里便天翻地覆了。皇后为此事大动肝火,扬言不抓住窃贼绝不甘休!”怜儿扁扁嘴:“我又不知道!”

  “你都知道什么?”云天梦怒气陡生。

  龙文天一见云天梦真的动怒了,忙劝道:“少爷,怜儿也是无心的,如今事已发生,再怪责于她也是没用的。为今之计,是尽快将金鲤送回宫中,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皇后定以为是金鲤贪玩自己藏匿起来,或可补救。”

  冷哼一声,云天梦吩咐龙九:“这事交给你,速去速回!”

  龙九领命行事,云天梦又转向怜儿:“罚你在三天之内背会五十首唐诗,以示惩戒!”

  怜儿惊呼:“什么?五十首?”

  “怎么,你有异议?”云天梦面无表情,“也许你愿意背会一百首?”

  “不要!”怜儿忙否认,“五十就可以的!”但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小脸猛地垮了下来,那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化去了云天梦的怒气。

  “过来!”云天梦命令怜儿走过来,将她圈入怀中,“你喜欢金鲤便跟云哥哥说,我会帮你购买,为什么要从宫中拿,万一被人发现该怎么办?”

  怜儿委委屈屈地说:“金鲤喜欢怜儿,不喜欢皇后,所以我才带它们出来!”

  云天梦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道你小脑袋瓜整天在想什么,套句庄子的话,‘尔非鱼,安知鱼之乐’?”

  “耳飞鱼?”怜儿好奇地问,“我怎么没见过?”

  龙文天“噗”地一声笑了,云天梦翻翻白眼,敲了怜儿脑袋一下:“以后你哪儿也别去,就给我好好读书!”

  一场失鱼风波终于告一段落。云天梦走出金銮殿不由得松了口气,跟在后面的龙九看着云天梦的身影,心里充满不解。少爷竟然纵容怜儿到这种地步,是什么令他改变呢?

  同时走出殿外的赵承宇在路过云天梦身边时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是怜儿!”

  这句话听在别人耳中并无意义,云天梦却心中一跳,但他声色不露:“凭什么?”

  赵承宇深深看了他一眼:“除了她,谁会如此不知轻重?”

  云天梦眼睛微眯,一股危险的气息在他身上流转:“你想说什么?或是想做什么?”

  赵承宇笑了笑,神色间竟有种真诚,当然,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昨日皇后娘娘容忍你的无礼,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皇后娘娘与大哥的为人我最清楚,所谓兔死狗烹。他日大哥登基之日,恐怕便是你这功臣殒命之时!”云天梦心中冷笑,但表面上却装作微微震动的神情,让赵承宇误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了他。

  于是他趁众臣早已散去,继续游说:“昌乐钟情于你,对她来讲,不是爱便是恨;你屡次令她难堪,你想以她高傲的性情能善罢甘休吗?昌乐与大哥又同是母后所生,只要她几句话,大哥又能容得你几时?”

  他的话虽是故意挑拨离间,但却是事实,云天梦又怎能不知。赵承宇却没想到云天梦本就对太子怀有异心,绝非什么忠义之士。

  云天梦故作沉思状,当他抬起头来,却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皇后娘娘的闺名可有个‘音’字?”

  赵承宇起初有些莫名其妙,但随后便想到云天梦此问必有深意,遂点点头:“不错,皇后的闺名叫吴小音,是先皇执政时吏部侍郎吴有栋之女。”

  云天梦早知答案,但此时他却好像是恍然大悟:“真的是她!”

  赵承宇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云天梦故作思量再三,才下了决定状,皇后娘娘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赵承宇:“这信是我无意中得来,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记住:是福是祸,由你自己把握,与我无关!”说完便与龙九转身离开。

  赵承宇有些惊疑地将信展开,没看几行便面色大变,他一口气将信读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让怦怦直跳的心稍稍平静。

  他集中精神思索了一会儿,渐渐地竟面露喜色,暗暗将牙一咬,自言自语:“大哥,别怪四弟无情,谁让你我生在皇家!”

  于是,赵承宇步履轻松地迈下台阶。

  “这……这不可能!”当今圣上赵怀义满面震惊之色,“皇后绝不会背叛朕!”但他持信的手却忍不住微微发抖。“父皇!儿臣也不敢相信,但证据确凿,信上的笔迹确是皇后娘娘无疑!”赵承宇肯定地说。

  赵怀义面若死灰:“这多年的夫妻之情,她怎会……”猛然一醒,“你从何处得来的信?”

  赵承宇心知云天梦必不会承认这封信是他给的:“信的来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的真相。父皇何不问问母后?”

  赵怀义从未如此失意,他颓丧地说:“即便是真,难道她会承认?”

  “父皇!”赵承宇那副难过的样子让人不疑有假,“儿臣也希望是有人故意陷害皇后娘娘的。自得信后,儿臣便一直在理智与情感的旋涡中挣扎到现在,但儿臣不能因为她是皇后娘娘便向父皇隐瞒真相,这样做无疑是对父不孝,对君不忠!”

