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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法师》 作者:尼罗

第一部分

 第四部 廿一世纪

 
  第207章 精神病人
 
  在一个晴朗的四月午后,攀附在大货车顶的无心被交警发现了。当时他被牵连不清的绳网牵扯纠缠了住,否则凭着他的身手,他绝不会趴在车上束手就擒。大货车满载货物,长宽高已经几乎相等,跳车等于跳楼。交警费了老大的劲,蹬着梯子往车上爬。司机早下了车,手搭凉棚往上望,一边望一边和身边的交警解释:“我真不认识他,我能把我认识的人往车顶上放吗?哎呦我操,你们说他是怎么上去的?”
 
  爬上车顶的交警解开了无数半死不活的大绳扣,让无心的胳膊腿儿得了自由。无心跪坐在了大货箱上,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小交警。小交警有恐高症,一边四脚着地的往后倒退,一边怒道:“你是猴儿哇?”
 
  话音落下,交警眼前一花,无心没了。
 
  然后小交警在自己的惊叫声中,看到一个灰扑扑的人影斜刺里穿越国道,刹那间冲入路旁树林,从此消失无踪。
 
  无心一路狂奔,在穿越了一片小树林后,他上了一条柏油路。路边立着个大铁牌子,上写六个大字:火星镇欢迎您。
 
  无心仰头望着牌子,又发了半天的呆。简化字在他眼里总像是缺胳膊少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六个字让他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末了心里明白了,他惶惶然的迈开步子,向前走入了火星镇。在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里隐居了将近四十年,如今骤然回归人间,他发现人间竟然大大的变了模样——变化之剧烈,简直要让他惊恐了。
 
  山外的人们已经不认得他手中仅有的几张旧人民币,粮票也成了天方夜谭般的往事。他的假介绍信假证明更是一分钱不值,现在的人可以随便走随便住,而且都有身份证。他穿着一身几近褴褛的旧军装走在人群中,引得人们纷纷对他行注目礼,看一个浓眉大眼的小白脸子,竟然穿戴成了乞丐模样,而且还是怪模怪样的乞丐,像是从革命时期穿越而来的。
 
  他难得的懵懂怯懦了。扒着一辆运输木材的火车走了一段路,火车到站,他茫茫然的也到了站。在火车站外爬上一辆大货车。货车司机无知无觉的上了路,带着他疾驰了将近一天,直到交警发现了他。
 
  无心此刻饥肠辘辘,决定去火星镇打食。千变万化的新人间虽然吓得他左一跳右一跳,但还是要比山里强。白琉璃彻底被大猫头鹰哄住了,一鬼一妖合作欺负他一个,横竖知道他死不了,所以下手格外狠辣。大猫头鹰当年一脸忠厚老实相,原来也不是个好东西。山中日月成全了一个他,几十年中他妖术大有长进,已经敢和无心蹬鼻子上脸了。
 
  于是无心自作主张的下了山,不和他们过了。
 
  无心沿着柏油路往前走,路是好路,路两边有田地有房屋,乃是火星镇外围的一处大村庄。此时正是四月时节,待种的田地都被翻过了,黑土被晒了一整天,此刻已经干爽松软。无心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心想野地里不会有野菜野果,自己还是得往人的身上打主意。要说人,眼前倒是有现成的一个,看背影是个青年人,打扮得西装革履,然而双臂环抱在胸前,腰也弓着,显然是在搂抱着什么。青年人步伐匆匆,越走越快;无心连跑带跳的追上了他,侧着脸想要和他搭话,然而定睛一瞧,他心中一惊,原来青年双眼通红,满面泪痕,嘴唇紧紧的抿成了直线。西装前襟只系了一枚纽扣,下摆偶尔随风飘起,无心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看到了一圈炸弹。
 
  看到的是一圈,看不到的,被青年双臂环绕着的,不知还有多少。一条穿着桃红背心的白哈巴狗从前头颠颠的来了,伸着舌头且颠且喘,又对着青年“汪”了一声。
 
  未等白狗闭嘴,柏油路上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无心、青年、白狗瞬间化为乌有,道路两边的大树也被气浪摧成了骨断筋折。附近的房屋玻璃全起了共鸣,连远方一座小楼内的史高飞都被震得打了哆嗦。一哆嗦,手里的面巾纸失了准头,他上面望着电脑屏幕里的南波杏,下面一波接一波的射了一裤子。
 
  一惊之后,史高飞慌忙低了头。裤子被他退到了大腿处,如今前门拉链已经被他的万子千孙彻底糊住。匆匆忙忙的用纸擦了,他心怀鬼胎的提了裤子往窗口跑。“哗”的一声拉开拉窗,他探出上半身向外张望,想要查看巨响的来源。然而窗外风景一如往常,只有一只大灰雀趁虚而入,扑啦啦的飞进了房内。
 
  史高飞来不及驱赶鸟类。转身出了房门穿越客厅,他推开向外的楼门,几大步蹿进了院子里。院子是大院,一半铺了水泥地,一半种了花花草草。另有一棵吃里扒外的老果树紧挨院门,每年都要无私的向院外奉献出几枝子沙果。史高飞别有心事,一味的只往大门口跑。然而未等他打开左右合拢的黑漆铁栅栏门,他的眉心之间忽然落了一滴暖暖的雨。下意识的抬手一摸,他随即对着手指头直了眼——不是雨,是血!
 
  猛然抬头向上望去,在老果树的密集枝杈之间,他看到了一只白色的狗头。狗头保持着龇牙咧嘴的神情,脖子往下一无所有,只垂了丝丝缕缕的几条鲜红筋肉。狗嘴毫无预兆的上下一张,一小块粉红色的肉垂直落到了黑土地上。
 
  在和狗头对视了片刻之后,史高飞和狗头一样龇牙咧嘴了,恶心得恨不能就地呕吐一场。举起一根竹竿捅下狗头,他薅着狗耳朵将其扔到了院外。随即跟着狗头一起出了门,他一路小跑的看热闹去了。
 
  史高飞本名史鸿鹏,乃是本镇首富之子。他幼年兼生了倾国倾城的貌以及多愁多病的身,把他上面的一个姐姐比得狗屁不如。不过一个男孩子一味的娇弱也不是长久之计,后来经过高人相看之后,他换汤不换药的改了名字——由具体的“鸿鹏”,改成了抽象的“高飞”。
 
  名字一改,果然立竿见影,史高飞改头换面,从小病秧子变成了一名高大英俊的精神病患者。从十五岁疯到了二十五岁,他坚信自己是一名外星遗孤,有朝一日必将回归母星。他妈赵秀芬为他嚎得肝肠寸断,并且在丈夫史一彪心中彻底失宠——当年在赵秀芬年轻貌美之时,史一彪忘了赵秀芬的妈和妹妹曾经先后声称自己是狐狸大仙和九天神女。赵家八辈贫农,全国劳苦大众都翻身了他家也没翻身,留给子孙后代唯一的遗产就是精神病。史一彪重男轻女,恨不能练就神功,把儿子的精神病转给姑娘。姑娘三十了,生得花容月貌,袅袅娜娜,曾经是火星镇的林黛玉,还念过三年大专,可如今硬是没人敢娶,因为都怕她会随了她妈,再养出个疯儿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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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一彪对于家庭彻底失望,尤其恨老婆恨得牙痒,常年不肯回家。他身为本镇的娱乐业巨头,经营着今夜星辰夜总会,明日之星KTV,快乐时光咖啡屋,以及酷龙连锁网吧三家。既然拥有如此可观的家业,他自然不会无处落脚。而赵秀芬进入更年期,天天在家要死要活,专跟着女儿较劲。女儿名叫史丹凤,既没事业也没爱情,连她妈都不肯高看她,甚至认为她一个人也挺好,将来正好照顾儿子一辈子。反正儿子疯得全镇出名,想必也找不到媳妇伺候他一生。史丹凤看她妈把心偏到了胳肢窝里,自然也有意见。总而言之,史家全体成员之中,只有史高飞的痛苦程度较轻——他一心等待母舰降临接他回家,对于家中三个地球人,他一般懒得搭理。
 
