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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在世难免受伤流血。倒霉的是,这次轮到我了,而且流得可不止一点。我蜷着身,面朝右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按住腹部。我觉得身上潮乎乎的,不时有东西从肚子上的口子里流出来。伤口在腹部,左侧偏下,腰带上面一点。我觉得自己像个被随手撕开的信封。这些就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而第一个念头则是“他在等什么?”显然,致命一击还没发动。为什么?

  我睁开眼。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我转头看去,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似乎发生了些奇怪的事,可我又说不清是什么。我闭上眼,把头再次靠回床垫。

  有些事不对劲,但同时又很合理……

  床垫……对,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我不相信自己有能力独自爬到这里。但要说有人捅了我,又扶我上床躺好,这未免太诡异了。

  我的床……这是我的床,但又不是。

  我紧闭双眼,紧咬牙关,感觉懵懂迷茫。我还在休克边缘,鲜血汇聚在腹部,然后汩汩流出。在这种状态下,我没法正常思考,只能极力强迫自己保持思绪清晰。这不容易。

  我的床。在清醒地意识到其他事情前,你总会先意识到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我也一样,但……

  我努力压抑住打喷嚏的强烈欲望,因为我觉得这会把自己撕成两半。我捏住鼻孔,用嘴急促地呼吸着。灰尘的味道、气息和感觉充斥在我周围。

  鼻子的冲动逐渐平息,我睁开眼,终于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但我确实又来到了这个本以为无缘再见的地方。

  我放下右手,挣扎着撑起上身。

  这是我房子里的卧室。过去的房子。当我还是卡尔·科里时所拥有的那座宅院。我又回到了影子,来到了这个满是尘埃的世界。这张床自从我上次睡过后就再没铺好,至今已有五年。我完全了解这栋房子的状况,毕竟几周前刚刚顺道来看过。

  我努力撑起身体,将双脚滑出床沿,放到地上。接着我又蜷起身坐在那里。感觉真糟。

  尽管我觉得暂时不会再受刺客袭击,但也知道现在自己需要的不仅仅是安全。我此刻的状况没法自救,必须寻求帮助。我甚至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不昏过去,所以我必须下床,然后出去。电话早已停机,最近的房舍也不够近。我至少得走到公路上去。我沉郁地回想起,自己选择此地的原因之一,就是那条路少有人烟。我享受孤独,至少有时如此。

  我用右手拉过最近的枕头,掏出里面的衬垫。我把枕套翻过来,试图叠好,但最终放弃。我只是把它团起来,塞在衬衫下压住伤口。接着,我坐在那儿,按住伤。为此,我耗尽了全身力气,同时还发现呼吸太沉会很痛苦。

  尽管如此,片刻后,我还是拉过第二个枕头,放在膝盖上,将枕垫扯出来。我需要挥动枕套,向过路的驾驶员求救,因为我的衣服和平时一样是黑色的。但我还没把枕套系上腰带,就被枕垫的运动搞糊涂了——它还没落到地面。我已经放开了它,空中没有支撑物,而且它确实在运动。只是动得相当慢,缓缓落下,从容如梦。

  我想起进屋前掉落的那枚钥匙,想起和兰登一道上楼梯时无意识的迅捷,想起菲奥娜对仲裁石的评论……这宝石还挂在我的脖子上,随着我体侧的抽痛波动不止。可能是它救了我的命,至少暂时如此。是的,如果菲奥娜的论点是正确的,那就是它。当杀手偷袭时,可能是它给了我额外的时间,让我转身,让我挥起手臂。可能是它,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将我突然传送到这里。但是只要我还能有未来的话,这些事就不妨日后再想。而现在,宝石必须摘下来——以防菲奥娜对它的忧虑也是真的——而且我必须行动起来。

  我掖好第二个枕套,扶住床板,试着站起身。不好!眩晕,更疼。我慢慢伏身趴向地板,生怕在这过程中昏厥。我做到了。休息片刻,我开始移动,慢慢地爬。

  我记得前门被钉死了。好吧,那就从后门出去。

  我爬出卧室,停下来,靠在门框上休息片刻,从脖子上摘下仲裁石,缠在手腕上。我必须暂时把它存放在某个地方,书房里的保险柜离我的既定路线太远。另外,我相信自己肯定会留下一行血迹。任何发现并沿着它探查的人,可能都有足够的好奇心去检查并找到这个小玩意。而且我没有时间和精力……

