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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仙侠 > 《无心法师》在线阅读 > 正文 第一部 民国初期 第十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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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法师》 作者:尼罗

第十一部分

 第051章 一触即发

 
  看小男孩的穿戴打扮,绝不是近些年的人物,近些年的孩子们至少不会再留小辫子。出尘子不肯正视小男孩的面孔,单是提着马灯照亮;无心则是把小男孩放回地上,从头到脚的摸了一遍。一无所获的蹲稳当了,无心低头凝视着小男孩。看着看着,他伸手在小男孩的脸上抹了一指头。
 
  血和外界是一个温度,他低头嗅了嗅,也是正常的血腥味道。千佛洞再怎么与世隔绝,其中的尸首也没有不腐的道理。可小男孩的确就是不腐——当然,也不是完全的不腐,然而烂得有限,除了脸皮与地面紧贴太久、不易分离之外,其余部分的皮肤都还堪称完好。
 
  把小男孩的小手扯起来送到鼻端又嗅了嗅,隐隐的也有了臭味。无心把指尖的鲜血蹭到地上,然后站起身说道:“道长,你发现没有?洞里没活物。”
 
  出尘子的目光避开了小男孩,深以为然的对着无心一点头:“不错。”
 
  没活物,细皮嫩肉的一具小尸首摆在地上,连蛆虫都不生。无心又回忆了小男孩最初的姿势,发现对方仿佛正是在张牙舞爪的往外跑,跑着跑着一跤跌倒,跌倒之后就再也没爬起来。
 
  他想得到,出尘子自然也想得到。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的一起向洞子深处望去。无心跨过小尸体继续向前,同时口中问道:“你师父好像是在洞里作了孽。”
 
  师父不做脸,出尘子也无言回护。一边追赶无心一边环顾左右,他就见佛像的变化越来越大,虽然身姿还是庄严曼妙,然而面孔从诡笑渐渐转为狞笑,最后竟是大眼大嘴,如同鬼怪一般。出尘子常年的养尊处优,此刻就有点禁受不住。一甩袖子亮出令旗,他轻声向无心说道:“站住,前途凶险,让我测一测是否会有鬼魂作祟!”
 
  无心宛如后脑勺生了眼睛,头也不回的低声斥道:“收回去!有没有魂魄,我比你先知道!”
 
  出尘子伸手一指他的背影:“好哇,你敢呵斥本道爷!你——”
 
  话没说完,出尘子忽然失了声音。姿态僵硬的伸着手臂,他发现前方的无心消失了。
 
  出尘子虽然和无心言语不对付,但是也绝无把他丢在洞里的意思。举起马灯上下照耀了一番,他慌了神:“无心哪!无心?”www.xiaoshuotxt.net
 
  一只苍白的手忽然斜刺里伸出来,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子。出尘子瞪圆了眼睛刚要叫,冷不防就听无心的声音响了起来:“该拐弯了,你拎着灯还瞧不清楚?”
 
  出尘子无声的吁出一口长气,迈出一大步之后发现前方果然无路,真得向右拐弯了。无心先拐一步,站在原地等他,心想带他不如带顾大人。顾大人一旦被逼急了,还能散发出一种大杀四方的煞气,既能吓人也能吓鬼。出尘子倒是有道行,可惜道行稀松,胆量也稀松。
 
  两人先前已经向右拐了一次,如今再拐一次,不知甬道究竟通往何处。出尘子眼看前方平坦清净,没有怪佛也没有尸首,拎着马灯就想上前;不料无心抬手一挡,低声问道:“道长,你看我们附近有没有能够镇压鬼魂的东西?”
 
  出尘子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无心闭上了眼睛:“一步之外,尽是鬼魂!”
 
  出尘子听是鬼魂,反倒不甚怕了。高举马灯仔细检查了周遭,他最后对无心说道:“先师的确是布了锁魂的阵法。”
 
  无心又问:“我能通过去,你能吗?”
 
  出尘子当即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黄符,“啪”的一声拍上了自己的眉心:“能。”
 
  不知不觉之间,无心成了领头的人。闭上眼睛走在前方,他能够感受到身边的鬼魂如同气流,翻翻滚滚暗潮汹涌,分明是在极力冲击外来的活人。自己本无魂魄,不怕躯壳被夺;出尘子用一张黄符护在眉心,想必也是无恙。放缓脚步等待出尘子赶上来,无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道长,阵法既是锁魂的,如果放了阳气重的活人进去,会有什么后果?”
 
  出尘子想了又想,末了吹着面前垂下的黄符说道:“我不擅长布阵。”
 
  然后两人一起扭头,又对了眼——一旦阵破,可不是闹着玩的!
 
  心有灵犀一般,两人一起加快了速度,连跑带跳的往前冲。一口气跑到底,前方却是个左拐弯。无心知道出尘子全靠马灯照亮,不如自己灵敏,所以抓着他的手腕急转向左。面前不再是长长的甬道了,变成一间方方正正的石室。出尘子还未反应过来,无心先看清楚了——入口石壁上贴了几张纸符,而石室地上层层叠叠,堆满了尸首!
 
  情况已经彻底明朗了,出尘子的师父想要自行悟出岳绮罗的本领,必然不能只是纸上谈兵。不知道他在洞内杀死了多少人,因为他需要魂魄,需要躯壳。岳绮罗在第一世时甚至自杀而死,出尘子的师父既然走火入魔不能自拔,恐怕下场也是不堪设想。尸首和魂魄被阵法分隔开来,想必也是有个缘由在里面。
 
  无心不敢停留,拽着出尘子继续跑。出尘子刚刚看清现实,就身不由己的抬腿踩上了尸首。尸首类似外面甬道内的童尸,都是前清时代的形象,男女皆有,只不过全是俯趴着,所以看不到脸面。人在初死不久之时,身体会逐渐冷硬,然而过个一天半夜,又会慢慢恢复柔软。出尘子一脚接一脚的踏下去,总感觉自己要往下陷。无可奈何,他只好高抬腿大跨步,一颠一颠的向外窜。无心的手像铁钳一样,狠狠攥着他的腕子。两人一阵风似的掠过尸堆,末了无心在石室另一端的出口跳下去,左脚在一具尸首上绊了一下,正好将尸首踢翻过来。出尘子借着火光低头一瞧,心中又是一凛——是女尸,眼睛鼻子都被利刃旋下去了,白脸上留下三个鲜红的窟窿。死得越惨,怨气越重,鬼魂越凶。施加在女尸身上的虐杀,大概就是由此而来。
 
  石室方方正正,出去之后碰了壁,原来还得向左拐弯。无心见前路又是一条甬道,便也顾不得许多,带着出尘子继续狂奔。
 
  两人接连又拐了三个弯,路上平安无事。最后走投无路了——前方立了两扇铁门。
 
  铁门关得严丝合缝,就和一般人家的院门差不多。出尘子走上前去,提了马灯上下的照,最后连个门把手都没找到。转身面对了无心,他皱起两道长眉唉声叹气:“先师的心意,真是莫测。”
 
