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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侦探悬疑小说 > 《亚森·罗宾探案集.1》在线阅读 > 正文 第6章 往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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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森·罗宾探案集.1》 作者:莫里斯·勒布朗

第6章 往事风云

  一碧万顷的穹庐下,微风拂动着葡萄园,绿莹莹的,一望无际,仿佛美丽的浪花在翻滚跳跃。那令人心驰神往的绿波浪,似乎要与湛蓝的天际竞相争艳。四周弥漫着葡萄的甘美香味,在这静谧幽远的法国初秋里,这一切充满着诗情画意。

  一条灰亮的柏油路,长蛇一般地爬过宽广的葡萄园。远远地,在路的另一端,走来了两个小小的黑影,原来是两辆驶来的脚踏车,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小男孩各骑一辆,两人肩上都背着背包。

  氤氲的水蒸气不断地从碧绿的葡萄园和灰色的柏油路上冒出来,空气像银波一样轻轻地晃动着。连那两部脚踏车,看起来也像在波浪中摇晃着一样,那闪闪发光的车轮则如银白的珠子向前滚去。

  灰亮的柏油路一直延伸到对面的绿色山丘上,两部脚踏车也沿着山路上了对面的山丘,而后停了下来。

  他们停在了一棵参天大树之下,鸟群在林间啁啾不已。越过树林,可以看到云笼雾罩的群峰由苍翠转为空濛。凉风习习,清爽怡人!

  “保罗,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弟罗兹男爵将脚踏车在草地上放倒,他拿出一块手绢,一面说一面将脸上的汗珠擦去。

  “好的,爸爸。”

  保罗从脚踏车上下来,站在碧绿如茵的草地上,遥望着绿丘下波光潋滟的河流出神。

  保罗是一位金发碧眼的英俊少年,10岁左右。他的父亲弟罗兹男爵大约50岁,是一位高大伟岸又壮硕无比的中年男人。

  父子二人相依为命,过着异常孤独寂寞的生活。保罗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含恨辞世了。对母亲毫无印象的他寂寞无比,他很渴望依偎在母亲的身边,渴望与母亲一起购物,渴望享受伟大温暖的亲情。

  但是,性情刚烈、率直勇敢的保罗能够克制内心的孤寂和对母亲的思念。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功课上,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

  由于他的坦诚和善良,同学们都喜欢和他相处。但是,毕竟有时他也按捺不住寂寞,时常会沮丧失落。

  弟罗兹男爵非常疼爱自小失去母爱的保罗。为了让他忘记内心的忧伤,男爵决定暑假期间骑脚踏车到阿尔萨斯、洛林一带旅行。这天是他们旅行的最后一天。

  “这块土地本来属于我们法国……”走在保罗身后的弟罗兹男爵用沙哑而深沉的声音说。

  “转过头来,看着爸爸……”

  父亲一直俯视着保罗,晶莹的泪珠在他的眼眶里闪动,保罗非常惊讶。

  “大约是30多年以前,也就是1870年到1871年间,我们的国家和邻国发生了战争,我们最终战败了。于是,阿尔萨斯和洛林这两个地方便被德国掠去了。”弟罗兹男爵的嘴唇颤抖着告诉儿子。

  “德国当时叫普鲁士,那次战争在历史上被称为普法战争。保罗,你知道吧?那些矗立在巴黎广场上的代表法国各县市的女神像。你见过吧!”

  “是的,您曾经带我去看过的。”保罗仰起纯真的小脸回答父亲。

  那些女神像中,由两个黑色的布包裹着的,正是阿尔萨斯和洛林两个省的女神像。

  为了寄托痛失国土的悲痛,巴黎市民和全法国人民为女神像披上了黑服,决定等到收复失地的那一天,再为女神像脱去黑色的衣服。

  那时候,全法国人民发誓要团结合作、自强自立,让祖国更加强大昌盛,有朝一日击败德意志,收复国土。人们向往着有一天,能在温暖安详的阳光下仰望象征平等自由的神圣的女神像。

  战争爆发的时候,爸爸才17岁,但是,看到自己祖国的军队即将战败,又怎能漠不关心呢?于是我参加了少年兵,要为祖国抛头颅、洒鲜血。战争结束后,爸爸我获得了荣誉勋章。

  这是爸爸18岁时的事了,到现在已经30年了。

  但是,到现在,阿尔萨斯和洛林还被德国霸占,女神像仍然穿着黑色的丧服。不过,无论怎样,我们一定要收复失地,除去女神像的丧服,这也是我们法国人民的夙愿。保罗,我由衷地希望法国的年轻人继承我们老一辈人的意愿,去实现这个愿望,你的年纪还小,但你一定要牢记爸爸的话,热爱自己的家园,保护国家的安全,收复两省,为国雪耻。

  这是法国同胞赋予少年们的神圣使命,一旦国难当头,你们要挺身而出,精忠报国,让你们那年轻的肉体为国家流尽最后一滴热血。这是爸爸的心愿,你懂吗?

