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无责任小卫篇冲破时空的思念(15)

　　然而，当她走进屋里，踏入烛火的光晕中时，却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寝殿左侧的一张长案上，摊满了奏折，案几后方的雕龙梨木椅上，卫聆风微侧着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安眠。

　　他异常俊秀的面容上微微显出憔悴之色，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双眉紧皱，显示他睡的极不安稳。白皙修长的双手，一只轻搁在椅臂上，另一只仍牢牢按在一封奏折上。

　　冰依走前几步，目光落在上面。

　　“……肃余孽，正国纲，文若彬此人非除不可。臣宁死谏，望皇上……”

　　冰依看到这里，心中一抖，已再看不下去。目光落到他疲倦苍白的脸上，心中的疼惜和爱怜顿时漫溢。

　　右手轻轻抚上那仿佛一天比一天清瘦的脸，冰凉的指腹擦过光洁的额头，轻拢的眉峰，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薄薄的唇上。

　　原本润泽完美的唇，此刻苍白一片，干燥起皮，还隐有血痕，深刻阐述着这个男人肩膀上到底压了多少重担。

　　“傻瓜……”冰依轻轻地念了声，然后低下头去，吻住了苍白的唇，舌尖轻轻划过那干裂的纹路，仿佛在品味着他不为人知的辛酸痛苦。

　　忽然，紧抿的唇动了动，有什么灼烫有力的东西卷住她小巧的舌，狠狠地纠缠吮吸。

　　冰依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一把扯住，揉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反客为主的吻马上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疯狂地需索，急切地探求，仿佛要将他这两天的思念和痛苦一股脑儿都补偿回来。

　　“撕拉——”声响，单薄的衣衫被撕成了两半，很快从椅子上垂挂下去。

　　炽热的吻从双唇移到那白皙的锁骨和起伏的胸前，那种渴望和惶恐，就好像这辈子也无法安心无法确认自己的幸福。

　　就在卫聆风准备褪去自己衣衫的时候，一只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低下头看到了冰依犹带红潮的面孔，可她那琥珀色的眸中却忽然闪过一道犀利的精光。

　　“你是……故意让我看到那张奏折的？”

　　沉默，短暂却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默。

　　“其实，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就醒了……不，应该说，你早猜到我今晚会来？”

　　那种相当于默认的缄默不言，让冰依的脸色一阵阵发白。

　　她猛地站起身，随手捡起地上的衣服掩住身体，咬着牙哑声问：“你终于到了，连我也要算计的地步？”

　　卫聆风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微蹙着眉的俊秀面容在烛火中雍容高贵，美若谪仙。

　　可冰依却越看越心寒，她怔怔地站了一会，眼泪忽然毫无预兆地滑落面颊：“卫聆风，你好，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帝王……”

　　说完，她再不管身后的男子，也不管衣衫的凌乱，大步朝门外走去。

　　“冰依！”一双有力的臂膀猛地从后抱住她，将她拖入微微颤抖的怀抱中。

　　“我承认，是我存心骗你。”卫聆风用低哑暗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缓慢吐息，“但不是以一个帝王的身份，而是一个……丈夫的身份。”

　　“也许以后同样的情况，我还是会对你用心机，甚至会欺瞒你一些事情。但有一点，你必须记住，这一辈子，我伤害谁，也不会伤害你。”

　　他顿了顿，沉默着紧紧拥抱了怀中的女子许久许久，才缓慢地放开手，将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冰依只觉脑中一团乱麻，她弄不明白卫聆风究竟在想什么？好像是在逼迫她，又像在逼迫自己。他算计她，让她生气；可他的这种算计，却又让她痛心。

　　冰依狠狠地晃了晃脑袋，拢紧衣服，朝门外走去。她必须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路，卫聆风不愿说的事情，她无论如何追问也没有用，还不如自己去分析研究。

　　可是，就在她即将坚定迈出正门的时候，卫聆风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狠狠地被揪紧。

　　“冰依，我……爱你。所以，不要选择别人……”

　　冰依身体轻轻僵硬了一下，咬着牙推门离去。王八蛋，她到底什么时候说过要选择别人了？

　　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远离，卫聆风才缓缓转过身，收起桌上早已批阅完的奏折堆放回原来的位置。

　　跳跃的烛火映到他幽深莫测的眼中，那里有刻骨的执着、微微的焦虑和只手掌控一切的淡定从容。

　　他是不会允许冰依选择离开自己的。与其等着别人来左右自己的命运，他宁愿自己主导一切。

　　逼着她做同等困难选择，逼着她走入困境，逼着她看清自己的心。然后，他才能决定，到底要用怎样的方法留下她。

　　四年，这短暂却又幸福地像梦境一样的四年，几乎让他忘了从前那种茕茕孑立在高处俯视一切的空虚和孤独。事到如今，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然而，有一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人算，有时真的不如天算。