  在柏油路上的村民群中凑了半天热闹,因为警察封锁了现场,所以他也没看到什么,只知道路面被炸出了一个大坑。傍晚时分,观众们纷纷回家做饭,他也跟着回了自己所住的小楼。小楼一共有二层,当初史一彪想在农村发展一点副业,才盖起了小楼大院。后来副业胎死腹中,小楼空着没人住;而史高飞去年年末被家人强行送进精神病院住了一阵子,出院之后和地球人越发势不两立,索性独自进了村,要安安静静的过几天田园生活。
 
  没滋没味的锁了院门进了楼,他穿过客厅往卧室里走,一边走一边自己叹息:“我还以为是飞船来了呢!”
 
  电脑屏幕上的视频已经播放完毕,不速之客大灰雀也早没影了。他牢牢骚骚的蹲到电脑桌下,想要清理白天乱扔的面巾纸团。不料在一团半干半黏的面巾纸下,他意外的发现了一枚大豆子。此豆十分古怪,竟然是个心形,如果把它比作人的话,必定是个连体婴。史高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知道豆子也会畸形。捏着豆子端详了半天,他扪心自问:“我白天射豆子了?”
 
  随即他把裤子一脱,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先天条件,最后认定这应该是不可能,因为他的那条播种的道路长而狭窄,不足以孕育出尺寸如此壮观、形象如此美好的种子。拈着豆子站起身,他忽然打了个激灵,心里又生出了邪主意:莫非方才自己的卧室内有人来过了?莫非这豆子承载着母星传递给自己的信息?光天化日的,总不会无端的发生大爆炸,必有玄妙在里面!
 
  可他马上又犯了难:母星的使者也太不体谅人了,他在地球过了二十多年,现在哪里还能和同类心有灵犀?掂着豆子出了许久的神,他坐卧不安,实在是揣摩不出豆中的深意,又不敢贸然把豆子剖开或者嚼碎。抓心挠肝的熬到午夜,他终于浮想联翩的思索出了眉目:“这是一颗种子啊!”
 
  午夜时分,众人皆睡,唯有史高飞独醒。站在土质最为肥沃的老果树下,他挥舞着一把大铁锹,挖了个半米多深的圆坑。恭而敬之的把心形豆子放入坑底,他双膝跪地,亲自伸手捧土填坑,一边填一边又默默祈祷:“种子啊,你快长大快显灵吧。他们都不相信我的话,还丧心病狂的诬陷我,说我是精神病。你一定要长成个了不起的宝贝,好向他们证明我的身份!”
 
  虔诚的撒下最后一把土,他双手合什又拜了拜。最后意犹未尽的站起身,他垂着两只泥手仰望苍穹,心想满天的星星有明有暗,不知道哪一颗才是我的家。人在异星,没个知音,真是遭罪啊!
 
  村口柏油路上的爆炸案上了各大网站的头条,捎带着火星镇一起出了名。一个月后,案子基本破了,原来是场未遂的情杀——一男一女搞对象搞出了仇,男方是个亡命徒,绑了一身炸药往女方家去,本意是要趁着傍晚女家人齐全,点燃导火索来个一锅端。没想到炸药本身出了问题,走到半路,自行炸了,炸得什么都不剩,导致警察须得四处走访调查,一点一点的拼出事实真相。
 
  村里常年太平,近几年连去世的老人都少有,所以一桩爆炸案足以让村庄沸腾许久,唯有史高飞极其冷静,满眼满心只装着他的种子。在等待种子发芽的期间里,他连爱情动作片都没心思下载了,成天无欲无求的蹲在树下,直勾勾的只盯着土地使劲;饭也时常是一顿管一天,饿得他一米九的身高只有一百五十斤,扛着宽肩膀垂着头,他支起后背两大片肩胛骨,乍一看好像一只秃毛又折翼的大天使。
 
  勤勤恳恳的浇了两个月的水,他天天对着一片土地望眼欲穿。如此熬到了七月,头顶的果树已经结出了累累的小绿果子,可是他的种子依旧毫无动静。
 
  他等不得了。在一个狂风大作的夜晚,他欲哭无泪的蹲在树下,预备对种子做出一番控诉,然后把它挖出来就地踩扁。然而在他顶风开口之前,空中忽然裂过一道闪电。随即在震天撼地的雷声中,史高飞睁大眼睛,发现一贯平坦的地面竟然隐隐鼓凸,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了!
 
  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史高飞轻轻的拨开了最表面的一层浮土。浮土之下露出了一小块粉红的皮肉,皮肉中钻出几根东倒西歪的白毛,正在暴雨来临之前的疾风中微微抖动。
 
  史高飞忽略了地上的风与天上的雷。他屏住呼吸张大了嘴,用十根手指又挖又掘。末了在第一颗大雨点子砸向他时,他从土里刨出了一只半人长的大毛毛虫。“扑通”一声跪在泥水之中,他激动得又哭又笑,又捶大腿又甩泥巴。原来母星的同胞并没有忘记他,原来同胞所给他的,真是一粒种子!
 
  脱下身上的T恤裹住大毛毛虫,他在大雨之中站起了身,抱着毛毛虫趿着人字拖,他一路噼里啪啦的跑进楼里去了。
 
  第208章 虫宝宝
 
  史高飞盘腿坐在卧室内的大床上,一件衬衫被他当成围裙系在了腰间。大毛毛虫刚被他送到浴缸里洗干净了,此刻正长条条的横在他的大腿上,大腿瘦成了两根粗大的骨头棒子,越发衬得大毛毛虫粉嫩嫩软颤颤,仿佛一把能掐出水。只是虫体表面凹凸不平,并且白毛丛生。
 
  史高飞认为它很可爱,连它身上甜腥的气味都忽略不计了。
 
  从头到尾的摸了一遍,史高飞没有找到它的头也没有找到它的尾,同时感觉毛毛虫是软中带硬,仿佛嫩肉里面也有骨骼。手指划过虫身,史高飞的动作忽然一滞,因为感觉大毛毛虫仿佛是在他的腿上抽搐了一下。
 
  慢慢的俯下身去,他几乎把鼻尖凑上了一丛白毛:“宝宝,你怎么了?疼了?还是怕了?你不要怕,我是你的爸爸。我已经在地球上生活了二十五年,是个老地球人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不过你是打算长住呢?还是要带我回家?”
 
