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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森·罗宾探案集3》 作者:莫里斯·勒布朗

第13章 怀着仇恨的人

  德斯马利翁先生茫然不解地看看堂路易,又望望天花板。堂路易告诉他:

  “这不是幻影,上面没有什么人往下扔信,天花板上也没有洞。其实,道理很简单。”

  “什么?道理很简单?”德斯马利翁先生说。

  “是的,很简单,总监先生。这一切都是因为魔术让我们觉得很复杂。因此,我肯定地说,事情确实很简单……但也极为可悲。马泽鲁队长,请把窗帘拉开,尽量让屋里亮堂一些。”

  马泽鲁按照堂路易所吩咐的去做。德斯马利翁先生扫了那第四封信一眼。那封信的内容其实并不重要,只不过是又重新确认了一下前几封信提到的事情而已。而堂路易却从一个角落搬来人字梯放到房间的中央,爬了上去。

  他跨在最高一级上,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吊灯。

  这具吊灯有一个镀金的大钢圈,下面吊着水晶坠子,里面是一个铜三角,三只角上分别安着一个灯泡,电线藏在钢三角后面。

  堂路易掏出那根电线,并把它剪短,然后他把吊灯卸了下来。但是,做这件事情,他必须得让下面的人递给他锤子,好把吊钩周围的石膏砸碎。

  “帮我一把,好吗?”他对马泽鲁说。

  马泽鲁登上梯子。他们俩一起抓着吊灯,让它顺着梯子滑下来,好不容易才放到桌上,因为这架吊灯非常地沉,比它应该有的重量要大得多。

  确实,经过检查,就发现一只方形的金属盒子装在吊灯上,那盒子每边有二十厘米长。就是这只盒子埋在钩子之间的天花板里,迫使堂路易不得不敲掉糊住外面的石膏。

  “这鬼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德斯马利翁先生惊叹道。

  “总监先生,您可以打开看看,上面有盖子。”佩雷纳回答道。

  德斯马利翁先生亲自打开了盖子,发现盒子里有一个像机芯一样的机械装置,有齿轮,有发条复杂而精密。

  “您允许吗,总监先生?”堂路易问。

  他卸下机芯,在下面又发现一套,通过两个齿轮与上面那套连在一起。这一套更让人想起放电影的自动机器。

  盒底的金属板上正好有一道弧形齿槽,正好在齐着开花板的位置。有一封信已经接近了齿槽。

  “可以确定这就是第五封信,最后一封信,前面几封信揭露的那些事的下文。”堂路易说,“总监先生,您会注意到,吊灯中间本来还有一个灯泡的,显然为了给信让路,拆掉了。当初装这具吊灯,就是用来发信的。”

  堂路易继续作解释,明确说道:

  “所以,这五封信都是放在这个盒子里的,并由钟表机芯驱动的机械装置控制确定的日期,将它们一封一封推到隐藏在灯泡和水晶坠子之间的齿槽,并抛下来。”

  人们围着堂路易,都不作声,也许他们还显得有些失望。的确,这个机械装置做得奇巧,可大家指望知道的,并不仅仅是机械装置如何发动运行的,尽管这是他们未曾料到的。

  “各位先生,耐心点。我会给你们讲一件可怕的事情,那件事情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好吧。”总监说道,“我同意,信确实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但是,我还是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尤其有一点难以理解。那些罪犯怎么可能安这么个吊灯呢?在一座有警察看守的公馆里,在一间日夜有人值班的房间里,他们装上这么件东西,怎么可能不被人看见和听见呢?”

  “这个问题我很容易回答您,总监先生。这是因为,在警察看守公馆之前这个吊灯就已经装上去了”

  “那就是说,在谋杀案发生之前?”

  “对,在谋杀案发生之前。”

  “可是,怎么可以证明呢?”

  “总监先生,事情只能是这样的,您自己的话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还是赶紧说吧!”总监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叫道,“既然你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大家,那你怎么还不说啊?”

  “总监先生,您最好能循着我走的路才能接近真相。大家既然知道了信是怎么来的,离真相就比你们所想象的要近得多了。如果你们见了这可恶的罪证,猜疑是谁所为,那么你们就已经明白罪犯是谁了。”

  德斯马利翁先生严肃地盯着堂路易,觉得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不禁生出一种渴望,急于知道下文。

  “那么,照你这么说,那些指控弗维尔夫人与加斯通·索弗朗有罪的信放在上面,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把他们两人毁掉?”

