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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记》 作者:语笑嫣然

第37章 风景依稀似去年

  【别也难】

  说不放,却还是放了。或许是那段感情终究也没能到达超脱生死的默契。萧景陵的手,在映阙握着他的时候,有了明显的颤抖。

  他问自己,他们真的还是从前那对心心相印的爱侣么?不可生同衾,却盼死同穴。这份轰烈谁能恪守多年而不改?

  谁愿意舍弃年华如锦的生命?

  谁又能自私的将所爱之人拖累在刀山火海。

  他却步了。退缩了。消沉。溃散。他一点一点的,挣脱了对方的手。将冷冰冰的指节暴露于潮湿的空气,仿佛有一种碎裂的声响。

  啪。

  啪。

  他对敌人说,我跟你走。他心意已决。任何人,任何话,都劝不住他。她的童话破灭。她视死如归的勇猛没有用武之地。眼睁睁看着对方走远。那背影,她曾经仰慕过,迷恋过,亦错过,想过,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她站着。无能为力。

  因为她深知在敌人的武力包围下,他们若反抗,无疑以卵击石。她的安然是他以性命交换。又怎能辜负他的一番苦心。可是,她何德何能,不过是乱世里漂泊的弱小女子,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常有心无力,常埋没隐忍,换了是谁也不能期望她有任何一番大作为,她的性命轻贱,生生死死,唯一的重量,只在那牵动心魂的儿女情长。

  在于爱。

  所以,那一刻,他们的心中各有盘算。但他却还是对她信誓旦旦,说,我一旦脱险,就到苏和镇找你。你要等我。

  等我。

  这是萧景陵第二次这样对映阙说。他以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番作别,到底能否再回头。他以为,她将从此铭记承诺,保重自己,等一个两年,再一个两年。

  直到彻底忘记。

  可她呢?她说,好,我等你,就像两年前一样那么坚定。她以为,他也会为了这个承诺,为了她的守侯,争取任何微小的生机。她面带哭泣,他却笑容优雅。那场景像清泠的水蓊郁的山,像浓墨重彩的画慷慨激越的诗,也像唱盘里沁人心脾的歌曲:

  珍珠也有荒凉意。不欢喜。旧时天气旧时雨。

  相见也难。

  别也难。

  【凤凰】

  上海。

  传言邯郸路的日本会所有枪战,还失了大火。镶金嵌玉的华宅,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化成了废墟。里面的人或伤或逃。

  但森川平次和他的女儿森川裕美,却在大火里丧生。

  也包括了许多日本籍的部下。

  废墟里那些烧焦的尸体,面目难辨,在刺鼻的腐臭中躺着,有的还依稀露出求饶或惊恐。森川平次就坐在椅子上,瘫着,复杂的厚重的衣裳就连化成灰都散发着血腥和铜臭。报纸将那画面一刊登,立刻有许多的读者拍手称快。

  可没有谁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只晓得,就在会所出事的前几天,上海的街头有些黄毛的小孩子,拿着没有任何印花修饰的传单四处派发。

  那传单上列举着森川家族的恶行。包括已经被炸毁的实验基地,也描写得详详细细。

  因此就有热血爱国的青年们聚集着,也有记者和传媒蜂拥在会所的前街后巷,要求森川平次给一个说法。

  森川平次始终避而不见。

  没多久,枪战就爆发,会所也付之一炬。大家猜想一定是憎恶森川家的爱国之士,在向那些怀着野心和妄想的外来者宣誓,杀一儆百,演示了所有中国人的立场。这是好消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当天的报纸卖到脱销。人们恨不得再将照片踩上几脚。

  当报童哼着小曲从巷口经过的时候,路灯底下一身素白旗袍的女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她不是不高兴。

  因为揭发了森川平次那些龌龊的勾当,她其实应该高兴。她动用自己曾经在上海的人脉,对纺织厂的老板也是爱国善长的刘先生说出了自己前一阵的遭遇,刘先生思量再三,还是接纳了她的意见——由她撰写文稿,而自己出钱出力,悄悄的印传单,再找人派发——势必要众人看清楚所谓成功企业家森川平次的阴险嘴脸。

