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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然有权这样做,上校。不过,依我看,威姆斯上校这会儿没心思管这件事。”

肯特好像明白我的意思。他答道:“军事审判统一法典不会偏袒任何人,这儿的每一个人都要受到法律的约束,包括你们俩。”

“你说得很对。我对贝克所做的一切负全部责任。”

这时,辛西娅站起来:“应该由我负责,上校,是我让贝克那样做的。”

肯特看着辛西娅,说:“你该做的一切应是首先向我请示。”

“是,长官。”

肯特占了上风之后,本可以继续向我们进攻。不过,看上去他对此并无多大兴趣。他对我说:“你把穆尔上校关起来时,我没说过什么,但是,我要就你如何对待他的事拟一份正式的报告。你不能用那种方式对待一个军官。”很显然,肯特说这番话时想到了自己的将来。他指责我们的那句话根本不是针对穆尔上校的。

我回答道:“军官通常不应有那种行为。他玷污了他的军衔和职业,也玷污了他的职责。”

“但是,你可以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住处,对他的活动做适当的限制,等调查有了结果之后,再决定是否有必要指控他犯罪。”

“上校,你知道,我个人认为,你的职务越高,所受的惩罚该越重。年轻军人因无知糊涂、尚不成熟或一时冲动而闯了祸,要严加责备,而高级军官只要犯法,就应该严加惩处,以示惩戒。”

“但职务还包括它应有的特权。特权之一就是军官在受审之前不应关禁闭。布伦纳先生。”

“但是,如果你犯了罪,你所受到的惩罚应该与你的地位、工作和对法律的认识成正比。与军官的权力及特权同时存在的,应该是沉甸甸的责任。任何不履行职责或违犯法律的行为都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我是在说你,比尔,你知道我是在说你。

他回答:“还必须把一个军人过去的表现考虑在内。如果一个人20年来的表现一直是正直而令人尊敬的——就像穆尔上校那样——那么,就该顾及他的面子和自尊。如果他该受什么惩罚的话,军事法庭会给他定罪的。”

我久久地注视着肯特,然后回答:“我坚信,一个军官,因为他享有特权,因为他曾宣誓就职,所以就有义务对自己犯下的罪行勇敢承认,就有义务使军法委员会免受公开审判的难堪局面。说真的,我倒是欣赏古代武士拔剑自刎的传统。但是,现在的人哪还有这等胆量。不过,我还是认为,作为军官,一旦犯了死罪,或亵渎了自己的名声和身上的军装,至少应该考虑用自己手中的枪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看你是疯了。”肯特说。

“也许是吧。也许我该和精神病医生谈谈去了。穆尔可以离我远去了。我告诉你,我已解除了对他的禁闭。你听了一定很高兴。现在他应该已离开这儿了,也许开着车找今晚睡觉的地方去了。要是你想找他,最好到心理训练学校的军官宿舍去看看。另外,他认为是将军谋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我知道那不是将军。因此,无论是谁谋杀了她,那个人现在就得决定,是否该让穆尔去告诉联邦调查局自己的猜想,听任一个诚实正直的人受到怀疑。或者,那个犯了罪的人会不会为了保持自己的荣誉而去自首呢?”

我和肯特默默对视片刻,然后,肯特说:“我想,无论是谁杀了她,他都不会认为这是犯罪。你喜欢谈荣誉、道义、古代武士习俗以及军官的权利与责任等等。而我敢打赌,杀人犯肯定认为根本没必要为此动用军事审判制度,因为他的行为纯粹是一种……一种有关个人正义和个人名誉的行为。这与你的观点完全不同。”

“不错。但不幸的是,我们生活的时代是一个法治的时代。从我们的个人感情上讲,是难以接受的。十多年来,我调查了多少杀人案件,你也看到了很多,上校。几乎每一个杀人犯都认为自己是有正当理由的。地方陪审团也开始接受这一说法。问题的关键是,如果你觉得你有正当的理由,那就说出来让我们听听。”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谈话不再只是泛泛而谈,而几乎是有所指了。这当然还要看你是如何理解这个人称代词“你”①字的。

①英文中的“你”既可直接理解为第二人称单数,亦可能作泛指“任何人”。

肯特看着我,又看看辛西娅,然后开口说道:“我刚刚去了教堂。我不是教徒,但我为她做了祷告。对了,她面容很安详。我想那是殡仪馆的人处理的。我想她的灵魂一定恢复了自由,她的精神一定又充满了欢乐……”他突然转身走了。

有好几秒钟,我和辛西娅都没做声,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然后,辛西娅说:“现在,我们知道安·坎贝尔苦难的根源所在了。”

“是的。”

“你说他自己会承认吗?”