  “您说对了,总监先生。”

  “既然这些信是在罪行发生之前装上去的,也就是说,阴谋是在罪行发生之前早就策划好了。”

  “对,总监先生,这是有预谋的。既然大家承认弗维尔夫人和加斯通·索弗朗是无罪的,那就不能不对他们的罪名下结论。这些罪名来自一系列有意安排的情节。谋杀案发生当晚弗维尔夫人外出……这是个阴谋!案发时间她无法说明自己在干什么……这又是一个阴谋!她无法解释在米埃特那边的散步,还有和她表弟索弗朗在公馆附近的转悠……阴谋!苹果上的齿痕,弗维尔夫人的齿痕……阴谋,而且是最卑鄙的阴谋!我跟您说了,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称好了分量,贴上了标签,排好了顺序。每个事件都按规定的时间发生,没有一丝意外。这是一个精密细致的工艺品,出于最精巧能干的艺匠之手,是这样结实耐用,并且不会因为外界的事物而改变,运转至今,一直这么精确、可靠、丝毫不乱……瞧,装在盒子里的时钟机芯,正是整个案件的象征,又是整个案件最合情理的说明。因为信是在案子发生之前装进去的,到了指定的日期就会自动落下来。”

  德斯马利翁先生沉思良久,问道:

  “可是,难道弗维尔先生写这些信,为的是指控他妻子有罪。”

  “当然。”

  “我们应该假设两种情况:要么他有理由指控妻子;要么这些信就是伪造的。”

  “信不是伪造的,所有专家都认定是弗维尔先生的笔迹。”

  “那么?”

  “那么……”

  堂路易并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德斯马利翁先生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已经离真相很近很近了。

  其他的人也都没有出声,因为他们和他一样迫切地希望得知结果。他喃喃自语:

  “我真不明白……”

  “不,总监先生,您明白。您知道,发送这些信之所以是针对弗维尔夫人和加斯通·索弗朗的阴谋的一部分,是因为信文本来就是为毁掉他们而准备的。”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的就是我早已表明的意思:既然弗维尔夫人和加斯通·索弗朗是无辜的,那么对他们的任何指控都是阴谋活动。”

  接下来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可以看出警察总监的慌乱。他盯着堂路易的眼睛,慢腾腾地说:

  “不管谁是罪犯,我还没见过比这种仇恨的陷害更可怕的案件。”

  “您都想象不到,这种陷害是多么令人难以相信,总监先生。”

  佩雷纳慢慢激动起来,说:

  “您没听到索弗朗叙说事情经过,还感觉不出这股仇恨是多么强烈。我听索弗朗说话的时候,充分感到了这一点。从那以后,这股仇恨时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是谁竟然怀有这样的仇恨呢?玛丽·安娜和索弗朗是遭受了什么仇恨的陷害呢?到底是哪个邪恶的人物竟怀有这样让人难以想象的天才,打造出这样牢固的锁链,捆住了两个牺牲品呢?”

  “我脑子里还盘桓着另一个想法,它出现得更早一点,已经几次叫我费神了。我曾在马泽鲁面前提到过。这就是,那些信出现的日子是那样精确、严密。我寻思,如果没有极重要的原因明确要求,这些重要的文件不可能在固定的日子提交给公众的舆论。什么原因?如果有人介入这件事情,那些信就不会这样有规律地出现了。尤其是司法机关抓住案情,并且守在房里,等着收信以后,对吧?可是,尽管有种种障碍,信还是按期送到,好像它们不来不行似的。于是我渐渐悟出信是怎么来的了:它们是由一个看不见的机械装置送来的。这个装置一经调好,就永远只能一丝不苟地按照一种物理法则运转,而不再由智慧与意识控制。”

  “于是这两个念头出现了:一个是仇恨,它要折磨那两个无辜的人,一个是机械装置,它服务于‘怀着仇恨的人’的意图。两个念头碰撞,便溅出了火星,同时也合为一体,使我记起伊波利特·弗维尔是个工程师!”