  其实,他心里是想:此信内容隐晦,但千真万确是母后的笔迹,即便真假难辨,却必能令父皇心存芥蒂,而动摇大哥的太子之位,于己大大有利。

  赵怀义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赵承宇因为不确定赵怀义的态度,所以不敢多说什么,遂退了下去。

  赵承宇刚一出去,赵怀义宛如从肩上卸下了千斤重担,一下子便委顿在椅子上,他双手抱头,喃喃地说:“小音,为什么?我让你母仪天下,难道还不够吗?皇兄,我让你掌握天下兵马还不能弥补我当初的过失吗?”

  原来,赵怀义早知皇兄赵怀忠与小音相识在先,但因情难自禁,便先提了亲。吴小音之父吴有栋心知赵怀义受先皇宠爱,他日必登大宝,所以便首肯了这门亲事。

  再次将信展开,赵怀义的手有些发抖:“珠胎暗结!你竟然有了他的骨肉……”猛然想起了什么,他神色一震,“呼”地站起身,“难道承乾是……”他不可置信地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孙成!”最后那句话是吼出来的,叫的正是服侍他的老太监。

  孙成急忙跑进来:“皇上,您叫奴才有什么事吗?”

  “朕……”赵怀义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他一声,却不知该怎么启齿,所以面色苍白地瞪着他。

  “皇上,您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不是不舒服,奴才这就去宣太医!”孙成回身要走。

  “别去,不必去宣……”赵怀义刚要阻止,突然想起什么,“太医?对,就是太医!快宣!”

  孙成心内奇怪皇上的反常,但聪明的他并没有多问,只去遵旨行事。

  当王御医匆匆忙忙地来到时,赵怀义摒退所有的宫女侍卫,严肃地看着王御医:“王卿家,朕叫你来只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记住,一出此殿,便必须把你我之间的对话全部忘记,若有半点泄露,祸延九族!”

  王御医慌忙跪下:“臣遵旨!”

  赵怀义略一寻思:“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如何去确定两个人是否为父子关系。”

  王御医心内诧异,但毫不迟疑地回答:“这简单,可用‘滴血认亲法’,在一碗清水内分别滴入两个人的血液,若是融合在一起,必是父子,若不融合,便无血缘关系。”

  “你退下吧!”赵怀义得到答案,便遣退他。

  王御医刚刚走出殿门,背后便被人拍了一下,他连忙回头:“是你!”

  “你说什么?滴血认亲?”镇南王一脸震惊。

  “不错!”龙九镇定得很,“在那种情形下,王御医绝不敢说假话,但我却不太明白皇上的用意,也许与四殿下呈上的那封信有关!”

  “那信……”镇南王额头青筋直跳,“莫非是……”

  旁坐的云天梦故作疑问:“王爷知道那信的内容吗?”

  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失言,镇南王忙掩饰道:“我只是在猜测。”

  就在这时候,穆秀平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回禀王爷、少爷、九爷,皇上召太子去了养心殿,同时也把皇后请去了。”

  “哦!”云天梦若有所思,有意无意中眼神却瞟向镇南王,“滴血认亲,皇后、太子,还有那封信,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

  镇南王身形一震,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圣旨到!”

  屋内几人忙跪下接旨,孙成大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南王立即入宫觐见,不得有误,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臣领旨。”镇南王接过圣旨,“孙公公请先回宫,本王随后便到!”

  孙成点点头:“王爷快些来,咱家便先行一步了!”

  待孙成一走,镇南王缓缓地走到椅子旁,扶着椅背坐下去。他的动作那样缓慢,仿佛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云天梦明知故问:“王爷,您怎么了?”

  镇南王摇摇头,面色灰白:“此次进宫,恐怕难见天日了!”

  云天梦惊异地问:“为什么?”

  重重地叹了口气,镇南王道:“想不到我一时疏忽,将那信遗失,以至惹下杀身之祸!”

  “可否言明?”

  镇南王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哎!本王自作孽,本无话说,但太子他……这可如何是好。”看样子,他已心乱如麻。

  云天梦直视镇南王:“王爷虽没明说,但臣已感觉到此事迫在眉梢,凶险万分。既然如此,王爷何不借此机会搏他一搏,虽是铤而走险,但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镇南王一醒:“你的意思是……”

  云天梦点点头:“不错!王爷统帅千军,龙九乃是御前侍卫统领,只要内外夹击,断无不成之理!”

  镇南王宛如被当头棒喝:“对呀!只要我们兵临城下,皇兄想不退位也不行了,那时太子再顺理成章地继位登基,大势既定,任谁也无回天之力了!”

  云天梦微微一笑:“王爷总算明白了!”