  她觉得踏实。

  觉得没有辜负任何人。

  即便大街上吵闹喧哗她也能睡得安稳。

  惟一可惜的就是梦总是伤情伤心的梦。所以,高兴又能有多高兴。始终存在不可掩埋的,还是那心底起起落落深深浅浅的惦念。已经好久没有人在床边来握她的手,没有人给她擦去脸上的污垢,没有人在背后喊她的名字,像吃着一块糖。

  映阙。

  映阙。

  她怕自己都快要忘记那些声音,忘记模样和背影。忘记曾经是如何坎坷的走过,争吵和冷战,疏远和尴尬,相聚和分离。

  前尘和旧梦。

  映阙不是没有试图打探过萧景陵的下落。她在南京码头分别之后的第二天就回到上海。她想她曾经对这个男子有太多的隐忍和迁就——

  所以,这次,她决定自己做主。不要听他的话回苏和镇像等待衰老和死亡一样盲目。她要在上海,在尽可能靠近他的地方,获取他的消息,并且,力所能及的为他做对的事情。例如,揭发森川平次。可是等了好久好久啊,用了好多好多的办法,都没有能靠近那些日本人,没有能得知半点关于萧景陵的消息。再接着就是始料不及的枪战,血案,大火。森川平次的部署们,树倒猢狲散,连个影也捕不到。她便去现场,在烧焦的废墟里,审度一件又一件仿佛刷过沥青的尸体。

  那里面有萧景陵吗?

  没有吗?

  就这么反复的看,反复的问。始终也没有答案。

  而真实的过程是这样:

  当萧景陵作为叛徒和疑犯,被扔进会所底下私人囚禁的铁牢,森川平次正在忙于他的药品实验基地的重建计划。

  暂时将萧景陵搁置了数天。

  期间森川裕美常到地牢探望萧景陵,劝他别再和她的父亲对抗。萧景陵始终不吭声。有天夜里在地牢隔壁间被关押的人希望萧景陵跟他合作,转移看守的视线,自己就可以从墙角的砖洞逃出生天。那砖洞是那个人花了近半年的时间,一点一点用瓦片刨出来的。

  萧景陵说好,但条件是那个人出去以后要给他弄一把装满了子弹的手枪。

  对方同意了。

  虽然极有可能对方会过河拆桥,悖逆承诺,但也已经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所幸,那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萧景陵将手枪小心的藏好。后来,就在森川平次威逼盘问他的时候,他眼疾手快,一枪命中对方的额头。森川平次应声倒地。死也未瞑目。场面一度混乱失控。也不晓得怎么就打翻了储藏架上的高级洋酒。烧起了帘子和干燥的红木。

  熊熊烈火中萧景陵和森川裕美各执一柄黑枪,四目相对,剑拔弩张。森川裕美含恨带泪质问萧景陵,你跟我回来,假意屈服,就是要肆机杀我的父亲?

  萧景陵说,是。

  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也并没有奢盼真的还能回到苏和镇,回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身边过恬静安逸的生活。他自知难逃一劫,想的便是破釜沉舟,玉石俱焚。可是,森川裕美毕竟不曾做出阴险的伤害他的事情,她听从于她的父亲,是立场和身份的不由己,所以,他对她,难免有些恻隐。便说,带着你的包袱,回日本去吧。这里不属于你。你和你的父亲,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妄想能在这里做出瞒天过海称心如意的事情来。

  你——

  森川裕美气得发抖,平举的手仍不肯松开扳机。这时,横梁竟突然断裂了!带着燃烧的火焰和滚烫的温度,在两个人的身侧砸下来。屋顶也摇摇欲坠了。墙壁,屏风,茶几,噼里啪啦的,发出死亡一般的声响。