“不知道。这就要取决于现在到明天早晨这段时间里,他内心斗争的结果如何了。”

“我觉得自杀不是个好办法。保罗,你不该对他讲自杀的问题。”

我耸耸肩:“想到自杀会给人带来巨大的安慰,它曾使人们安然度过许多不眠之夜。”

“瞎说。”

“不,是尼采说的。”

“可怕。”辛西娅说,“我们去找贝克吧。”

“是基弗。”我也站起来,拿起存有打印件的文件夹。我们离开办公室,走出大楼,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来到宪兵司令部大楼的台阶上,我抬头看到远处的天空有道道闪电。起风了。“要下暴雨了。”

“佐治亚的天气就是这样。”辛西娅回答。“要是这场暴雨下在两昼夜之前……”她又说。

“是啊,说得更确切一点应该是:要是男人不强奸妇女,要是各种机构都不拼命撒谎开脱罪责,要是父母与子女能够互相理解,要是复仇不那么令人神往,要是一夫一妻制是人类本能的需要,要是人人都用他希望别人对待自己的方式来对待他人,那么,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而监狱牢房也可以用来喂养捕鸟的的猎狗了。”

辛西娅挽着我的手臂,我们走下台阶,向追光牌汽车走去。

雨点刚刚落下,我们就钻进了车里。她问我:“我们怎么样才能找到基弗?”

“基弗会找我们的。”

“她去哪儿找我们?”

“她知道我们会去什么地方——军官招待所。”我发动了汽车,挂上档,将车前灯打开。

雨下大了,我开动刮水器。驶过基地中心的街道时,街上空无一人。我们俩谁也没有说话。我的表上已是午夜12点差10分了。尽管时间已这么晚,而且前天晚上睡眠又少,可我还是精神挺好。几分钟后,车子开进了军官招待所。

整个招待所像遭了水灾。这是托了工兵部队的福。一共就不到50米远,等我们跑到门口时,已被浇得浑身透湿。说真的,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到了小门厅,内务值班员,一位年轻的下士告诉我:“有个米德兰警察来过,给你留下一些行李,长官。”

“我知道。有我的电话吗?”

“有两个电话。”他递给我两张电话记录,是基弗和塞夫尔的。我过去拿行李,两只手提箱,一只军用旅行袋和一只短途旅行包。辛西娅帮我提着一只手提箱和那只短途旅行包。我们一块儿从内楼梯上去,不一会儿,就到了我的房间。我们把行李放在地板上。

辛西娅喘了口气。说:“我去换衣服。你要给他们回电话吗?”

“是的。”我赶紧将湿淋淋的外衣脱下,扔在椅背上,一屁股坐到床边,一边脱鞋,一边按基弗留的号码给她打电话。对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宪兵连545,内务值班室。”

“我是赫尔曼上校。”我这样说。一方面为了不让对方知道我的身份,同时也是开个小玩笑。“请找一下贝克。”

“好的,先生。请稍等。”

辛西娅已离开了我的房间。我把电话听筒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同时将湿漉漉的衬衣和领带从身上拽下,又把袜子和裤子脱掉。贝克-基弗宁愿住在兵营里。那儿倒是个理想的藏身之处,但生活却不甚方便。

电话“咔哒”一声,基弗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是贝克,长官。”

“可以谈话吗?”

“不行,长官。等付费电话一通,我从那儿跟你联系。在军官招待所,对吗?”

“对。”挂上电话后,我坐在地板上,打开手提箱,开始翻找浴衣。亚德利那杂种把我的东西一古脑儿全塞在一起,里面还有脏衣服、鞋子和剃须用具。“混蛋。”

“谁?”

我回头一看,辛西娅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丝质和服,正拿着毛巾擦头发。我说:“我在找浴衣。”

“好吧,先把你给安顿好。”说着,她便动手忙起来,把我的东西整理归类,折叠衣物,将衣裤挂进衣橱,等等。

女人真是不可思议,她们毫不费劲就能将衣物收拾得井井有条。而我自己,就连一条短裤都无法在衣架上挂得像模像样。

穿着短裤坐在地板上,我感到有点傻乎乎的。我终于在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找到了浴衣。刚套上浴衣,电话铃就响了。“基弗的电话。”我对辛西娅说。

我拿起听筒:“我是布伦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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