  弟罗兹男爵握紧保罗的双手,分外凝重地说。

  保罗看到父亲的眼睛里闪动着坚毅的光芒,充满对祖国的热爱,他深有感触地说:“是的,爸爸,我一定会爱国,一定会为所有的法国人收复阿尔萨斯和洛林。”

  保罗的双颊涨红了,爱国的热血充满了他的心胸。

  一直把父亲看作英雄的保罗抬头仰头凝视父亲,他为父亲而骄傲。

  “我一定要像爸爸那样,做一个勇敢的爱国勇士……”保罗幼小的心灵里立下了壮志。

  弟罗兹男爵被儿子一脸坚决的表情打动了,他明白儿子的决心,他为儿子的勇敢而自豪,他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这次脚踏车旅游,就是为了让你知道美丽富饶的阿尔萨斯和洛林,而且还要告诉你法国之所以失去这两块土地的历史。从这片丘陵望过去,便是法国的土地。爸爸的一个好友丹朵比伯爵,就住在边境的沃尔康村落里,如果你去跟他谈一谈,你就会更加爱国了。等一会儿,我们就去拜访他的城堡。自从战争结束,我跟他就再也没见过面。我们突然出现在他的城堡里,一定会给他一个惊喜。”

  弟罗兹男爵抬起倒放在地上的脚踏车,兴奋地说着,但当他仰望天空后,他皱紧了眉头。

  原来是一片乌云飘过他们头顶的天空,乌云愈来愈密,好似一滴浓墨滴落在一张潮湿的白纸上。乌云逐渐地向四周扩散,刹那间,头顶上的碧空阴云密布,一道雪白的闪电像利剑一样划破了浓重的乌云。

  一颗颗闪闪发亮的雨珠纷纷打在了父子的脸上,瞬间,下起了大雨倾盆,令人猝不及防。

  “不好,我们必须马上去城堡……”弟罗兹男爵说。

  父子二人拼命地蹬着脚踏车,两人的身影与茫茫白雾和肆虐的大雨混成一片,终于变成两个黑影消失在雨的尽头。

  抵达法国的边境,只需越过那片苍翠的树林,但要到达沃尔康村落的城堡,还要花上一个小时。两人在雨中穿行,拼命地踩着脚踏车。

  漆黑的天地之间,锯齿状的闪电时隐时现,从阴暗的林莽中喷出了烈火,同时,也劈裂了森林里的高大乔木。

  “好险呀,我们还是先躲避一会儿……”

  这一对父子弓着背,继续卖力地踏着踏板。

  “爸爸,教堂,在那里!”保罗的手直指向前方。

  从森林的这一边,可以看见不远处一座古老的教堂。教堂的屋顶已经损毁,上面尖尖的十字架也被腐蚀成黑色。教堂旁边屹立着一个高耸的钟楼,但是已经看不到钟了,可能被贼偷去了。

  “这座教堂说不定没有神父和管理员,不过,暂时避雨是可以的吧。”

  父子二人跑上了门口石阶,去推那扇巨大的木门。

  门推不动,好像从里面上了锁。不得已,父子二人只好蹲在门口的石柱旁,想等雨停了再走。

  保罗浑身湿透了,连鞋子里也进了水,冻得他牙齿不禁“吱吱”碰撞,还直打哆嗦。

  “不要着凉了,快吃下这个吧!”弟罗兹男爵从背袋里医药箱中取出一片阿司匹林。

  保罗刚把药放到口中,“砰”的一声,后面的木门响了。弟罗兹男爵拿起医药箱站起来。

  “砰砰”的声音继续着,好像有人在用力地从里面撞门。保罗握紧了父亲的手背,强烈的恐惧使他颤抖得更厉害了。

  这时,门把手转动着,像是有人正在将门打开。

  门终于被打开了。一位男子从门里出来,身上披着黑色的大衣,两睛闪着锐利的光芒。那是一位威严的绅士,40岁上下年纪,他有两端翘起的八字胡,看起来十分有个性。

  “啊……”

  弟罗兹男爵低低地叫了一声,医药箱从手中滑落,他全身僵直,呼吸紧张。

  绅士用冷峻僵硬的目光打量着男爵,但是他那两端翘起的八字胡却颤抖不止,内心泛起了波澜。

  脸色惨白的弟罗兹男爵十分震惊,他呆呆地盯住了绅士。

  转而,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出现在绅士的背后。她穿着高贵的黑绸衣,一枚大卡媚饰品佩戴在胸前。

  这个独特的卡媚饰品十分抢眼,四周盘绕着一条黄金的蛇,两颗绿宝石镶嵌在蛇的眼睛上,流光溢彩。

  保罗禁不住被这个闪闪发光的饰物迷住了,他心想:“太可怕了!”