  镇南王早已喜气盈眉:“好!云卿!拿我兵符调兵十万,将皇城给我围个风雨不透;龙九你速速回宫,让你的亲信包围养心殿,不许一个人进入,也不许一个人走出来!事成之后,本王重重有赏!”

  两人齐应声:“是!”

  镇南王眼睛中透出坚决和冷酷:“今晚子时,我们……”顿了一下,才重重地吐出两个字,“逼宫!”

  他却没有发现,云天梦的嘴角撇出的笑意更是冷酷。

  20

  怒气冲冲地将信甩在地上,赵怀义眼中交织着失望与不甘:“拿去看看,我的皇后!”

  皇后忐忑不安地捡起信,展开,立即花容失色。

  太子赵承乾不禁又惊又疑:“母后,怎么回事?”

  皇后顾不得理他,连忙跪在地上:“皇上,臣妾冤枉!”

  赵怀义愤愤不平地一甩袖:“那字迹分明是你的!你还想欺朕到几时?”

  “冤枉!”皇后急声说,“皇上,您忘了九玉灵芝被劫之事。这分明是宫中有人欲置臣妾于死地,一计不成,再施栽脏之计,诬陷臣妾。皇上明鉴!”

  赵怀义不为所动:“我有办法证明此信的真假!”

  “什么办法?”皇后心中不安。

  赵怀义一字一句地说:“滴血认亲!”

  皇后与太子齐声惊呼:“滴血认亲?”

  “不必了!”一道声音有若金铁铿锵。只见殿门大开,镇南王赵怀忠大步走了进来。他出奇的镇定,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

  看他如此神情,赵怀义更加恼怒:“皇兄你……”

  赵怀忠一挥手,竟打断了皇上的话:“不必滴血认亲,我可以告诉你,赵承乾是我的儿子!”顿了一下,他又强调,“亲生儿子!”

  皇后与太子面色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镇南王。

  赵承乾是因初闻身世而惊,皇后是为镇南王的坦白吃惊,赵怀义却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畜牲!”

  赵怀忠早已豁出去了:“你夺人妻子,比畜牲还不如!”

  “赵怀忠!你……”赵怀义连胡须都哆嗦起来,“你要造反不成?!来人!”说罢,便冲殿外大喊。

  赵怀忠哈哈狂笑:“来人?好呀。本王倒想看看有谁敢来救你的驾!哈!哈!哈!”

  果然,赵怀义的喊声根本没人回应,如今真正成了“孤家寡人”的赵怀义不由得惊慌起来:“来人呀!龙九,你跑哪儿去了?”他边喊边向殿门冲去。

  “站住!”赵怀忠拦住赵怀义,“这皇城内外已被本王派兵团团包围,你再喊也无用了!“

  这急转而下的形势让皇后与太子惊喜交加,皇后趋前问:“皇兄,这是怎么回事?”

  “是呀,皇伯,这是怎么回事?”

  赵怀忠目注赵怀义,话却说给赵承乾听:“本王是长子,但先皇却因心存偏袒而传位给次子赵怀义。这些皆可不论,谁料他继位在先,夺爱在后,令我与你的母后抱恨终生。如今苍天有眼,让本王助自己的亲生儿子登基称帝,避免悲剧重演,可谓是因果循环,丝毫不爽!”

  赵怀义牙根紧咬:“朕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没有我的传位诏书,谁也无法继承大统,除非你想公然谋反,被万世唾骂!”

  赵怀忠神色阴狠:“皇弟,你最好别执迷不悟,事已至此,又哪由得你做主!”

  太子赵承乾也在一旁助势:“是呀!父皇,只要你写下传位诏书,儿臣还会奉你为太上皇,让你安享晚年;否则,恐怕你难逃此劫了!”话中威胁已显而易见。

  看来这赵承乾为了皇位真可以六亲不认,但皇后的神色却有些犹豫和彷徨,似在为什么事而困扰着。

  赵怀义一下子委顿于地:“朕是瞎了眼,才会误信奸人。你们父子逆伦犯上,狼狈之心,终遭天谴!”虽处绝境,但他最后那句话却说得掷地有声。

  赵怀忠狂笑:“天谴?我就是天!谁又能奈何于我?”

  就在他得意洋洋,自感握有天下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进来:“是吗?”

  殿内几人一惊,齐向殿外看去。

  云天梦迎着他们喜怒各异的目光飘然走了进来,看他那样子,好像正在游园赏花一般,但他身后的赵承寰和龙九却一脸肃穆。

  赵承寰首先走向当今圣上赵怀义:“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简直不敢相信,赵怀义从极度的绝望变成极度的惊喜:“皇儿,快平身,帮父皇擒下这些叛臣贼子!”

  赵承寰大声说:“是!”

  赵怀忠吃惊之下又觉得愤怒和不解,他质问云天梦:“云霄,你要做什么?”

  云天梦撇撇唇,声音还是懒懒的:“没什么!替皇上分忧解劳,平息叛乱而已!”他说话有气无力,就好像说话是件很费劲的事。

  赵怀忠差点没气疯了,他也顾不得镇南王该有的威仪和气度了,挥舞着手臂扑向云天梦:“你这个叛徒!”