  无心也犯了难。甬道本来就够宽敞,铁门又是顶天立地,上下都没有可供翻越的空间。没有把手,也没有锁眼,让人撬都没法撬。出尘子摘了眉心的黄符塞进袖子里,和无心两个人在门前来回的走。正是无计可施之时,无心忽然在一扇门前停住了脚步。背起双手仰起了头,他忽然踹出一脚,只听一声铿锵之响,门扇竟是向内开了半寸。
 
  出尘子目瞪口呆,原来铁门真就只是两扇铁门,其中并无玄机。而无心站稳之后点了点头:“令先师的心意,果然莫测。”
 
  两人当即一起动手,拼命推动一扇铁门。铁门虽然也有门轴,但是门板沉重,上下又摩擦着石壁,所以很不灵活。等到门缝容得下一人侧身出入了,两人便鱼贯而进。进入之后,无心眼前一亮,发现了一片新的天地。
 
  原来面前又是一间石室,四壁平整,很有房屋的意思。门口两侧忽然腾起了火苗,是出尘子发现了石壁上突出的油灯支架,灯里还存着半碗油。
 
  有了油灯照明,无心的视野就更清晰了。前方的情景很像出尘子的会客室——正中央摆着一张木制罗汉床,床上盘腿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老道身着黑袍,本是个打坐的姿势,然而一个脑袋歪得诡异,几乎快要侧枕到一边肩膀上。
 
  出尘子微微弯了腰,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细看老道的面容。无心也跟上去了,轻声问道:“是令先师吗?”
 
  出尘子张着嘴回过头,颤巍巍的一点头:“是。”
 
  然后他抬手掀起了老道的长发,就见对方的脖子上赫然一道刀伤,不但砍断筋脉,甚至连颈骨都几近断裂。鲜血早流尽了,白生生的骨茬翻出来,看着正是惊心动魄。
 
  出尘子低头长出了一口气,抬起的手颓然落下;同时发现师父的道袍之所以看起来是黑色,乃是因为被鲜血浸染透了的缘故。
 
  斯人已逝,而且逝了好几十年,导致出尘子哀而不伤,做不出哭天抢地的样子。无心则是把目光移向了罗汉床两边。两边和普通的居室一样,摆着桌椅橱柜书架子。无心走到书架前,发现架子上并无灰尘,书本也都排列得挺整齐。一本一本的抽出来看了封面,他开始寻找秘笈。
 
  他行动了,出尘子也不闲着,伸手去摸罗汉床上铺着的被褥,又掀了师父的袍子下摆往里看。忽然“啊”了一声,他在床角的被褥下面翻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口中说道:“找到了!”
 
  无心连忙过去观看,就见册子封面上果然只有“秘笈”二字。出尘子翻开册子,里面并无文字,一页一页都是符咒的图案。一般的符咒多是画在长纸条上,册子上的符咒却是与众不同,无边无际的布满整页,一眼看去,如同乱麻一般。
 
  抬眼望着出尘子,无心问道:“看得懂吗?”
 
  出尘子沉吟着点头:“略懂。”
 
  无心还要继续说话,不想话未出口,耳边却是响起了金石之声。觅声望去,他只见一条手臂直挺挺的从门缝中伸了进来,随即上方又拱进了一个女人脑袋,脸上赫然三个血窟窿!
 
  出尘子登时一哆嗦,而无心瞬间明白了,立刻冲向铁门:“糟了,借尸还魂!”
 
  未等他双手触到铁门,出尘子拔出手枪对准门缝,扣动扳机就是一枪。子弹力道极大,打得女尸向后一仰。而无心抓住机会推动铁门,竭尽全力的想要把门重新关严。哪知他一股子力气还没使完,旁边一扇铁门也有了动静。出尘子合身扑上来顶住铁门,苍白着脸问道:“借尸还魂?”
 
  无心双脚蹬地,背靠铁门:“锁魂的阵法一定是出了问题,洞里的鬼魂现在自由了!”
 
  外面不知来了什么东西,咚咚的在撞铁门。出尘子效仿无心,也用双脚蹬地借力。马尾巴辫子散开了,他一头一脸全是头发:“怎么办?”
 
  无心简直快要忘了喘气:“不知道!”
 
  第052章 碰壁
 
  无心和出尘子都是身强力不亏的人,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一群狼。况且狼还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外面那一群行尸走肉却都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家伙。无心背倚铁门,就觉得身后一股子推力十分强大,自己的双脚蹬在石板地上,身不由己的在一点一点往前蹭。
 
  出尘子比他个子大分量重,这时倒是稍稍有了一点优势。抬起一只手摸进怀里,他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无心,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这里还有许多驱鬼的符咒,多少总会有点效验。”
 
  无心立刻扭头望向了他:“怎么用?”
 
  无尘子深吸一口气,合身猛的向后一顶,把已经被微微推动的铁门顶回了原位:“只要贴到外面门板上就行!”
 
  无心登时拧起了眉毛。一门之隔便是凶残的活死人,谁有本事跑出去贴纸符?只怕是刚一露头,便被尸首们撕碎活嚼了!
 
  可是不冒这个险也不行,行尸走肉们打起冲锋可是不含糊的,横竖已经全是死人,在铁门上撞成粉身碎骨也不在乎。对着出尘子一点头,无心决定和他分工协作,务必做成此事。
 
  三言两语的交谈过后,出尘子咬破舌尖,连血带唾沫的在纸符后面舔了一大口。把纸符交给无心,他把贴身藏着的勃朗宁小手枪也拔出来了。忙里偷闲的重新扎好马尾巴辫子,他双手握枪,提起了精神。
 
  无心的身体略略松了点劲,让一扇铁门缓缓开出缝隙。一转身面对了铁门门缝,他就见门外黑黢黢的全是人形,借着门内两边的油灯光明,他就见一张铁青的面孔直凑上来,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很有几分人样子;不料在发现门缝不足以让脑袋探入之后,这位体面的活死人骤然张大了嘴,一口便咬上了铁门边缘。无心不敢耽搁,顺着门缝伸出左手臂,“啪”的一声就把纸符贴到了铁门外面。手背随即一痛,正是被其它尸首的指甲抓伤了皮肉。
 
  无心连忙缩回了手,而出尘子抓住时机瞄准门缝,一枪先把咬铁门的活死人轰了个倒仰。接连扣动扳机又打出几枪,他虽然不能把外面的尸首再杀一遍,但是利用子弹的冲力,倒是把积极进门的几位全轰了个东倒西歪。无心收回手推动铁门,使出拼命的力气把铁门重新关好。倚着铁门等了片刻,他发现自己这一边果然是安静了,可是出尘子所顶住的另一扇铁门则是情形不妙,被外面的行尸走肉冲撞的咚咚直响。显见一张纸符还不够用,须得再加一张。
 
  出尘子趁着舌尖伤口还新鲜,又取出一张纸符舔了一口。两人故技重施,无心故意把手背伤口渗出的淡淡鲜血抹开了,然后在出尘子的双枪掩护下,险伶伶的再次开了门缝,贴出纸符。果然,这次他没有再受伤害;出尘子也不含糊,枪枪不落空。眼看中弹的尸首摇摇晃晃的又要爬起来了,他和无心一起发力,大喝一声推动铁门,把两扇大门彻底关严实了。
 
  门外渐渐的安静了,但也不是纯粹的没了声音。尸首们依旧在动,只是不再冲击铁门。出尘子松了口气,无心留意到了,也跟着发出一声叹息。
 
  “不知道两道符咒能够抵挡多久。”出尘子把手枪重新掖回身上,一张脸上没有血色,但是眼睛亮了许多,仿佛经过一场战斗之后,精气神全上来了。
 
  无心背着短剑,在石室里面兜了个圈子:“道长,我们一路走到这里,并没有看到岔路,难道千佛洞是个独眼洞子,有进无出?”
 
