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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 作者:凤歌

震旦13 下 十三 震旦3大结局第一部全本完结

T-xt小说天堂  震旦十三
方非左眼被鲜血迷住,一只右眼盯着前方的一条石缝,那是洞窟的尽头,再也无路可走。
窄缝转眼即至,狂风忽又逼近,方非向后一看,银斑鼻挣脱气丝,追赶上来。它愤怒欲狂,飞得跌跌撞撞,赶到方非身后,爪子高高扬起。方非长吸一口气,身子一横,险而又险地钻进窄缝。
虎爪也穿了过来,只抓住了一片衣角,跟着一声闷响,虎头狠狠撞上石壁。飞虎太过巨大,通过不了这道狭缝,它恼羞成怒,刨得石屑纷飞,虎口怒张,冲着缝里吐出气团。
石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若干地方还要用上缩身法,方非一边钻进,一边忽上忽下,躲避接连而至的冰风雷,到了狭窄空间,冰风雷威力倍增,爆炸频频,石块乱坠—银斑鼻用心歹毒,想要炸跨石缝,将方非困在里面。
这折磨好似无穷无尽,就在方非绝望的当儿,两侧忽地一宽,身子轻松起来,他一抬眼,狭缝到了尽头,又见一个石洞。
穷奇的咆哮从后传来,传到这儿,咕咕咕好似鸽子的鸣叫。
“来了?”一个声音不冷不热,方非抬眼望去,石洞再无出口,已是溶洞的尽头,石洞的中央摆放了一座不匮纸架,皇秦神气冷淡,站在纸架前方。方非落在地上,双腿发软—他的考试到了头,眼下这个样子,休想胜过皇秦。
皇秦没有转身,目光始终落在纸上,他的眉头轻轻一邹,口中念念有词,提笔横向一扫,一道红光闪过,符纸化为灰烬!
新的符纸抖落下来,薄大方正,一成不染—最后的关卡,竟是一张薄纸!
方非跨前一步,平地涌现一座纸架,皇秦目光转来,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方非心跳加快,这一关十分明白—只要把“聚灵引火符”写在纸上,就能进入终点,找到最后的宝物。
当然,皇秦也有别的选择,他可以先打倒方非,再设法过关。六神关的时间不限,只要宝物还在,考试就可继续。
火符纸书,皇秦做不到,他能做到吗?别说皇秦不信,方非自己也不相信。
然而事到临头,总得尽力一试。
皇秦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冷淡而又不屑,他可以打倒方非,但那无异于承认,他害怕方非,怕他破解了这个难题!
他不愿这么做,他是天上的雄鹰,吞噬死尸,那是秃鹫干的臭事。在他看来,方非这幅样子,根本就是一具尸体。
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两个对手站成一排,面对两座纸架,双双陷入沉思。方非深吸一口气,对准符纸,写下符字。
“心光火照!”符咒出口,一页纸腾腾起火,须臾化为灰烬。
方非微微失神,转眼一瞅,皇秦平视前方,嘴角浮现一丝讥笑,这神气转眼即逝,太子爷很快恢复了一贯淡漠。
方非面皮发烫,尽力凝聚精神。四周静得出奇。听得见皇秦细长的呼吸。
破解纸架的法门,一定都在天皓白的训诫中!方非的脑子转得飞快,回想天皓白说过的每一句话。第一堂课以后,老道师再也没有提过火符纸书,就是那一堂课上,他也说的笼统模糊—收敛之道?怎么收敛?天皓白一语带过,根本没有明说。
方非的脑子晕晕乎乎,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禹笑笑怎么样?巫袅袅心狠手辣,她会不会受伤?简真呢?他身子不适,应付得了司守拙吗?还有穷奇和钟离寿,吕品以寡敌众,能有多少胜算?
方非心乱如麻,符笔微微发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我得赶快!”他的脑子快要炸开了,“可是,我又该怎么做……”
天皓白的笑容从眼前掠过,恍若一阵云烟,捉不到,也摸不着。
“……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小小的灵魂……”这是天皓白在长流书房说过的话,不知怎的,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
“……符字有了魂魄,就能入水不化,遇火不消,风吹不走,雨淋不坏,如意变化,自在有神……”
“符字是灵魂!没错!”方非的心狠狠一跳,血液压到头上,“就是这个……”
天皓白的话一字字在心头响过,老道师仿佛就在他的身边:“……练气讲究魂魄随身;写符也得魂魄随字……”
一股凉沁沁的感觉从头顶灌入,一直抵达心窝。方非的身子一阵紧,一阵松,一阵凉,一阵热,各种念头好似电光石火,在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字……是……灵魂……魂魄随字……符就是我,我就是符……符字是我的魂魄……我……是一个御魂者!
一阵风扑面吹来,一切尘思杂念,都如流沙蜕去。方非的心志前所未有的集中,一种锐利明快的感觉,透过星拂的锋芒,洛在了一尘不染的符纸上。
“心……”他写得很慢,可能感觉到笔尖的搏动,符字里的魂魄,就像心镜中的影子,洛在方非眼里,全都一清二楚。
“光……”符字的深处迸发光芒,那是灵魂之光,纯青而明亮。“火……“一股澎湃激情,从字里行间跳跃而出,呼啸泵疼,不可阻挡。方非的情绪随之高涨,刹那间,青字深处,一股火热就要喷涌而出。
“照!“星拂落下,力透纸背。数月来,为了不被温泉冲散,方非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收敛符字,这时御魂的念头涌到了笔尖,笔力一收,那股念头化为一条锁链,将符文间奔流的火气生生挽住,好比黄河触到了龙门,流星坠入了大气层。意之缰挽住火之马,不拘的灵魂,遇上了驾驭魂魄的主人。
一股回力逆势而上,指尖传来尖锐的痛楚,方非几乎丢开了星拂,但这痛楚一闪而过,接着就是豁然贯通。
纸上的符文,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符纸没有燃烧,四个符字融合起来,化为了一团明亮的青气,青气冲出纸外,笼罩住他的全身。
耳边传来一声断喝,皇秦的怒容一闪而过,跟着方非浑身一冷,刺骨的冰水灌进了口鼻。
物换景移,方非掉进了一个深潭!