  我爬出去,转弯,直行。我不得不竭尽全力才能直起身打开后门。在这之前没有休息一下,是我的失误。

  再度恢复意识时,我躺在门坎上。夜幕低沉,浓云漫天。一股悲风搅起庭院上的树枝,我能感到摊开的手背上沾了几滴水珠。

  我翻过身,爬出房子。积雪约两英寸深,冰冷的空气帮我保持着清醒。在几近痛苦的感觉中,我意识到从卧室爬出来的这一路上头脑有多迷糊。刚才我随时都可能死去。

  我马上朝着房子的远角爬去,只在找到堆肥时稍微偏离了既定路线。我把宝石扔进去,又将弄松的枯叶重新堆好,用雪盖住,继续向前爬。

  我转过拐角,不再受凛冽寒风的侵扰,开始沿着一条略微倾斜的坡道向下爬。我来到房子前面,休息片刻。一辆车正好驶过,我能看到它摇曳的尾灯。这是视线范围内唯一的车辆。

  我再次开始移动。冰晶扑面而来,我的膝盖被雪水浸湿,冷得发烫。房前是个斜坡,开始很缓,接着便向公路急降。在右侧一百码左右有个凹地,通常驾车人在那儿都要踩一脚刹车。无论谁从那个方向开过来,我都可以在车前灯的光线中多出现一会儿。当事态变得严峻时,头脑总会寻找这种微不足道的慰藉,就像精神上的阿司匹林。经过三次休息,我终于来到路边,爬上一块刻有我住宅号码的大石。我坐在上面,背靠着冰冷的路基,拉出第二个枕套,垂放在膝盖上。

  我等待着。我知道自己精神恍惚,相信自己在意识边缘进进出出了好几次。一旦清醒过来,我就试图理清头绪,根据刚刚发生的每件事来估计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便找到更多的安全保障。但刚才的路程显然已经让我精疲力竭,想要让思维超越本能反应的层次实在太难。遥远的灵光闪过,我想起主牌还在身上。我可以联络在安珀的某个人,让他把我拉回去。

  但是联系谁呢?我虽然神智不清,但还能想到我联系的人可能就是把我害成这样的凶手。是用主牌博命,还是在这里冒险撞运气?当然,兰登或者杰拉德——我似乎听到汽车声。隐约,遥远……寒风和脉搏都干扰着感知力。我转过头,屏气凝神。

  那里……又出现了。对,是引擎声。我随时准备挥舞枕套。

  就算此时,我的意识还在游移。一个念头跳过我的脑海——我可能已经无法集中起足够的精力来控制主牌。

  声音渐响。我举起枕套。过了一会儿,在我右侧目力可及的最远处,一点光线刺破黑暗。片刻之后,我看到了开上山顶的车子。它再度下坡时从我眼中消失,接着又爬了上来,不断接近。雪片在车前灯的光芒中飞舞不休。

  当它靠近凹地时,我开始挥舞枕套。车子开出来后,灯光打在我身上,驾驶员不可能看不到我。但他开了过去。驾驶这辆老式轿车的是个男人,在客席上还坐着个女子。她扭头看了我一眼,但司机甚至没有减速。

  几分钟后,又一辆车开了过来。车子有点老旧,司机是个女的,看不到乘客。它确实减速了,但只有一瞬。她肯定不喜欢我的模样,一脚油门,顷刻间就消失无踪。

  我向后一仰,开始休息。作为安珀的王子,我很难用人道主义的说辞谴责他人的道德。至少绷着脸不行,可现在笑起来会很疼。

  没有体力,没有集中精神的能力和移动的能力,我穿越影子的本领一钱不值。我下定决心,如果可能的话,就先把自己转移到某个暖和些的地方去……我不知道能否把自己传回山上,到那堆肥旁边去。我刚才没想到用宝石改变天气,而且我的身体也不足以使用仲裁石。那么做也许会杀了我。但是……

  我晃了晃头。我在胡思乱想,好像在做白日梦。我必须保持清醒。那是另一辆车吗?也许。我试图举起枕套,却把它弄掉了。我探过身,想把它拿回来,但不得不把头靠在膝盖上休息片刻。迪尔德丽……我会联系我亲爱的妹妹。如果有人会帮我,那就是迪尔德丽了。我会拿出她的主牌,联系她。用不了多久。除非她不是我的妹妹……我必须休息。我是个流氓,不是笨蛋。也许,有时,当我休息时,我甚至对一些事感到抱歉。一些事物。更暖和点儿就好了……但这不算太糟,就这么弯着腰……是车吗?我想抬头,却发现做不到。其实,我想,这样被人看到也没太大区别。

  我能感觉到光照在眼皮上,我能听见引擎的声音。现在它既未前进,也未后退。只有周而复始的稳定轰鸣。接着我听到一声喊叫。然后是“咔嗒”——寂静——“嘭”的车门开关声。我觉得有力气睁开眼睛了,但并没有这样做。我害怕只看到一片黑暗和空茫的公路,害怕之前的声音又化作脉搏和风声。保住已有的东西,不要赌博。

  “嗨!出什么事了?你受伤了?”

  脚步声……这是真的。

  我睁开眼,强迫自己坐起来。

  “科里!天哪!是你!”

  我挤出一丝笑容,脑袋略微一晃,算作简略的点头。

  “是我。比尔。你怎么样?”

  “出了什么事?”

  “我受伤了,”我说,“可能很糟。需要个医生。”

  “你能靠着我走几步吗?要不我把你扛过去?”

