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藏匿在黑暗之中（1）

　　她叫樱冥雪。

　　自她有记忆以来，她就知道自己能看见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但同时，她也感受到了来自四周的质疑、惊恐和排斥……甚至包括自己的父母。

　　年幼的时候，并不懂事的她总是将自己看到的东西，当做新奇的事说出来，却没料到换来的是四周恐慌的尖叫。

　　而随着年龄渐长，她终于知道了，她看到东西是妖怪。而普通的人类，都是害怕妖怪的。在他们并不知道妖怪们的存在时还好，至少，他们可以安心地过自己的生活。然而，当他们知道了妖怪就存在于自己的四周，自己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时，那种恐惧和不安便可想而知了。

　　后来，她学乖了，不再轻易地说出妖怪的存在。

　　但厄运并没有因此而摆脱。

　　也许是因为她本身存在的灵力会吸引妖怪，于是，她四周的妖怪会一天天地增多起来。奇怪的是，那些妖怪虽然一只只地在增加，却从来没有对她动手，虽然有时她能从妖怪们的眼里看到贪婪与想要吃下她的欲望，但它们好像无法真正靠近她的身边，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她知道，它们一定是在等待某一个契机。

　　一个吃下她的契机。

　　而这些等待的妖怪们，显然没有什么耐心，有些喜欢捉弄或是吓唬人的妖怪们便会时不时地出来捣乱一下，甚至有些残忍的妖怪，会直接把人或是牲畜一口吞下去。

　　于是，渐渐地，她成为了人们眼中的灾难。

　　就连父母也开始对她疏远。

　　只是因为她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良知并没有让他们抛弃唯一的至亲，但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也没让他们支撑多久，终于在一年前，双双辞世。

　　而失去了双亲，彻底无依无靠的她，更是为人们所厌恶。虽然她总是努力地展露出笑容，虽然她总是努力地想减轻人们心底的害怕，但得到的，只是越来越多的憎恶与排斥而已。

　　后来，几经波折之下，她搬来了猫岛。

　　也听说了这里有一个叫安倍晴明的人，他不仅有着强大的通灵力，而且还有着神秘的驱魔能力。

　　她想问清晴明的住所，但猫岛里并没有愿意帮助她，所有的人都离得她远远的。她只能自己碰运气。

　　晴明神色平静地听樱冥雪说完，然后淡淡一笑，那笑容却没有什么感情，“你来找我，如果是想让我帮你封印通灵的能力，让你变回普通人，那我就要让你失望了。”

　　“晴明，你不能帮她封印么？”博雅关切地问。从樱冥雪所说的故事里，他也几乎确定了，樱冥雪就是自己要找的少女。

　　晴明看了博雅一眼，“那是上天赐予她的力量。得到了那样强大的力量，自然会相应得失去一些东西。如果我封印了她的力量，那就是擅自改变天命，也许会造成无法预料的可怕后果——”晴明说着，站了起来。

　　“有些人，是注定要被这个世间遗弃的。”

　　“晴明——”那一刹那间，博雅感受到了晴明的悲伤与寂寞。

　　“晴明大人——”樱冥雪忽然走到晴明面前，屈膝跪了下来。

　　博雅吓了一跳。

　　晴明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你可不要以为我是博雅那个笨蛋啊，我不会因为任何请求而心软的。”

　　笨蛋？

　　博雅闻言略显不满地蹙眉。

　　他可从来不认为自己笨啊！

　　“晴明大人，你误会了。”樱冥雪微微垂下眼帘，“我并不是想请晴明大人帮我封印通灵能力，而是——”抬起头，樱冥雪的眼中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我怕很快会有灾难降临在这里，所以，我想请晴明大人帮帮这里的人们——”

　　晴明笑了，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最近他怎么老是遇到一些奇怪的人呢？

　　像博雅，分明彼此素不相识，却肯不顾自身安危地出身相助陌生人：像眼前这个少女樱冥雪，因为那个通灵的能力，她受了多少排斥与痛苦，可是，现在她的请求却让人匪夷所思……

　　“会有什么样的灾难降临？”晴明想起了刚才夜观星相时，看到的自己那颗黯然的运星。

　　“我最近一直重复地做一个梦。梦见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不断地呼唤我，让我去樱之森林——而随着那个梦越做越频繁，我发现自己身边的妖怪也越来越少——它们就好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这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

　　晴明神色一怔，“你刚才说什么？樱之森林？”

　　“嗯。”樱冥雪点头，“是樱之森林——”