  大家都紧张地听堂路易说着案情的真相,都觉得心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很不舒服。惨剧的真相一点一点地浮出了水面,这种情况的出现,不但没有减轻大家的紧张的心情,反而使它加剧到痛苦的地步。

  德斯马利翁先生又提出不同意见:

  “不错,信是在预定的日子落下来的,可是请你注意,每次落下的时辰不一致。”

  “这是因为,信落下的时辰,跟我们开着灯还是关了灯值夜有关。而且正是这个细节向我提供了谜底。如果出于不可缺少的谨慎,信只能在黑暗中落下……我们今天已经看到了,那就是有一个装置,假如开着灯,信就不会落下。显然,这个装置由装在内部的一个开关控制。其他任何解释都是说不通的,只能这样解释。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自动推送装置,它靠一个时钟机芯驱动,按事先调定的时刻把信推出来,而且只在电灯关了的情况下。毫无疑问,机器的精巧,专家们会深为赞赏,而我的论断,他们也会予以肯定。既然它是安在这间房子的天花板上的,既然它只装了弗维尔先生写的信,难道我无权断言,它是由电气工程师弗维尔先生制造的?”

  弗维尔先生的名字,像一个顽念一样又一次被提到了。这个名字每提到一次,就注定增加一分决定性的意味。先是弗维尔先生,接着是弗维尔工程师,再接下来是弗维尔电气工程师。这样,那个“怀着仇恨的人”的面目,就如堂路易所说的,轮廓清晰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叫这些看惯了形形色色奇案的人,也觉得不寒而栗。现在,真相不再在他们周围转悠了。他们早就与它搏斗,就像与一个掐你脖子、要把你摔倒却又看不见的对手搏斗。

  总监先生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用低沉的声音说:

  “这么说,弗维尔先生写这些信,是想毁掉他妻子和爱上他妻子的男人。”

  “对。”

  “既是这样……”

  “那么?”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知道死亡的威胁在围绕着他,所以他希望自己死后,自己的妻子和她的朋友受到指控,对吗?”

  “对。”

  “为了报复他们的爱情,为了满足自己复仇的愿望,弗维尔先生希望提出一堆铁证,来证明他们就是谋害自己的凶手,对吗?”

  “对。”

  “所以……所以,弗维尔先生是……怎么说呢……从某个方面讲,是……杀害他的凶手的同谋。他在死亡面前发抖……他挣扎……但他做好了安排,让他的死为他复仇提供便利。是这样的,对吗?是这样吗?”

  “总监先生,大概就是这样。您现在的思路和我原先的一样,就像现在似的,在最后的真相面前踌躇不前,不敢相信它是真的。更不敢触及那给整个案子打上不幸的非人的烙印的事实。”

  总监用双手用力地捶着桌子,突然他猛地跳了起来,不服地吼道:

  “荒谬!愚蠢的假设!弗维尔受到死亡的威胁,竟不择手段,执意设下阴谋,毁掉妻子……算了吧!你也见到了,弗维尔那天到我办公室来,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如何能不死。他也只害怕一件事,那就是死。那时候他是没有时间来调好机械,设下陷阱的……这些陷阱只有在他死于谋杀时才用得上。你以为弗维尔先生做好时钟机芯,装上他三个月以前写给一个朋友,又中途截回来的信,把一切安排好,造成他妻子犯罪的假象,然后说:‘好了!我就是被谋杀,也可以瞑目了。警方将把玛丽·安娜逮捕归案。’不对,你得承认,这么可怕的谨慎措施他是不可能采取的。否则……否则,就是他知道自己会被谋杀。他也愿意自己被谋杀。可以这么说,他与杀人者是串通好了的,是伸出颈根让人砍。总之,这是……”

  他打住了,似乎突然被刚才说的话惊住了。其他人似乎也和他一样困惑。其实他们已不知不觉地从这些话里听出了结论,只是他们还不知道罢了。

  堂路易用眼睛盯着总监,等着他说出非说不可的话。

  德斯马利翁先生自言自语道:

  “你总不至于断言他们是串通好……”

  “我什么也没断言。”堂路易说,“总监先生,这些想法,只是你自然而然的想法,是顺着逻辑推出来的。”

  “对啊,对啊,这个我知道,可我想指出你的假设是多么地荒谬。你为了证明自己的假设是对的,为了让大家相信玛丽·安娜·弗维尔是无辜的,这种假设是必然的,可笑的是弗维尔先生参与了谋杀自己的阴谋!”

  他确实笑起来,笑得很勉强,很虚假。

  “因为不管怎样,我们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我不否认。”

  “那么?”