才出虎穴,又入龙潭——这念头从他脑中闪过,浑身的元气化为了水相,符笔写出了“避水符“,他化身为一条大鱼,按住飞木向下潜去。潭水冰冷幽黑,四面怪鱼可数,鱼身冰雪通明,甫一接触遁光,纷纷摆鳍游走。这一眼潭水不知多深,方非沉没了许久,也没触及潭底。
水波动荡,一道黑影从旁掠过,影子巨大无比,活是一座小山。
少年后退一步,尺木的遁光更亮,活是青色的火把,照亮了对面的黑影。
“啊!“他的心叫一直大手拽住,浑身的热血似被抽空,时间好似凝固住了,就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巨龙。
龙身苍白惨淡,鳞甲片片,飘渺如烟,头顶的龙角冰雪通明(哈哈这形容词在同一页出现了两次,看来凤大写的很放松),两只眼珠木呆呆、空茫茫,没有一丝生气,说不出的虚无游离、
“雕像?“方非的心略略放松。
“谁是雕像?“一个声音隆隆响起,势如地底的闷雷,方非吓了一跳,定眼望去,雕龙大嘴张开,龙身来回摆动
唯独双眼空洞无神,就像是一对玻璃圆珠。
“逆势活的?“方非的牙关咯咯作响,这条龙比起长牙,大了足足三倍。
“哦!当然!“巨龙摇头晃脑”我活了好多年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方非忍不住问。“瞎了!“巨龙轻轻叹气。
“可、可你看得见我?“
“我的眼睛瞎了,心还没瞎,比起以前更亮了!“盲龙的声音似乎在笑,”少年人,你能来到龙潭,真有两下子!“
“夜灵芝在你这儿吗?“方非却生生的问道。
“你想要吗?“。盲龙的瞎眼瞪视着前方,空无中有着一丝冷淡,”呵,你先得打倒我!“
方非愣了一下,摇头说,“我不跟你动手!“
“好小子,你嫌我是瞎子吗?“盲龙声音扬起,”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用一根爪子,就能把你干掉。“
“不!“方非连连摆手,”我永远也不和神龙动手……“
“为什么?“盲龙呵呵冷笑,”难道说你很厉害,龙也不配做你的对手?“
“不!我的道术很差劲!“方非微微沮丧。”神龙救过我的命,他还送给了我一根尺木!“
“什么?“盲龙一声大喝,”尺木?谁的尺木?“龙头一昂,向前冲来。
方非飘然后退,轻声说:“他的名字叫长牙!“
“长牙龙死了?“盲龙发出一声大吼,吼声中夹杂着莫名的悲恸。
方非的心一阵痛,不觉沉默下来。
“把尺木给我!“盲龙嗓音发抖,足见心绪起伏,它的头抬得更高,木然冰冷的脸上,透出一股夺人心魄的威严。方非叹了一口气,将尺木丢了过去
盲龙伸出爪子,攥住青木,空洞洞的眼里,闪过一点奇特的光亮。
尺木青光暴涨,投向盲龙的巨口。盲龙呼出一股白气,青光射在白气上面,幻化成了无数的影像,一刹那,长牙死前的一幕一幕,从白气上一闪而过。
潭底幽暗无光,方非漂在那儿,就像是待在熄灯后的影院。只不过,这场电影,他也有幸身在其间。白气中出现了他的身影,响起了他的声音,无色的雷云呼啸而下,落在了长牙的身上。方非听得到神龙的悲号。也看见了自己脸上的泪珠,尽管潭水冰冷,他的心里却窜出了一股热流,直冲而上夺眶而出。
对面的长牙闭上了眼睛,在这边的方非,已是泪流满面
烟消云散,幻影消失,尺木上的光亮渐渐变淡,那一股锥心之痛,却是久久无法退去。
盲龙一派沉静,面容波澜不惊。
“你在哭?“他悠悠开口。
“不!“方非矢口否认,泪水流出眼眶,又随潭水化去。
“我的眼看不见你的眼,我的心却听得见你的心!“盲龙叹息一声,”你的心在哭呢,孩子!“
孩子?不经意间,盲龙转变了称呼。方非抬头望去。盲龙木木呆呆,还是不见喜怒。
正要开口,一股大力汹涌而来,卷着巨浪将他向后推送。方非背脊一痛,撞上一片岩石,剧痛浑身流窜,嘴里灌入几口潭水,潭水又腥又冷,好似千百针刺。一只巨大的龙爪,将他抵在了龙潭的石壁上。
“别对神龙流泪!“盲龙犹如梦呓,”我们不会再上道者的当,我们不会再帮你们。我们一再的牺牲,换来的只是背叛,我为道者瞎了眼,只能藏在这儿苟延残喘,、。长牙为你送了命,可是你,小子,你练尺木也保不住。小东西,你活该去死,你留在世上,是对长牙最大的讽刺“
方非体内的气血快要沸腾起来,一股热气在兄控蹿来窜去,暮地多口而出,那是最纯粹、最清晰的龙语,,势如呼啸的雷霆,重开了嘴边的潭水——
“蜃龙,你的眼瞎了,心也瞎了吗?你只顾变化虚无的幻影,弄得自己的心灵也虚无不堪,你纵然千变万化,可是从来不知改变自己。你躲在这个地方,就像一具惨白的尸体,没有生气,也没有前途,你不敢面对过去,只会活在无聊的幻境。我本来以为,你叫大鹏弄瞎了眼,没了眼睛的束缚,不再追求无聊的空虚,没了视觉的遮蔽,会把你的心境磨得更亮。可我真失望呢!蜃龙,你这样子,真是有损蜃龙的威名!“
“该死的!“盲龙低吼一声:”你是谁?“
方非窘迫极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他身体里面,另一个人在替他说话:“蜃龙,如果你的眼睛还没瞎,我一定给你一面镜子,照一照你的倒霉样。你堕落得真彻底啊,就如这潭底的鱼虾,活着无人理会死了也无人怜惜。如果骊龙,看见,她会掏出你的心,瞧一瞧是哦否塞满了蛆虫;换了黄龙,他也会唱起龙殇之曲,为你哀悼惋惜;徒劳龙见了你,他的叹息声,一定赛过天上的雷鸣,至于玉龙,他的眼泪比灵河的河水还要多呢……“
“你胡说!“蜃龙暴跳如雷。
“醒醒吧,蜃龙,这不是你的本性……““我的眼睛瞎了“蜃龙意气消沉。HTTP://WWW.XIAOSHUOTxt.net/
“你的耳朵还在,你应该离开这里,听一听就为的雷声,蜃龙,醒一醒,离开你的心牢,飞到大海中去,天与海才是你的归宿,幻境之龙,不该留在这里!“
方非每吐一字,蜃龙的身子就是一阵颤抖,龙爪张开了,龙头低了下去,尽管没有哀号和眼泪,方非却感受得到巨烂的哭泣。
少年飘向巨龙,他忘记了恐惧,抚摸冰冷的角,光滑的鳞、柔软随意的龙须,还有,那一双死灭的眼睛。
一股背上用上心头,方非抱住龙角,只是想哭!