  此时,弟罗兹男爵一直保持沉默,他和黑衣人都用震惊的眼神凝视着对方。不久,绅士轻轻耸耸肩,走下了石阶,而那冷艳的女人也尾随他走了下去。

  随后,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也从门口走出来。看到这对父子时,他也很惊讶,他停留了一会儿,才追着绅士与黑衣女郎进入森林中。

  雨终于渐渐地小了。

  “啊,吓了我一跳!”弟罗兹男爵大大地吐出一口气说。

  “他们是谁?”保罗好奇地问。

  “你说呢?保罗,那位绅士正是德国皇帝……”

  “啊?真的?”保罗瞪大了眼睛。

  “肯定没错!本来爸爸也不相信德国皇帝会到这里来,可是,是他没有错。我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照片,那独特的八字胡,那蛇一样锐利的眼睛,还有那坚毅、骄傲的下巴……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他真的是德皇威廉二世。”

  “真是他……可是他为什么要来这儿?”

  爸爸也不知道……不过,说不定他是来巡视我国边境的警备情况的。

  “现在,法德两国关系紧张,德国有再度侵略我们的势头,因为那个德国皇帝好战喜功,是个野心家。”

  弟罗兹男爵的口吻满怀不悦,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愤恨,对德皇的愤恨。

  德皇是个追名逐利的大野心家,他想像他的父皇威廉一世一样打败法国,以抢占阿尔萨斯和洛林的手段去侵略我国,扩大德国的疆土,因此,他一直在为侵略战争蓄谋计策。

  “这次,他是为了侦查我国的军备而来。当然必须乔装改扮以掩饰身份,但那两撇八字胡是掩盖不住的,所以见到我们,他吃惊极了。”

  说到这里,男爵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那他为什么到这个老教堂来呢?”保罗追问。

  “那是因为从钟楼上用望远镜远眺,法国的边境地形、法国要塞的位置尽收眼底。一旦战争爆发,只需攻打这些地方就可以了。”

  “那么,那个黑衣女郎是谁呢?”保罗突然想起了那个佩戴着恐怖的卡媚饰品的女人。

  爸爸也不知道她是谁……也许是为了隐藏身份,和德皇假扮出外旅游的夫妻吧。那个着西装的男子,从他魁梧的身材和犀利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是德国军官,他的使命是保护皇帝的安全。另外,这个树林里,也一定有德国宪兵在监视侦察。

  “我们在这儿太危险了,德国皇帝被爸爸认出后,他一定会不安。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此地,否则,一旦被他们抓住,就要被送至柏林枪毙或是被终身监禁。”

  父子俩急忙跨上脚踏车,想要离开教堂。

  突然,背后一阵陌生的声音响起……

  “等一下……”

  那是一种夹杂着德国语调,而又流利通顺的法语。

  弟罗兹男爵和保罗都吃了一惊,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只见那位神秘的黑衣女郎站在他们后面。黄金制作的蛇形饰品被雨淋湿,散放出冷峻的光芒。

  “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们……”黑衣女郎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事?”弟罗兹男爵十分镇定。

  “请跟我过来一下……”

  黑衣女郎将男爵带至森林边儿的一棵大树下,二人面对面,不知在说什么,好像很复杂。

  面对女郎的询问,弟罗兹男爵要么摇头要么低头不语,似乎女人并不相信男爵说的话,她一再逼问着。

  男爵心中惶恐不安起来。突然!正当他举头望天之际,黑衣女郎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狠刺进男爵结实的胸膛。

  “啊……”

  男爵惊骇地狂叫,他双手捂着血流如注的胸口,倒在女人的身侧。

  黑衣女郎得意洋洋地看着男爵仆倒在地,这才把匕首收进鞘里。

  “爸爸……”保罗嘶哑地叫喊着,从教堂石阶上冲下来,突然脑后吃了一记闷棍。

  保罗没有发觉西装男人已悄悄跟在他背后,并用一根木棒打昏了他。

  可怜的保罗昏倒了,绵长的雨丝不停地打在他的身上。

  森林里因为雨停住了而变得迷蒙空洞,使得本来了无人迹的丛林更加宁静空寂。

  黑衣女郎和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消失了,像被森林吞掉了似的。一会儿,森林里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渐渐地离开森林了。