  “那么,正如您所讲的,总监先生,弗维尔先生参与了谋杀自己的阴谋。”

  堂路易说出这句话时极为平静,但他的表情是那样地肯定,肯定到大家都没有想到去反对他,他已经迫使在场的人接受了他的那些推理和假设,现在我们已经走到了思维的尽头,要想出去,不可能不费劲。对弗维尔先生参与犯罪活动已不再有任何疑问。只是他是怎样参与的?在这场谋杀和仇恨的悲剧里扮演了什么角色?这最终导致他把命赔掉的角色,他难道乐意扮演,或者只是同意扮演?究竟是谁充当他的同谋或者刽子手呢?

  德斯马利翁先生和其他在场的人脑子里,竞相冒出来这些问题。现在大家只想尽快找到答案。堂路易可以确信:他给出的答案,大家会接受的。此后,他只要说出发生的事情就行了,根本不必担心有人会说他撒谎。他简要地叙述了一番,就像做概述。

  “发案前三个月,弗维尔先生给一个朋友朗热诺先生写了好几封信。总监先生,大概马泽鲁队长向您报告了,可是朗热诺先生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这个情况,弗维尔先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信留在邮局待领,但被人中途截走了。用什么办法截走的,这里就不必细述了。弗维尔先生擦去了邮戳和地址,把信装在特制的装置里,把机器调好,让第一封信在他死后半个月落下来,其余的每隔十天落一封。现在看来,他的计划确实考虑得巨细无遗。他知道索弗朗爱玛丽·安娜,通过监视索弗朗的举动,他显然注意到那可恶的情敌每星期三都要从公馆的窗户下面经过,而这时,恰巧玛丽·安娜·弗维尔在窗口。对我来说,得悉这个极为重要的事实,我如获至宝,它给您的印象,将如同一个物证。我再说一遍,每星期三,索弗朗都在公馆周围转悠。因此,请你们注意,第一,弗维尔先生策划的罪行发生之日,正是一个星期三晚上;第二,弗维尔夫人正是在丈夫的执意要求下出门的,当晚去了歌剧院,又去了艾尔辛格夫人家的舞会。”

  停了几秒钟,堂路易又接着说:

  “所以,星期三早上,一切都准备就绪,那致命的时钟机芯已经调好了,指控罪行的机器已经开始运转,将来的罪证会证实弗维尔先生手头已经准备好的罪证。另外,总监先生,您还收到他一封信。他向您揭露了针对他的阴谋,求您次日早上,也就是他死后去救助他!总之,一切都让人预见到,事情将会按照‘怀着仇恨的人’的意愿发展,这时发生了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差点打乱了他的整个部署:韦罗侦探闯了进来。总监先生,韦罗侦探奉您的命令,去了解柯斯莫·莫宁顿遗产继承人的情况。也许永远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他们两个人现在都不在世了,所以他们的秘密也一起消失了。但我们至少能够肯定:首先,韦罗侦探来过这里,带走了那块巧克力,我们第一次看到的虎牙的齿痕,就是印在那上面的。接下来,韦罗通过一系列我们不知道的机会,成功地探悉了弗维尔先生的计划。这一点,我们是知道的,因为是他自己那么焦急才说出来的,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从他那里获悉当夜要发生的谋杀案;他把探悉的情况写在一封信里,弗维尔工程师也知道那封信被掉了包。他为了摆脱这个阻碍他的计划实施的敌人,下毒把韦罗害死了;因为,他知道毒药发作得很慢,便大胆地化装成加斯通·索弗朗的模样,跟着韦罗侦探一直走到新桥咖啡馆,在那里用一张白纸换下了韦罗写给您总监的信,然后问一个行人去讷伊的地铁车站怎么走。索弗朗就住在讷伊!所以,以后这个行人可以成为指控索弗朗的证人。总监先生,这就是罪犯!”

  堂路易越说越激昂,因为自信而充满活力。而他的指控雄辩有力,合乎逻辑,似乎展现了事实本身。

  堂路易又重复道:

  “这就是罪犯,这就是匪徒!总监先生,他处在韦罗侦探可能会揭露他的阴谋的形势下,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所以他赶到警察总署,打听清楚韦罗侦探确实死了,也没有来得及揭穿他的罪恶图谋,这才将他策划的可怕行动付诸实行。那一幕您还记得,总监先生,他是那样不安,那样恐惧:‘总监先生,请保护我……我受到死亡的威胁……明天,我会遭到毒害……’明天,他要求您第二天去援救他,因为他清楚,那天晚上一切工作准备就绪,而第二天就会有一场谋杀案等待着警察去解决。至于那两个罪犯,他本人已经准备了指控那两个人的罪证,那么首先受到追究的就是玛丽·安娜·弗维尔。”