“孩子,你说得对!“蜃龙的身子明亮起来,瞎眼的巨龙,发出一声凄凉的叹息,”我的眼瞎了,心也瞎了,我活该挨你的骂!这种半死不活的日子,我也过得太久啦!“他拈起尺木,比起他的身子,就如一根细小的火柴。
“拿着,孩子!“蜃龙的声音里透着苦涩,”尺木不仅仅能飞,他还藏着长牙的记忆,好好留着它,它是一个指引!“
“指引什么?“方非心生诧异。
“呵!“蜃龙的喉间发出奇特的笑声,”孩子,我得走了,后会有期……“
随着低沉的龙鱼,方非惊奇地发现,蜃龙的身子飘渺化去,罗达的龙体化为了缕缕的云雾,怀抱的龙角也慢慢融化,随波逐流,无影无踪。
方非乘着尺木,漂浮在水中。蜃龙幻化的雾气,凝结成了巨大的龙头,他的嘴边浮现出一丝奇特的微笑,蜃龙的声音还在水中袅袅回响——
“代我告诉天皓白,恕我不告而别,他多年的照应,我铭刻在心……“
龙头烟消云散,方非微微失神,心中空荡荡的,忘了身在何方。一抹绿光跳入眼帘,他低头望去,蜃龙盘绕过的地面,升起了一朵雪白的芝草,就篇芝叶托着一颗绿珠,碧光闪闪,夺人心神。
“夜灵芝!“方非向下潜去。
白光一闪,一道闪电从上落下,麻酥酥的感觉掠身而过。方非寒毛倒立,转头望去,一团白光旋转直下,搅起了一片惊人的漩涡。
“皇秦!“方非万没料到,皇秦临头悟道,也破解了不匮纸架的难题。
但他高估了对手,蜃龙一旦离开,幻境小时龙潭涌现,皇秦无须破题,就可深入潭底。
两人一个在下,一个在上,同时扬笔出声——
“百浪千叠!
“冰冻三尺!”
“翻江倒海“化为滔天巨浪,冲得皇秦上下翻腾,一道白光落在方非身边,奇寒彻骨,四周潭水凝结成冰。这一刀”寒冰符“效力极强,一转眼,方非通身上下都被坚冰封住,口鼻不能呼吸,寒气直冲骨髓,冰层一层一层,塞得越来越厚。
方非有生以来,头一次经历这话总滋味,身子无法动弹,两眼还可视物,眼看皇秦重开水路,深入潭底,他的心中悲愤莫名—分明抢先一步,终归棋差一招(原文是着),到了受得冠军,终归化为泡影。
皇秦伸手探向灵芝,,眼里透出一般狂喜。冰比水轻,方非恋人带冰,冉冉上浮,眼看对手夺宝,心子几乎要滴血,可他身处冰牢,姓名危殆,于是屏气凝神,将元气化为火相,低于寒气,融化坚冰。皇秦拈住了灵芝的根茎,啪,夜灵芝悄然迸开,在他的指尖化为了一团飘渺的水烟。皇秦一怔,跟着吃惊地发现,地下冒出无数朵雪白的芝草,芝上的绿珠灿如星辰,不知几千几万,铺满谭底,蔓延四壁,荧荧找刘昂了整座龙潭。
方非瞧得吃惊,恍然明白过来,蜃龙尽管了离开,可是留下了环数,潭底的灵芝无数,却只有一枚是真的,皇秦采摘的夜灵芝,不过引发了幻术——这一场年终大考,压根儿还没结束。
一股热流出售新,方非感觉笔尖的寒冰正在融化,元气送出笔尖,笔锋扭转如意。他的喉咙里呜咽出声,这声音是非微弱,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冰河乍破!“
破冰符!一点青光从笔尖生发,恍若水藻的绿丝,四面钻入了冰层。
皇秦也举起了笔,这一次不是对准方非,而是对准遍地的灵芝。“去假还真!“这一刀”幻灭辨伪符“,足以消灭人世间的大半幻术。
一片白光掠过潭底,芝草纷纷化为乌有。欢沁的脸上出现一丝笑容,可是很快,他的笑容凝固了,芝草小时的地反个,更多的灵芝晃悠悠的冒了出来。
绿丝抵达了冰层的外缘,方非轻叫一声“破!“
啪,冰块四分五裂,方非退困而出。皇秦有所知觉,抬眼往来,两人目光一接,符笔同时出手。方非虚晃一招,并没写符,尺木横向漂移,一道白光落空,可皇秦出手极快,第二道、第三道符法接连飞来。
“万木逢春“方非一声锐喝,谁里无中生有,涌起一片绿意,无数的水藻生发出来,变粗变长,荧荧绕绕,皇秦的符法落在上面,要么受阻,要么弹开。
水里施展不开火相符法,皇秦符笔一挥,喝声“太白无锋“
白光四面射出,水藻一被击中,化为袅袅XX(看不清)不多时,潭水里绿茫茫一片,绿烟裹着水草,饥渴XX(靠又看不清,西安买不到九州志啊,真悲催,X数与看不清的字数相同,不知有没有大神能猜出来)不在,皇秦视线受阻,心神微微一凛,他凝而不发,漂浮在水中,调动浑身的灵觉,感知周围动静。
方非藏子啊水草丛中,脑子转得飞快,可是想来想去,皇秦太过厉害,正面交锋,全无胜算。
沮丧中,脚下的尺木动了一动。方非微微吃惊,刚想低头去看,尺木失去了控制,猛地一跳,带着他飞入潭底。
人一动,水也动,皇秦喝声“水化众生“,符笔一挥,一道白光转入水中,只听一声咆哮,化为一跳摇头摆尾的精白蛟龙。方非竭力控制尺木,可是根本没用,尺木向前俯冲,直指潭底某处。
他惊讶极了,自从进入了八非雪宫,没有外来影响,尺木很少时空,正觉不解,深厚波浪翻腾,回头一看,一跳白胶张牙舞爪的向他冲来。方非吃了一惊,反手挥笔,写了一道“金城不破符“,笔尖冲出一片金霞,蛟龙撞在上面,发出一声刺耳的锐鸣。
“尺木不仅仅能飞,他还舱这长牙的记忆,好好攥这它,它是一个指引!”(……这么快就伏笔出来了,还以为又要过上几个月呢)
指引!不错,神龙的幻术还得神龙来破!尺木藏着长牙的记忆,也许可以看穿蜃龙的幻境。
尺木忽地停下,青碧的尖端,制定了一枚灵芝,这枚芝草玉叶绿珠,和其他的芝草并无不同,可是方非知道,这可灵芝,就是万伪中的一真,千幻中的一实。!