  话音落下,他感觉自己说的没毛病。从把毛毛虫抱进楼内开始,他的脑筋就像上足了发条一样,一直没停转:卧室这么宽敞,豆子落到哪里不好,非要挤到脏兮兮的卫生纸下面?可是如果把豆子想象成一颗来自母星的卵子,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非得如此不凡的大号卵子,才能自行找到他的卫生纸受精,并且在两个月内长成半人多长。
 
  所以他封了自己为毛毛虫之父。虽然他是这样的,他的毛毛虫宝宝是那样的。
 
  史高飞彻夜不眠,想要找到毛毛虫的嘴。没有嘴,他怎么给它喂食呢?
 
  徒劳无功的忙了一夜,他一个哈欠都不打,脑筋继续高速运行。既然实在是找不到嘴,那索性就把它当成花花草草来养。把它埋回土里是舍不得的,于是他无师自通的开始进行无土栽培。蓄了一浴缸的温水,他找出家中所有的维生素药片,全磨碎了溶入水中。自认为一缸温水已经十分富有营养了,他调动了他的大长胳膊大长腿,颤巍巍的把大毛毛虫放进了浴缸里。
 
  然后他不走,捧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浴缸旁,他为大毛毛虫播放钢琴曲,权当迟来的胎教。纹丝不动的从早坐到晚,他直到饿得眼前发黑了,才东倒西歪的起了身,想要找点食吃。家里已经没有存粮,他把楼门院门里三层外三层的锁严实了,草上飞似的跑去村口超市,买了许多饼干泡面。气喘吁吁的回了家,他进门之后先往浴室跑,见大毛毛虫还怡然自得的躺在水里,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一颗心也落回了腔子里。
 
  史家的大门又关上了,院里无论昼夜,永远清静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村民们知道史高飞的底细,平日恨不能绕着史家走路,他是死是活,自然也无人关心。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史家门外终于有人驻了足——史丹凤来了。
 
  史丹凤穿着一身雪纺连衣裙,为了防晒,头上又戴了一顶大黑檐遮阳帽。上下活动的帽檐比脸还大,放下来把脸扣了个严丝合缝。窈窈窕窕的推着一辆小电动车,她看身体飘飘欲仙,看脑袋神秘莫测,正是史高飞最瞧不上的人类形象。抬手连摁了几下大门门铃,她单手扶着电动车,车后座上捆了个大纸箱,箱子里是她给弟弟带的援助物资。长姐如母,虽然史一彪赵秀芬二人偏心骗得人神共愤,但是她身为大姐,并没有迁怒于弟弟的打算。好好一个弟弟,男明星似的英俊潇洒,偏偏疯头疯脑的不说人话,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连自身的痛苦都暂时淡忘了。
 
  门铃响了一长串,楼内丝毫没有回应。史丹凤从身上的小皮包里掏出手机,正想给弟弟打个电话;不料未等她开始按键,身后忽然起了一串叮叮铃铃的响动。回头一瞧,她看到了一头大汗的史高飞。而史高飞骑着自行车猛一捏闸,见了鬼似的瞪着他姐,也不打招呼,只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
 
  史丹凤收起手机,张口就是牢骚:“小飞,你刚跑哪儿去了?我还当我扑了个空。大热天的,我来一趟是容易的?我告诉你啊,现在爸妈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有本事你滚回太空去,否则我作为你姐,我就敢揍你!”
 
  史高飞握着车把,支支吾吾的不肯靠近她:“我……姐,你来干什么呀?”
 
  史丹凤从镇子骑到村里,快被晒得融化喷火。此刻伸手一拍车后座的纸箱,她躲在黑面罩后面急赤白脸:“你快开门!速冻的饺子快要化了!”
 
  史高飞下了自行车,犹犹豫豫的推车上前,一边走一边把手伸到短裤口袋里掏钥匙。史丹凤一眼看清了他挂在车把两端的大包装袋,立刻又起了高调:“你买婴儿奶粉了?”
 
  史高飞停好自行车,慢吞吞的去开大门锁头:“嗯……”
 
  史丹凤拥有贤妻良母的一切素养,从经济的角度出发,她当即针扎火燎了:“你多大了还喝婴儿奶粉?十五块钱一袋的不够你喝吗?婴儿奶粉一桶得一百多吧?”
 
  史高飞开了院门,转身去推自行车:“两百多呢,我挑了最好的买。”
 
  史丹凤双臂运力,把电动车推入院内:“小飞,你个不听话的,气死我了。”
 
  史高飞也跟着他姐进了院。摘下车把上的两只大纸袋,他把他姐带入楼内。史丹凤记得弟弟一贯很讲卫生,然而此刻进了门,她猝不及防的吸了一鼻子怪味——又甜又腥的,不算臭,然而越闻越不舒服。客厅里摆着旧沙发和旧茶几,她一边催促史高飞把纸箱里的冷冻食品往冰箱里放,一边摘了遮阳帽坐上沙发。低头摸了摸皮沙发的表面,她摸到了几根细长的白毛。
 
  “小飞!”她高声质问:“你养狗了?”
 
  史高飞离开厨房进入客厅,意意思思的站在沙发一旁:“没、没有。”
 
  史丹凤一抬手,向他展示白毛:“你养狗我不管你,可是千万别让狗咬了。”
 
  史高飞心神不宁的看着她,鼻子里“嗯”了一声作答。
 
  史丹凤不和他一般见识,起身往卧室里走,要给他收拾房间,顺便洗洗涮涮。虽然家里有洗衣机,但是史丹凤对洗衣机信任的有限。来都来了,她总要给弟弟出把子力气。然而未等她走到卧室门前,史高飞已经背靠房门,阻住了她的去路:“姐……不用打扫了。”
 
  史丹凤看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是个正经颜色,不禁起了疑心:“小飞,你紧张什么?屋子里有什么怕人看的?”
 
  史高飞义正词严的正视着她:“没有!”
 
  史丹凤伸手拽他,拽了一下没拽动:“真没有?你让我进去瞧瞧!”
 
  史高飞提高声音:“不行!”
 
  他嗓门大,中气十足的吼出一声,把史丹凤吓了一跳。吼声过后是短暂的寂静,史丹凤的耳朵忽然一动,仿佛听到房内有活物在唧唧的叫。
 
  心随耳动,史丹凤不问了,转身坐回沙发上,她开始和史高飞扯闲话,话里话外的设了钩子,想要勾出他的真话。史高飞警惕的望着她,忽然问道:“是他们派你来的吗?”
 
  史丹凤太好奇了,灵魂恨不能突破躯壳穿墙而去,看看弟弟的卧室里到底藏了什么:“没人派我,不过妈很想你,想让你回家住几天。”
 
  史高飞严肃的望着她:“我很理解他们想要禁锢我的心情,但是我对他们来讲,毕竟只是过客。或许他们当初根本就不该收养我——他们为什么不收养一个同种族的地球婴儿呢?姐,我看你在地球人中还算是个善良的,所以对你有一说一。”
 
  史丹凤忍不住了:“你有一说一个屁!你告诉我你屋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不能让我看?”
 