  “当晚九点我和马泽鲁队长去他公馆时,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有点局促不安,原因就在于此。这两个人闯进来干什么?会不会破坏他的计划?经过一番思考,他放下心来,我们又坚持留下,他只好同意。不管怎么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一切工作已经安排好了,而且任何监视看守都破坏不了它们,甚至都没有发现它们的机会。不管我们在没在场,该发生的事情照样会发生,他召来的死神决不会误工。”

  “于是那一幕戏,确切地说,那一幕悲剧便开演了。弗维尔夫人被他打发去歌剧院,先是她来向他道别。接着仆人给他送吃的,其中的果盘里放着苹果。接着,他一阵恐慌、不安,这是死亡在一个临死的人身上激起的恐惧。然后,他向我们撒谎,让我们看他的保险柜,他说在那个灰布壳面的日记本记载了有关阴谋的材料。”

  “至此,事情就完成了。马泽鲁和我退到候见厅。弗维尔把门关上,独自一人在里面,可以自由行动。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能阻挠他实现自己的意愿。大概在白天,弗维尔先生模仿索弗朗的笔迹,给弗维尔夫人写了一封信,让那个不幸的女人和他见面。这种信通常读过后就会被撕掉。弗维尔夫人晚上十一点钟离开了歌剧院后,然后在离公馆不远的拉纳拉等索弗朗,等了有一个钟头,然后才去了艾尔辛格夫人家。与此同时,在五百米外,公馆另一边,索弗朗正在做每星期三例行的朝圣散步。这时案子正在发生。这两个人,一个因为弗维尔发生的暗示,一个因为新桥咖啡馆的事件,已经引起警方的注意。此外,两人一则不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当时不在案发现场,二则解释不清案发时在公馆附近干什么来着,不被指控和认定为作案人才怪呢。”

  “如果出现了意外,使两人幸免于指控,那么弗维尔先生还准备了一个无可否认、伸手可及的证据,就是留有玛丽·安娜·弗维尔的齿痕的苹果!再有,就是几星期以后,那绝妙的决定性的装置。那些揭露罪行的信,将十天一封,十天一封,神秘地送到警方手中。”

  “这样,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即便是最不显眼的细节,那个精明的可怕的头脑也考虑到了。总监先生,您一定记得,从我戒指上掉落,在保险柜里发现的那颗绿松石?只有四个人可能见到并且拾到,其中一个是弗维尔先生。我们首先把他排除在怀疑对象之外,然而,正是他拾的。他已经察觉到我的介入对他构成威胁,要预先排除,便利用送上门来的机会,把绿松石放进保险柜,以造成对我的怀疑。”

  “这一次,他想做的事全部做完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他的陷害对象和那个‘怀着仇恨的人’之间,只隔着一个行动——弗维尔先生死了。”

  堂路易不说话了。这之后是长久的沉默。不过,可以确信的是,他这番不同寻常的叙述得到了大家的完全肯定。大家百分之百地相信,没有半点异议。须知,他要他们相信的,是最难以叫人相信的事实。

  德斯马利翁先生提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和马泽鲁队长守在候见室。警察也在外面守着。就算弗维尔先生知道有人夜里要杀他,但在那个时刻,房子里没有人,有谁能够杀他和他儿子呢?”

  “弗维尔先生。”

  他刚说完这句话,立即引来一片反对之声。幕布一下拉开了,堂路易揭示的真相使大家感到恐怖,大家的怀疑也让他出乎意料。就像太多的好意反会激起反抗,大家对这番话的反应便是这样。

  总监先生的话概括了大家的感觉:

  “够了!这样的假设够了!它们看上去是这样合乎逻辑,其实得出的结论却荒谬不堪。”

  “总监先生,表面看是有点荒谬,但谁能用正常的理由来解释弗维尔先生的行为?显然,人不是单单为了满足自己报复的意愿而乐意去死的。我相信你们和我一样,都注意到了弗维尔先生极瘦,脸色苍白。谁能说他没有患上绝症,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了呢?……”

  “够了,我再说一遍,”总监叫道,“我要的是证据,你说的都是假设。只要你举出一个证据,也就行了,我们等你拿出证据来。”

  “总监先生,这就是证据。”

  “嗯?你说什么?”