  但他还没到云天梦身前,龙九的剑便已指住了他的咽喉,说出的话更是冷得让人心里发颤:“凭你还不配对我家少爷张牙舞爪!”话声一顿,他吩咐手下,“拿下了!”

  镇南王与太子挣扎不过,无奈就擒,皇后却痛哭失声,扑到皇上脚下:“皇上!皇上!臣妾知罪了!但承乾确是您的亲生骨肉,您不能杀自己的儿子呀!”

  甩开她的手,赵怀义语带嫌恶:“事已至此,你竟还想欺瞒朕,别再妄想了!”

  皇后痛悔交加,泪流满面:“臣妾说的是真的,承乾确是您的骨肉。当初臣妾是为了让镇南王忠心于太子,助其登基,才谎称承乾是他的孩子。若是不信,皇上可用‘滴血认亲’试一试,便知真相!”

  这急转直下的形势众人都有不胜负荷之感,只有云天梦面色不动,似在意料之中。

  镇南王爷虽然双手被缚,但此时却一边挣扎,一边对皇后喊叫:“小音,你胡说什么?即使是死,承乾也是我的儿子,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

  皇后使劲摇头,泪水滑落面颊:“不是的!太子肋下的红痣与皇上的一模一样,又怎会是你的骨肉?我当初是为了让你对太子死心塌地才骗你的!”

  赵承乾见事有转机,赶忙大叫:“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是被他们蒙骗才会闯下大祸!父皇,您饶了我吧!我可是您的亲生儿子,该死的是镇南王!”若论反复无常,太子绝对是个中之最。

  皇上呼吸越见急促,似有些承受不住这突来的剧变,他身形晃了晃。赵承寰连忙扶住:“父皇,您没事吧!”

  云天梦双手一背,冷声道:“你们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谋江山,竟混淆是非,其行可鄙,其心当诛!全给我带下去!”

  众侍卫将挣扎不休的三人押下殿去。

  云天梦望着面色灰败的赵怀义:“皇上,您今晚迭遭变故,恐怕体力难支,还是先去休息吧!”

  点点头,赵怀义被赵承寰扶进后殿。

  云天梦转头向龙九吩咐道:“你立即领兵五千,趁夜直袭虹风镖局,绝不能放走风飘雪!”

  “是!”龙九领命而去。 

  一场凶险万分的宫廷斗争终于告一段落。镇南王功败垂成,落得个满门充军的下场。而皇后与太子虽然逃过死劫,但却再难翻身。赵承宇心知自己又中了云天梦借刀杀人、暗渡陈仓之计,悔恨不已。而皇上经此剧变,本来虚弱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终日缠绵病榻,所有国事暂由三太子赵承寰监管。

  躺在龙床上的赵怀义愈见瘦弱,连说话都很费力:“皇儿,朕……朕已写下传位诏书,将这……这皇位传于你……”

  赵承寰握住赵怀义骨瘦如柴的双手:“父皇,儿臣怎能担此重任?”

  赵怀义困难地咽了口唾液:“太子已废,承坤又无能懦弱……”

  “那四弟呢?”赵承寰问。

  “承宇聪明有余……但他只擅诡变而无大智大勇,行事之间就比你少了……一种宽宏大度;况且那封密信便是他呈上,分明是居心叵测……承寰,朕已思量再三,只有你是最佳的人选了……朕只是担心……咳、咳……”话没说完,他又咳嗽起来。

  连忙轻抚其胸,赵承寰道:“我去传太医!”

  “别!”阻止住他,皇上继续说,“朕没事,朕只担心你!”

  “担心什么?”

  “朝中还有不少太子的党羽,再加上国舅煽风点火,朕怕他们会对你不利!”赵怀义虽年纪老迈,但对朝中的明争暗斗还是了然于胸的。

  “父皇放心,有云霄和龙九助我,当可无事!”赵承寰宽心道。

  “哎!你呀!”赵怀义又气又急,“我最担心的人便是云霄!这个人才大志高,手下又尽是高明之士,却喜怒莫测,变化无常,谁也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镇南王对他宠信有加,几次对朕推荐,但最终却败在了他的手中,前车之鉴,难道你想重蹈覆辙吗?”

  “父皇,您……”犹豫一下,赵承寰决定说出真相,“您的顾虑是对的,但您有所不知,我与云霄早就相识,他是外公推荐给我的人!”

  “什么?”皇上惊异地问,“他是元元大师推荐给你的?”

  “是的!”赵承寰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父皇误会他的为人了。”

  赵怀义深深地看着他,好一会儿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原来这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云霄他竟将镇南王玩弄于股掌间,哎!这个人……不知是福是祸!”