  出尘子定了定神,明白了他的意思:“照理来讲,应该另有出去的通道。否则洞子成了一条死胡同,外面又困着尸首和鬼魂……”
 
  无心抽了抽鼻子:“道长,洞里的空气一直不算坏。”
 
  出尘子连连点头:“是了,仅从这一点看,也不能真是死胡同。”
 
  无心解下短剑,又把剑鞘递给了出尘子。两人分别握着剑与剑鞘,各自轻轻去敲墙壁地面,想要通过声音找出密道。石室的面积有限,几分钟后两人在罗汉床前会了面,全是一无所获。
 
  无心蹲在地上,把短剑伸到罗汉床下又敲了敲,依然是声音沉闷。仰起脸望向床上的老道人,无心颇为沮丧的一屁股坐了下去:“道长,你和你师父倒是不大一样。”
 
  出尘子彻底没了主意,跟着他也坐下去了:“我和师父的确是……志趣不同。”
 
  无心对着铁门一指:“你就不想练出几招呼风唤雨的法术?”
 
  出尘子侧过脑袋,抬手扯下缎带,放开一头长发甩了甩:“我擅画符。”
 
  无心微笑着看他:“如果你有志于学,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好师父。你太师叔祖——”
 
  出尘子立刻很不耐烦的一挥手:“不要说了,用人性命修炼法术,想一想都令我感觉恶心!”
 
  无心偷偷把左手藏在身后,因为手背上轻浅的伤口正在愈合:“道长倒真是个慈悲为怀的人!”
 
  出尘子理直气壮的一昂头:“当然!我现在有电灯有电话,吃外国饭菜坐外国汽车,朋友不是总统就是总理,督军们见了我都一团和气。凭着本道爷如今的身份地位,怎么活都是风光无量,何必还要去研习什么法术?另外我是讲卫生的,让我守着尸体住山洞我会吐!”
 
  无心早就看出尘子入世太深,不像是岳绮罗一派的人;如今听了他一番回答,更放心了。而出尘子把地上的马灯拎到近前,将事先揣进怀里的秘笈取出来一页一页的翻看。翻到最后他抬起头,急赤白脸的把秘笈往腿上一拍:“这哪里是一时三刻就能领悟透的?”
 
  无心知道出尘子日子过得舒服,一定分外惜命。眼看出尘子所带的油布口袋就放在地上,他伸手将其拽过来,从里面掏出了饼干吃。一边吃一边说道:“道长,令先师是自杀吧?”
 
  出尘子早在几十年前就认定师父是死了,所以现在虽是和师父的尸体同处一室,却也毫不动心:“应该是的。先师死状惨烈,大概也是为了刺激魂魄汇聚,以免消散。”
 
  无心缓缓咀嚼着饼干,又问:“那令先师的魂魄,如今又在何处?”
 
  出尘子自从进洞之后便是心慌意乱,此刻登时就被他问住了:“这个……”
 
  无心说道:“除了锁魂阵内,洞中其余地方都很干净,连零碎的魂魄都没有,可见令先师法术未成,大概死后便魂飞魄散了。”
 
  出尘子没言语,心里认为师父也算倒霉催的。
 
  无心咽下饼干,又拍了拍手上的饼干渣子:“道长,起来吧,我们再四处瞧瞧。怎么房里连饮食都没有?令先师当时已经辟谷成仙了?”
 
  话音落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而出尘子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血色又褪了一层。房内虽然没有五谷杂粮,房外却有一大群待宰的活人。出尘子的师父如果想要填饱肚子,倒也容易。
 
  出尘子一贯仙气飘飘,没想到从太师叔祖到师父,接连着给自己丢人现眼。灰头土脸的站起来,他没敢搭茬,一边整理长发一边走去书架前。将架子上的书从头到尾翻了一气,最后找到了一本薄薄的大册子,翻开来却是一张地图。
 
  将地图浏览了一遍,他忽然惊喜的出了声:“无心,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一条秘道?”
 
  无心连忙起身走了过去。出尘子弯腰把地图铺在地上,一根手指点在下方:“两边画了小人,大概就是洞口的两尊菩萨。对不对?”
 
  无心点了点头,然后顺着洞口向上看。地图画得十分简略,但是清楚明白。最后到了头,图上赫然标了铁门的记号,铁门上方画了个方块,想必指的就是这间石室。石室仿佛是千佛洞的最末端了,然而仔细看去,正对着铁门的墙壁上又用虚线描出了一道小门。两人一起抬头望去,发现若是小门当真存在,就必然开在了罗汉床的后方。罗汉床的床围高大,而且是紧贴着墙,方才竟是被他们忽略了。
 
  两人心中立刻有了光亮,低头再看地图,却是立刻又傻了眼。原来虚线所示的小门后方,虽然也画出了两条线表示通道,然而纸张有限,通道就只延伸到了地图边缘。进入小门之后是生是死,竟然成了悬案!
 
  出尘子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强忍着没有破口大骂;于是无心无声的翕动嘴唇,替他骂了。地图实在画得可恨,显然是在下笔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过布局,画到最后无处可画,也就算了。
 
  无心存着一份希冀,还问出尘子:“会不会另有半张地图?”
 
  出尘子把嘴撇得像鲶鱼似的:“先师的性格我最了解,素来是顾头不顾尾,而且没有长性,半途而废的事情做得多了!”
 
  无心回头望向罗汉床上的老道人,心想知师莫若徒,看他的所作所为,也的确是个不着调的。对着出尘子喘了一口气,他转身走向罗汉床:“道长,咱们先把床搬开看看!如果真有暗门,再做打算!”
 
  出尘子立刻跟上。一边走一边抬手摸了周身上下,确定纸符在,秘笈在,手枪也在。无心看了他的行动,立刻把短剑入鞘也背好,并且把油布口袋和马灯拎起来放在了角落里。
 
  出尘子虽然对师父满腹怨言,但是师父毕竟是师父,不敢轻慢。无心知道他的顾忌,所以亲自动手,先是小心翼翼的把老道人抱起来放到地上,然后才和出尘子左右夹攻,使出吃奶的力气挪动了大罗汉床。
 
  大罗汉床虽然沉重,但毕竟是木头制的,不会重得没边。出尘子常年养尊处优,到了动真格的时候,才看出他平日的保养并非无用功。无心的力气则是稍逊一筹,好在会使巧劲,摇摇晃晃的倒也不拖后腿。
 
  两人拼死拼活的搬开了大罗汉床,床后的石壁显露出来,果然在半人高处有一道紧锁着的小铁门。小铁门方方正正,尺寸形状都类似于一张大棋盘,怎么看都不是给人走的。门上挂着个黄铜小锁,锁是老锁头,显然不足为惧。
 
  无心先走到门前弯了腰,伸手去摸锁头。试探着拽了两下,他转身去问出尘子:“道长,会开锁吗?”
 