  “总监先生,我在敲掉石膏层,取下这盏吊灯时,在金属盒子外面,发现了一个封好的信封。因为吊灯装在弗维尔先生的儿子住的阁楼下面,弗维尔先生显然能够揭起阁楼的拼木地板,摸到这个机械装置的上部。因此,在最后一夜,他把这个信封塞了进去。另外,他还在上面记下了案发日期:‘三月三十一日,晚上十一点。’并且签了名:伊波利特·弗维尔。”

  信封被德斯马利翁先生一把抓了过去,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封。在信纸上扫了一眼,就哆嗦着骂道:

  “啊!混蛋!混蛋!世上竟有这种魔鬼!啊!多可怕呀!”

  他因为又惊又怒,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颤着念道:

  我的目的达到了,我的大限终于来临了,埃德蒙被我哄睡了。他是在睡眠中不知不觉死去的,毒药的灼痛也没把他唤醒。现在,我的临终时刻开始了。我受着地狱的折磨,勉强能写下最后几行字。我很痛苦、难受,但我又感到无限幸福。

  这种幸福,是从四个月以前我和埃德蒙去伦敦旅行开始的。在此之前,我在熬着最可怕的日子,我把对那个女人的仇恨埋在心里,因为她讨厌自己的丈夫,却爱着另一个男人。我身体虚弱,常常被病痛折磨,我的儿子身体也不好,精神萎靡。下午,我去看了一下医生。我的怀疑得到了证实:我得了癌症。同时,我也知道,我儿子埃德蒙和我一样,也踏上了黄泉路,他患了结核病,无可救药。

  当天晚上,我脑子里生出报复的想法。

  这报复是多么地痛快啊!指控一对相爱的男女犯了最可怕的罪,把他们投入监牢!把他们推上重罪法庭!把他们赶进苦牢!把他们押上断头台!让他们没有可能去反抗,更没有人来拯救他们!让他们没有一丝希望!成堆的证据,铁证如山,即使是无辜的人见了这堆铁证,也会怀疑自己的无辜,也会无话可说,也会不得不承认有罪,也会束手听候判决。多么痛快的报复!……多么痛快的惩罚!明明是无辜的,在铁的事实面前却怎么也讲不清,因为是事实本身在大叫:你是罪犯!

  于是我怀着快乐的心情开始做准备。每一项工作,每一个创造,都让我发出由衷的笑声。上帝啊!我是多么愉快啊!癌症,您以为它让我痛苦!不,绝对不是。一个人灵魂快乐得直哆嗦,肉体还会痛苦吗?这时我已经服了毒药,可是我感到它那灼人的痛苦。

  我是愉快的,因为我的死,就意味着他们遭受折磨的开始。如果不这么做,等待着自然死亡,那又有什么意思呢?那样死,不正意味着他们幸福的开始吗?反正埃德蒙治不好了,何必不免去他苟延残喘的痛苦呢?何必不让他一块死,以加重玛丽·安娜和索弗朗的罪行呢?

  这就是结局!我不得不停笔了,因为痛得写不下去。现在,稍稍沉着一点……万籁俱寂!公馆外面,公馆里面,到处都有警察在看守,以防别人谋害我。就在这不远处,因为我写的那封信,玛丽·安娜跑去与情人幽会,可是那情郎没去,而是在公馆窗下转悠,但心爱的美人却没在窗口露面。啊!这些小木偶,叫我把线抓在手里,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跳吧!蹦吧!上帝呵,他们是多么开心啊!可是,绳圈套上脖子了,先生和太太,是啊,绳圈套上脖子了。难道不是你,先生,上午给韦罗侦探下了毒,又跟着他走到新桥咖啡馆,拄着你那根漂亮的乌木手杖?没错,正是你!晚上,我被那漂亮的女人毒死了,而且她还毒死了自己的继子,证据呢?喏,那只苹果,太太,你没有吃,可是,人家会在上面发现你的齿痕的!多么有趣的一幕!你们跳吧,蹦吧!

  还有那些信!写给已故朗热诺的信!那是我最为得意的妙计。啊!构想和制作那个小机械,我尝到了多大的乐趣啊!这个计划,难道不妙?整个装置还不奇巧精确?嗨,到了确定的日子,第一封信就会投出去!然后再过十天,第二封信又会投出去!瞧,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可怜的朋友们,你们完了。你们跳吧,蹦吧。

