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那年夏天(1)

　　我第一次见到苏诗婷，是在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我和其他新生一起，走进了既陌生又充满着希冀的S大学校园。男生都是好动热情的，不用半天，宿舍里的新同学就都混熟了。男生聊天时最感兴趣的话题无疑是，这所大学女生中美女的含量比例和分布状况了。

　　“大一娇，大二俏，大三拉警报，大四没人要。兄弟们，这座学校男多女少已是残酷的事实。多少大二、大三的师兄都还在打光棍，他们都在如狼似虎地盯着我们大一的稀缺资源哪！”瘦猴脸色严峻地说，“所以我们要誓死扞卫我们的应有权益，看中了就要坚决果断地出击，切忌犹豫不决，坐失良机！”

　　“嘁，”锅巴（此君脸比较黑，得此绰号是“众望所归”）却不合时宜地泼冷水说：“再多美女也没我们的戏！你没听说过吗？艺术系的是小龙女，外语系的是王语嫣，国际贸易的是小昭，读理工科的再好也是李莫愁，而肯来计算机系陪咱哥们吃苦的，唉，多半是灭绝师太。”

　　锅巴这一番话，就像是一勺冷水把本来热情高涨的我们浇了个透心凉。

　　“貌似灭绝师太说的是女博士后吧？”瘦猴犹不甘心地说。

　　“如果咱们系有美女的话，我就全让给你们，老子一个不碰！”锅巴信誓旦旦地说。

　　“别吵了，有情况，快来看！”正守着窗边“哨位”上的“野人”一叫唤，宿舍里的所有色男立刻都涌到了窗边。

　　“哇塞！美女耶！”众人的口水立刻就汇成了瀑布，只见一个女孩正提着行李在宿舍楼下顾盼着，神情冷漠，看来和我们一样是大一新生，正在找自己的宿舍呢。

　　真的是美女，她的出现就像是炎炎夏日中的一阵凉风，吹进我炽热的心田！

　　“她走的方向是E幢，E幢住的是咱们计算机系的女生……神啊，你不是这么眷顾我们吧？”瘦猴怪叫着说。

　　“哎，我刚才说的话可不可以收回。”锅巴后悔不已地说，换来的是一顿群殴。

　　情报搜集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这个女孩叫苏诗婷，不但是我们计算机系的，而且还和我们分在同一班，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神对我们的恩赐。

　　瘦猴分析得对，大一女生中的顶尖美女就是那么寥若星辰的十数位，一出现自然就成了全校色男们的锁定目标。只要自认条件还可以的，都在第一时间展开了角逐。在这个过程中，高手们智计百出，各种泡妞的手段精彩纷呈，让我眼界大开，自叹不如。

　　第一学年结束，女生们除了条件特别“困难”的，基本上都成双成对了。但是苏诗婷好像是天生对恋爱免疫，无论男生们怎样大献殷勤，始终都无动于衷。她每天孤独地走在校园里，脸上的神情和来的时候一样冷漠。

　　失败次数多了，男生们自然就会知趣地止步。有关她的传闻就开始多起来，由于她每个周末都会“失踪”，所以有人就在推测，她一定是某位大款的“金屋藏娇”，所以才会拒绝别人的追求。

　　但我不相信，这个像清风一样高洁的女孩怎么会接受被人“包养”呢？但我并没有利用这段空当来对她发起追求，因为我觉得男女之间的感情应该是相互吸引，如果我们同窗三年都没能够引起她的注意，那么就只能够说明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与其像其他追求者一样被她鄙视，还不如远远地做一个她不知道的欣赏者。

　　到了大三，就算是垃圾的兄弟也起码换过一轮女朋友了，只有我仍然是孤家寡人。期间不是没有别的女生对我发出过暗示、明示，但是我忘不了那一缕凉风，忘不了第一眼看到她时的感觉。

　　“哥们，只剩一年了！”瘦猴语重深长地对我说，“再不出手，可就没机会了！”

　　是啊，只剩一年了！我心中不禁黯然。不记得是哪位达人说过，人生就像是旅途，不是所有的风景都可以带走，也许她注定就是一道只能留在我记忆中的风景。

　　大三暑假是求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许多同学都珍惜这最后的假期，各自寻开心去了，而我却选择到一家网络公司打暑期工。因为父母很早就要求我独立，而且从新闻上可以看出最近的就业环境非常恶劣，早一点开始社会实践，将来求职时可以提升自己的竞争力。