  史高飞昂首挺胸:“姐,你走吧。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就要回家了。希望你趁着现在我还在,多信任我,少骚扰我,少给我买特价卫生纸和特价牛奶。让我在走的时候,还能保留一点儿对你的美好回忆。”
 
  史丹凤被他生生的气跑了。
 
  史丹凤一走,史高飞立刻锁了大门二门。笑嘻嘻的进了卧室,他掀开床上的大毛巾被,低头去看床上的外星宝宝。大毛毛虫逆着他的预想飞快成长,一身的骨骼越来越硬,并且分化出了潦草的四肢。人形的首端也有个脑袋,脑袋圆圆的,分布了五官的雏形。昨晚史高飞发现它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嘴,登时欣喜若狂,以至于今天起了个大早,特地到镇上去给它买奶粉——它只有几个月大,当然是应该喝奶粉的。
 
  快手快脚的冲了一杯奶粉倒进奶瓶里,他先在胳膊上试了试奶水温度,然后把一身白毛的宝宝抱到了大腿上。把奶嘴塞到对方嘴里,他只听“咯吱”一声,拔了奶瓶一看,他发现橡胶奶嘴已经被对方的利齿咬破了。
 
  史高飞很有做父亲的自觉性,饶有耐心的换了个奶嘴,继续去喂。一边喂一遍又自言自语:“宝宝,爸爸没想到你入乡随俗,也长成了一个地球人。不过这样更好,给我减少了许多麻烦。”
 
  他的宝宝,无心,一边窝在他的怀里咕咚咕咚喝奶,一边在心里窃笑。没想到这次下山走了邪运,如无意外的话,他自己琢磨着,很可以在这疯小子手里混上几年的好吃好喝了。
 
  用大号奶瓶喂了四瓶奶后,史高飞打开卧室墙上的电视机,抱着他人模鬼样的宝宝看电视。电视正在播放相声,无心听高兴了,想要大笑,然而器官发育不全,声音失控,只会尖着嗓子唧唧乱叫。史高飞以为他是又饿了,连忙起身再去烧开水冲奶粉。无心快乐的在床上爬来爬去,所过之处一层白毛。虽然美中不足的给人当了儿子,不过当儿子当得如此舒服,他认了。
 
  史高飞忙忙碌碌关起大门做奶爸,在第二次喂奶之时,他顺便又确定了宝宝的性别——一眼没留意,他的虫宝宝竟然连鸟带蛋的长全了家伙。而他的姐姐史丹凤回了家,对着他们的妈窃窃私语:“妈,小飞好像出事了。”
 
  赵秀芬正在家里唉声叹气,听闻此言,吓得一激灵:“他怎么了?”
 
  史丹凤见神见鬼的压低了声音:“他好像在屋里藏了个婴儿。”
 
  赵秀芬常年闹病,终日打嗝。这时直瞪瞪的盯着女儿,她惊讶的屏住了呼吸:“小飞有孩子了?”
 
  史丹凤也是犯嘀咕:“不知道哇!小飞买了那么多婴儿奶粉,还死活不让我进卧室。我听他们卧室里有东西叫,唧唧喳喳的就像小孩!”
 
  话音落下,母女二人一起对了眼。凭着史高飞的好皮囊,只要他自己肯,诱骗几个无知少女还是不成问题的。如果真是弄出一条小人命了,她们娘儿俩不能坐视史高飞自己胡闹,至少也得把孩子抢回家里来抚养。
 
  良久之后,赵秀芬开了口:“小凤,过几天你再去一趟,悄悄的去,别让他发现。看准了回来告诉我。小飞要是真有了我的孙子,我告诉你爸,让他去抢。”
 
  史丹凤听闻此言,有些后悔,心想弟弟虽然疯,但是能顶着大太阳去买奶粉,可见还是知道疼孩子的。妈和爸说抢就抢,万一把弟弟惹急了,非出大事不可。然而不去也不行,弟弟的精神好一阵歹一阵的,若是哪天把小地球人掐死埋了,到时自己岂不悔之晚矣?
 
  史丹凤左右为难,不由得步了她母亲的后尘,坐在房内津津有味的长吁短叹。火星镇上的姑娘只要过了二十五,哪怕天好,都得算老姑娘,而她今年已经满了三十,并且连着两年都没人给她介绍对象了。如果弟弟真是鼓捣出了个小婴儿,她满心惆怅的想,自己倒是可以帮他养育——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是个小疯子。
 
  一个礼拜之后,史丹凤用黑色遮阳帽和雪纺连衣裙再次武装了自己,骑着电动车往村里去了。大正午的烈日高悬,热出了她一头一屁股的汗。为了防止迎风走光,她把裙摆全压在了身下,一边颠颠簸簸的高速前进一边心疼,因为今年夏天只买了这么一条裙子,非得出门时才舍得穿,结果今天下乡跑了长途,非把裙子压出无数褶子不可。
 
  第209章 姑侄相见
 
  在距离村庄一里地外,史丹凤提前下了电动车。村里的新幼儿园就修在了路旁,一座五颜六色的二层楼被一圈五颜六色的铁栅栏围了个严实。冒充家长把电动车停到了幼儿园大门口,史丹凤轻装上阵,开始步行前进。村子不是现代化的大村,民居还以平房居多,所以史家的小楼在村边鹤立鸡群,十分醒目。一身的褶子抖索开了,史丹凤顶着烈日骄阳走成草上飞,倒是感觉比骑车更舒服些,因为走得胯下生风,别有一番凉爽。
 
  鬼鬼祟祟的靠近了小楼,史丹凤踌躇了,不知应该如何打探。明公正气的往里闯,自然是闯得进,不过至多进入客厅,想进卧室恐怕是不可能,弟弟虽然瘦如刀螂,但是毕竟有高度,自己一介女流,单打独斗必定不占上风。不进入内部,在外围活动也是个办法,可问题又来了:史家小楼的格局类似缩小版的幼儿园,一圈铁栅栏围住小楼,让她除非翻墙,否则根本无法靠近卧室后窗户。史丹凤身量苗条,翻墙也是翻得动的,然而院后的栅栏外生了一大排苍耳,形成荆棘防线,既防猫狗也防贼,顺便还防了今天的史丹凤。史丹凤虽然身负重任,但也没有为了重任扎死自己的道理。裙角飘飘的站在院后踱来踱去,她两只眼睛盯着左侧的后窗户——窗户挂了窗帘,窗帘一动一动的,显然是卧室里的人不老实。史高飞没有演默片的内涵,既然不老实,就应该同时发出动静。史丹凤在一大片苍耳后面抻了脖子,拼命倾听,听得耳朵都长了,然而一无所获。脸上忽然红了一下,她浮想联翩:“莫非是小孩的妈来了?”
 
  史丹凤冰清玉洁的活了三十年,虽然在读大专时也谈过恋爱,然而始终没走到最后一步,导致她总存着一层不合年龄的羞涩。扭扭搭搭的退了一步,她转念又想:“弟弟是个不通人事的,如果孩子的妈明白道理,自己不如和孩子妈谈一谈。万一谈出了成绩,也不枉自己汗流浃背的跑来一趟。”
 
  思及至此,她当即改变战术。估摸着又过十分钟了,她转到院子正门,抬手去按门铃。一边按铃,她一边看清了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奶粉罐子。奶粉的牌子不完全相同,罐子却是统一的漂亮。史丹凤快速的数了一遍,心中大惊:“小飞这是养了几个孩子?开幼儿园也吃不了这么多呀!”
 