他左手伸向灵芝,深厚凄厉长吟,白胶如风似箭,逼近他的身后,人影晃动,皇秦也钻出水草,到了方非头顶,他扬起笔来,符光跳跃欲出。
五寸,。三寸,一寸,方非的指尖,触到了灵芝的根茎,一股沁人的凉意透过芝草,。幽幽送入他的身体。
蛟龙的利爪,扣住他的脖子,方非的手指,也我进了那颗灵芝。
一片白光冲入眼帘,潭水小时了,白胶不知去向,方非浑身湿透,站在晴朗的天空下,脚下踩着干爽的陆地。
皇秦站在左近,也是一身=透湿,他望着方非,面如死灰。禹笑笑浑身是血,躺在孙先生的怀里,身边还有一头巨大的红猪,半死不活,连声哼哼。吕品坐在红猪身边,一张面孔苍白如纸,额角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涔涔流下,染红了半边身子。
方非的心抽搐了一下,低头望去,谢天谢地,夜灵芝
谢天谢地,夜灵芝还在手里。
他的心热乎起来,目光投向远处,天素扶着石块,抖抖索索站了起来,一双明秀的眼眸,浮现出晶莹的泪光。
方非望着少女,手里握着灵芝,高高举起,芝草挺秀如故,叶顶的绿珠,放出恬淡的柔光。
学生们注视灵芝,四周一片沉寂。
啪啪,人群中响起两下掌声,声音不大不小,可是悦耳动听——天皓白站在那儿轻轻抚掌,老道士点头微笑,眼里的目光十分柔和。
啪啪啪,第二个拍掌的是山烂石,第三个是狐青衣,第四个是屈晏,第五个,第六个……掌声接连响起,如烈风,如迅雷,呼啦啦地席卷过整个人群。
皇秦咬了咬下唇,眼镜微微发红,他的身子一阵颤抖,费了极大地力气,才没有当场哭出来。
“好小子!”吕品走了上来,举起手来,与方非狠狠击掌,“我就知道你会赢!”
简真变回了原形,鼻青脸肿地爬了起来。他累得近乎虚脱,如果再晚一些,他不被打死,也得活活累死。大个儿一瘸一拐地走上来,望着两个室友,眼里流出了浑浊的泪水。
“你哭什么?”懒鬼一脸诧异。
“我……”简真一张嘴,吐出一股紫焰,吓得两人魂飞魄散,叫骂着左右闪开。大个儿站在那儿,张大了嘴巴,孩子似地放声大哭,他一边哭着,一边吐火,那样子又滑稽、又惊人。
“好了,好了!”天皓白招了招手,“我宣布,这一次的‘六神关’,冠军组是危字组……”
“不!”天上传来一声怒吼,“危字组被开除了!”一团白光从天而降,乐当时气咻咻冲上来,劈手夺过夜灵芝,冲着方非大吼大叫:“你被开除了!”
“为什么?”方非又惊又气。其余的学生也纷纷不平,“对呀,为什么?”
乐当时仰起脸来,两眼出火:“危字记了九次大过,考试之前,已经不是八非学宫的学生了!”
“乐当时!你脑子坏了吧!”山烂石冷冷地说,“我记得,危字组只有七次大过!”
“哼”乐当时摇晃灵芝,笑容又恶毒又欢喜,“七次大过?那是今天之前。就在今天早上,危字组犯了两条大错。第一,方非擅闯云巢地宫,记大过一次;第二,天素攻击道师,记大过一次!”
山烂石心中犯疑,粗声粗气地说:“攻击道师,她攻击谁了?”
“哈!”乐当时手指鼻尖,“就是本人!”人群中一片哗然,BAI虎学生一个个两眼放光,心里边燃起无比的希望。
山烂石的眉毛拧成一团,目光落在方非身上:“苍龙方非,你是组长,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非皱起眉头,看了天素一眼,低头默不作声。
“说呀!”乐当时冷笑说,“怕什么?要包庇组员吗?”
“我来说!”天素的声音冷冷响起。
“你说,你说!”乐当时怒气冲冲,“你为什么用‘丧魂失魄符’攻击我?”
“因为……”天素吐出一口气,“我被无相魔附了身!”