  现在让我开心的是人们将什么也弄不明白。毫无疑问,玛丽·安娜和索弗朗肯定是有罪的,可是除此之外,就是绝对的秘密。人们什么也不会知道的,人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再过几星期,当两个罪人无可挽回地完蛋以后,当几封信都送到警方手中以后,五月二十五日夜里,或者可以准确地说,五月二十六日清晨三点,我留下的痕迹会被一场爆炸完全销毁。炸弹已经安好了,它由一个与吊灯毫无关系的时钟机芯控制着,它会在预定的时刻将它引爆。刚才,我把灰布壳面日记本埋在炸弹旁边。我声称那里面是我的日记,其实装的是毒药瓶、毒针、乌木手杖。韦罗侦探的两封信,总之,是能够救援那两个罪人的物证。以后,还怎么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呢?不可能的,人们什么也不会知道,永远不会知道。

  除非……除非有奇迹出现……除非炸弹炸不倒墙,炸不塌天花板……除非有一个天才,凭着神奇的智慧和直觉,能够理清我设置的一团乱麻,深入谜案核心,经过很长时间的搜查,才会发现这封信。

  我就是给他写的这封信,尽管我知道他不可能存在。但不管怎样,我都无所谓了!玛丽·安娜和索弗朗已经跌进了万丈深渊,大概难逃一死,再不济也得永远分开。我把这封表明仇恨的信交给机运去处置,想来不会有任何危险。

  好了,写完了,只须签名了,我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额头上大汗直冒,非常痛苦。但我又十分愉快!啊!朋友们,你们等着我死。啊!玛丽·安娜,你这个不谨慎的女人!你偷偷监视我,看到我病了,眼睛里流露出快乐!你们两人对未来那样充满信心,竟然有毅力保持贞洁!现在,我死了。而你们站在我坟头,一副铁手铐把你们联在一起。玛丽·安娜,你嫁给我朋友索弗朗作妻子吧。索弗朗,我把妻子让给你,你们结合吧。预审法官会起草你们的婚约,刽子手将念弥撒。啊!对于我来说这是多大的满足啊!我难受……多大的满足啊!……善良的仇恨,使死变得这么可爱……我乐意去死……玛丽·安娜坐大牢……索弗朗在他的死囚室哭泣……有人打开他囚室的门……啊!可怖啊!……一些穿黑衣的人……走近囚床……“加斯通·索弗朗,你的上诉已被驳回,拿出点勇气来。”啊!冰凉的手……断头台!……轮到你了,玛丽·安娜,轮到你了!你的情人死了,难道你还能活下去?索弗朗死了,轮到你去死了!瞧,这里有条绳子。你更喜欢毒药?可是死了吧,坏女人……在烈焰中……像我这个恨你的人一样……恨你的……恨你的……

  德斯马利翁先生不念了,满座皆惊。最后几句话十分难念,越到后面笔迹越乱,越看不清。

  他盯着纸,低声道:

  “‘伊波利特·弗维尔……’签名倒还清楚……这可怜的家伙签名时倒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怕人家怀疑他的丑行。确实,怎么想得到……?”

  他又望着堂路易,补充道:

  “查出真相,真需要不同一般的洞察力和值得我们敬佩的天赋,我是深为佩服。这个疯子所作的解释,完全印证了你先前的推理,真是丝毫不差,令人惊异。”

  堂路易鞠了一躬,对这番夸奖不作回答,只说:

  “总监先生,您说得对,他确实是个疯子,而且是最危险的疯子,而且是个意识清醒的偏执狂。他死抱着自己的顽念,执迷不悟,并且按他周详缜密、受机械规律支配的头脑想出的办法行事。换了别人,可能就直接而粗暴地把人杀了了事。而他呢,就像个科学探索者,想的却是一个远期杀人的办法,把他发明的好处交给时间来验证。司法机关落入了圈套,他得逞了,弗维尔夫人也许会死。”

  德斯马利翁先生做了个果断的手势。的确,整个案子已经成为过去了。调查将给它投进必要的光亮。当务之急,只有一件事,就是拯救玛丽·安娜·弗维尔。

  “确实,”他说,“这事不能再耽误了,得马上通知弗维尔夫人。同时,我们要把预审法官请来,他肯定很快做出决定不予起诉了。”

  他迅速发下命令,让手下继续搜索,并验证堂路易所有的假设。然后,他对堂路易说:

  “走吧,先生,应该让弗维尔夫人感谢救命恩人。马泽鲁,你也来。”

  聚会终于结束了,堂路易在这次聚会上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大显身手。好像他是在与冥界的力量作斗争,迫使死神不得不说出了真相的秘密。也好像他是这整个阴谋的目击证人一样,揭露了在黑暗中策划在坟墓里实施的报复阴谋。