  “父皇……”赵承寰轻喊。

  “罢了,一切任由老天安排吧!承寰,朕想睡了,你退去吧!”赵怀义一副疲惫的模样。

  “是!儿臣告退!”赵承寰轻手轻脚地走了下去。

  “安平!安平!”怜儿一边跑一边喊,看她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非常紧急的事。

  御花园的一个鲜花围绕的亭子中,安平公主与昌乐公主正举茶待饮。耳旁听到呼唤,两人一齐放下茶杯,望向声音的来处。

  “安平!”怜儿终于看到目标了,欣喜地继续往前跑。

  安平公主赶忙提着裙摆,快步走出亭子,迎了上来。

  怜儿扶住已连连喘息的她,安平公主心中有点不安:“怜儿,又发生了什么事了?”毕竟最近宫里正值多事之秋。废皇后、废太子,连权倾朝野的镇南王也在一夕之间成了阶下囚,看怜儿如此急切的模样,让安平公主怎能不心中忐忑。

  怜儿一边拍着胸口平复自己的心跳,一边急急地拉住安平公主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安平,那……两只金鲤……下小金鲤了,你快去看呀!”

  “什么?”安平松了口气之余有些气恼,“原来是这回事,你看你,吓了我一跳!”

  怜儿的表情无辜极了:“小金鲤怎会吓到你?安平,你没事吧?”听她的口气是觉得安平公主才大惊小怪的。

  亭中的昌乐看着怜儿的目光中隐隐含着一股子恨意,说的话更是毫不容情:“安平,你与一个白痴论理,又何异于对牛弹琴!”

  安平公主柳眉微皱:“皇姐,一切恩怨与怜儿无关,你别迁怒于人!”

  怜儿也晃了晃小脑袋,对着昌乐扮了个鬼脸:“我才不跟你说话,云哥哥让我不理你,说你最刻薄了!”

  昌乐闻言心中一阵酸楚。为了甩脱这种感觉,她尽力把头高昂,摆出一副公主的仪态,冷笑了数声,才说:“本宫刻薄?你那云哥哥害得我皇兄与母后生不如死,尊严尽失,他算什么?镇南王如此提携他,他却背叛在先,落井下石在后,害我皇伯含恨充军,这又算什么?他的行为如此阴狠毒辣,又凭什么指责本宫?”

  怜儿震惊于她的指控,脸色苍白地退后几步,才无力地说:“我才不信你的话!”

  昌乐步步紧逼:“你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只是暂时受他羽翼庇护的可怜虫!总有一天,他会腻了你,到那时,你的下场会更悲惨!”

  安平公主连忙上前抱住泫然欲泣的怜儿,忍不住回头斥责姐姐:“你怎能如此残忍?怜儿她心地纯善,与人无争,你不能因为对云霄爱恨交加,而去伤害无辜的怜儿!”语气缓了缓,她又说:“皇姐,你也该醒醒了,谁都能看出云霄对怜儿的疼宠,你又何必……”

  昌乐再也顾不得风仪,她嘶喊着,眼神有些迷乱:“你胡说,对云霄我没有爱,只有恨,我恨他!”她疯狂地挥舞着衣袖,转身跑向了花园的深处。

  安平叫了一声:“姐!”随即叹了口,转向一脸茫然的怜儿,“你别怪她,最近,那么多的不幸压着她,她也够苦了!”怜儿懂事地点点头:“安平,我不怪她!”犹豫一下,她说,“安平,她说的是真的吗?”

  安平笑了:“官场之中,只有成败,哪有真假。话说回来,若是太子继位,恐怕不会善待我与三哥呢。这些事咱们犯不着操心。”

  安平的笑容驱散了怜儿心头的疑虑,她原本就存不下愁的,此时,她又调皮地笑了:“安平,九哥的事你也不操心吗?”

  安平的俏脸一下子红了,她跺跺脚:“死怜儿,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

  “不是的!”怜儿故意拉长声音,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喜笑颜开的翡翠弥勒佛。那不是龙七送她的吗?但她此时像献宝一样,把小佛爷递到安平手中,“送你的!”

  安平公主爱不释手地把弄着弥勒佛:“干吗送我东西?”

  怜儿笑得像贼一样:“不是我,是七……不、不、是九哥托我送的!”偷偷地伸了一下舌头,差点露馅。

  安平公主明显地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她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喜悦:“是龙统领!”

  怜儿连连点头,生怕她不信。

  “怎么会?”安平公主把翡翠弥勒佛后在胸前,梦幻般的笑。

  怜儿瞄了她一眼,心里偷笑,表面却一脸诚实。看来她是彻底让龙七带坏了:“九哥说,今晚三更时分约你在魁星楼相见,不见不散哦!”

  安平公主又是欢喜又是羞涩:“我干吗要去见他?”当然这只是小儿女的一种矜持,她迷恋龙九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怜儿忍笑忍得辛苦极了:“反正话已传到,去不去由你!”说完,就往园外跑,因为再若不跑,她就要笑出声来的。园外一个人迎向她:“怎么样?”是龙七。

  怜儿这时候已经大笑特笑了:“真有意思!原来骗人这么好玩!”