  倾盆大雨不住地浇在父子二人的身上,四周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雨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昏迷的保罗被村民们发现了。他的头部只受了点皮外伤,然而英勇果敢的弟罗兹男爵却当场死去,黑衣女郎的匕首正刺入了他的心脏中。

  这场暴风雨中的凶杀案,轰动了整个村子,每一位村民都为此震惊。保罗被带至附近的警局接受询问调查。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明,但并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别胡说八道了!德国皇帝怎么会在边境上呢?真是胡说!”年纪稍长的警政署长摇着头说。

  “可怜的孩子,他脑袋受了伤,所以胡说一气,想法怪怪的。”一位刑警用怜惜的眼神看着保罗说。

  “父亲遭暗杀这件事对这个孩子打击太大了,所以他才会这样精神恍惚。他眼睛虽然睁着,精神却仍处于噩梦状态。这是一种初期精神病征兆,这孩子必须去医院治疗。”

  村里的医生对保罗下了诊断,但是不管怎样,既然凶案发生,调查就势在必行,就必须找到元凶。

  于是警方开始就现场调查,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当然更没发现德国皇帝在边境出现的踪迹。

  除了弟罗兹男爵父子,没有第三个人见到过德国皇帝的真面目。

  “那个少年说德国皇帝乔装打扮,但他的八字胡无法掩藏,这纯属他的主观臆断。这件案子也许只是森林里的强盗干的好事。”

  警政署长这么猜测后,便下令部下大规模地搜查森林。他动员了所有警察和村民,搜查了三天,结果一无所获。

  后来,这桩凶杀案不得不移交洛林地区警局探查,可是,彻底地搜查了一遍后,他们仍旧看不出一点真凶的蛛丝马迹。

  最终的结局是这件扑朔迷离的凶案,石沉大海一般成了一件悬案。

  痛丧生父的保罗被医生诊断为精神异常,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的证言,只把他的话当作胡言乱语。

  年幼的保罗为此愤愤不平。

  “没错!神秘的黑衣女人是德国皇帝的随从,她杀了爸爸,因为爸爸知道德国皇帝的真面目,所以她才杀人灭口。我一定要找那个女人,为爸爸报仇,我还要找德国皇帝。”

  “德国皇帝是个卑劣无耻的小人,他不但杀了爸爸,他还抢走了阿尔萨斯和洛林!”

  “德国现在想趁火打劫攻击法国,打算夺取更大更广阔的土地。德国皇帝是全法国的仇敌,我要找他报仇,这也是爸爸最大的心愿。”

  保罗想起爸爸被谋杀前反复叮嘱的话,不仅如此,更把这些话牢记在心里,时时刻刻默念着,从未忘记过。

  保罗心存为父复仇的念头,但他并不知道黑衣女郎的真面目。当然,既然身为皇帝随从,她也应该住在柏林区。

  年仅十岁的少年根本无法只身去往柏林,幸亏他的姑妈同意担当他的监护人,管理他父亲遗留的家产,并且负责照顾保罗的起居和教育指导。

  在姑妈的悉心教导下,保罗顺利地修完了中学、大学的课程,但发奋读书之余,他不免对为父报仇的事耿耿于怀,对黑衣女郎的仇恨也日益加重。

  保罗试着用各种方法去调查黑衣女人的来头,但终究一无所获。在此期间,保罗凭借优异的成绩拿到了大学电机系的学位,并马上去德国留学。一方面,德国发达的机械工业能使他获取丰富的专业知识和实践经验;另一方面,保罗也想借机会了解德国的国防力量及国民对法国的反映。不过,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寻找黑衣女人,找到她的踪迹。

  令人失望的是他仍旧没有确切的消息。保罗从德国学成归来后,不断地秘密寻访,同时也委托律师搜集资料,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那个行动诡秘的女人仍然是个无法破译的谜。

  尽管调查活动毫无起色,但意志刚强的保罗并不因此而气馁。

  有一天,他仰头瞻仰父亲的遗像时,脑海里又闪过那一幕幕梦魇一般的景象。

  “父亲被那女人杀害,是在1898年9月19日,距离现在已经16年了,难怪调查那女人的踪迹困难重重。”

  保罗虽这么想,但是内心复仇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他突然想起了父亲当时说过的话:

  “爸爸的朋友丹朵比伯爵住在这附近城堡里,我们去拜访他一下吧!”