  德斯马利翁先生默然不语,只是频频颔首,流露出满心的敬佩。佩雷纳强烈地感觉到离奇的变化:半天之前,他还是警察追捕的对象,而此刻,他和警察首脑并排坐在汽车里。他侦破案件的本领超出了其他一切,大家都很重视他得出的结论。大家是如此地尊重与他的合作,甚至愿意忘掉最近两天的不快。韦贝尔副局长对堂路易的积怨再也起不了作用了。

  不过,德斯马利翁先生还是简短地回想了一下新发现的情况,并得出结论,尽管有些地方还有待商榷:“是啊,是这样……毫无疑问……我们的意见一致……只能是这样,不可能是别的样子。不过,还有些地方不清楚。首先,就是那些苹果上的齿痕。虽然她丈夫已经坦白了一切,可那些物证毕竟对弗维尔夫人不利,我们不能忽视这一点。”

  “总监先生,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好解释。等我掌握了必要的证据之后,会给您解释的。”

  “行,不过,还有一件事。昨天上午,韦贝尔怎么在勒瓦瑟小姐房里找到了写了爆炸日期的那张纸呢?”

  “我怎么发现了那五封信出现的时间表呢?”堂路易笑着补上一句。

  “要是这么说的话,”德斯马利翁先生说,“你和我的想法一样?至少勒瓦瑟小姐那个角色是可疑的。”

  “总监先生,我认为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现在,你只要问一问弗维尔夫人和加斯通·索弗朗,就可以把光亮照进最后这些黑暗的角落了,也可以给勒瓦瑟小姐洗清一切嫌疑。”

  “另外,”德斯马利翁先生坚持问下去,“还有一点我觉得奇怪。伊波利特·弗维尔在他的供认书里根本没有提到莫宁顿的遗产。这是为什呢?难道他不知道这件事?或许我们也应该假设,这一系列的事件根本与遗产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巧合?”

  “总监先生,在这一点上,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我承认,伊波利特·弗维尔只字不提遗产,这让我十分困惑。不过,说实在的,我也不太看重这一点。因为主要的事情,是查明弗维尔工程师有罪,那两个被囚禁的人无罪。”

  现在堂路易感觉十分高兴。因为在他看来,只要找到了弗维尔先生亲笔写的自供书,这个不幸的案子就该收场了。那些事情在弗维尔的供认书里没有提到的,弗维尔夫人、弗洛朗斯·勒瓦瑟和加斯通·索弗朗自会解释清楚。他对那些不再感兴趣了。

  圣拉扎尔……那是座又脏又破,尚未改造重建的古老监狱。

  总监从汽车上跳下来。

  门马上被打开了。

  “典狱长在吗?”他问门卫,“快,叫人去把他叫来。有急事。”

  可是他等不及,立即冲向通往医务所的走廊,走上二楼,正好遇见典狱长。

  他直截了当地说,“弗维尔夫人呢?……我想见见她。”

  他猛一下停住脚步,因为他看到典狱长露出慌乱的神色。

  “喂!怎么啦?你怎么啦?”

  “怎么,总监先生,”典狱长期期艾艾地说,“您还不知道?我已经打电话报告署里了……”

  “你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总监先生,弗维尔夫人注射了毒药自杀了,今天早上死了。”

  德斯马利翁先生抓着典狱长的胳臂,就往医务所跑。佩雷纳和马泽鲁紧跟其后。跑到一间病房,只见年轻妇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一块块褐斑出现在了她苍白的脸上和肩膀上。和韦罗侦探、伊波利特·弗维尔和他儿子埃德蒙的尸体上的斑点相似。

  总监大为震惊,喃喃道:

  “可是毒药……她是从哪儿弄来的毒药?”

  “总监先生,我们在她枕头下面搜出这个小瓶子和这只注射器,”

  “在她枕头下面?怎么会在枕头下面呢?她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呢?是谁给她的呢?”

  “我们还不知道,总监先生。”

  德斯马利翁先生望着堂路易。看来,伊波利特·弗维尔的自杀并未使这一连串的谋杀停止。他的行为并不只是败坏玛丽·安娜的名声,因为他已经把这个不幸的少妇逼得注射毒药寻了短见!难道我们不能假设死者的报复仍在以自动匿名的方式进行吗?或者可以更确定地说……难道没有一种神秘的意愿,在暗地里,同样猖狂地继续着弗维尔工程师的罪恶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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