学生里起了一片惊呼,乐当时的脸色阵红阵白,忽一跺脚,冲着天素发出一通狂吼:“胡说八道!照你这么说,天狱里的人个个都无辜,只要说一声我叫‘无相魔’附了身,不管杀人放火,统统一笔勾销……”
“乐当时,你先别叫!”天素扬起脸来,冷冷说道,“我有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说啊!说啊!”乐当时的右手像是一把叉子,对准天素指指戳戳。
“我们打败了无相魔!”天素苍白的脸上涌起一丝血色,“不,不是我们,应该说,是方非一个人打败了无相魔,那个魔头,现在就在大还心镜!”人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人人面面相对,都觉得难以置信。
“你骗鬼!”乐当时气得半疯半傻,喉咙发出一阵豺狼似的咆哮。“乐宫主,别生气!”天皓白走上前来,轻轻挥了挥手,乐当时和他目光一接,顿时矮了半截,到嘴的怒吼化成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呜咽。
“证明天素的话很容易。”老道师扣住了乐当时的手腕,“来吧,乐宫主,我们去看看大还心镜。”
“胡说八道,没有这回事!喝,天皓白你把我放开,要不然,我告你告到斗廷……”乐当时死命挣扎,也脱不出天皓白的手心。老道师一挥笔,“随意门”出现,他拽着乐当时,跨过符门。学生们也争先恐后地穿过随意门,来到回龙壁。
不久到了学宫门前,乐当时还在挣扎,天皓白却一扬手,笑着招呼:“阴暗星,好啊!”
乐当时一愣,举目望去,巫史站在门前,神色冷淡:“天道师,你也好!”
“巫史星官,你怎么来了?”乐当时目瞪口呆。
“哦。”巫史淡淡地说,“我收到天道师的纸剑传书,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嗐,这个……”乐当时面色涨紫,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天道师!”巫史的灰眼珠光芒闪动,“惊喜在哪儿?”
天皓白笑了笑,放开乐当时,挥笔一指,大还心镜凭空跳出,耸立在宫门前方。
“天道师!”巫史眉毛一抬,“你召我来,就看这个?”
天皓白摇了摇头,挥手说:“大家都散开!”学生们应声退出老远,巫史莫名其妙,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天皓白站在镜子面前,镜子里却没有他的影子,老道师举起符笔,轻轻说了声:“镜心通明!”
宝镜深处光亮一闪,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越来越大,夹杂着一个细小的白点。四周人屏息凝神,眼望白点越来越大,砰,一个半人半蛆的丑怪东西,狠狠撞在了镜子上面。
漩涡消失了,怪物趴着镜面,两只火炭似的眼珠骨碌乱转。他左顾右盼,想要找出老道师的影子,可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巫史目光冷锐,死死盯着怪物,过了一会才说:“无相魔!”
“嗤!”无相魔张嘴怒啸,“天皓白,放我出来,要不然,我要你们好看……”
“恭敬不如从命!”天皓白深处右手,手指穿过了镜面,一把扣住了无相魔的脖子。
“呀!”周围的学生发出一片尖叫,巫史也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
“哇呀呀!”无相魔摇头摆尾,从镜子里冒了出来,它的身子急剧变化,忽大忽小,忽粗忽细,大时有如小山,白蛆也似的尾巴,将天皓白整个缠住,缩小时肉眼无法看见,只听见老道师的掌心传来蚊子似的哼哼。
无论无相魔变大变小,天皓白始终不为所动,脸上笑眯眯的,就像欣赏一场好戏。
扑,无相魔垂头丧气,变回了半人半蛆的小人,他佝偻身子,哀哀尖叫:“天皓白,你会有报应的!”
“也许吧!”老道师左手伸向弥芥囊,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寸许见方,就像一只精美的首饰盒。天皓白打开盒子,轻轻叹了口气,“报应迟早会来,不过还不是现在……”他抓起无相魔,嗖地塞入盒子,魔头发出一声尖利无比地惨叫,身子由大而小,啪,盒盖落下,尖叫声也消失了。
盒子上蹿下跳,天皓白举起符笔,在盒子上写了一行符字,符字写完,盒子也平静下来,木呆呆躺在那儿,丝毫不见异样。
天皓白将盒子递给巫史,阴暗星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低声说:“有劳了!”
“不妨事!”老道师转过身来,白眉一耸,乐当时脸色发青,嘴唇一阵哆嗦。
“无相魔就在大还心镜,天素没有撒谎!”天皓白目光深邃,“乐宫主,向你动手的是无相魔,不是天素。”
“两码事!”乐当时尖声大叫,“方非抓住了无相魔,不等于天素魔灵附体,谁又亲眼看到,天素被魔灵附体?”
“我!”吕品站了出来。
“你不算!”乐当时两眼一翻,“你是危字组的人。你的证词不算数,听到了吗,不算数……”他的手指戳到了吕品的脸上,嘴里的唾沫星子,连十米外的学生也没躲过。
“好吧!”天皓白微微一笑。乐当时见这笑脸,心中咯噔一沉,只听老道师悠悠说,“就算天素没有魔灵附体,也算是她攻击了你,那么,危字组的大过统共是九次。”
“对!”乐当时气呼呼大叫,“九次大过,应该开除!”
“方非抓住了无相魔,算不算数?”
“这个……算数有怎么样?”
“依照《学生守则》,学生如果立下一次大功,可以抵消一次大过。”“这个……”乐当时傻了眼,咽下一口唾沫,盯着巫史求救。阴暗星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天皓白又转向他:“敢问阴暗星,捉住无相魔,算不算一件大功?”
巫史看了乐当时一眼,眼中不无责备,他沉默了一会,叹气说:“无相魔是六魔之一,荼毒了震旦三百多年,背负的血案不计其数,捉住了他,当然算是大功!”
“这下子全明白了!”天皓白笑了笑,“九次大过,一次大功,相互抵消,还剩八次大过,所以……”老道师向乐当时摊开手掌,大宫主脸色发黑,不情不愿地交出了夜灵芝。
天皓白拈起芝草,还给方非,大声说:“作为‘监考官’,我再次宣布,‘六神关’的获胜者是——危字组!”
宫门前响起如雷的掌声,女生们在一边忘情拍手,男生们却蜂拥而上,将方非团团围住,吕品、简真带头,七手八脚地抓住他的四肢,将他高高抛了起来。
“九星之子!九星之子……”宫门前响起有节奏的欢呼。BAI虎人接二连三地溜走了,恶毒的诅咒顺风传来,与这欢快的声浪一碰,就似小小的水花,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人浪起伏跌宕,方非高高飞起,又飘飘落下,微风拂过面颊,吹走了他仅有的拘束。方非笑了起来,心中充满了无比的喜悦。
输也好,赢也罢,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真正的道者了!