  “对!”保罗喃喃自语。

  “我应该找丹朵比伯爵帮忙。伯爵的城堡距爸爸被杀的地方不远,他一定听到过这件案子,说不定他能够了解德皇或黑衣女人的行踪。”

  保罗将计划告诉了姑妈,预备当天启程出发,乘坐开往洛林的火车去边境一个沃尔康的小站。

  从前,边境一带都是沃尔康伯爵的领地,而城堡也属于他所有,后来丹朵比伯爵买下了它。

  不幸的是伯爵并不住在城堡,看管城堡的老人吉若蒙说:

  “伯爵夫人身体长久以来很不好,所以很早以前,差不多20年了吧?他们全家移居到法国南部的尼斯海滨,夫人在那儿过世了。后来伯爵将两个孩子寄放在夏曼的姐姐家里,一个人去意大利、瑞士等地方旅行,以此来冲淡丧妻的忧伤。伯爵旅游归来后,他的姐姐在夏曼为他买了房子,让他和孩子住一起。从那以后,伯爵就再也没有回来。这座城堡一直是由我和妻子看管照顾的。”

  保罗遂乘火车去往夏曼地区,几个小时后就到了。

  “哦!原来是弟罗兹男爵的公子,嗯,长得跟你父亲一个样。”

  丹朵比伯爵兴奋地握着保罗的双手,他那又大又暖的手掌使保罗想起父亲慈爱的手,一股怅惘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

  丹朵比伯爵虽然已年过70,但身板硬朗、背脊挺拔、鹤发童颜,俨然一名军人,他又是一位魁梧健壮、性格开朗的绅士。

  “当我从报上看到你父亲遇害的消息,我深感痛心……凶手现在抓到了吗?”

  “还没有……”

  “哦,听说已然成了一件无法侦破的悬案了,果然……”

  伯爵用怜悯的眼睛注视着保罗,在他浓密苍白的眉毛之下,眼睛里涌满了泪花。保罗将那黑衣女郎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同时也将那女人正是杀人凶手的事实告之伯爵。

  “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报纸上可只字未提。”伯爵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保罗告诉伯爵,他正在寻找那个女人,并问伯爵是否认识她。

  伯爵摇摇头,然后皱起繁密的白眉毛,独自思忖。那是一种多么复杂又令人费解的表情!难道他知道黑衣女郎却不说出真相,抑或是为老朋友的悲剧心怀感伤?还是对凶手满怀仇恨?这使得保罗摸不着边际,只是一味凝望着陷入沉思的老人。

  一段沉默之后,突然两人都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伯爵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一位美丽的金发少女走进来。她身材修长,眼似秋水,短发俏丽,非常迷人。少女见到风度翩翩的保罗时,碧蓝的眼睛放射出惊奇的光芒,她微笑着向保罗点头致意,彬彬有礼的保罗忙站起身回礼。

  “这是我的女儿伊利莎。”

  伯爵将少女介绍给保罗,然后两个年轻人便坐下来开始寒暄、交谈。虽然初次谋面,但却话语投机,仿佛相见恨晚。

  坐在扶手椅中的伯爵,笑眯眯地听着伊利莎和保罗的谈话,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从那天起,保罗每天都去探望老伯爵。虽然黑衣女人的身份尚未解开,但却有机会与迷人的伊利莎见面和交流,保罗知道他已深深地爱上了温柔美丽的伊利莎了。

  伊利莎同样对年轻英俊的保罗颇有好感,不久二人共坠爱河。每当日落黄昏,他们便携手在草坪上散步,欣赏落日余晖的美景,或是肩并肩坐在长椅上,窃窃私语。一份纯真的爱情产生了。

  丹朵比伯爵站在客厅窗口远望这对形影不离的情侣,脸上禁不住浮现出一抹慈祥而欣慰的笑意,他为这对恋人深深地祝福着。

  过一段时间之后,保罗终于鼓足勇气向伯爵求亲,伯爵欣然应允,并且对保罗说:

  “过去我们家人一直住在沃尔康村的城堡里,我妻子艾美娜身子虚弱。医生认为那里的潮湿气候对她身体不利,因而,我们举家迁至尼斯海滨,直至现在。那时候,伊利莎才四岁,她弟弟伯纳还不够两岁。移居这里之后,我妻子的身体很快康复了,可是,她第二年不幸辞世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因为艾美娜十分喜欢沃尔康城堡,所以我为她买了下来。艾美娜高兴极了,她亲自指挥佣人们布置沃尔康城堡,还把巴黎旧房子里的家具、艺术品都搬过来,加以整理装饰,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精心设计装潢的。艾美娜的心一直被城堡牵引着,她一生之中的甜蜜回忆也都是在那里产生的。每当我回到城堡,都不由得想起艾美娜,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有她温柔妩媚的倩影,看到那一切,我这寂寞的心灵都会被悲痛占据。为了避免触景伤怀,我再也不回去了。我本打算在伊利莎结婚时,将沃尔康城堡作为结婚礼物送给她,希望你们把它当作自己的新家,好好爱护它。”

  伯爵不禁用手帕拭去落下的眼泪。

  听到伯爵提及这段悲伤往事,保罗深受感动,他相信伯爵夫妇定是一对恩爱夫妻。

  婚礼结束后,丹朵比伯爵将一把旧钥匙交给伊利莎,然后温和地说:

  这是城堡最里面那个房间的钥匙,那正是你母亲的卧房,其他的交给吉若蒙老人管理。

  “过去,我一直锁着你母亲的卧房,不准任何人进去。因为那是她的心血所在,也是最令我难以忘怀的地方。我不想让任何人去改变它、破坏它的旧貌……不过,从明天起,就将它作为你的卧房吧!”

  “爸爸,您太好了,谢谢您!”

  伊利莎流着感激的泪水,小心地接过了那把旧钥匙。经过长久的岁月后,伊利莎已然忘却了母亲的容貌,但是她却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温柔娴雅的母亲。

  五岁时,母亲离开了人世,留下孤苦无依的她和弟弟伯纳。每想到这儿,伊利莎的心里就如刀绞般痛楚。直到如今,她依然怀念在母亲怀里的温馨感觉。

  对从小失去母爱的伊利莎而言,最大的心愿是瞻仰母亲的肖像,摸摸她亲手做的女红,略解心中思母之情。

  “啊,从明天起,我便可以住母亲的卧房了……”

  伊利莎兴奋不已,双手紧紧握住那把旧钥匙。

  第二天早晨,伊利莎和丈夫保罗辞别了父亲丹朵比伯爵和弟弟伯纳(正在巴黎读书的他专程为姐姐的婚礼赶回来),恋恋不舍地乘火车,离开了尼斯海畔的家。

  傍晚,火车抵达沃尔康,管理员吉若蒙派了马车接他们进城。

  沃尔康城堡是个16世纪时建造的华丽建筑,高高耸立的屋顶上竖着像针一样的尖细小塔,宽敞的院落里草木繁茂、鸟语花香,碧绿平整的草地犹如织毯般柔软,令人流连驻足。庭院末端有狭长的阳台,可以用来眺望空远幽深的山谷。

  伊利莎独自站于阳台上,环顾四周,往事如梦般涌上心头。她还隐约地记着小时候,她和弟弟伯纳在草地上或浓郁的树荫下游玩的欢乐情景。往事历历在目,令伊利莎心中感慨万千,晶莹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心事重重的伊利莎回到客厅,休息了一会儿,想去母亲的房间看看。于是,在吉若蒙的妻子罗莎琳的带领下,她和丈夫前往母亲的卧房。

  踏上二楼阶梯时,伊利莎突然用手按在胸口,脸色苍白,呼吸急迫,险些晕倒。

  “伊利莎,你怎么样?”保罗担忧地问。

  “没……没什么,可能是太兴奋了。”

  伊利莎勉强挤出一点温和的笑容,偎依着保罗,上了二楼。走廊对面的房间紧锁着。

  “这就是伯爵夫人的房间。”

  罗莎琳低声说道。顿时,伊利莎不由自主地走到门口,用手按着门把,轻轻转动着,可是却打不开。

  “由于伯爵的严格规定,这个房间的门十多年来一直没有打开过,因此里面的摆设还和夫人在世时一模一样,连椅子也没有移动过,墙壁上至今仍然悬挂着夫人的肖像。”罗莎解释道。

  “啊,我终于能看到母亲的肖像画了……”伊利莎不禁大声欢呼。

  “是的,那是伯爵特意请巴黎最负盛名的画家为夫人画的,逼真极了!”