  铃声响成一串,片刻之后楼门开了,史高飞拧着眉毛撅着嘴,一脸不情愿的走向史丹凤:“姐,你来啦?”
 
  史丹凤等他给自己开了门。不动声色的走入院内,她问史高飞:“家里有别人吗?”
 
  史高飞立刻摇头:“没有。”
 
  史丹凤飞快的瞟了他一眼,偏巧他也正在瞄着她。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立刻把脸扭开,全是心怀鬼胎的样子。一前一后的进入楼内客厅,史丹凤摘下她的大遮阳帽,同时发现地面瓷砖上一片牵牵连连的细软白毛,屋子里的怪味倒是几乎消失尽了。小说-t x t-天堂
 
 
  走到沙发前放下帽子,史丹凤抬手把一头波浪长发挽成了利落的圆髻,同时闲闲的问道:“小飞,冰箱里有没有雪糕?”
 
  史高飞不知有诈,老老实实的告诉她:“有棒冰。姐你不生我气了?”
 
  史丹凤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仿佛是要去找冰箱。然而走到半路她一个向后转,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足狂奔,“咣”的一声直撞进了卧室里去。史高飞站在客厅中央,只觉眼前一花,卧室房门已经大敞四开。大叫一声追了上去,他在卧室门口撞上了他姐的后背。而史丹凤本在呆站,冷不防从后向前受了冲击,当即顺着力道飞起,结结实实的拍上了正前方的大床。直眉愣眼的一抬头,她的面颊生出毛刺刺的温热触感,正是和床上的无心贴了个脸。
 
  猛然翻身向旁一躲,她彻底看清了面前怪物的全貌。无心此刻似人非人,正处在一个最不招人看的时期。披着一身细软的白毛,他塌着肩膀东倒西歪,细瘦的四肢蜷缩着抱住圆滚滚的大肚皮。至于面孔——虽然骨骼轮廓基本成形了,但是眼睛还不能睁。粗线条的大眼眶里,乌溜溜的大眼珠子在半透明的眼皮下转来转去,让人想起一枚巨大的胚胎。
 
  史丹凤瞪着他,一声没吭,气都不喘了。一条毛巾被从天而降展成幕布,她看见她弟弟手忙脚乱的包裹了面前的怪物,又很怜爱的把他整个抱起,藏宝似的背对了自己:“姐,你不要吓到他。”
 
  史丹凤冷笑一声,心想凭着我和它的形象,要吓也是它吓我,我怎么还能吓到它?
 
  然后她双眼一翻,嗓子里“嗝喽”一声,晕过去了。
 
  史丹凤做了个短暂的噩梦,噩梦的背景和情节都很杂乱,集她所看过的恐怖片之大成。后来她在哭天抢地之中骤然苏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弟弟的大床上,脚上的高跟凉鞋已经脱了,额头上搭着一条冷冰冰的湿毛巾。
 
  “飞啊……”她哼哼的叫唤:“小飞……”
 
  床尾传来了史高飞的回答,声音还挺温柔,是难得的有人味:“姐,没事,我在这儿呢。”
 
  史丹凤慢慢的抬手扯下毛巾,然后歪了脑袋往下看。第一眼她没看到史高飞,看到的是史高飞腿上的毛巾被大包袱。包袱上面才是史高飞的面孔,而毛巾被里又伸出了一个白茸茸的脑袋,脑袋很亲热的枕在史高飞的宽肩膀上。
 
  史丹凤一言不发的闭了眼睛。定神片刻之后睁眼再看,看到的还是包袱和史高飞。攥着毛巾坐起了身,她彻底的认清了现实。
 
  “小飞啊……”她恹恹的开口问道:“你这猴儿是从哪儿逮的?”
 
  史高飞从来没见他姐闹过毛病,今天说晕就晕,导致他十分关怀。然而他姐刚一苏醒就不说好话,导致他瞬间变脸,不但嘴角下垂眉梢上扬,甚至连鼻孔都呼扇呼扇的扩大了些许:“不许你说他是猴儿!”
 
  史丹凤苦口婆心的要和他讲道理:“小飞,你想养宠物,姐不拦你。养个小猫小狗都行,还能给你解个闷。但是你不能养这东西,这东西太吓人了。市里不是有个动物园吗?我回去查查号码,给动物园打个电话,问问他们要不要这玩意。要是人家肯接收的话,小飞,你听姐一句话,赶紧把它送走吧。再说报纸上都写了,看什么像什么,你总对着这么个东西,时间一长,你也得长成它这模样。”
 
  此言一出,白毛脑袋自惭形秽似的向下缩了缩。而史高飞十分怜爱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抬头对着史丹凤长叹了一声:“姐,你不知道前因后果,所以我不生你的气。对你说句老实话吧,姐,其实他是我的儿子。”
 
  史丹凤看到弟弟病情陡然加重,真是快要落泪:“就算它是你的儿子,可是谁给你生的它呢?”
 
  史高飞傲然扬眉:“姐,我给你看几张照片。看完照片,你再判断我是不是胡说八道。”
 
  史高飞力大无穷的抱着毛巾被包袱起了身,走到电脑桌前坐下。弯腰摁了电源开关,他一边等待开机,一边用双臂环抱着怀里的无心。及至电脑打开了,他打开了一个层层加密的文件夹,然后起身说道:“姐,你看吧。宝宝是在两个月大时被我挖出来的,你看他当初是不是个猴儿?”
 
  文件夹里存放着上百张照片,一天一张的记录了无心的生长过程。史丹凤坐在电脑屏幕前,一张一张的仔细看过一遍——看完一遍,再看一遍;看完两遍,她魔怔了似的,从头开始看第三遍。
 
  末了她松开鼠标转向史高飞,垂死挣扎的问道:“是你PS的吧?”
 
  史高飞不理她了,在床上展开了毛巾被,自得其乐的喂无心吃手指饼干。无心靠在两只摞起来的大枕头上,脑袋向后仰着,吃完一根等下一根。一只发育未完的手搭在史高飞的膝盖上,手背指缝全是白毛,指尖红通通的没有指甲。
 
  史丹凤讪讪的:“也可能是电影截图,你当我什么都不懂?重口味电影多了去了,你随便找一部来骗我,我也不知道。”
 
  史高飞已经听不见她的嘀嘀咕咕了。一双眼睛望着无心,他兴致高昂的笑道:“叫爸爸。啵——啊——叭!爸爸!”
 