  他们还在对峙。

  谁也没有休战或妥协的意思。渐渐的,森川裕美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萧景陵发现,火已经沿着她的脚,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往身上爬。他喊她,她却不动,眼睛里溢出的泪水仿佛也是鲜红的。那神态犹如在等待一种超脱,一种救赎。

  是麻木。

  也是绝望。

  萧景陵无奈,只得突然纵身扑上前。他原是打算将森川裕美强行推出火场。可是,只听见砰的一声。枪响了。那凛冽的爆破的声音贯穿整个火场。接踵而来是房屋倒塌摧枯拉朽的情势。朦胧间,萧景陵只看到一片烈火,一团浓烟。

  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从此。

  森川家族的生意就像这会所一样迅速的垮塌。剩下那些苟延残喘的部下们,纷纷收拾了行装,要么另寻依傍,要么坐船回了日本。红极一时的豪门富商,只落得一身骂名,惨淡收场。

  至于萧景陵,他济济无名。他的生死是个谜。几乎没有谁在意。除了在霓虹灯下伫立的女子,她的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那一天的报纸。

  【那个人会是谁呢】

  映阙终于还是回到苏和镇。这里依旧是安静粗劣的模样。也许是那些巍峨高耸的青山,将世外种种过滤拦截。

  留了一席难得的闲适美。

  映阙教镇上的孩子们读书识字。她端丽大方。也有不少勤奋的好学徒。他们恭恭敬敬的称她做老师。他们当中,有一个圆脸的小姑娘,八岁左右,不但模样生得水灵,读书习字也分外的聪明。只是有些调皮。常常闹着要到城里去,嫌小镇封闭又孤僻。

  这一点,像极了她的母亲。

  映阙时常看着她就觉得光阴似水。想当年襁褓中哇哇啼哭的婴儿如今已长出几分颜色来。她是她的小侄女。也姓蓝,名唤宝瓶。宝瓶的母亲蓝立瑶,依旧孑然一身。将所有的心力和时间都倾注在宝瓶的身上。那种生活,时而富足,时而也还是会寂寞。

  转眼。三年。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宝瓶八岁的生日一过,就是映阙回到苏和镇的第三个年头开始。她从来不愿对任何人提起她在外的种种经历。

  无论是南京,还是上海。

  她曾在大火后的废墟徘徊,但没有任何人能解她的疑问。她也曾在逃亡的南京江边伫足,看滔滔的江水匆匆过。

  手心里的红宝石戒指,沉重,犹如冰冻。

  萧景陵。杨子豪。他们可是真的就此退出了她的生命?连告别都那么匆忙和不确定。他们会不会仍然活在这世上的某一处?

  会不会,突然就回来?

  某天。

  宝瓶从田间回来,欢欢喜喜地说,姨,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来找你。他问我,你认不认识蓝映阙。还问,蓝映阙这会儿在不在苏和镇。

  啊?

  映阙跑了魂。怔怔的站着。心头激起连串的惊叹。她问宝瓶,那个人有没有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宝瓶摇头,说,他就在前面的路口。

  路口。路口。

  映阙的心七上八下。想,那个人会是谁呢?是化险为夷的萧景陵来履行他的承诺?还是死里逃生的杨子豪情深相追寻?

  犹记得,典雅沉香的西餐厅,阴森封闭的地下室,华美缤纷的广告牌,迷宫似的小树林。也记得,隐忍的陪伴,细致的关怀,亲昵的呵护,幽默的调侃。有时会看见烟火一般的璀璨,充满了诱惑,充满向往,仿佛是对梦境的追逐,却又飘飘渺渺,握不住。有时,沏一壶茶,做一碟菜,缝一颗纽扣,哼一首小曲,个中的滋味,真实又微妙。

  那几年,时光反复,记忆穿插。往事历历在心底,一遍一遍又一遍的交织和整理。到底,来的那个人是谁?

  她所希望的又是谁?

  也许。

  也许心中早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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