  “真的?跟我母亲一模一样吗……保罗,快为我打开门吧!”伊利莎颤抖着手把钥匙交给保罗。

  当保罗将钥匙插入钥匙孔的时候,伊利莎倒抽了一口气,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啊,终于可以见到妈妈了,十多年都没见过她,我已经记不得妈妈的容貌了,但我知道她一定漂亮而温柔……啊,快点,我真想赶快见见妈妈……”

  伊利莎不断呐喊着,激动兴奋使她用孩子一样的口吻,忧心地喊着:

  “妈妈……妈妈……”

  在保罗的转动之下,生锈的钥匙隐隐约约地发出了吱吱扭扭的声音,门终于开了。伊利莎踉踉跄跄地冲入了母亲的卧室。

  这房间朝向西南,柔和的夕阳从窗口映射进来,整个房间弥漫着落日的光辉。路易十四时代(文艺、美术、工艺相当兴盛发达的时期,如凡尔赛宫就是极为典型的建筑物)的高贵家具套着精致典雅的套子,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尘埃。波希米亚式的古典美术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在金黄夕照之下,熠熠生辉。

  面对庭院的两扇窗之间,挂着一幅大型的油彩画,那是一位年轻女士的全身像,她炯炯有神的目光正视着前方,像要洞察人心似的。

  “妈妈……妈妈……”

  伊利莎扑向前方,倒在肖像下面的一个小型祈祷架上,伯爵曾经早晚跪在这儿祈求神灵保佑他心爱的亡妻。

  伊利莎挺直了身子,双手合十,仰望着母亲的肖像画。

  淡淡的夕阳从对面窗口照射进来,反射的光芒使伊利莎无法清晰地看到母亲的容貌。她用凄楚的目光凝视着画上的母亲,白皙的脸颊上流下了思念母亲的热泪。

  保罗轻轻地走到妻子的背后,仰头观望伯爵夫人的画像。

  “啊……”

  保罗大惊失色,他的脸像纸一样苍白,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画像上的伯爵夫人正是那个神秘异常的黑衣女人,甚至她的服装、打扮都与当初弟罗兹伯爵遇刺时一模一样。还有,她胸前同样佩戴着一个黄金制的蛇形卡媚饰物。

  张皇失措的保罗不禁向前走了一步,却绊到了伊利莎的脚,他差一点跌倒在地。

  伊利莎吃了一惊,回过头,她看到丈夫站在身边。16年来一直没见过母亲容颜的她此时此刻面对画像,悲从中来,泪眼婆娑,因此并未注意到保罗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正是那个黑衣女郎,那个刺杀父亲的神秘女人。她的面庞,她的衣服,还有那个蛇形饰品……平常的女性是根本不会佩戴这么诡秘恐怖的饰物的,难道那是个护身符吗?还是一个传递消息和暗号的标志?

  “是的,没错!那个黑衣女人就是陪伴德国皇帝左右的女间谍,而那饰品无疑是用来与她的同伙沟通信息的标志……”

  保罗想着想着,心中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伊利莎的母亲是德国皇帝派遣来的女杀手,她是杀害父亲的元凶,这太可怕了!”

  一连串意外的打击使保罗支撑不住,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得像根游丝,犹如站在云端似的,飘忽摇摆不定。他跌跌撞撞地扑在路易十四时的豪华桌子上,用手撑住额头,面容失色,眼神涣散,好像一名被打倒的士兵。

  伊利莎完全沉浸在母亲的画像当中,丝毫没有发现保罗怪异的举动,她独自凝视肖像画,忍不住泪流满面。

  保罗望着爱妻,心里思忖:

  “想不到伊利莎的母亲就是黑衣女郎,而我的爱妻却是杀害我父亲的仇人之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画中的美貌女士真是那黑衣女子吗?难道是我看错了?”

  为了使自己确信,保罗再次举目观望肖像,但无论怎样变换位置或距离,结果都一样,她正是那个黑衣女人!保罗眼前突然一黑,他陷入了绝望的泥潭中。

  保罗虽是个年轻人,然而却十分冷静、理智。片刻之后,他平静下来,心里想道:

  “伊利莎什么也不知道,这不是她的错,我不能仇恨她、责怪她……”

  他轻轻地拉起伊利莎的手,沉默不语地将她带到楼下。

  接着,夫妻二人共进晚餐,度过了一个浪漫宁静的夜晚。

  在吉若蒙和罗莎琳尚未将卧房收拾干净之前,保罗和伊利莎只好坐在客厅里聊天。他们聊的内容都与伊利莎的母亲有关,伊利莎对母亲的记忆十分平淡了,但性情温柔的她,对母亲一直非常敬重和怀念。

