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下子少了四个人，叶斐然不知别人怎么想，他自己还有点不习惯这种变化，处处觉得冷清。晚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大家结伴来到沙滩上，对着木筏白天消失的方向坐着。海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张莫莫还是痴痴地望着海平面，自叹道：“不知道他们现在漂到哪儿了，唉，一点也看不见。”

　　“看不见是好事，”蒋小楼接过话头，“这样才有希望，能看见他们，肯定就是划不出去，无功而返了。”

　　过了一会儿，大家感到有蚊子，于是仅剩的两个男人——蒋小楼和叶斐然，一起去附近采集艾草。刚在草丛里蹲下，叶斐然便发表感慨：“我怎么也想不到，姓钱的居然会是杀人凶手，他装得倒是很像啊。”

　　“我倒是早就想到这种可能，那晚他说梦话，更加深了我的怀疑。他外表装得再像，内心也不会平静的，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幻觉了，不过要不是这样，我哪有证据抓他呢。”

　　“不，这不是幻觉。”

　　面对蒋小楼疑惑的眼神，叶斐然坦白说出之前黄芸在那一带遇鬼的经过，蒋小楼听完大吃一惊，两个人都在同一地方出事，这当然不是巧合。当然，他也不相信那片树林闹鬼，想了半天，他说：“两个人在一个地方‘遇鬼’，肯定是那地方有问题，而别的人在那却没事，所以，一定是他们在那做了什么与别人不同的事，是什么呢？”

　　“他们都在那里坐过很长时间。”

　　“坐在那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叶斐然摇摇头，他当然不知道。两人都陷入深思，默默采着艾草，不说话。

　　同一时间，被“囚禁”起来的钱得意也在想着心事，他想到卢云的死，想到了他和她的过去。他很喜欢她，然而，要让自己同妻子离婚转而娶她，他是做不到的，虽然他跟那个老婆子早就没感情了，甚至结婚之初就没有，但若离婚的话，他要付出一半的财产给妻子，他舍不得这笔钱，可卢云整天逼他，甚至威胁要公开他们的关系。他不怕名誉扫地，这年头，哪个有钱人不包二奶？他是怕妻子知道，妻子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一旦发现他不忠，就一定会跟他离婚，那么结果还不是要破财？所以，他思前想后，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卢云，以绝后患。

　　他早已调查清楚，卢云没有父母，是个孤儿，好朋友也没几个，就算突然失踪的话也不会有人太在意，于是，他借休假的机会，秘密约她到H省来旅游，想找机会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杀掉她，没想到，来H省的第三天，他们就流落到这个荒岛上。为求生，杀人的事他暂时放下了。那天晚上，她唠叨起结婚的事，他感觉忍耐到了极限，一时怒起，把她推下了悬崖……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杀了人。

　　可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他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从你决定要杀人的时候起，就注定不能后悔了。

　　在一个可怕的有预谋犯罪跟前，后悔，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一阵远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远远的，他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过来，心顿时抽搐了一下，来的不会是卢云的鬼魂吧，她追到这儿来了？

　　人影逐渐走近，身影也清晰起来，是一个男人。钱得意提起的心并未放下来，他担心来人是那个自称“东川”的变态凶手，在他心中，这个人和卢云的鬼魂一样可怕。

　　来人一直走到他跟前，方才站住，就着月光，钱得意看清了来人的相貌，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对方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曾经的“队友”，好长时间未见，他几乎想不起来这人叫什么了。

　　“你是胡……胡旺？你怎么在这里？”

　　胡旺不回答，反问他：“是那个警察把你关起来的？为什么关你？”

　　钱得意心头一喜，胡旺不知道实情，不管怎么说，他看上去不像坏人。钱得意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当下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他说，我是杀害卢云的凶手，把我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知道，”胡旺盯着他说，“他先在你身上贴上凶手的标签，把你孤立起来，再慢慢对付你。”

　　“啊，为什么？我跟他又没仇。”

　　“谁跟他有仇呢，你还不明白吗，他就是凶手，他一直都在用这种伎俩，把我们逐个击破，逼到绝路上去。”

　　钱得意露出惊讶的神情，这次不是装的，他实在搞不明白，胡旺这些话是从何说起，更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央求胡旺：“先别说这些，快把我救出去呀，我们一起想办法对付他。”