  “嘘!”龙七忙捂住她的嘴,“小心让人听到!”

  用力推开他的手,怜儿小脸笑得红通通的:“我本来想带安平公主看金鲤时再告诉她,后来实在忍不住,就先拿出来了,谁料她这么容易就信了!”

  龙七立刻变得神情严肃,一副哲人的模样:“爱情是盲目的呀!”

  怜儿“噗”的一声又大笑起来。

  夜凉如水,但在星月的映衬下,却多了几分凄迷之美。

  魁星楼中,一个人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他面容瘦削,但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只是眉眼之间带着种冷漠疏离之气。这时,他仰望星空,神色充满了不耐,他正是天龙会十大鹰使之一龙九。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但那声音时快时慢,似乎来人在边走边左右顾盼。嘿,有点偷偷摸摸的味道。

  龙九正在心中诧异,来人已穿过林阴,进了魁星楼。只见她玉簪螺髻,一袭黄裙垂曳到地,玉面朱唇,眉目分明,只是白皙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潮红之色。

  她一看龙九早已来到,脸上的红晕更深了,羞羞怯怯地行了一礼:“安平来迟了!”

  龙九一见是她,面上的诧异之色更浓,但仍不忘该有的礼节:“臣龙九见过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想上前扶起他,又想起什么忙缩回手,她红着脸说:“龙统领免礼!”

  同时,魁星楼不远处的花丛中,两个人正鬼鬼祟祟地左探右望。

  怜儿把龙七推挤到一边,眼睛凑到花隙间,那能看到魁星楼的屋内情形,嘴里急巴巴地问:“来了么?”

  龙七不满地“喂”了一声,当然不敢大声叫:“得讲个大小尊卑吧,主意是我出的,应该我先看才对!”

  怜儿睬都不睬他,仍密切注意屋中人的举动,不忘扔给龙七一句话:“大的应该让着小的!”

  龙七自嘲似的说:“这就是自作孽呀!”

  怜儿白他一眼:“云哥哥真会来吗?”

  “当然,我昨天亲耳听到三殿下邀少爷今晚三更到魁星楼赏月,到那时,就有好戏看了!”这个龙七是惟恐天下不乱。

  怜儿放心了,继续进行她的监视动作。突然她眼波一转,嘴巴张大了:“来了!”

  赶忙拉住龙七,两人一起猫下腰,那动作和贼实在是没什么区别。

  楼内两人沉默了一阵,龙九实在忍不住好奇,试探地问:“公主,这么晚了,你来魁星楼做什么?”

  安平公主本是羞答答的,低头不言,这时听到龙九的问话,脸色一下子由红转白:“你?龙统领,你说什么?”

  一看安平又是委屈又是受伤的神情,龙九心中突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公主……”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龙九赶忙向屋外走去,这本是一种避嫌的举动。谁想他刚要踏出门槛,已和来人面对面碰上了。

  云天梦有些惊异:“龙九,你来魁星楼做什么?”

  同行的赵承寰豪爽地笑道:“正巧,与我一同赏月,走!”拉住龙九一同往里屋走去,但他目光刚一触及屋内的安平,脸色顿时变了。

  安平公主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形出现,她无措地扭着衣摆,连礼数都忘了:“皇兄,你……”

  同来的当然不止云天梦、赵承寰,还有一些手端果品茶点的太监和侍女。众人此时都面面相觑,低下头去。此情此景,还能有什么好事发生?

  云天梦心念电转,首先笑道:“龙九,楼内若是收拾好了,你先退下吧!”他是在为龙九找个脱身之辞。谁都明白,收拾屋子的事怎么也轮不到禁军统领呀。

  龙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已收拾完毕,龙九告退!”

  赵承寰始终眉峰紧皱,一言不发。

  安平公主跪下去:“皇兄,您别怪龙统领,是安平自愿来的!”

  赵承寰怒斥一声:“你还敢说!身为公主,竟敢半夜三更与人私会,成何体统!”

  云天梦拍拍他的肩:“算了,他们二人既然情投意合,不如成全他们,也是一桩美事!”

  其实他心里始终不相信龙九会私下谈情,但无论如何,安平贤淑善良,配与龙九也算是一对佳偶了。

  赵承寰一甩袖:“罢了!待我禀明父皇,让你和龙九择日成亲。”他也是将错就错,毕竟龙九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收为妹婿,总是好事。

  安平公主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机,欣喜之余又有几分羞涩:“谢皇兄!”

  那边,龙七的脸通红,双颊鼓的样子就像青蛙,晶亮的眼中更充满了笑意,再不让他笑出声,他恐怕会憋出内伤。他实在太得意了,本来想看笑话的他没想到事情的结果比他想得更完美。那不懂情趣的冷面九弟,竟然快结婚了。哈!哈!哈!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大快人心的呢?