  出尘子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飞贼,怎么可能会开锁?”说完他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牙签,凑过来要去捅锁眼。无心见了,便嘱咐道:“道长,你先忙着,我再去到处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钥匙!”
 
  然后他当真起身找了一圈,连老道人的道袍都掀开了,可是连根钥匙的毛都没有找到。出尘子忽然“哎哟”一声,面如苦瓜的回头告诉无心:“牙签折在锁眼里了!”
 
  既然文的不行,只好动武。因为不知门后到底是什么情形,所以出尘子先将一张纸符贴上门缝,然后给无心让出位置。无心拔出短剑,开始试着去砍小锁。砍过几下之后他有了准头,挥起短剑用力一斩,只听“铛”的一声,火花四溅,小铜锁已经落了地。
 
  无心没有贸然开门。闭上眼睛靠近门缝,他静候良久,并没有感觉出异常的空气,才将剑尖插进门缝,轻巧的向外一撬。铁门带着纸符立刻开了,门轴略微有一点锈,发出了刺耳的吱嘎声音。无心率先探头向内一望,出尘子也赶上来了,跟着他一起窥视。
 
  下一秒,两人扭头对视,面面相觑的全傻了眼。原来小铁门后只有一尺多长的空间,空间尽头,又是石壁!
 
  第053章 破壁而出
 
  无心张着嘴,解下短剑伸进小铁门内,轻轻的捅了捅石壁。出尘子弯腰站在一旁,不但也张着嘴,并且连带着伤的舌尖都露出来了。
 
  捅过几下之后,无心扭头说道:“道长,真是石头。”
 
  出尘子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没听明白似的:“啊?”
 
  无心手上加了力气,用力去杵石壁。叮叮当当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无心聚精会神的侧耳倾听,听着听着他开了口:“道长,你听出问题了吗?”
 
  出尘子摇了摇头:“我……我听不出来,你再敲几下!”
 
  无心把整个脑袋都伸进了小门里。单听声音,仿佛石壁后面还有空间,但是无论如何,石壁必定很厚。他撤回了头,又把一条手臂伸进去仔细的摸了一遍,发现石壁四边似乎是有缝隙。
 
  “应该会有活路。”他对出尘子说道:“道长,你能不能开枪打碎里面的石壁?”
 
  出尘子推开了他,俯身向内看清了深度,又伸手进去推了推石壁,最后直起身摇了摇头:“不行,太危险了。子弹未必能够穿透石壁,反倒很容易引发跳弹伤人。”
 
  无心正要说话,不料后方忽然有了响动。两人回头一瞧,发现声音来自门外,仿佛是有行尸走肉又要跃跃欲试的来冲撞了。
 
  无心有点急了:“道长,真不成吗?”
 
  出尘子出了一头的冷汗:“教我射击的人是总统府的侍卫官。他当时说得很清楚。子弹一旦在石头地上跳起来了,不一定就会伤到哪个方向的人,防不胜防啊!”
 
  大铁门外传出“咚”的一声响,好像是有什么小东西敲到了门板上。无心连忙转身扑到门前,用后背顶住门缝,同时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主意。对着出尘子连招了招手,他把对方叫到近前,然后问道:“你有没有办法,能够封住自己的阳气?”
 
  出尘子飞快的思索了一瞬:“我只能封住自己的魂魄,闭气能闭两分钟。”
 
  无心一点头:“好,够了!等下我们放进一只活死人,他们的力气大,让他们帮我们打破石壁!”
 
  一绺长发当即落下来遮住了出尘子的眼睛:“你做梦哪?”
 
  无心一瞪眼睛:“去!把你的血涂在门里石壁上,多涂一点!”
 
  出尘子望着无心,就见他的眼珠子忽然变得又黑又亮,在微微凹陷的眼眶里闪闪发光,竟然带了几分闪烁不定的妖相。一拍脑袋明白过来,他转身直奔小铁门前,挽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他用小匕首轻轻划破了皮肤,忍痛挤了鲜血往里面石壁上涂。活人血自然带着活人气,及至伤口被他挤得又红又紫了,他还意犹未尽的弯腰向洞内吐了两口唾沫。放下袖子转向无心,他开口问道:“然后呢?”
 
  无心抬手轻轻一拍自己的眉心:“你做准备,站到我这边来。”
 
  出尘子一边摸纸符,一边快步走向了他:“你怎么办?”
 
  无心摆了摆手:“不必管我。我现在就要放尸首进来了,尸首只要一进门,你就立刻屏住呼吸,知不知道?”
 
  出尘子把先前用过的黄符贴上额头,然后直挺挺的站在了门旁的角落里。无心手指摸到门缝,将一扇铁门慢慢扳开。外面的行尸虽然受了符咒的震慑,不敢硬闯,可是门缝一开,里面分明有着活人的气息,行尸们出于本能,便要往门缝里冲。
 
  无心动作灵活,只容一具中等身量的男尸进入。男尸刚一进来,他便拼命关了铁门。出尘子见真家伙来了,立刻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男尸原地转了个圈,额头眉目都算完好,从鼻梁往下却是像被镪水蚀过一般,皮肤破烂不堪,两排交错的牙齿齐根露出,连嘴唇都没有了。行尸本来也没有思想,完全是受附体鬼魂的支配。鬼魂若是完整,倒也罢了;可锁魂阵内的魂魄本来就是乱七八糟,如今胡乱附上尸身,也无思想智慧,全是凭着一股子戾气去追杀活物。无心缓缓后退,挡在了出尘子身前,而男尸终于找到了目标,拖着两条腿向前方小洞走去。
 
  洞里涂了新鲜的人血,对他来讲,正是一种刺激。踉跄着走到洞前弯下腰,他把双手伸进洞内,拼命抓挠起了染血石壁。出尘子不敢分心多看,专心致志的调理内息,想要多支持一阵。而无心就听洞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片刻过后,男尸开始伸头向内探入,然而宽阔的肩膀竟然卡在了洞口。无心就见男尸的肩膀渐渐变形,竟是男尸不知疼痛,强行挤了进去。一阵连续的闷响过后,男尸的肩膀益发深入,同时从洞口四面的缝隙中溢出了脑浆骨肉,显然是男尸已经将自己的脑袋撞碎了。
 
  出尘子此时忍无可忍,伸手去拍无心的肩膀。无心没有回头,直接一指男尸:“道长,去把他镇住!”
 
