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宇震 文/李兴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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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奇特的末日纪念地还数美国的尤金城，整个城市被悬挂了起来，成几乎垂直状态贴在宇震造成的一个巨型深坑的坑壁上，这个深坑比著名的亚利桑那巴林杰陨石坑大五倍，从坑底到上面边沿有三公里的距离，是将近两个科罗拉多大峡谷接在一起的深度。少数幸存下来的人继续在这座城市生活，有一些建筑物还牢固地附着在变垂直了的地面上，远看就像坑壁上参差不齐地凸出来的一块块方砖，人们在房屋里将朝下的一面墙壁窗户封死，稍加改装当成了地板，相对的另一面墙壁就成了带"天窗"的天花板。这座城市开通了在其他任何城市都不可能有的新型"电梯式有轨交通车"，只能在险峻的立面上像电梯一样直上直下或者左右横行。如果要在这个挂起来的城市的大街上步行，你就必须具备攀岩运动员的身手并使用登山索具。

　　列国的城也都倒塌了，就连远离地质断裂带的从来没有遇到过地震的区域也频频遭灾。由于地球转速不匀，全球范围内台风海啸肆虐，在北非、在中亚、在整个阿拉伯半岛的沙漠地区，经年累月、旷日持久的沙尘暴使空气中含沙量大得惊人，沙雨连续不断地降下来又被升上去，与地面已经浑然一体分不清界限，造成了一种"立体沙漠"的奇观。同时由于沙尘在各个特殊的角度对阳光散射不同，有些地方看什么东西都是血红一片，有些地方看什么东西又都是惨绿的，景象诡异恐怖无比。世界各地的生态保护区都失去了保护，到处有地震和火山引发的经年不息的森林草原大火，而最令人痛心的还是那些历千百年保存下来的名胜古迹，不管是欧洲各种风格的教堂和古堡--古希腊古罗马式的、哥特式的、巴洛克式的、洛可可式的，还是东亚精致小巧的木结构建筑，不管是埃及的金字塔，还是印度的泰姬陵，都被毁于一旦，夷为平地。

　　死去的人成千上万，在末日后出生的一代人记忆里，死亡和动荡是伴随他们长大的司空见惯的事，已经成了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使他们都以为世界本来就是如此，而忘了人类曾经有过的和谐美丽的星空和安稳笃实的大地。所幸的是每一代人中都有一个坚定的群体--科学家们，他们相信世界的本来面目不是这样子的，他们也将成为人类最后的希望。

　　用多达八十三种航天器和空间站布设在太空的宏伟的太阳系基线引力波干涉仪，事实上比设在类地星球上的星震仪更早接收到宇震波，它幸运地没有受到多大的破坏。整整五年，科学家们主要就靠干涉仪传回的数据没日没夜地研究宇震，他们向外界承诺，五年后的这一天，他们将通过联合国秘书长公布他们得出的权威结论，这不啻是对人类命运的最终裁决。

　　这一天到了。

　　联合国秘书长是一个机器人一样不带感情色彩的家伙，由他在这种时刻来扮演这种角色真是不合适，因为这个角色已经相当于为整个人类作临终忏悔或安魂弥撒的神父牧师了。他吐字清晰、用词准确地向全世界详细公布了科学家的结论后说：

　　"我认为这不是上帝的末日审判，因为上帝的末日审判是要区分善恶的，这是魔鬼不分青红皂白的肆意毁灭和杀戮，不容忏悔，没有救赎。科学家们已经尽了力，他们只知道宇震和宇宙中巨大的暗能量暗物质有关，很可能源于一处被称为'引力黑洞'的神秘天体。一般的黑洞黑得连光也逃不出去，引力黑洞比黑洞更黑，连引力自身也逃不出去。这种震灾既不能称为地震，也不能称为星震，它是宇宙级规模的，所以我们称它为宇震，宇宙之大，我们也无处逃生。"

　　"科学家们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尊重公众的知情权，把实话告诉大家，他们不愿意仅仅是出于善意而隐瞒真相，使大家生活在一种徒然无望的幻想中。他们认为有责任打破大家得到拯救的幻想，告诉大家这确确实实就是世界末日，而且做什么也没用，或者怎么做都来不及了。所以，人们--"

　　他顿了顿，现场和整个世界一片死寂，尽管人们仍然从心里无法接受，还想做点什么，或者说想知道该怎么做，一百多亿人口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延续无数世纪的文明总不能就这样结束，人们总该有点什么做的，哪怕就是做一点点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但人们一言不发，没有任何人提问，静静地听着发言人吐出最后简洁的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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