　　那天我加班到很晚，天上的电光不停闪现，看上去像是快下大雨了。我加快脚步跑到附近的公车站，希望能够赶上最后一趟班车。

　　匆匆一瞥间，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短裙的女孩斜倚在灯柱上摇摇晃晃的。旁边是酒吧街，一看她的打扮就知道是售酒小姐，而且还喝醉了。

　　一个喝醉的女孩子在深夜独自行走是比较危险的事，但不用我担心，别看这些女孩外表柔弱，其实哄骗男人的手段都高明得很。既然她们能够在这个行业里生存，自然就有她们的生存本领。这年头别以为男人就是强者，也许在她们眼里我们都是可怜虫。

　　最后一班车准时到达，我在上车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时候一道闪电亮起，让我看清楚了她的脸——竟然是苏诗婷！

　　和在学校里的不施粉黛的清纯相比，此刻的她显得分外成熟和妖艳。大概没有人敢相信，学校里的冷面公主居然变身为酒吧里的性感辣妹，但我又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喂，你到底上不上车？”司机不耐烦地在吆喝，这时候大雨也哗哗地落了下来。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知道自己面临着此生最大的一个决定：是理智地离开，还是做又一只扑火的飞蛾。

　　“不上！”我已经踏到车上的一只脚又落了下来。

　　我快步向苏诗婷走去，脑子里却想着该怎样和她搭讪。但是看到雨水打湿了她的身子，我几乎就是本能反应地向一个打着雨伞的路人走过去。

　　“把雨伞给我！”

　　“什么？”那人吓一跳，以为遇上打劫的。

　　“把它卖给我，我给你一百块！”我连忙解释说。

　　“神经病！”

　　“两百块！”我掏出两张钞票，现在的市价一把雨伞只需要二十块而已。

　　那人犹豫了一下，“三百块！”我掏出最后一张大钞，如果他不给，我就只能硬抢了。

　　那人不再犹豫，飞快地夺过钞票走了。我打着雨伞，来到她的身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紧张，装出一副从容而坚定的声音说：“下雨了，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滚开！”苏诗婷头都不抬地吐出两个字。

　　“不是每个男人都那么听话的。”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顶她的嘴了。

　　她略带愕然地抬起头，“是你？”随即冷笑着说，“别对我献殷勤，没用！”

　　“干吗对男人这么凶，难道你这辈子就不嫁人了吗？”她的冷漠态度也激起了我的傲气，“别看你现在眼睛长在额头上，早晚还不是会对男人低头？”

　　“我为什么要靠你们男人？”她愤怒地想揪住我的衣襟，但是身体一动就失去了重心，变成整个人都依附在我身上。

　　“我永远……都不要……依靠你们……”最后几个字已经变成了酒醉后的呢喃。

　　“你现在不正是依靠着我吗？”我用力地扶着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今晚我是管定了，哪怕明天她把我当成和其他男人一样的傻瓜。

　　“别硬撑了，你现在站都站不稳了，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你在打我的主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但是她确实是站都站不稳了，而且酒精的副作用越来越强烈，让她终于变得软弱无力。

　　“我想坐一下……”

　　我把她扶到街边的长椅上坐下，苏诗婷依偎着我，仿佛已经睡着了。大雨在哗哗地下，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了，只有我们两个孤独地坐在路灯下。

　　我必须承认，我曾经有一刹那想把她带到旅馆去，她现在的状况，根本就没办法阻止我做任何事。不过，我很贪心，我想得到的并不止这些。

　　所以，我宁愿在这里默默地陪伴着她，更何况，在这里陪她的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享受。

　　“为什么喜欢我？”

　　我吓了一跳，只见苏诗婷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带着往日的那种冷漠，她恢复清醒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句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如果不说，也许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但话一出口，就不可挽回了。

　　“你真是养呆了，”苏诗婷轻蔑地说，“全世界都知道你在暗恋我，我又怎会不知道？”

　　“因为你与众不同！”既然已经被逼到悬崖上了，就只好实话实说。

　　苏诗婷展颜一笑，我立刻就痴了，在她眼里我竟然看到了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温柔。

　　“其实，你也蛮可爱的！”她的嘴唇突如其来地在我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我仿佛感觉到宇宙在一瞬间被压缩成无限小的奇点，然后“轰”的一声爆炸了！

　　这个吻来得太突如其来，走得又太稍纵即逝，我根本就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这是给你的奖励，好了，送我回去吧，我真的是走不动了。”

　　我在半夜把苏诗婷送回宿舍的消息，轰动了我们宿舍。

　　“你是怎样办到的？”兄弟们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我。

　　“别乱猜，我们又没‘办’什么。”我如实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