  收拾一具单枪匹马的男尸,对于出尘子来讲,还是不成问题的。他喘着粗气快步上前,将一张纸符贴上了男尸的屁股。男尸立刻就不动了,无心看得清楚,只见一团杂乱无章的光芒在男尸身上汇聚成团,越来越暗,正是魂魄已经受到了镇压。
 
  在出尘子大喘特喘的空当里,无心扯腿把男尸拽了出来。男尸是真卖力气,头颅肩膀以及手臂都碎了。出尘子怕脏,不肯上前;于是无心挽起袖子,一边把里面的散碎骨肉往外收拾,一边去推尽头的石壁,末了发现石壁居然歪了,一侧已经有了半指宽的缝隙。把男尸扔到了出尘子的师父身边,无心让出尘子来看洞内情形,又说:“放心,没有血,骨头渣子和碎肉都被我捡出去了。”
 
  出尘子听了他的安慰,差点没把胃里的饼干吐出来,随即表示绝对不看。
 
  无心无可奈何,只好继续自行研究,又把短剑伸进缝隙里去扳去撬。堵住洞口的石壁,目前看来已是石板无疑,兴许是相当的厚,所以单凭无心一人之力,实在难以撼动。无心心疼出尘子的短剑,怕把剑损坏了,所以试探过后拔剑出来,开口说道:“还得再放一个进来,否则凭着我们的肉体凡胎,实在是打不通出路。”
 
  出尘子闭目做了个深呼吸:“好,就再放一个!”
 
  无心故技重施,又冒险放进一具女尸。女尸低着头往里冲,冲进来后无心和她打了个照面,才发现对方一张大白脸,脸上仨窟窿,还是个熟人。出尘子方才又往洞里放了血,此刻正直挺挺的站在角落里装死;无心身上根本没有人气,所以女尸觅着血腥,效仿男尸前辈,直奔前方小洞而去。女尸生着单薄的削肩,一头扎进去,咣咣咣的狠撞一顿。及至出尘子把一张纸符摁到她的屁股上时,她已经从头碎到胸口,彻底的不可收拾了。WWW.xiaoShuotxt.NET
 
  尸体不知为何,体内全都没有淤血,所以倒是易于清理。无心把一条手臂伸进去又探了探,脸上显出了喜色,原来石板已经大大的移了位置,足以容得一个脑袋通过。
 
  让出尘子把马灯拎过来,他打算亲自去瞧一瞧壁后风光。俯身先把马灯送进洞里,他由手臂而头颅,由头颅而肩膀,一点一点的向内挤去。出尘子很紧张的双手握拳站在一旁,眼看他的肩膀也蹭进去了,便忍不住出声问道:“看到什么了?”
 
  无心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是一声粗哑的“哇”。出尘子听他语气有异,连忙预备出一张纸符握在手里:“怎么了?”
 
  无心乌鸦似的大声叫道:“哇!屎!”
 
  出尘子没听清楚,疑惑问道:“什么死了?”
 
  无心摇头摆尾的退了出来,抬头对着出尘子说道:“不是死,是屎!”他伸手一指洞口:“外面下边砌着石台,台子上面摆了一排马桶,马桶里面全是屎!”
 
  出尘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无心:“怎么会有马桶和屎?你看准了吗?”
 
  无心本是个百无禁忌的人,可是此刻一回想方才的所见所闻,还有点作呕:“不信你去尝尝?”
 
  出尘子急得一甩袖子:“呸!你说是就是吧!可是除了马桶和屎,还有其它东西吗?”
 
  无心一指洞口:“我说道长,这里面不会是你师父的茅房吧?”
 
  出尘子快要被他质问的落下泪来,摊开双手反问道:“茅房要加一道石门一道铁门吗?”
 
  他急,无心也不耐烦了:“令先师素来出人意表,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出尘子把嘴一张,刚要反驳,不料忽听一声巨响,两扇铁门竟然瞬间洞开!眼看外面乌压压一片行尸走肉狰狞而至,出尘子在一秒钟的恐慌过后,挺身而出挡在了无心前方。右手向前一甩,他第三次亮出了他的小令旗,同时左手背过去一推无心:“进洞,快逃!”
 
  话音落下,他将令旗向下一掷,纤细旗杆竟然笔直的立在了石板地上。随即扬手把一沓纸符挥洒开来,他站立在纷纷落下的符雨中,生疏笨拙的结起手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白色纸符在幽暗石室中飘飘摇摇,行尸走肉们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统一僵住了姿态。与此同时,无心大喝一声,硬是将洞内石板又推开了几分,容得下他侧身钻出。伸手拎起马桶随便向两旁的无尽黑暗中扔了出去,他险伶伶的爬出去站在石台上,然后对着室内大声喊道:“道长,快来!”
 
  出尘子的道术早已荒于嬉,如今镇住群尸,已经是快要累出尿。听到了无心的呼唤,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就往洞里钻。他是大个子,照理来说无论如何不可能通过如此小洞。可是人到了生死关头,往往能成不能之事。他缩肩弓背的向内硬挤,竟然真把脑袋和肩膀拱出了出口。无心已经又踢飞了几只马桶,落脚之处宽敞许多,此刻就抱住了他,不由分说的往外硬拽。
 
  第054章 道长好怕
 
  石台面积有限,无心把出尘子拉扯出来之后,两人便险伶伶的只有了立足之地。出尘子把手伸回洞内,对着四壁接连拍出纸符,想要再布一道阵法阻住行尸走肉。而无心环顾四周,就见一片虚空茫茫,洞内的光线射出来,竟被无边黑暗吸收了个一干二净。
 
  到了此时,眼睛就没了用处。他站立稳了,开始伸手四处试探。洞口方方正正的带着边框,有些类似窗户。无心向上一摸,发现窗户上方却是个斜斜的石头坡。坡虽然很陡,但是石块起伏嶙峋,总有手抓脚蹬之处。至于坡有多高,通往何处,可就推测不出了。慢慢俯身蹲了下去,他小心翼翼的向下又伸了腿。腿伸到极致了,一只脚还是没着没落。忽然想起不远处还有几只马桶,他轻声对出尘子说道:“道长,你把马桶踢下去一只,我要听一听高度。”
 
  出尘子会意,立刻斜着飞出一脚。马桶本来就是满满登登的,如今落得分外有劲,挟着风声快速下坠。无心侧耳倾听良久,末了却是没有听到马桶落地的声音。
 
  他听,出尘子也在听。听到最后两人全出了冷汗。洞内传出了响动,是石室内的行尸走肉起了骚动,马上就要突破第一道阵法。无心知道自己再无时间迟疑,索性开口问道:“道长,你能不能看见我?”
 
  出尘子紧贴洞口站直了,因为得知石台之下深不可测,所以恐慌的有些腿软:“看不清楚。”
 
  无心抬手向上抠住了一块突起石头:“看不清楚也没关系,跟着我的声音往上爬!既然洞里是走不得了,我们就另找道路吧!”
 