  房内随之响起了两声怪叫,第一声极其高,第二声极其低:“爸——爸——”
 
  史高飞幸福死了,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而披毛戴角的无心在眼皮下面转动了眼珠,一个脑袋也悄悄的转向了史丹凤的背影。四十来年没闻过女人味了,刚才史丹凤汗津津的落到了他身边,把空气搅得暗香浮动。回忆起双方面颊的一蹭一贴,无心忽然兴奋了,为了让对方能够回头再看自己一眼,他撒欢似的一跃而起,一头扎进了史高飞的怀里,又可着嗓子大嚎了一声,吓得史丹凤当场出溜到了电脑桌下。
 
  史丹凤留下没走,关起房门和史高飞密谈了小半天。及至到了傍晚时分,她亲自去村口超市买了菜肉,给弟弟做了一顿有凉有热的好饭菜。
 
  史高飞要带着无心一起上桌,史丹凤坐在两人对面,左一眼右一眼的一共看了无心两眼,随即愁眉苦脸的说道:“小飞,你能不能把它送回卧室里去。我一看它就头晕。”
 
  史高飞堪称通情达理,先把无心送回房内,然后又往卧室运去了半锅米饭以及半桌子菜。最后和他姐相对而坐了,他老气横秋的摆出了家长派头:“姐,你看看,真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只要他能吃饱,我饿着都愿意。”
 
  史丹凤身心俱疲的抄起了筷子:“既然它能吃饭,以后就别给它买奶粉了。奶粉多贵啊,有钱得计划着花。爸可连着一个月没回家了,万一哪天他真跟着小狐狸精跑了,我没工作,你还不如我,妈的退休金也少,咱们可怎么办?到时候你还想养猴——儿子?恐怕你连自己的嘴都糊不住了。”
 
  史高飞充耳不闻,不能理解地球人的烦恼。
 
  史丹凤看了他这个德行,一颗心越发悬在了半空。和这弟弟是争论不出是非黑白的,她这弟弟可是经过官方认证的妄想症患者。
 
  史丹凤没吃饱。饭菜全被史高飞拿去喂儿子了,以至于他们姐弟两个竟是不够吃。
 
  她洗了碗筷,整理了冰箱,又拖了地板。悻悻的走去幼儿园门口骑上电动车,她回了家。到家之后面对着赵秀芬的盘问,她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讲自己上次是听错了,弟弟还是一个人过,家里并未多出下一代。
 
  赵秀芬听了,十分失望,唉声叹气已经不足以抒发她沮丧的心情,于是她开始哐哐的打嗝,每一声都是气运丹田,发自肺腑,如同一口酸菜缸在翻江倒海的冒泡。史丹凤绝望的看着她妈的今天,宛如看到了自己的明天。
 
  史丹凤心事重重的在家熬了整半个月。到了第十六天头上,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史高飞,并且担心史高飞会被猴儿夜里吃掉,于是跨上她的坐骑又下乡了。
 
  这回她光明正大的在院门外下了车。门铃刚响了没几声,史高飞便喜气洋洋的跑出来了:“姐!给我带吃的了吗?”
 
  史丹凤看了他的喜色,不由得怀疑自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愁得毫无必要。推着电动车进了院,她还没来得及发话,就被史高飞抓住了手臂:“姐,你进来,我让你看一样好东西,你看了一定高兴。”
 
  史丹凤实在是想不出弟弟会给自己什么惊喜。强打精神的跟着他进了客厅,她站在原地,连坐都懒得坐;史高飞则是松开她冲进卧室。不过几秒钟的工夫,卧室房门轰然而开,史高飞拦腰抱着无心冲进客厅,对着史丹凤高声笑道:“哈哈!姐,看哪!我儿子帅不帅?”
 
  史丹凤把眼一瞪,手里的车钥匙当场落了地——猴儿没了,她看到了一个有模有样的青年人。
 
  史高飞继续高声大笑:“姐,我儿子有名字的,你猜他叫什么?他叫无心?无是没有的无,心是人心的心,无心就是没心。可惜我不是他哥哥,我要是他哥哥,我就改名叫无肺。哈哈哈哈哈,你看我儿子多体贴,知道我初中没毕业,直接自己把名字想好了,省得我还得费心思。哈哈哈哈哈!”
 
  在他连说带笑之时,无心已经溜出他的臂弯,双脚一起落了地。穿着史高飞的大短裤大T恤,他那还未最后定型的身体显出了几分少年气。一双阅人无数的黑眼珠子盯住了史丹凤,他看出对方是个美人,而且处在美的巅峰,是一枚果子熟透了,不知在接下来的哪一刻会过了季节。灵机一动的亮了眼睛,他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张开双臂一扑:“姐。”
 
  结结实实的,他扑进了史丹凤的怀里。史丹凤鼓溜溜软颤颤的胸脯贴上了他,他那还未收缩回去的大肚皮也老实不客气的顶向了她。史丹凤莫名其妙的被他搂了个密不透风,眼睛顺便看清了他一头刚刚破土而出的厚密黑发,以及耳根颈窝处留存的几根白毛。
 
  史高飞撵了上来:“不对不对,她是我姐,你得叫她——姐,他该叫你姑姑还是大姨?”
 
  史丹凤梦游似的看着弟弟:“应该叫姑姑吧?”
 
  史高飞把无心从史丹凤身上扒了下来:“宝宝,听话,叫姑姑。”
 
  无心心怀鬼胎,不肯认她做长辈,抿着嘴只是对她笑。装疯卖傻的机会不是常有的,他得把机会利用住了。和白琉璃猫头鹰搭伙过了四十年,现在他一想起那二位就要吐,岂止是审美疲劳,简直疲劳出了内伤。如今总算落回了人窝子里,单是守着个疯小子混吃混喝也不算有前途,要是能和面前的美人勾搭上,生活才叫有滋有味。
 
  无心现在站得还不大稳,然而身残志坚,依靠着史高飞坚持微笑,左一摇右一晃,笑得摇曳生姿。史丹凤被他连看带笑,心里乱七八糟的直发毛。也许对于这个先是虫子中间是猴最后变人的东西,弟弟的那一套奇谈怪论都是真的,可如果都是真的,未免过于不可思议。应该把这个东西交给政府,让科学家好好研究研究,不过想想而已,不能真做。弟弟疼他疼得像眼珠子一样,管他是什么怪物,留下来能给弟弟作伴也是好的。也许弟弟心情一好,病情也能有所好转呢!
 
  史丹凤浮想联翩,站在地上出了神。忽然身边起了声音,她低头一瞧,见无心给她搬了一只小圆凳:“姐,坐。”
 
  史丹凤把嘴一咧,对着他“呵”了一声,是想笑而没笑出来。
 
  无心开始献小殷勤,凳子面明明没有灰尘,可他偏要用手掌擦拭一遍,结果在干干净净的凳子面上留下了几根白毛。等到史丹凤坐稳当了,他又搬了个更矮的小塑料凳,自作主张的坐到了史丹凤身边。史高飞没想到他会骤然吃里扒外,连忙上前拉他:“宝宝,你怎么跟她好上了?走,爸爸带你回屋去!”
 
  无心一晃肩膀,从他手里抽出了手臂。史高飞拽了个空,当即迁怒到了史丹凤身上:“姐,全怪你!你把我儿子教坏了!”
 