接下来的三天,灵素馆里人满为患,孙先生忙得不可开交。天素禀赋过人,不过一天一夜,便可行动自如。为了无相魔的案子,接连三天,她和方非一起接受了BAI虎厅的传讯。面对虎探,少女盛气凌人,言辞锋锐厉害,让虎探们吃足了苦头。
禹笑笑几乎死在巫袅袅手里,好在两人换了符笔,BAI虎NV驾驭不了“蛾眉”,符笔上蹿下跳,叫她大失准头。巫袅袅符法射偏,禹笑笑因此逃得性命。
简真在战场中浑然忘我,下来一清点,断了三根肋骨、一根脚趾,左腕右臂全部脱臼,其余的内伤外伤,简直不计其数,还有一肚子的三阴孽火,孙先生花了好多心思,才把火毒祛除。大个儿皮粗肉厚、元气充沛,饱餐了一顿,马上有了精神。当天夜里,他就从灵素馆溜回了寝室,绑了一身绷带,冲着方非大吹法螺,自吹大战穷奇、力克司马拙的英勇无敌。他只管信口胡吹,忘了知情者在场。吕品受了一点小伤,缠了绷带在床上静养,这是插科打诨,皮里阳秋地揭穿了他的牛皮。大个儿暴跳如雷,骂人的嗓门比吹牛还大,光是听着声音,决想不到此人是一名伤患。
璧字组躲过了一劫,因为角子组的帮忙,倒数第三的虚子组意外遭到了淘汰,禹笑笑听了消息,直叫“老天无眼”,接下来的一年,还得看宫奇的臭脸。太叔明惨遭魔灵附体,又给雷蚊叮了半死,躺了足足三天,错过了道阶考试,只好留级再考。
三天后,考试受伤的学生大多痊愈,第四天早上,乐当时在水殿总结陈词。
危字组的三个男生前往水殿,龙尾阁的门口遇上了闻子路。三年生一见方非,两眼发亮,握住他的右手,使劲摇晃:“天哪,你赢了‘六神关’?这消息太惊人了,你知道吗?听到这个消息,我的下巴一下子掉到这儿。”说着指了指胸口。
“老闻!”简真两手叉腰,“你这话不对头哟,难道说危字组就赢不了‘六神关’?”
“哈,这个,九星之子当然能过关,至于其他人嘛,可是有点玄……”
“老闻!”大个儿面色涨紫,食指好似枪口,顶住了三年生的脑门,“你别瞧不起人,我一个人赢了两只穷奇,外加一个BAI虎甲士。那时的形式要多险恶有多险恶,我先一个野猪开山,再一个铁嘴犁地,跟着一个四蹄腾空……喂,你们三个,没听见我说话吗……”
其他三人充耳不闻,讨论起了闻子路的道阶考试。闻子路苦着脸说:“倒霉,没考好,只升了个圣道!”
“今年至道者多吗?”吕品问。“不多,五六个人吧,天道候选一个也没有!”闻子路摇头叹气,“壬戌年这一届,算是全军覆没!”
“没关系!”简真拍了怕三年生的肩膀,“圣道者也很好啊,我妈就是圣道者,哼,不过我爸是至道者。据说至道者会家传,前代有至道者,后代出至道者的机会很大……”
闻子路越听越不是味儿,脸色一阵发青。吕品吹了声口哨,笑嘻嘻地说:“死肥猪,听说圣道者也会家传哟,没准你妈妈心疼儿子,一定要把圣道者传给你……”
“懒狐狸!”大个儿变了脸色,“你才是圣道者,你们一家都是圣道者……”
方非见闻子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急忙岔开话题:“老闻,你毕业后的工作怎么样?”
闻子路脸色黯然,苦笑说:“家里没靠山,不好找工作,我打算先去猫鬼钱庄当保镖,从学徒做起,每月半点金,做满一年转正,转正后算年薪,一管金一年,还过得去……”
“什么保镖?那是猫奴。”简真冷不丁高叫,“猫鬼钱庄的保镖,统统都是猫奴。老闻你也太没出息了,什么工作不好做,偏偏去做猫奴?”
闻子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简真的鼻子咻咻喘气,还在那里愤愤不平。
“简真!”方非冲他大吼,“你欺人太甚!”
“哼!”吕品一边冷笑,“他是得意忘形!”
“我怎么啦?”大个儿抄起两手,满不在乎,“我这么说都是为他好!至道者没考上就算了,还要当猫奴,哼,真是太下贱了……”
“呸!”方非面红耳赤,“他考得上至道者,还用你说吗?他找得到别的工作,还用你说?”
“他自己没用!”简真摸摸了下巴,小眼里熠熠生光,“换了是我,至道者轻轻松松,天道候选嘛,没准也有份儿!”
“你就等着哭吧!”吕品拖长声气,“照我看,你顶多是常道者的料,工作嘛,你力气还行,可以去甲厂里搬元胎!”
“懒狐狸!你只配去打扫厕所!”简真愤愤地挑起大拇指,“我可是过了六神关的!”
“过了六神关,你也只是个配角,配角懂不懂?”吕品伸出一根小指头,在简真眼前晃来晃去,“你就是这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简真的肥脸红了又青,抬手拔了一根头发,恶狠狠地说:“我是小指头,你就是这个……”他鼓起两腮,大力一吹,把那根头发吹得老远,还没落地,吕品举起符笔,一道白光射中头发,发丝变粗变长,变成一个人形,滴溜溜转了一圈,竟与简真一模一样。
这个“简真”呆头呆脑,两眼发直,一飘一飘,活是一个幽灵,可一开口说话,嗓门却响过喇叭:“我叫简真,又叫死肥猪,我是小角色,根本不入流,我的心眼小,我的嘴巴臭,我的个子大,我的样子丑……”
“喂!喂!你给我站住!”大个儿脸色发青,顾不上吕品,拔腿就追那个分身。分身忽左忽右,极尽飘忽,大个儿轻轻一碰,它就飘飘遁走。
自己骂自己,自己追自己,荒唐古怪莫过于此,过路的学生笑的前仰后合。简真听见笑声,恨不得钻进地缝。
方非一边瞧着,只觉解气——也只有古灵精怪的懒狐狸,才对付得了这只惫懒虚荣的死肥猪。
“方非!”简真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快来帮忙啊!”