  怜儿担心地拍拍他鼓胀的双颊,悄声说:“七哥,你没事吧?”

  龙七使劲摇头,他可不敢张嘴,怕一张嘴就会狂笑出声。龙九,他那精明如狐的九弟,终于被他算计到了。

  怜儿却衷心地为安平高兴,想到自己竟也能为安平的婚事出了分力,心里更是得意极了。

  得意忘形的两人却不知魁星楼内云天梦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几次掠过他们的藏身之地。

  第一次,龙九失控了,他向来无喜无忧的面孔上多了几分愤怒,他一脚踹开了龙七的房门。

  龙七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他的嘴竟有些歪斜。这家伙昨晚偷笑了一夜,竟笑得嘴角抽筋。

  龙九抓住他双肩,质问道:“昨晚你约我去魁星楼,为什么你不来,反而来了安平公主?”

  龙七故作诧异,但谁都能看出他是在装佯:“有这回事?”

  龙九怒喝一声:“你还敢耍我!”一拳打了出去。

  “救命!”龙七惨叫。

  龙九与安平公主的成亲大典上,不但嘴斜而且眼也歪了的龙七走了出来。他瞪着穿一身蟒红袍帅气异常的龙九悄悄说:“你咬我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正在他背后的龙三伸出腿来狠狠地在他的腓骨上踹了一脚,龙七疼得跳脚大叫,声传十里。

  龙文天不动声色,就当没有听见。

  云天梦悠闲地饮了口茶,却吐出四个字:“自作自受!”

  只有怜儿,看着惨兮兮的龙七同情地说:“七哥,真可怜呀!”

  秋风吹散了秋叶,一瘸一拐的龙七又是一声长叹:“寂寞啊!”

  次日,邻国入侵,边疆告急,云天梦亲率大军征讨,不足月便得胜而返,班师回朝,使得天下震惊。

  所经城池百姓净街洒水,夹道欢迎。就在云天梦归师之时,皇上驾崩,三皇子赵承寰继位。

  他登基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拜云天梦为御弟,赐封号“天定王”,犒赏三军,大赦天下。

  庆功宴上,百官争相向天定王云天梦道贺,极尽巴结之能事,令得云天梦很是不耐,装醉退席。

  “皇弟!你果然在这!”赵承寰在栖霞阁找到了云天梦。

  云天梦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空中皎洁的明月出神。

  “怎么了?”赵承寰惊奇地问。因为他从没看过云天梦的这种表情——有些失意、有些茫然、又有种期盼。

  云天梦没有收回目光,只是轻声说:“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你是什么意思?”赵承寰吃了一惊,语气已有些帝王的凌厉。

  云天梦转头目注于他:“我答应元元大师助你登基,如今你已是万乘之尊,我已完成了对他的承诺,难道不该走吗?”

  赵承寰摇摇头,眼中有着深深的难过:“难道我对你来讲,只是一个承诺吗?你说呀,我的皇弟!”“皇弟”二字竟带着深深的自嘲。

  皱皱眉,云天梦道:“无论为什么,如今政局已稳,你独力可支,我还留下做什么?”

  “政局已稳?”赵承寰笑得讥讽,“千百年来,朝野间的争斗何曾有过止歇之时,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云天梦有些恼怒:“我还有待办之事,已为你耽误了多时,难道还要我为你奔波一生,而自己却心愿难了?”

  “你有心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赵承寰关心地问:“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云天梦没好气地说:“这件事除了我自己,谁也帮不上忙,需要的是时间!”他看了赵承寰一眼,眼含讥讽,“但好像我对自己的时间已作不了主!”

  有些尴尬地撇了撇嘴,这动作是跟云天梦学的,赵承寰说:“你别得理不让,既然有事,你便去办吧。不过我刚刚登基,有不少人还在对我虎视眈眈,你若不想替我收尸,就早些回来!”

  云天梦轻叹一声:“我又何尝不知,但我心急如焚,实在不能再等了!”

  “到底什么事?”赵承寰好奇地问。

  “有了结果,我第一个告诉你!”云天梦瞪他一眼,“现在,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对了,你走了,我身边没有亲信之人,不如,你把你的几个手下匀给我两个。”赵承寰一直很“垂涎”云天梦的手下。

  云天梦冷哼一声:“罢了,除了文天和龙七,任你挑选!”

  赵承寰一听,不觉有些失望,随即又高兴起来:“好!龙三我是一定要的,他已随我一段时间,对我助益良多。龙九也不能走,他要掌管禁军,嗯!把莫昆仑也留下吧!我看他心思缜密,神出鬼没,是个人才。”

  撇撇唇,云天梦道:“全答应你!让龙三代龙九做御前侍卫统领,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非龙九莫属,莫昆仑便做你的贴身护卫,有他们跟在你身边,我也可以放心了!”

  “对了!”赵承寰想起了什么,“我若有事,到哪儿才能找到你?”