  话音落下,他抬脚踩上了洞口边沿,当真向上爬去。出尘子是走投无路了,并且全然没了主意。仰头看清了无心的动作,他立刻效仿,也跟着爬了上去。爬了没有多远,洞口的光芒便已完全消失。两人彻底陷入黑暗,无心每隔片刻便要出一次声,紧随在后的出尘子听见了,也连忙作出回应。两人像鸟似的一应一答,全凭着声音确认对方的方位。
 
  爬了良久过后,坡势渐缓,两人心有灵犀的一起停了下来。无心坐起身向下伸出手,摸索着把出尘子拽到了自己身边:“休息一下吧,前边还不知道有多少路。”
 
  出尘子没言语,盘腿坐稳了呼吸吐纳。无心知道他其实也是有点功夫的,所以并不打扰。
 
  最后出尘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感觉体力恢复了许多。从怀里摸出一盒火柴,他口中说道:“可惜,我的口袋落在石室里了。无心,你饿不饿?”
 
  无心早作准备,出发前结结实实的填了一肚子干粮,所以此刻摇了摇头:“我还不饿,道长呢?”
 
  出尘子叹了一声:“我有一点饿,可又没什么胃口,只想喝一杯冰镇酸梅汤。”
 
  无心在暗中笑了一下,没接话茬,怕出尘子越说越渴,反倒受罪。
 
  出尘子又摸着身下的石头说道:“石头下面,就是我们走过的千佛洞吧?”
 
  无心思索着答道:“应该是。”
 
  出尘子从盒里抽出一根火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只是其中有许多不合情理之处,比如……”
 
  无心拍了他一巴掌:“比如你师父在洞外摆了一排马桶。难道洞外真是他的茅房?”
 
  出尘子捏着火柴想了又想,末了得出结论:“也有可能,从洞口向外倾倒夜香,简直就像倒进万丈深渊里一样,绝不会有异味扰人。”
 
  无心发现出尘子一派的思想都异于常人:“难道令先师也没有探明洞外情形?”
 
  出尘子坦然的答道:“先师本来就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而且入洞来是要求精进的,未必会有闲心爬出去游山玩水吧!”
 
  无心又问:“既然如此,为何最后又把洞口封起来了呢?”
 
  出尘子经过一番慎重的思考,最后答道:“有两种可能。第一,先师修炼有成,已经无须饮食;第二——”
 
  没等他说完,无心接了话:“要么是怕里面的东西出去,要么是怕外面的东西进来。”
 
  出尘子摆弄着手里的火柴,虽然自己和无心想的一样,可是听无心说出来了,不由得心中一阵不安:“洞里面无非是鬼魂尸首,洞外又会有什么?”
 
  无心沉默无语。出尘子在黑暗中坐久了,感觉有些憋闷窒息,则是忍不住划燃了一根火柴。火苗“嗤”的一声亮起来,无心忽然一哆嗦,猛然抬眼望向了出尘子。
 
  出尘子对他早就看惯了,可此刻却是一惊,因为发现他的大黑眼睛忽明忽暗滴溜乱转,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而无心直视着他,同时就感觉坡下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或许有声音,或许没声音,但是总而言之,他感觉到了动静。
 
  他知道自己没有活人气;有资格做猎物的,只有出尘子一人。要说石室内的行尸能够如此之快的突破阵法钻出小洞,似乎是不大可能;既然不是活死人们,来者又能是谁?又是为何而来?
 
  忽然一口吹灭火苗,无心对出尘子急促的说了一声:“跑!”随即翻身趴上斜坡,快速向上爬去。出尘子莫名其妙的摸不清头脑,可是来不及多问,立刻随着他继续爬了起来。坡势越来越缓,两人没爬多远,便可以起身向上小跑。无心握住了出尘子的手,带着他头也不回的越跑越快。出尘子调整气息喘匀了,终于开口问道:“怎么了?”
 
  无心头也不回的答道:“后面有东西!”
 
  出尘子立刻把手伸进怀里要摸纸符,不料小腿忽然受了一夹。他只穿了一条薄薄的棉裤,无可抵御,正是惊惶无措之际,无心猛然俯身,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动作。出尘子就感觉小腿立时松快了,同时听见无心“呛啷”一声抽出背上短剑。石头地上随即起了火星子,他依稀看见无心正在弯腰狠砍着什么东西。
 
  几剑过后,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他:“道长把枪预备出来吧,后面追上来的是活物!”
 
  出尘子一把就将腰间的盒子炮拔出来了:“什么活物?让它试试本道爷的枪法——”
 
  话没说完,他被无心拽了个踉跄:“别吹了,快走!”
 
  出尘子自从学会射击之后,购买了许多高级的外国枪支,隔三差五就在青云山里试枪打猎,所以听说后方追来的是活物,心中反倒有了底,认为活物总比鬼神好对付。大步流星的追上无心,他跑得十分安然,又道:“无心,小心脚下,用不用我再划根火柴给你照个亮?”
 
  无心忙着跑,没有理他。而他见身后并无追兵,就把手枪插回腰间,直接摸出一根火柴在身上一划。火苗骤然窜起来了,他刚要继续说话,不料正见头顶闪过一条黑影。同时无心纵身一跃,竟是把那黑影扑在了地上。
 
  火柴是用来点雪茄的长杆火柴,还算耐烧。出尘子笼着这一点小火苗赶上前去,就见无心一手摁在地上,一手挥起短剑。出尘子借着火光弯腰细看,随即打了个冷战——他终于看清了无心手下的活物!
 
  活物不算大,两尺多长,形象十分类似于大壁虎,然而通体灰白,从首至尾光溜溜的,眼睛鼻孔一概没有;一张嘴大得惊人,口中布满了尖锐獠牙。怪物在无心的手下摇头摆尾,不住的张开大嘴向前空咬,火苗在熄灭之前暴涨了一瞬,把怪物口中的红色黏涎都照了个清清楚楚。
 
  出尘子看了个心惊肉跳。地面又蹦起了火星子,是无心对着怪物猛砍了一气。怪物就厉害在了嘴上,身体没有鳞甲,皮肤又厚又滑又韧;徒手是杀不了它,利刃却能要它的命。无心估摸着自己已经剁烂了它的脑袋,就起身带了出尘子继续向前跑。
 
  出尘子步大腿长,又受了怪物的惊吓,气运丹田跑得腾云驾雾,一边跑一边还有余力问话:“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追我们?”
 
  无心刚想说怪物是觅着光来的,可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因为自己和出尘子身边早就已经没了光。忽然想起了出尘子先前的所作所为,他恍然大悟的答道:“是血!道长,你身上有伤,怪物是追着血腥味来的!你师父之所以把他的大茅房封起来,想必也是因为洞里尸首有血腥气,招来了怪物!”
 
  出尘子怪叫一声:“啊?我们该怎么办?”
 
  无心加快脚步,要和出尘子齐头并进:“两个办法,一是让怪物吃掉你。”
 
  出尘子立刻作答:“去你妈的,第二个办法呢?”
 
  无心因为跑得太快,力量不敷分配,所以声音都变了腔调:“逃!”
 
  此言一出,两人手拉着手,一溜烟的就冲向前方去了。
 
  出尘子两眼一抹黑,完全不辨方向。无心倒是还能感知周遭环境,但路途崎岖,也只是跌跌撞撞的能跑直线而已。跑着跑着,出尘子的气息开始乱了;无心知道他最会使爆发力,搬大罗汉床时是把好手,长久奔波可就有点支持不住。忽然带着出尘子一拐弯,他按着出尘子的双肩说道:“蹲下往后退!”
 