　　胡旺点点头，弯腰下去，看着那些荆棘，为难地说：“这个不好弄啊，你等一会儿，我去找个东西过来。”数分钟后，他从林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根长棍子，用它来推那些荆棘。费了好大力气，他才将面前几根荆棘推倒，对钱得意说：“你能出来吗？”

　　钱得意看了看被他弄出的栅栏缝隙，如果是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倒是没什么问题，像他这样的胖子……只怕出得去，也要伤痕累累。

　　“麻烦你，再弄大一点好吗？”

　　胡旺举起棍子，接着用力推开旁边的荆棘。钱得意紧张地四下巡视，忽然间，他看见有两个人影正从礁石山下走上来，幸好自己居高临下，能够看到下边的情况，在下边的人却看不到上边。“喂，有人来了，你快躲起来。”钱得意边说边冒着被扎到手的危险，把面前几根倒下的荆棘扶起来，使它们看上去没有问题。

　　胡旺在周围转了个圈，又回来了，说道：“根本没地方躲，我从那边下山了，后半夜再过来，你先忍着。”

　　“知道了，快走吧。”

　　胡旺离开不久，那两个人就上来了，是叶斐然和蒋小楼。蒋小楼走过来，扔了几个野果给他，“怕你饿了，刚在树林里摘的，当是夜宵吧。”

　　钱得意哼了一声，心想：你们会有这么好心？准是来查探我还在不在，顺便摘了几个果子，当成借口。

　　“你在这怎么样？有蚊子吗？”

　　“山顶风大，应该没蚊子。”其实蚊子是有，但是钱得意害怕他们在这待得太久，想赶紧把他们支开，于是靠着一块岩石坐下来，说，“没事就走吧，我要睡觉了。”

　　蒋小楼盯着他，“你这么着急让我们走？”

　　钱得意心下一惊，故作镇定地说：“你们又不会放我出去，留在这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蒋小楼对着叶斐然耸了一下肩膀，两个人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山下走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胡旺还没有来，钱得意有点着急了，他怕蒋小楼若真的是幕后黑手，既然开始对付自己，说不定会趁晚上没人的时候来杀自己；就算凶手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自己待在这里也不安全，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万一出什么事，跑都没地方跑。不管怎么说，他得先从这个“监牢”里出去，哪怕到外头去等胡旺都行。

　　想到这里，他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把那几根荆棘拔掉，又试了试别的，手被扎了好几下，却没有一根能拔下来，看着那个只有自己身体一半大小的出口，钱得意最终狠下心来，侧身往外面钻，荆棘的刺扎得他浑身抽搐、不停吸气，然而，凭着一股子求生的欲望，他最终还是闯出去了，几乎遍体鳞伤。好在尖刺虽利，却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口，他坐在地上，一边喘着气，一边呻吟，过了一会儿，疼痛才慢慢减轻了。

　　原本，他是想坐在这个地方等胡旺前来，带自己离开——既然他有办法躲这么长时间不被人发现，就说明他肯定有个安全隐蔽的藏身之所。自己只有跟他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然而半个小时过去，胡旺还是没来。钱得意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可能真要后半夜才来了，不禁着急起来，偏巧这个时候饿了——刚才蒋小楼给他的果子，他怕有问题，全给扔了。他琢磨去树林里摘几个果子充饥，又害怕看到卢云的鬼魂……犹豫再三，对食物的本能需求还是占了上风，他踩着夜色走下了礁石山。

　　为了不被人发现，钱得意选择了与营地相反的方向走，但附近的野果基本被采完了，他一口气走出很远，蓦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心下一凛，以为又到了那个可怕的地方，仔细一看才知不是，花香也与之前不同，想来不是一种花。

　　由于天黑，看不清太多东西，他东摸西找，总算采到些野果——应该是名叫桃金娘的一种果子，他摘一个吃一个，吃了有二十来个，肚子才不那么饿了。他担心在树林里遇到幽灵，就赶紧往回走。走着走着，他的两腿开始发软，脑袋也比平时重了，开始他还以为是长期营养不足造成的贫血，强撑着走到礁石山前，想赶紧爬上去休息，然而爬到一半时，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胃里头一阵翻腾。他趴在地上吐了半天，却只吐出一些白沫子，这才知道自己一定是食物中毒了，他仰起头，想要呼喊救命，恍惚中却看到一个女子从对面走过来，哦，是卢云，她来了，来接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