  沉默了一会儿,云天梦将目光投向那被几抹行云轻轻遮掩的月亮,缓缓地吐出三个字:“云门谷!”

  尾 声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拦住探头探脑的怜儿:“怜儿姑娘,这是府中重地,你不可以进去!”

  小脑袋一摇,怜儿推开他:“我偏要进去,你能把我怎么样?”怜儿闷着头就往里跑,那个侍卫不敢阻拦,只得由她去了。

  一进去,怜儿就已经后悔了,因为那里面阴森森,两旁都是囚室,看着那许多破衣烂衫,面有菜色的犯人,怜儿心中泛起强烈的不忍之心,但她的好奇心却被勾起,一直向深处走去。

  直到迎面看到一片铁制的栏杆,那铁栏有整面墙大,与后面的墙壁围成一间独室。而室中,天!就在墙壁上,一个人被铁锁链固定在墙上,那人披头散发,已憔悴得不成人形,但面目却给怜儿几分熟悉的感觉。

  “风、是风大哥!”怜儿不可置信地惊叫。

  那人脑袋动了动,缓缓睁开无神的眼睛,正是昔日那白衣如雪,英挺潇洒的虹风镖局局主风飘雪。

  身形震了震,他的声音低哑得几可不闻:“怜儿,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适合你,快离开吧!”

  怜儿紧紧抓着铁栏:“风大哥,风大哥,是谁这么狠心,将你锁在这里?”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风飘雪似在苦笑:“龙文天!”

  “不会的!”怜儿不敢相信,“文大哥那么好,怎会……”

  “这不怪他,所谓各为其主,我对他只有钦佩。但是他们却不了解我。我风飘雪虽说不上是精忠报国,但也绝非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小人。镇南王与我有恩,我当以死相报!”

  “不要!”怜儿泪流满面,突然她抓住一个守牢的侍卫,“你快放开风大哥!”

  那侍卫面无表情:“姑娘,风飘雪是重犯,若无天龙令,谁也不敢擅自放人!”

  “天龙令?好!我去拿!”怜儿转头就走。

  “怜儿!”风飘雪费力地提高声音,“别胡闹,姓云的再怎么纵容你,也不会让你这般放肆!”

  “我不管!”怜儿扭头便跑。

  真的重见天日了,风飘雪倒有如真似幻的感觉:“怜儿,你从哪儿拿的天龙令?”

  怜儿吞吞吐吐地说:“我骗云哥哥说是拿来玩玩的。”

  风飘雪一惊:“万一让他知道真相,你可怎么办?”

  “没关系的!”怜儿并不在意,“风大哥,你快走吧!还有,这个也给你!”怜儿递过一瓶金创药。

  风飘雪接过药,神色凝重:“怜儿,云霄背叛了王爷,风某有生之日一定全力报复,如果你后悔了,现在我便跟你回去!”

  怜儿难过极了:“风大哥,你不要恨云哥哥,好吗?”

  风飘雪摇摇头:“做人当恩怨分明!你的恩情,风某永远铭记在心,但云霄加诸于我身上的,我也一定会让他偿还。只不过,姓云的权势如天,又有整个天龙会为其所用,恐怕我的报复也只不过是飞蛾投火罢了。即便如此,只要死得其所,风某人也无所怨!”

  怜儿用手绞着自己的衣袖:“你知道云哥哥是天龙会的人?”

  “风某并非孤陋寡闻之徒。天龙令者,天龙主之令也,想不到我风飘雪竟有幸与江湖至尊、天龙之主决一雌雄。纵是九死一生,也当无憾了!”风飘雪言词慷慨,面容更有种超脱一切的意味。

  怜儿面露不舍之色:“风大哥!你要保重呀!”

  “你也保重!”风飘雪毅然转头,走向夕阳的余晖中,身影被拉得好长好长。

  怜儿立在那里,一直目送着他。她的身子浸在傍晚的霞光中,宛如是遗落人间的仙子,那副茫茫然的模样让人见之心怜。

  一旁的树下。 

  “少爷!您为什么放他走?”龙文天不解。

  心疼地注视着怜儿有些孤独的身影,云天梦显得无奈:“我不想让怜儿难过!哎!她又哪懂得这尘世的恩怨牵缠。有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才好。”

  龙文天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是?”

  云天梦浓眉高挑:“什么意思?你?”

  龙文天的表情有些玩味,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徐徐地说:“难道只有天梦才得怜花?”

  云天梦漠然。

  风儿悄悄,扬起了他的轻衫,也拂乱了他的心绪。

  轻轻迈动脚步,云天梦走到怜儿身后,右手同时搭上她的肩。怜儿似是知道来人是谁,并没有惊慌,反而顺势靠入了云天梦的怀里,仰起头,她笑了,那笑容中竟有几分凄迷。

  云天梦也笑了,笑中藏着深情无限。

  问君怜花几多时?

  云霞向晚还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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