  出尘子一屁股就坐下来了,向后正好蹭进了一个石窝子里——一块巨石,一面不知为何陷了进去,成了个天然的掩体,容得下一个大胖子,或者两个小瘦子。出尘子是抱着膝盖坐进去了,低着头极力的调理气息。而无心四脚着地的在巨石旁趴伏下去,忽然抡剑一砍,他砍下了一只怪物的长吻。起身接连又是几剑,他不知道怪物是否同类相残,但是不管相不相残,他也无法收拾满地的血肉残躯了。
 
  伸腿蹬了蹬石窝子里的出尘子,无心轻声问道:“道长,歇好了没有?”
 
  出尘子抬起头,怏怏的发问:“无心,你说我们还得跑多远才能见天日?”
 
  无心也是疲惫,所以懒得安慰他:“不知道。”
 
  出尘子自己捶了捶小腿,语气幽怨的又问:“我觉得我们已经跑出很远了,怎么无边无际的总不到头呢?”
 
  无心听他说话中气挺足,就起身拉扯了他:“道长,走吧,没有不到头的路,只是我们看不清而已。”
 
  出尘子打起精神钻出石窝子,瞎子似的跟着无心继续往前走。走了没有几步,他就感觉脚下一空,大叫一声便坠了下去。而无心猝不及防,身子一歪也跟着摔了个倒栽葱。两人一前一后的着了陆,全跌在了冰凉坚硬的石板地上。
 
  出尘子硌了尾巴骨,疼得当场落了一滴热泪。无心一挺身坐起来,伸手向前一摸,却是触到了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冷的硬的,石头雕的,手指纤细弯曲,栩栩如生。无心沿着石手向上摸去,最后从胳膊到肩膀,从肩膀到脑袋,他感觉自己是摸到了一尊塑像。
 
  “道长。”他小声唤道:“我们好像掉回千佛洞里了。”
 
  出尘子又喜又怕,连忙爬了起来,同时从口袋里取出一根长杆火柴。正是捏着火柴要划不划之时,他忽然感觉腰间一紧,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搂住了他。
 
  第055章 金山
 
  出尘子冷不防的被人搂住了,不由得吓了一跳,手里的火柴顺势在无心后背上划燃了,他向前低头一瞧,登时吼了一声——一张血肉模糊的小脸正对他仰起来,看穿戴就是在洞内最先发现的小男孩!
 
  小男孩显然也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一张失了脸皮的面孔上可见层层鲜红筋肉。双眼的眼皮被撕掉了,两只眼珠突兀的鼓出多高。对着出尘子张开嘴,他一头扑上来就要咬。未等出尘子有所反应,眼前忽然寒光一闪,是无心一剑挥下来,削掉了小男孩的脑袋。小男孩没了头颅,可是双臂依然把出尘子箍了个死紧。出尘子生怕刀剑无眼伤了自己,连忙拍出一张纸符,正中小男孩的脖腔子。小男孩立时僵硬了动作,被出尘子一脚踹出老远。
 
  随即趁着火苗未熄,两人看清了周遭环境。果然是回到千佛洞了,甬道两边的佛像正在夹道狞笑。远方隐隐响起了杂沓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正有大部队赶过来。无心和出尘子对视一眼,拔腿便想往出口跑,不料一步还未迈出去,头顶忽然噼里啪啦落下许多冰凉黏滑的东西,出尘子看得清楚,竟是上方暗处的怪物纷纷坠落下来。其中大的将近一米,小的也有一尺多长。出尘子只是受惊,并未真被怪物砸到;无心却是站在洞口正下方,怪物们全是先经了他的头顶,然后才落了地。
 
  不等无心吩咐,出尘子拔出手枪,斜斜的扣动扳机射出子弹,又怕怪物不死,又怕跳弹伤人。而怪物受到攻击之后,发自本能的向洞内爬去。无心此时已经移了位置,一边抡剑去砍围攻出尘子的怪物,一边让出尘子边射击边撤退,万万不要被怪物咬到。出尘子见怪物口中尽是红色黏涎,一看就像富有剧毒,所以吓得双脚乱蹦,跳着后退。
 
  上方怪物越落越多。出尘子退出老远之后又划了一根火柴,就见甬道地上一片此起彼伏的灰白后背,亮晶晶的蠕动不止。正是作呕之际,行尸走肉大部队可能是察觉到了活人味道,一路雄赳赳的开过来了。
 
  行尸走肉虽然都已经死的有年头,可是因为洞内环境奇异,不甚腐烂,所以还有几分新鲜的血肉气味。嗜血的怪物们登时有了大方向,甬道地面起了灰白色的波浪,正是它们迎向了行尸走肉。出尘子见怪物与活尸狗咬狗打起来了,连忙蹲在地上摆出一溜纸符,口中念念有词的设起了阵:“众生多结冤,冤深难解结,一世结成冤,三世报不歇,吾今传妙法,解除诸冤业,闻诵志心听,冤家自散灭——哎哟!”
 
  原来出尘子话音未落,忽然横空飞来一物,正掠过了他的头顶。东西“啪嗒”一声摔在地上了,他料得无心在后,应无大事,所以忍痛把阵设完。而后方的无心一把摁住飞来之物,却是一只小怪物叼着半条手臂,不知是被哪位活尸甩了过来。
 
  无心一剑砍下了小怪物的脑袋,又将它四个爪子也剁掉了。怪物体内并无鲜血,创口倒是流出许多黏稠的清液。出尘子布阵完毕,起身做了个向后转:“我们快走!”
 
  无心一手拎起小怪物的尾巴,一手攥住了出尘子的手腕,撒腿就跑。出尘子知道他是夜猫子的眼神,所以放心大胆的跟着他摸黑狂奔。拐了一个弯后,他忽然“咣”的一声撞上了一座石像,同时就听无心说道:“道长,我们出洞了!”
 
  出尘子听闻此言,几乎快要喜极而泣:“继续跑,不要停!”
 
  一旦出了洞,两个人心里有了盼头,累也不累了,一路只是向前疾驰。手足并用的穿过一片乱石地,两人一前一后的攀上前方石壁,最后爬上突在半空的一块大石。两人向下踏过几级石阶,进了来时所走的土洞。
 
  因为没有马灯,所以出尘子全是摸索行事。无心的裤子很合身,索性就把裤腰带解下来,一端拴在了自己的脚踝上,另一端让出尘子攥着。洞子越走越窄小,他在前面爬,出尘子扯着腰带紧随其后,一颗心就提在喉咙口,无论如何不敢落后半步。
 
  两人像穿山甲一样又在洞内爬行许久,最后感觉空气越来越凉,越来越干。无心率先爬上了地面,仰头只见夜空中悬着一轮冰盘似的大月亮,随即出尘子也把头伸出来了,呼哧呼哧先喘出了一片白雾。
 
  无心把出尘子拽了上来,出尘子明明都要累瘫了,可还是强打精神用铁板和泥土重新掩埋了入口。待到他死去活来的忙碌完了,扭头向旁一看,却是发现无心正坐在荒草地上,低头摆弄着什么东西。
 
  他站都站不起来了,四脚着地的爬过去看新鲜:“干什么呢?”
 