  第210章 偶遇损友
 
  史丹凤独自走在镇中心的火星大街上,大街两旁商铺林立,其中有一座大厦最为出众,乃是镇里第一高级的百货大楼。百货大楼共有五层,楼内的服饰以落后北上广一个季度的速度,紧追慢赶的随着潮流变化。大楼的一楼面朝南北分别开了肯德基和麦当劳,另有许多花花绿绿的招牌入口,通往地下的超市和大电玩城。
 
  史丹凤没有伴,只有一个妈和她朝夕相处。然而跟着赵秀芬出门实在太遭罪,自从史一彪不肯回家之后,赵秀芬就落下了打嗝的毛病,兴起之时不分场合,咕咕嘎嘎的说打就打。史丹凤随着这样一位有声有色的母亲上街,时常要羞臊的无地自容,所以宁愿独来独往。拎着一只飘飘摇摇的空布袋子进了地下超市,她在货架之前来回穿梭,想要给弟弟和弟弟的儿子各买几条内裤。无心一天一个模样的变化着,终于在前天彻底变成了人,而且是个挺好看的人。既然成了人,就得穿戴成个人模样。不过他到底能不能算人呢?史丹凤也说不好。
 
  几十分钟之后,她拎着布口袋重返地面。正要过马路去停车场取电动车,不料站在街边抬眼一瞧,她忽然看到了弟弟和无心——两人一高一矮的站在冷饮店的玻璃柜台外,正在等待小店员给他们制作蛋卷冰淇淋。一只冰淇淋从里向外递给史高飞,冰淇淋顶端甩出了个摇摇欲坠的尖。史高飞接过冰淇淋,先是一舌头把尖舔去,然后转身拉起无心的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把冰淇淋塞进了他的手里。无心背对着史丹凤站立,从史丹凤的角度眺望他,只能看到他握着冰淇淋一低头,随即他昂首挺胸,一边鼓着腮帮子东张西望,一边用手指把冰淇淋的蛋卷尾巴摁进了嘴巴里。
 
  史丹凤看得好生心痛——弟弟从土里刨出了个大吃货!
 
  现在和弟弟见面是无话可说的,她决定还是先自行回家。
 
  无心穿着史高飞的大短裤和大衬衫,在冷饮店前一口一支的吃冰淇淋。冷饮店内也有几张小桌子,食客们偷眼观瞧,见史高飞一手托着无心的后脑勺,一手捏着一张面巾纸,正在很细致的给他擦嘴;一个中学女生暗暗的摸出手机,瞄准他们偷拍了一张照片。
 
  史高飞的眼里除了儿子之外,什么都没有;正是喂儿子哄得愉快之时,忽有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瞧,没看见人,视线向下一扫,他和来人打了照面。对方是名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头顶竖着一溜鸡冠子似的冲天红头发,两鬓的头皮却是剃得发青,越发显得一张国字脸硕大无朋。又因为他脸大,所以修饰的余地也足,眉钉鼻环唇环一应俱全。仰头对着史高飞嘻嘻一笑,他虽然形象不羁,言谈倒是客气:“飞哥,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听说你搬到村里住去了?”
 
  史高飞认出了他:“李光明。”
 
  原来李光明乃是他幼年时的邻居,少年时的学弟。此人初中辍学,横行于火星镇的中小学校,企图在校园之内发家致富。史一彪是他的人生偶像,连带着他对史高飞也高看了一眼。虽然史高飞常年不说人话,但他坚持着维护住了二人的友谊,隔三差五的必定和史高飞见一面,顺便向对方借个三百五百的零花钱。自从史高飞进了村,李光明对他是遍寻不着,导致手头十分拮据。如今终于又见了面,他喜气洋洋,恨不能当街载歌载舞:“你有新朋友了?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史高飞一本正经的把无心揽到了怀里:“光明,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儿子,已经六个月大了。等他满周岁了,我想给他摆桌酒庆祝一下,到时候请你一个,你要来哟!”
 
  话音落下,他低头在无心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无心麻木不仁的咀嚼着嘴里的蛋卷,又抬手舔了舔手指上的奶油。
 
  李光明直了眼睛,感觉自己今天是开了眼界:“哦……飞哥,我说你不找女朋友呢,原来是……你说他是你儿子?”
 
  史高飞一点头:“对啊!”
 
  李光明讪讪的笑:“好,好,你俩还挺有情趣。飞哥你说你真是的,原来还总跟我装性冷淡,说你一辈子不找地球人,没想到其实你口味比谁都重。”
 
  史高飞没听明白,微微低头看他:“什么意思?”
 
  李光明退了一步:“没、没什么,我是说你俩感情好。”
 
  史高飞把无心搂到了身前,带着他左右的摇晃:“我们当然感情好。父子你知道吗?他是我生的,我和他是天下第一亲。”
 
  李光明一抖朋克头:“肯定的呀!”
 
  李光明虽然名叫光明,其实一贯向往黑暗,还在后脖颈上刺了个蝙蝠精似的撒旦纹身,自以为酷得要死。和史高飞分别了半年多,没有一见面就开口借钱的道理,于是他决定先和对方培养培养感情。真没想到他的飞哥不但精神病,而且同性恋,堪称双料的变态。不过看在钱的面子上,李光明决定伏低做小,如果史高飞出手够大方,自己也可以捏着鼻子硬着头皮让他占点便宜。
 
  把史高飞和无心带进了地下电玩城,他热情洋溢的要请史高飞父子的客。火星镇的电玩城是个藏污纳垢之所,里面黑灯瞎火乌烟瘴气,良家的少男少女从来不会光顾。李光明给史高飞买了一小口袋游戏币,然后化身为尾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想要搭话。哪知史高飞如今是做父亲的人了,视野变得极其狭窄,除了儿子再无其它。无心则是大开了眼界,抬腿跨坐上电脑屏幕前的摩托车,他抬手去拽史高飞的前襟,在震耳欲聋的游戏声中问道:“爸,怎么玩?”
 
  李光明听在耳中,心想叫爸叫得这么痛快,不知道史高飞给这小白脸花了多少钱。精神病的钱都要骗,真是没人性啊!
 
  然后等到史高飞为无心投了游戏币后,他拽了拽对方的后襟:“飞哥,跟你商量个事,最近你手里方便吗?”
 
  史高飞疯归疯,但不是白痴。很警惕的扭头看着李光明,他大声反问:“干什么?又想和我要钱?”
 
  李光明扯着嗓子否认:“哪是要哇?是借!”
 
  史高飞把手伸进裤兜,掏出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卷子钞票。李光明看得眼都直了,心想这回精神病可能是要大放血,不料史高飞慢条斯理的把钞票整理了一遍,然后只抽出了一百块钱:“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手里也不宽裕。喏,给你一百,不用还了。”
 
  李光明接过一百块钱,心中无比失落。悻悻的向后退了一步,他感觉脚下有异,脚跟用力碾了几碾,他莫名其妙的转了身,发现自己方才竟是踩上了大人物的脚面!此人物横行于火星镇长途汽车站一带,乃是李光明前途道路上的劲敌。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片刻,大人物心平气和的开了口:“找死啊?”
 
  李光明攥着一百块钱反问:“操!你对谁说话呢?”
 
  大人物当即伸手搡了他一下:“我对你说话,有问题吗?”
 
  李光明冷笑一声:“我看你人话说的不怎么样啊!用不用我重教你一遍?”
 
  话音落下,双方动了手。李光明满以为史高飞看到自己挨揍,即便不大呼小叫的出面阻拦,也该跑出电玩城,到街对面的网吧里召集自己的小弟前来对战。哪知他这边人脑袋都要打成狗脑袋了,史高飞那边却是岿然不动。和无心并肩坐稳当了,他们两个拿着鼓槌,正在梆梆梆的玩太鼓达人。无心听后面叫得如同屠宰场一样,忍不住的回头要瞧。然而史高飞接二连三的把他的脑袋扳向前方,又撅嘴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不看不看,宝宝看了要害怕的。”
 
  无心听了这话,倒是心有所感——好些年没听过这么充满爱意的话了,乖乖的把脸转向电脑屏幕,他又问史高飞:“爸,姑姑怎么连着好几天都不来了?”
 