　　睿智果决如卫聆风也绝不会想到，就在他想要提前主导这场“选择”的时候。“选择”，其实已经降临。

　　走出风吟殿，凉风习习吹来，冰依轻轻舒了口气，却不想回枕霞阁。

　　她裹着卫聆风的衣服，漫无目的地走在皇宫中，脑子一团纷乱。等她回过神来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昭阳宫。

　　昭阳宫，那是她第一次回到天和大陆时所看见的地方，也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司徒容儿的居所。

　　说不清是被什么样的感情所驱使，冰依伸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一阵风一场梦

　　爱如生命般莫测

　　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一阵刺目的白光，冰依忍不住用手遮了遮眼，等她再睁开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眼前是一面湖，湖面蓝光荡漾，微波粼粼，映着这满山宅紫嫣红，盎然生机。

　　河堤旁柳树轻拂，杏花飘扬，入目都是春天的温暖和蓬勃。

　　耳边仿佛有一个少年轻柔的声音在说：“这是尹国有名的‘鉴月湖’，到了晚上更是美丽……”

　　然后便是少女叽叽喳喳仿佛念不完的憧憬：“可是你不觉得能在这大自然中临湖而居是件很美妙的事情吗？”

　　“湖的两旁要种满柳树，对了，就象昌平镇上那个宅第一样，杨柳扶岸。再在四周种上几株杏花，嘿嘿，虽然有些取巧，可不真真应和了僧志南的诗：‘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她已经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鉴月湖，还是雪梨园。

　　她更分不清，此刻她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到底，是谁在跟她开这样一个天大的玩笑？

　　你的轮廓在黑夜之中淹没

　　看桃花开出怎样的结果

　　看着你抱着我目光似月色寂寞

　　就让你在别人怀里快乐

　　谁在她耳边唱歌，谁在她脑中呢喃，谁在将她心底最深处的伤一下下撕裂开来，看着鲜血流淌？

　　冰依一步步走向那恍如梦境中的景色，问自己：我究竟在哪里？我到底是谁？

　　这首歌，为何如此熟悉却又陌生？

　　她轻轻伸出手抚向那随风拂动的柳叶，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柳叶柳条竟从她掌心穿了过去。她又碰向柳树粗壮的树干，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冰依一愣：“是幻觉？”

　　突然，她想起来，这首一直响在她耳边的歌，正是她四年前穿越前所听的曲子。

　　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

　　画着你画不出你的骨骼

　　记着你的脸色是我等你的执着

　　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

　　“没错，就是幻觉。”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突兀地在左侧响起，“水冰依，我等你很久了。”

　　Part 6.命运转折点

　　“娘，娘，小珍珠鸟为什么还不出来？”

　　“娘，娘……娘——！！”

　　冰依猛地回过神来：“昊儿，你在叫我吗？”

　　昊奕嘟着嘴，那湿漉漉的大眼瞪她：“娘，我都叫你好几声了。”吸了吸鼻子，继续控诉，“你今天一天都这样。娘不疼昊儿了。”

　　冰依万分羞愧地抱起他，歉声道：“对不起，昊儿，是娘的错。”

　　昊奕将脸埋进她温香的脖子蹭了蹭，憋着声道：“娘，你别生父王的气了，好不好？我们一家再像从前一样微服去宫外玩，好不好？”

　　冰依轻叹了口气，眉宇间的忧愁拢得更深了：“昊儿，你不明白的。”

　　昊奕气鼓鼓地抬起头来：“谁说我不明白，娘和父王都一样。你们总说昊儿不明白，可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昊儿，昊儿怎么会明白呢？”

　　冰依失笑，掐了掐他水嫩嫩的小脸，然而那笑容仅一瞬，便被无限的茫然怅惘所取代。

　　冰依仿佛无意识般地，缓缓地道：“昊儿最喜欢吃杨梅，如果有一天世上的杨梅都灭绝了，昊儿再也吃不到杨梅。那时，你很伤心很伤心，于是试着改吃西瓜。虽然在你心目中，西瓜远没有杨梅好吃，可是吃着吃着，你就觉得其实西瓜也不错，你慢慢喜欢上了西瓜，就像喜欢杨梅那样。可是，就在这时，你却忽然被告知，你可以吃杨梅了，前提是你必须放弃吃了那么多年的西瓜，而且以后都不许再吃。昊儿，如果是你，你会选杨梅还是西瓜？”

　　昊奕眨了眨眼，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娘，你以前明明说是鱼和熊掌啊，怎么就变成杨梅和西瓜了呢？‘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二哥说了，人生难两全，是男子汉选择就不后悔。”

　　冰依嘴角抽了抽，“你现在只要二哥不要娘了是吧？”这个卫子祺到底是不是七岁啊？

　　昊奕“咯咯”笑着攀住她脖子道：“娘，你别愁了。杨梅会有的，西瓜也会有的。谁敢不让你吃西瓜，你叫父王抄他全家！”