  下一秒,他大惊失色的提高了调门:“你怎么把它带了出来?”
 
  无心垂着脑袋轻声答道:“原来从没见过,在洞里又看不清楚,所以想要拿出来仔细瞧一瞧。不用怕,它的嘴巴爪子都被我剁掉了,现在就剩下了中间一段肉。”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拨弄面前地上的怪物身体。怪物成了一条灰白色的软肉,有筋无骨。双手托起怪物嗅了嗅,无心没闻出怪味来,只感觉略微有一点腥。见了月光冷风之后,怪物的身躯越来越软,无心把它放在地上,眼看着它软到不可收拾,最后化成了一摊半浊的浆子。
 
  出尘子歇过了一口气,此时冷眼旁观,忍不住开口说道:“不要恶心人了。我们一天来也算是几次三番的死里逃生,趁着天还没有亮,赶快回观里休息吧!”
 
  无心和出尘子趁着夜色,人不知鬼不觉的回了青云观。因为两人都是灰头土脸,所以出尘子不肯惊动旁人,只让值更的小道士去预备热水和夜宵。及至两只大浴桶摆在小小一间浴室里了,无心和出尘子像贼一样溜进来,无心倒也罢了,出尘子却是十分鬼祟,因为不愿意被徒子徒孙看到自己的土猴形象。
 
  两人身上的气味都很复杂逼人,所以全很痛快的宽衣解带,想要沐浴涤荡一番。不料外衣一脱,地上却是叮叮当当响了一片。地面铺着雕花的石砖,能够摔出响的,必然也是坚硬东西。房内电灯明亮,所以无心蹲下去,立刻就捡起了五六块小石头。
 
  两个人在石头洞石头山里摸爬滚打了将近一天一夜,衣服里面藏些碎石也是正常。出尘子懒得去瞧,弯腰一脱裤子,从裤腰里又滚出了几粒石子。看着无心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捡石头,出尘子把嘴一撇:“石头有什么玄妙吗?”
 
  无心没有抬头,平淡的答道:“没有,我只是看一看。”
 
  出尘子坐在热水里,伸手从附近的木架子上拿起一只小瓷瓶。将瓷瓶里装着的汁液浇在头上,他很惬意的抬起双手抓挠长发。无心也光屁股进了浴桶,手里依旧托着一把小石头。电灯光下,粗糙暗沉的小石头反射出了点点金光。不动声色的向水中一沉,他枕着桶沿闭了眼睛,心中暗道:“金矿石。”
 
  忽然抽了抽鼻子,他睁开眼睛望向了出尘子:“你用了什么?”
 
  出尘子还在洗他的头发:“是何首乌和皂角。”
 
  无心“哗啦”一声从水里挺起了腰,把脑袋一直伸到了出尘子面前:“给我也来点。”
 
  出尘子虽然感觉他的要求十分无稽,不过还是拿过小瓷瓶,往他头上倒了一点汁液。无心一直希望自己的头发可以再长一点,所以抬起一只手满头揉搓。出尘子很不屑的扫了他一眼,看他头发还没有狗毛长。
 
  两人洗漱过后,换了一身洁净衣裳。无心暗暗揣好了金矿石,想要带回天津给顾大人。一团和气的吃过一顿丰盛夜宵,两人都不困,于是关了电灯,躺在大罗汉床上谈论今日的所见所闻。洞内的疑点谜团太多了,即便是牵强附会,也难以全部解释。眼看着窗外亮了天,出尘子还是满心疑惑。无心倒是安然,因为世上的不可思议之事太多了,想要凭着人力一一揭秘,根本不可能。
 
  天大亮时,无心和出尘子一起入睡了。而在百里之外的文县,岳绮罗则是刚刚起床不久。
 
  她穿着一身红衣红裤,领口袖口滚了白色的风毛,脚下趿拉着一双兔毛拖鞋。歪着脑袋站在窗边,她一手托着一只青花瓷的小碗,另一只手捏着小银勺子,从碗里舀出一勺白白嫩嫩软颤颤的物事。滚热的蒸汽熏红了她的嘴唇和鼻尖,她把嘴撅成了小花骨朵,凑到银勺边沿吸吸溜溜的去喝。
 
  房门忽然一开,张显宗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进门之后他望向了岳绮罗手中的小碗,直勾勾的一言不发。片刻过后,他终于开了口:“你怎么吃这个?”
 
  岳绮罗抬眼皮撩了他一眼,用微哑的童声答道:“放心,是豆花。”
 
  张显宗脱下了皮手套:“我知道是豆花。你怎么吃豆花?豆花能够补养身体吗?”
 
  岳绮罗舀起一勺烫豆花,试试探探的又喝了下去:“没胃口,吃点清淡的更好。”
 
  张显宗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在她面前微微俯下身问道:“伤风好些了吗?”
 
  岳绮罗答道:“伤风早好了,可是昨夜睡得不对,早上起来脖子疼。”WWW.xiaoshuotxt.Net
 
  张显宗垂下眼帘,看她捏着勺子的小手。手掌是单薄白皙的,然而手指头带着稚气的肉感,笨笨的翘成了个小兰花,指甲粉红透明,短得让他心疼。他问不出她的来历,于是很笃定的当她是个小妖女。小,妖,女,三个字单拿出哪一个,都够让他心跳一阵的;三个字合起来凑成一个岳绮罗,让他心甘情愿的把她供到头顶上。
 
  岳绮罗趴在床上,因为张显宗自告奋勇的要为她按摩脖子。床很平,她也很平,两平相遇,她在床上趴了个踏踏实实。一张脸侧过来,乌黑乱发中露出了一点小小的耳垂,白里透红,是初绽的花瓣。
 
  张显宗坐在床边,用两只大手去捏她薄薄的肩膀和细细的脖子,同时口中说道:“有光兄弟昨天催促了我,我想事情拖了一个多礼拜,也该给他们一个答复了。”
 
  岳绮罗从鼻子里往外哼出声音:“不就是他们在青云山发现了金矿吗?其实也无须多想,无论金矿由谁开采,都免不了要有一场战争。有光兄弟是日本人,当然可以隔岸观火,真要动刀动枪,还不是你们自相残杀?”
 
  张显宗也知道其中的道理,本是不想去趟浑水的,可又舍不得金矿。思索之中走了神,他手上一时失控,捏得岳绮罗尖叫一声;两条腿翘起来,脚跟在张显宗的后背上连敲了一顿鼓。张显宗一回头,看到两只穿着洋纱花袜子的小脚乱摇乱晃,就忍不住笑着道了歉。又问:“我下不了决心,你替我做主吧!和日本人到底是合作,还是不合作?”
 
  岳绮罗其实对于“人事”不是很感兴趣,并且感觉自己和人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如果手下没有了人,她就无法维持当下的好生活。所以居高临下忙里偷闲的思索了一瞬,她想钱总是越多越好,于是有口无心的答道:“随便你,想合作就合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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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法武力无心法师风雨浓胭脂乱爱走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