  史高飞一边挥着鼓槌敲敲打打,一边不以为然的答道:“宝宝,我看你是特别的喜欢姑姑。其实姑姑不怎么好,她总对我唠唠叨叨,说你吃得太多,还说你是个怪物。哈哈,在她们地球人的眼中,我们当然是怪物了。”
 
  一只臭球鞋飞过了两人的头顶,惊叫声在电玩城中此起彼伏,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女生蹦蹦跳跳的逃向了通往地面的大门。电玩城乱成了一锅粥,唯有史高飞和无心无比的淡定。警察都来了,他们还在跟着节奏敲鼓。
 
  警察是几个新警察,没见过派头这么大的大哥,于是决定给这二位来个下马威。史高飞和无心被警察吆喝着押出电玩城,先人一步的上警车了。
 
  留守在派出所里的老警察认出了史高飞,当即为难的开始搓手。一个精神病,而且经过调查,还是个无辜的精神病,抓了没用,随便放了又怕担干系,非得把他亲手交回史家才妥当。抛下史高飞再去审问无心,无心睁着两只奇大的黑眼睛,一言不发的四处乱看。老警察长叹一声——又是一个精神病。
 
  下午时分,老警察联系到了史一彪。十分钟后,史一彪驾到。
 
  史一彪身为火星镇以及周边五村三屯的首席大哥,自然气度不凡。坐着一辆道上大哥专用的丰田霸道,大吉普鸣着喇叭停在了派出所门前。车门一开,史一彪闪亮登场,颠着一身肥肉喘下了车。他发福发得早,十几年中积累了一身的脂肪,热得夏天永远光着膀子,身上肥肉一圈一圈,人送外号米其林。戴着墨镜仰头看了看前方,他脖子上的金链子立刻被后脖颈的肥肉掩埋了一半。双手抓住裤腰向上提了提,他迈动着两只穿着白皮鞋的大胖脚,开始向派出所的正门行进,一边走一边又喊:“小飞,爸来了!”
 
  所长和老警察守着两个精神病,正是度日如年,如今忽然听到了史一彪豪气干云的大叫,立刻松了一口长气。恭而敬之的把史高飞和无心全送出了门,他们感觉自己算是过了一关。
 
  史一彪对于史高飞一直是感情复杂,爱是爱的,可是养他养得毫无指望,自己简直像是在家里供了个高达一米九的大花瓶。看儿子安然无恙,他放了心,随即再看儿子一手领着个白脸青年,他傻了眼,一颗肥腻的心又提到了喉咙口:“小飞,这是谁啊?”
 
  史高飞对他很宽容的笑了一下,决定忘记他曾经把自己强送进了精神病院:“爸,他是我的儿子,血统和我一样,很纯粹。”
 
  史一彪目瞪口呆,而所长走上前去对他使了个眼色,随即小声说道:“什么证件都没有,来历不明,好像精神上也有点问题。有人说他和小飞是同性恋关系,不知道是真是假。”
 
  史一彪听得血压升高,压低声音问道:“谁说的?”
 
  所长答道:“李光明。”
 
  史一彪不想在派出所门前丢人现眼,于是把史高飞和无心一起带上了车。一路疾驰回到了家,他把家里的史丹凤和赵秀芬一起痛骂了一顿,说她们是吃闲饭的货,小飞往家里藏了个陌生人,而且藏了好几个月,她们竟然腆着大脸一无所知,真是欠揍。
 
  然后他把史丹凤单拎出来,说自己“一看见你就愁得慌”,“挺大姑娘没人要”,“一脸倒霉模样”,“和你妈一模一样”。
 
  史丹凤和赵秀芬一声不敢吭,老老实实的挨骂。而史一彪颇有计策,并不肯和儿子正面交锋,只对家中两位女性发威:“我今天晚上要去县里,一个礼拜之后回来。到时候小飞如果还是这样,你们还是干吃饭不管事,你们等着,老子把你们全轰出去!”
 
  眼神凌厉的又横了无心一眼,他闭了嘴,肉山一样大踏步的冲向门外,走得太有速度了,迎面都起了风,导致乳头上的几根毫毛风中凌乱。一堆麻烦扔给老婆女儿,他预备着一个礼拜之后再回家,到时家里恢复原样,自己还可以在儿子面前做个好人。
 
  赵秀芬被丈夫恐吓了一顿,一时间忘了打嗝,只是逼问无心:“你是哪儿来的人呀?你怎么还赖上我家小飞了呢?你走吧,你没听见小飞他爸刚才的话吗?唉,你说你可真是的,这不是给我们家添乱吗?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想要钱?”
 
  史高飞旁听至此,终于怒不可遏了:“妈!你别说了!他是我的儿子,千真万确是我儿子!谁敢撵他,我就和谁没完!”
 
  赵秀芬吓得一哆嗦:“小飞啊,不是我撵他,是你爸撵他。”
 
  史高飞把无心拽到自己身后,然后对着他妈他姐做狮子吼:“谁撵也不行!你们再敢提这话,我就和他一起走!”
 
  史丹凤是知道内情的,但是又不能实话实说,因为怕被人也当成精神病。眼看弟弟气得青筋迸出,她见缝插针的开了口,说要先送弟弟和无心回村。有话可以慢慢说,横竖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呢。
 
  带着给他们买的新内裤出了门,三个人乘坐长途汽车出镇进村。史高飞一直是不发一语,及至进了家门,无心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先拧开一瓶给了史丹凤:“姐,喝水。”
 
  史丹凤愁容满面的看了他一眼,不知拿他如何是好。本来她那长相就是个林黛玉的风格,如今眉毛一蹙脸一沉,更好看了。
 
  她不喝水,把一口袋新内裤交给了史高飞。史高飞向内一看,见内裤连个塑料包装带都没有,就抬头说道:“姐,你又给我买便宜货!这大裤衩,老头子都不爱穿。你再来摸摸,料子又粗又硬的,非把我儿子的屁股磨破了不可。”wWw。xiaoshuotxt。net
 
  史丹凤叹了一声,暂时无计可施,只好去赶末班车回家。等到她走远了,史高飞关了层层房门,却是把无心拽到了自己面前:“宝宝,我们有危险了!”
 
  无心仰头喝了一口矿泉水,忽然想起史高飞进门之后还滴水未沾,便连忙把瓶子递给了他。然而史高飞心事沉重,无意喝水:“现在我有了你,我们的人数多了,力量也大了,所以地球人一定起了警惕心,又要迫害我们了!去年他们曾经干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他们把我骗进医院里,故意让我讲明自己的身份,然后大剂量的逼我吃药,想要拿我做实验。幸好我够聪明,装成合作的样子,哄他们放我出了院。宝宝,医院实在是太恐怖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再去受我受过的罪。既然他们已经露出了凶恶的真面目,我们也必须行动、不能坐以待毙了!”
 
  无心观察着他的表情,看他一脸杀气,不是个好惹的势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他小声问道:“爸,你要干什么?”
 
  史高飞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字一句的告诉他:“爸爸要带着你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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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法武力无心法师风雨浓胭脂乱爱走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