“别理他!”吕品一扯方非,“我们走!”
方非微微一笑,与吕品向天湖走去,气得大个儿破口大骂,一会儿骂“懒狐狸,你不得好死”,一会儿又骂“方非,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夹杂在“……我是小角色,根本不入流……”的叫声里,听起来十分滑稽。
水殿入口,两人遇见了天素。少女瞅了两人一眼,神气十分冷淡。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均想:“还是老样子!”
到了水殿坐下,大会行将开始,简真才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他挨个儿怒视方非、吕品,又喘了两口粗气,才傍着天素坐下。这一下,他俨然倚住了靠山,两眼瞅着冰山女,脸上尽是讨好神气。“好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吕品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镜。
乐当时在台上指手画脚、口沬飞溅,先说道阶考试,三年生十分努力,可恨今年试题太难,成绩不太理想,说到这儿,将升入至道的学生们挨个儿夸赞了一顿,并提醒他们,将来有了前途,千万别忘了他们的老宫主。接着又夸二年生,年终大考,成绩红红火火,高分比比皆是,当然咯,这都是因为老宫主领袖有方,他起早贪黑、含辛茹苦,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好在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说到一年生,乐当时啧啧称竒,一味说起当年的总分,尤其是角字组,总分之高多年少有。角字组的四位成员,都是白虎人的骄傲。他还露骨地表示,角字组的其位成员注定子承父业,成为一位天道者。说到这儿,老宫主挤眉弄眼地卖起了关子,让大家猜猜,这位了不起的一年生到底是谁。
接下来颁发魁星奖,奖杯是一颗水晶球,黑色的晶球中,北斗九星大放光芒。
三年级的魁星奖颁给了亢字组.二年级的魁星奖颁给了尾字组,领奖的是那位触摸道师葫芦的玄武女生苏若兰。“这妞儿长得不错!”吕品忽地开口,吓了方非一跳,懒狐狸摸着下巴,在那儿品头论足,“美中不足嘛,就是下巴尖了一点儿!”
天素瞥他一眼,脸色十分不屑,简真顺承风旨。说出了少女的心声:“狐里精就是狐狸精,见了漂亮女生,马上就来精神!”
“谢谢夸奖!”吕品乐乐呵呵。
“谁夸奖你?我这是讽刺.笨蛋讽刺重懂不懂。”
“哦,原来你还会讽刺?”
“我……哼,不要脸的死狐狸!”“谢谢夸奖!”
“笨蛋,这算是什么夸奖?”
“人不要脸,当然不对,狐狸不要脸,那可是一种美德,笨蛋,你没学过妖怪常识吗?”
“这个……”大个儿拿捏不准,虚怯怯地发问,“天、天素,妖怪常识真的、真的讲过这个吗?”“哼!”少女头也不回,“笨蛋,撒谎才是狐狸的美德!”大个儿怒气满胸,正想如何反击,忽听乐当时大声说:“一年生,魁星奖得主……”简真心头一紧,抬眼望去,乐当时运足一口中气大吼一声:“角字组!”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许多白虎人跳到椅子上大吼大叫,大个儿瞧得咋舌,转眼偷瞧,天素两眼朝天,冷冷的面无表情。“大家安静!”乐当时一面连连招手,一面冲着皇秦大抛眼风,“角字组的组长,请上台领奖!”沉默一下,皇秦徐徐起身,掌声顿又响起,极有节奏,催促他上台领奖。皇秦慢腾腾走到台上,接过那尊奖杯。巫袅袅站在台下,哭得抽抽搭搭,双手死命鼓掌。皇秦并没举起奖杯,他站了一会儿,默默走向台―.就在众目睽睽间,走到了方非的面前。“这是你的奖杯!”方非还没还过神,皇秦把水晶球塞了过来,他下意识接过,两眼望着皇秦,心中十分吃惊。水殿一片沉寂,台上的乐当时张大嘴巴,像是刚刚遭了雷击0“我赢了几乎所有的比赛,却输掉了最后的一场,皇秦盯着方非,声音十贿分苦涩,“你输了几乎所有的比赛,可你嬴得了六神关!”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我是一个失政者,不配得到魁星奖。不过,苍龙方非,这座奖杯你只能保管一年,明年的今天,我会原封不动地取回来!”皇秦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走向水门。殿中一阵沉寂,突然间,大厅响起铺天盖地的掌声,这一次的掌声,胜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
方非抱着奖杯,好像是在做梦。
“方非,我摸摸好吗?”简真的声音把他惊醒,方非苦笑一下,把晶球递了过去,大个儿摸了又摸,爱不释手,可是没摸两下,又叫吕品夺走,懒鬼端详一阵,笑嘻嘻递给天素,少女冷冷瞧了一眼,一转身就走开了。
吕品吐了吐舌头:“看吧,有人不稀罕!”
“我稀罕!”简真一把抢过奖杯,用脸蹭来蹭去,“这可是魁星奖哎,我要天天抱着它睡觉!”
“我可以帮你把它变成禹笑笑。”吕品冲着大个儿暧昧一笑。
“胡说八道!”简真跳起三尺多高,面孔涨红的像只番茄,他指着懒鬼怒喝,“下流、卑贱、不是人……”还没骂完,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你们在说我吗?”
简真面无血色,掉头一看,禹笑笑与桓谭走了过来,大个儿心虚透顶,双手连摆:“没、没那回事!”