　　晴明抬起头，看了眼已经微露天光的天际。

　　又是樱之森林么？

　　总觉得在无形中有一只幕后黑手在引导着一切，将他们推向了不可预测的前方……晴明忽然间产生了一丝兴趣。

　　“你现在住在哪里？”晴明转头问樱冥雪。

　　樱冥雪怔了一下，“就住在前面不远处。”樱冥雪伸手指向了西北方。

　　晴明和博雅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寒风之中，一个破旧的草棚颤微微地立在寒风之中。

　　“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住在那种地方呢？”博雅微拧起一双漂亮英挺的眉峰，他不禁转头看向晴明。

　　现在这里有房子住的人，好像就晴明一个人。

　　博雅并不是一个会隐藏情绪和想法的人，他的目光中写着什么，晴明自然很清楚。

　　“不介意的话，先住寒舍去吧！”

　　当晴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球兰看见这个少女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晴明走过去，将博雅丢在地上的那支玉笛捡了起来，递还给博雅。

　　“里面的妖怪已经被驱除，这支玉笛可以放心使用了。”

　　“谢谢。”博雅眼里盛满了诚挚的谢意。

　　“这支笛子可是不同寻常呢。”晴明微笑，“这是传说中的名笛‘二叶’，它有着感应一切心之乐曲的力量。当用它吹出心之乐曲之时，可能会产生不可思议的力量啊！”

　　“心之乐曲？是心吹奏出来的乐曲么？”

　　“嗯。”晴明点头，“好好收着吧，这样的笛子对你来说，应该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博雅笑了，笑容灿烂而温暖。

　　外面看起来总是很冷漠疏离的晴明，其实是个温柔而细心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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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同晴明所预料的，当球兰看到樱冥雪时，震惊得几乎连眼珠子都掉了下来。它只是喝醉了，睡了一觉起来，家里竟又多了一个人了，而且是一个美貌的少女。

　　球兰想了很久，终于，似想通了什么，悄悄地凑近了晴明的身边，然后身子一跃，跳上了晴明的右肩，压低了声问：“晴明呀，我知道你也到了人类谈恋爱的年龄了，只是，你深夜将一名少女带回家——这也太——”

　　球兰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自己声音消失了。

　　“……”

　　张大了嘴，球兰又说出了一连串的话语，但它就是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它的声音呢？

　　难道它舌头不小心被自己吃了么？

　　球兰困惑而惊恐地伸出了小爪子，往嘴里一探。

　　不对呀，舌头还在！

　　“……”

　　球兰想向晴明求救，但还是没有声音。

　　而此时，晴明正礼貌地为樱冥雪和博雅倒茶，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对劲。

　　球兰只能胡乱挥舞着两只小前爪，打算拍打晴明的头，以引起他的注意。然而，爪子还未碰到晴明的头发，它只觉得身上被什么力量猛地一弹。

　　“……”

　　球兰无声地倒飞了出去。

　　然后“嘭”地一声，狠狠地撞上了冰冷的墙壁，浑圆的身躯，慢慢地、一点点地顺着墙沿狼狈地滑到了地上。

　　它好痛！

　　可是喊不出来！

　　球兰眼角的泪水顿时哗哗直流。

　　晴明难道没发现它的异状么？一心只挂在那个女孩子的身上了？

　　呜呜呜……球兰觉得自己心碎了。

　　原本还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樱冥雪，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又万分同情那只可怜的小妖。

　　因为她刚才看得很清楚，晴明在小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轻轻朝小妖的嘴巴里弹了什么东西进去。

　　是晴明做了什么吧？

　　那只小妖似乎说了惹恼他的话了。

　　博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怕吓着博雅，樱冥雪连忙摇头，“没什么。”

　　“只是一只喜欢乱说话的小妖在捣乱而已。”晴明一派悠闲地说着，在他们身边跪坐了下来，然后一一为他们倒上了热茶。

　　“妖怪？原来这屋里也有妖怪么？”博雅四处张望着。

　　也许因为历经了前面的事，有了经验，这次博雅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多了几分好奇。

　　“它就在墙脚下。”解释的人是樱冥雪，她的眼睛里写着诚挚的笑意，“一只长得很可爱的小妖。”

　　“可爱？”博雅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妖长得可爱，不由看向晴明。

　　晴明并没有反驳什么，依旧惬意地喝着他的热茶。

　　“是啊，长得很可爱。”樱冥雪的目光再度投向了球兰，“它有着浑圆的、胖乎乎的身体，短小柔软的爪子，还有一双灵动有神的红色眼眸。”

　　“似乎是挺可爱的。”博雅无法真正看到，只能凭空想像，“没想到，原来妖也长得可爱的啊！”他还以为，都像刚才从玉笛里冒出的妖一样可怕呢。

　　这世间万物，果真千奇百怪！

　　“可惜，我看不到。”博雅轻轻叹息。

　　樱冥雪站起了身，走到瘫软在墙角的球兰面前，弯腰将它轻轻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