  保罗看到泪光闪闪的爱妻,心中不免一阵怜爱,一边为她拭去泪珠,一边暗下决心不再对妻子提及黑衣女人。

  这天夜里,保罗失眠了。

  “我真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如果伊利莎的母亲与黑衣女人正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伯爵为什么还要交给伊利莎钥匙呢?既然伯爵知道那房间挂着夫人的画像,在我们来这里前,他定会藏起那幅画像。也许画中的女士根本不是那个黑衣女人……”

  想到这里,保罗的心里泛起一丝平静。

  不,等一等……当我第一次与伯爵谈及那黑衣女人时,他紧皱着眉头,沉思不语,那是一种十分复杂而令人难忘的表情。

  当时我没注意这些事情细节,可是现在一想,的确奇怪得很。难道他知道杀害我父亲的元凶正是他妻子?那样更奇怪了,他该收起画像不让我发现才合情理呀!也许,他根本不知道妻子是德国间谍……可是他的表情那样复杂又作何解释呢?

  是不是听完我的叙述,他发现自己的妻子正是杀人凶手?然后他又发现我与伊利莎相爱,所以才让我和他女儿结婚,以此为妻子赎罪吧。

  “伯爵一直让画像悬挂在那间卧房里,不将它收起来,只是为了表明他知道了妻子的罪行,祈求我宽恕她……不!这猜测也不对。唉,事情真是乱极了,那个黑衣女人越来越神秘了。丹朵比伯爵是我最尊重的长辈,他也是与父亲并肩战斗过的好朋友,他们都是爱国的老战士,伯爵又是妻子伊利莎的父亲。不过,他妻子艾美娜就不一样了。如果她正如伊利莎所说的那样是一位慈爱温柔的母亲的话,我也会敬爱她。可是,假若她是黑衣女人的话,那我会一辈子恨她,我还要像那个黑衣女人刺杀我父亲那样,一刀刺穿她画像的胸膛……”

  保罗整夜都在床上辗转反侧,双手捧着脑袋,难以入眠,过度的忧虑和思索使他头痛欲裂。

  第二天一早,保罗用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到院子里散步。

  他漫步到城堡后面的一条小径上时,打赤膊的老人吉若蒙正在用大斧头砍伐大树。

  “先生,早上好啊!”

  吉若蒙一面竖起大斧头,一面向保罗问好。

  “早上好!这么早你就工作起来了?”保罗慢慢走至老人身旁。

  “是呀,我正准备过冬用的柴火呢……”

  吉若蒙老人用健壮的胳膊抹去额角上的汗水,笑微微地说着。他是一个体格强壮的老人,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年逾70的老者。

  冬季里,这儿的天气冷极了,而且听说今年冬天还会提前到来呢。

  我很担心,您和小姐是否适应这里的气候,所以和我妻子罗莎琳商量决定从现在起就备柴过冬,免得冻着你们。

  “伯爵夫人从前在这儿住的时候,就因为天太冷而坏了身体,不过本来她就很虚弱……”

  “这么说,夫人很少外出活动了?”保罗强装镇定地问。

  是这样的,不过,伯爵为夫人买了一座城堡。刚从巴黎搬来时,夫人很高兴,因为这里空气清新、环境优雅,夫人常带两个孩子去草地上玩耍,要不就和伯爵去郊外散步……那时候,夫人的精神很充沛,身子也健康。

  “入秋后不久,天气变冷了,夫人就经常发烧、咳嗽,在晚上还会发高烧。伯爵忧心忡忡,医生说病菌已经侵入了夫人的肺部,如若在城堡过冬,病情会更加恶化。于是,夫人劝伯爵在南部的尼斯海边买了房子,过了没多久,他们全家便搬过去了……”

  “是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您还记得吗?当然,可能您已经忘了,太久了……”

  不,绝对忘不了,想忘也忘不了。因为伯爵一家搬走的第二年,夫人就去世了。我还曾对妻子说过:伯爵搬家的那一天,就是我们和夫人永别的日子。每年在那一天,我们都会从森林里采摘花草祭奠夫人亡灵16年了,我和妻子一直在这样做……

  “他们一家搬到新家是在1898年10月28日那天。”

  “10月28日?父亲遇难是在9月19日,那时候,夫人应该还住在城堡里,那么,艾美娜夫人更有可能是黑衣女人,她身上的嫌疑更重了……”

  保罗这么想着,心中更加相信黑衣女人与伯爵夫人根本就是一个人。他纳闷极了,拖着沉重疲惫的步子返回城堡去。

  进入客厅时,他发现伊利莎正坐在椅子上,膝头摊开着一张报纸。面色惨白,正焦虑紧张地等待他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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