“撒谎!”禹笑笑半带冷笑,“我明明听到有人叫我名字。”
“是这样!”吕品一脸镇定,“我让简真笑笑,给他取个影。”
“对,他让我笑笑。”简真松了口气,与吕品勾肩搭背,“他让我抱着奖杯,给我取个影。”
“是吗?”禹笑笑将信将疑,目光一转,“这模样不错……”取出符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画出一道“摄形取影符”,浮光一闪,给两个搂抱着的男生取了一个影。两人脸色惨白,双双跳开,四只眼睛恶狠狠对视。
“不错吧!”禹笑笑托起一团光亮,光亮中,两个小人儿满脸堆笑,紧紧抱在一起,光瞧这个取影,准以为两人不是至亲、就是密友。简真、吕品瞧得脑皮发炸,肠胃倒腾,大个儿青着脸说:“我想吐!”吕品也叫:“我也想吐!”两人转过身去,哇哇地呕吐起来。
“怎么,我拍得不好?”禹笑笑大怒。
“好极了,好极了!”两个男生慌忙转身,笑得比哭还难看。
方非竭力忍笑,从简真怀里拿过奖杯,递给禹笑笑说:“笑笑,这奖杯你也有份,来,我给你取个影。”
禹笑笑接过晶球,眼里流露出一丝感慨,接着抱在怀里,整饰鬓发,笑对方非。
方非正要写符,忽见桓谭呆头呆脑地站在一边,不由暗暗皱眉。不劳他出声,简真、吕品冲上前去,一左一右,将桓谭拖到一边。二年生莫名其妙,一面挣扎,一面大叫:“喂,这是干吗?”
“老实点儿!”大个儿凶巴巴的威胁。
“对!”吕品也横眉瞪眼,“这是个人照,跟你没关系!”
桓谭本想争辩两句,可瞧两人凶恶模样,到嘴的话变成了一串哼哼。
禹笑笑取完影,把奖杯递给方非:“危字组,站成一排,手捧奖杯!”吕品、简真走上前来,一个站左,一个站右,将方非夹在中间,三人各出一手,捧住奖杯,露出欢悦笑容。
禹笑笑望着三人,心中百感交集,眼前的情形.算是超乎了想象,想想一年前的方非和简真,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这两个好朋友,居然捧得了魁星奖。
往事一慕幕“涌上心头,取完影时,少女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笑笑!”方非奇道,“你哭什么?”
“没什么”禹笑笑抹了抹泪,笑着说,“方非、简真,你们的假期有什么打算?”
方非还没回答,简真抢着说:“我妈发了纸剑传书,说他们在贝英湖,我们也打算去。笑笑,你回亡灵海见禹叔叔吗?”“不了!”禹笑笑脸色一黯,“魔道死灰复燃.西方很不太平.爸爸不放心我回去,他寄了一些钱,让我待在玉京。”
“这样么?”简真忙说,“你也跟我们去贝英湖吧!”
禹笑笑瞅了桓潭一眼:“桓潭约了几个二年生,我们打算结伴云游,先去无情海,再去灵枢山!”
一行人边说边走,到了湖岸,禹笑笑招手说:"方非、简真,下学年见!”
桓潭到这当儿,假惺惺上前,想跟三人握手,可是无人回应,二年生的右手悬在空中,神气十分尴尬。
目送禹笑笑走远,简真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吕品说:“死肥猪,我说话算数,你要把奖杯变成禹芙笑,我免费帮你施法!”
“去你的!”简莫眼冒火星,“你有这个闲工矢,怎么不去把自己变大便?”他把袖一拂,活是喷火的公牛,直冲龙尾阁去了。
“小可怜儿!”吕品吹了一声口哨,“他一定回去哭鼻子啦!”
方非苦笑摇头,这时忽听有人叫他,一回头,碧无心走了过来,伸手说:“恭喜你得了魁星奖!”方非也伸出手,握住硬邦邦的树枝。碧无心眼珠一转:“天道师让我告诉你,你还欠他一点东西。”
“十遍《守则》吗?”方非苦笑。
“你还记得!”碧无心咧嘴一笑。
“现在吗?”
“天道师说,今年的事不要拖到明年!”
方非看了吕品ー眼,懒鬼耸了耸肩”你请便!”方非叹了口气,跟着碧无心走到长流书房。他取出笔来,望着流水,行将落笔,忽又迟疑起来。他闭上双眼,回味破不匮纸架的感觉,那份感受,实在是绝妙极了。
心里纵情回想,笔锋落向水面,一撇,ー捺,一个“八”字应笔成形,水波起伏跌宕,字迹安然自若,苍青翠绿,好似泉水中长出的两片青叶。方非定住心神,“非”字、“学”字,“宫”字,一字字写下去,写完一遍,再写一遍,不知写了多久,忽听啪啪啪的鼓掌声。他一抬头,墙上的文字正在消失不一会儿,只剩下了ー面空空的墙壁。
“九星之子,恭喜你完成了惩罚!”碧无心走上前来,一脸喜气。
“就这样吗?”方非恍然如梦。树妖点了点头,脖子好似门轴,发出吱呀呀的响声。“碧先生!”方非感激地说,“多谢你一直陪着我!”“为九星之子效劳,是我的荣幸。”碧无心笑了笑,“对了,虫老虎拜托我,它的原话很奇怪,它说,它借你的盒子,也应该交还了!”
方非猛可想起,盒子用了三次,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他掏出盒子,交给碧无心。碧无心接过来掂量一下,笑嘻嘻地说:“九星之子,假期愉快!”方非说:“问天道师好!”碧无心点了点头,迈开长腿,一步一顿离开了书房。方非回过头来,看了看长流不懈的泉水,轻轻吐了口气,慢慢走出大门。
出门时斜阳西落,已近傍晚,方非走过了湖畔,老夔龙肚皮朝天,正在那儿仰泳,见了少年,大喇喇地招呼“小子,得了魁星奖,感觉怎么样?”
“还好,不过……”方非摸了摸脸,“活着的感觉更好!”
“说得不错!”老夔龙独脚一甩,卷起冲天巨浪翻身潜入湖底。
望着满湖涟漪,方非心潮起伏。这一年终于结束了,临到离开时才发现,他已经喜欢上了这里。他喜欢这一片湖水,也喜欢湖里的水怪,还有变幻无方的墨宫,高高在上的云巢,昔曰害怕的五行磴,现在也是那么亲切,就连平时敌对的同学和道师,这时回想起来,也不那么面目可憎。
我还能回来吗?他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魔徒不会罢休,水巨灵的哭脸还没有应验。灾难还会到来,也许就在明天!可是,从今往后,他将用道者的方式来面对一切,不退缩,也不逃避,至于该来的,那就让它来吧!
方非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大踏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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