　　冰依忽然觉得，自己本来就很痛的头，顿时更痛了。

　　“娘娘。”小月从外头进来，躬身道，“二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吧。”

　　“二哥来了！”

　　随着小小的身影走入殿中，昊奕箭一般冲出冰依怀抱，迎上那气宇不凡的少年：“二哥二哥，你会选杨梅还是西瓜？”

　　子祺被问得一头雾水，径自在桌前坐下来，喝了口茶道：“什么杨梅，什么西瓜？”

　　昊奕快速而精准，几乎是一字不漏地把冰依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子祺初听一直微微笑着，听到后来神色却越来越古怪，眼光不住地往冰依身上瞟。

　　冰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有话快说。”

　　子祺抬起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宛若深潭，嘴角却挂着笑：“儿臣只是在想，西瓜真是可怜。枉天下有那么多人爱吃它，可是它真正希望来品尝的人，却只是把它当作杨梅的代替品。”

　　冰依脸色唰得一白，手一抖，茶杯就“砰”一声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子祺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失态，只是继续道：“当然，儿臣并不同情西瓜，甚至觉得他该有此报。可是，娘娘有没有想过，娘娘就算决定了再也不吃西瓜，改吃杨梅。可是小西瓜呢？他怎么办？娘娘打算一并放弃吗？”

　　昊奕奇怪道：“二哥，你在说什么大西瓜小西瓜啊？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子祺回过头来，又喝了口茶，淡淡道：“没什么，昊儿，今天的功课你做完了吗？”

　　“当然做完了。二哥，我们……”

　　冰依恍惚地坐在位置上，耳边听着昊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和子祺稚气未脱却清冷淡漠的声音，心中如翻江倒海版汹涌着，记忆就那么鲜明而深刻地回到了昨夜昭阳宫中。

　　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突兀地在左侧响起，“水冰依，我等你很久了。”

　　冰依循声望去，只觉一道有别于殿内光线的白光倏忽闪过，她忍不住闭了闭眼，待再睁开，她刹那间僵在原地。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的青年，领口半开，露出白皙的皮肤。身材属于高瘦型，但却并不纤弱，脊背挺直，清秀文气的脸上戴着一副无框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幽冷感觉。

　　而那道白光，正是从他身后，透过他的身体，射出来的。

　　冰依勉强定了定神，才道：“你，等我？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知重要。”男子走前几步，“重要的是，谁让我来等你，又为何等你。”

　　冰依点点头：“我明白了，是水宇天泽吧？他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子微笑着点点头，镜面反射出白光：“水宇教授是我的老师，我叫锦魄。锦绣山河的锦，气魄的魄。和你父亲一样，也是来自400年后的萨威尔市。”

　　冰依小小震惊了一下，上下打量他半晌：“那你现在这情况是？”

　　锦魄摊开手，动作随意潇洒地晃了晃：“现在你看到的是空间折叠效果，或者称其为微量子物体。在这个房间里有一个级型地磁场存在，虽然被长久封存了，但一经天雷引导，还是会泄露出稍许。而我，只须捕捉到一点地磁力，就能完成跨时空量子传递。当然，因为量子微能实在太弱的关系，我也出不了这个房间，只能等你自己找来。”

　　冰依一边点头，一边暗道：讲的那么深刻、专业，要不要我给你喝彩下？

　　锦魄又道：“好了，言归正传。我来，是因为老师从400年前传讯给我，让我问你一声，想不想回去。如果想，我可以即刻将你的原子体传送……”

　　“这种问题现在没有讨论的意义吧？”冰依打断他的话，“锦魄，非常感谢你，也请替我问候我的父亲。但是，我不会回去的。如果他真的有心要带我走，就该在五年前问我这个问题。如今，我的孩子都四岁了，我怎么可能放弃我的家庭？”

　　锦魄丝毫不恼自己被打断，用手指轻轻推了推镜片，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我想，有一点你大概弄错了。如果是将你带回21世纪，老师早在五年前就可以做到了。之所以要拜托我，是因为只有这里的科技，才能将你的原子体送回到十年前。”

　　锦魄的声音清清爽爽，语调缓慢平稳节奏分明，听在冰依耳中却不啻于平地惊雷。

　　“那个……被错乱了的——命运转折点，阻止萧祈然和步杀的死亡。”

　　Part 7.到底意难平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尖锐的嗓音打断冰依的沉思，一个身着明黄锦服的身影出现在枕霞阁门口。

　　昊奕丢下子祺，开心地冲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腿撒娇：“父皇，父皇，昊儿想你了。”

　　卫聆风淡淡一笑，弯身将他抱起来。

　　昊儿将脑袋搁在卫聆风肩上，肆无忌惮地踢着小脚，弄脏了他的衣服也不管不顾。而卫聆风虽然一脸幽深莫测，看着昊儿的眸底却没有一丝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