  “走走看吧。”我说。

  他把我拉起来,让我靠着他,向他的轿车走去。我只记得一开始的那几步。

  像在车里缓缓地摇来晃去,很舒服。但摇晃越来越厉害,这就不舒服了。我试图举起胳膊,但却发现它被固定住了,想来是为了不让我扯动安在上面的管子。我想自己总算又活过来了。我闻到了医院的气味,并开始对照自己的生物钟。撑到了这里,我觉得必须继续活下去,这是我欠自己的。我的身子很暖和,而且经过最近这些事,这里已经算相当舒服了。思虑已定,我闭上眼,低下头,沉沉睡去。

  后来,当我醒转时,觉得好些了。一名护士发现我醒来,告诉我自从我被送进来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说很快会有医生来和我谈。她还递给我一杯水,告诉我雪已经停了。她很好奇,想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事。

  我觉得应该开始编造一套自己的故事了。越简单越好,没错。我在外地住了很久,当时正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路搭车旅行,在最后那辆车上,车里的几个恶棍或是流浪汉之类的人物袭击了我。我爬出来寻求帮助。完。

  我把这故事讲给医生,起初无法判断他是否相信我。他是个胖子,脸颊的皮肉早已松弛耷拉。他的名字是贝利,莫里斯·贝利。我讲故事时,他不时点点头,最终向我问道:“你看清那家伙了吗?”

  我摇摇头。

  “天很黑。”我说。

  “他还抢了你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你带钱包了吗?”

  我觉得这个问题,最好给出肯定的回答。

  “好吧,你进院的时候,身上可没有,看来一定是被他们拿走了。”

  “一定是。”我赞同道。

  “你还记得我吗?”

  “我说不好。我应该认得吗?”

  “当他们把你送进来时,我觉得你有几分面熟。一开始,仅此而已……”

  “然后?”我问。

  “你穿的是什么衣服?看上去像是某种制服。”

  “最新款的。在那边现在正流行。你刚才说我看起来面熟?”

  “对。”他说,“对了,那边是哪儿?你从哪儿回来的?之前你住在什么地方?”

  “我走过很多地方。”我说,“你刚才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

  “对,”他说,“我们是一家小医院,几年前一个伶牙俐齿的推销员说服董事会出钱买了套电子化医疗档案系统。要是这个地区发展得更快些,我们医院也扩充得更大,那它还算物有所值。但这两件事都没发生,而且这玩意儿很贵。在某种程度上,它甚至助长了接待处的懒散风气。过时的文件再也不像过去那样能够及时得到清理,就算急诊室也一样。很多暂时没用的档案就积在里面。当罗斯先生把你的名字报给我后,我就作了一次常规检索,找到了一些东西,这才明白为什么觉得你面熟。七年前的那天晚上,当你遇到车祸时,我也在急诊室值班。我还记得对你的诊疗,当时我觉得你已经不行了。但你却让我大吃一惊,现在也是一样。我甚至找不到本该留下的疤痕。你愈合得可真好。”

  “多谢。我得说这是医生的功劳。”

  “可以告诉我你的年龄吗?建档案用。”

  “三十六。”我说。这个数字总是比较安全的。

  他在膝头的文件夹上记了两笔。

  “你知道,我查阅档案,记起你之后,我敢发誓,七年来你的样子几乎一点没变。”

  “健康生活的关系。”

  “你知道自己的血型吗?”

  “很稀有的类型。不过实际操作上,你可以当成AB﹢来看。我可以接受任何血型,但别把我的血输给别人。”

  他点点头。

  “你知道,由于你这次遭遇的事故的性质,我必须提交一份报告给警局。”

  “我猜也是。”

  “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也许你需要想想。”

  “多谢。”我说,“这么说,那天也是你当班,是你把我治好的?有意思。那天的事,你还记得什么?”

  “你是说?”

  “当年我被送进来时的情况。从事故发生前,到我被转送到另一个地方——绿林医院后,这中间的过程,我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来的吗?”

  他皱起眉头,我本以为无论什么情况下他都只有一副表情呢。

  “我们派去了救护车。”他说。

  “为什么?谁报告了这起事故?怎么报告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说,“是州警叫的救护车。我记得有人目击了那起事故,给州警总部打了个电话。他们呼叫了一辆在附近巡逻的警车。它开到湖边,确认了目击报告,对你进行急救处理,并叫了救护车。就是这样。”

  “向警察局报告事故的那个人,有记录吗?”

  他耸耸肩。

  “这种事我们不需要记录,”他说,“你的保险公司没做调查吗?你没索赔吗?他们可能会……”

  “我康复后不得不马上离开了这里,”我说,“我从来没有追查此事。但我估计应该会有一份警方报告。”

  “嗯。但我不知道他们会保存多久。”他轻笑几声,“当然,除非把档案管理系统卖给我们的那个推销员也找上了他们……但现在再谈这事有点晚了,不是吗?我记得,这种事似乎都有个法定时限。你的朋友罗斯肯定会给你讲清……”

  “我考虑的不是索赔问题,”我说,“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我反反复复想了好几年。你知道,我一直受逆行性失忆症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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