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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骨衫奇案》 作者:白艳平

第20章 乱世猴戏(1)

  民国初年,江西省柳河县。柳河县是个大县,水流湍急的柳河就在县城前面奔腾流过。柳河县是个三省通衢之地,水陆交通便利,县里呈现出一片繁华景象。

  柳河上有两座桥,一座石桥,一座木桥,正对着木桥桥头的是陈得金的恰月楼,对着石桥的就是柳寿山的秦淮楼。这两座酒楼,就是县城里两家最大的酒楼,陈得金别看干巴瘦,可是一肚子的坏水。别看恰月楼是一座新开的酒楼,可是他儿子陈虎子却是江西大军阀牛树森手下的团长,陈虎子手里有枪,他爹陈得金的腰杆子也挺得直,他发誓一定要把柳寿山的秦淮楼干黄摊子了。

  陈得金阴招迭出,他先是花高价把秦淮楼的大厨挖到了自己的酒楼,然后又拿出30块大洋,雇街头的混混牛三,叫他化妆成食客,牛三先将一只死蟑螂偷偷塞到了菜盘子里,然后他就假装着一筷子夹出了死蟑螂,牛三就“嗷嗷”怪叫着掀翻了桌子。

  秦淮楼新雇来的大厨何蛮子急忙从后厨跑了出来,他生得膀大腰圆,长得活像水泊梁山里的黑旋风,他三说两说就和牛三动起手来,最后何蛮子抄起了切肉的厨刀,“嗖”的一刀,将牛三的胳膊,劈出了一道血口子。

  柳寿山一见牛三不依不饶,他急忙把柳河县县衙的牛师爷请了过来,经过牛师爷说和,柳寿山赔给了牛三50个大洋,还违心地同意把唱猴戏的阎家戏班请来,在城隍庙前的戏台上唱三天猴戏,就算给牛三赔礼道歉了。

  阎家戏班可是柳河三镇叫得响的猴戏班,三场猴戏分别是《大闹天宫》《狮驼伏魔》和《高老庄收徒》。这猴戏不重唱功,最注重的就是激烈花哨的打斗场面,三场猴戏一经上演,柳河县几乎都轰动了。

  柳寿山请唱猴戏给牛三赔礼道歉本来是很丢脸的事,秦淮楼的人自然得远离,可是何蛮子有个干儿子名叫苦瓜,他今年12岁,生得虎头虎脑,他特别喜欢戏台上连蹦带跳的齐天大圣。秦淮楼叫牛三一搅,根本就没有生意上门,苦瓜干完了酒楼里的活,就悄悄地溜到戏台旁,不错眼珠地盯着戏台上的孙悟空,扮成孙悟空的就是阎家戏班的班主阎三绝。阎三绝手里使的是金箍棒是一绝,扮相是一绝,最绝的就是他的喷火神功,当他喷出一口火来,烧得天兵天将狼狈而逃的时候,苦瓜兴奋连声喊好,最后他的两只小手都拍红了。

  阎三绝一口神火,烧走了天兵天将,然后唱道——莫说那天兵天将多凶悍

  怎敌我金箍棒寒了敌胆

  众猴兵抖精神饱餐战饭

  乘祥云

  杀上天

  取了凌霄宝殿

  传美名

  扬天下

  我大圣齐天

  苦瓜捡起了一根柴火棍,一边当金箍棒乱抡,一边吼着阎三绝唱的流水腔,他刚唱完——我大圣齐天,就被赶来找他的何蛮子一把揪住了耳朵。

  苦瓜被抓住了耳朵,痛得连声怪叫,何蛮子对着他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两脚,骂道:“兔崽子,纯属是没心没肺。以后还看不看猴戏去了!”

  不管何蛮子怎么打,苦瓜就是不认错,两个人回到了秦淮楼,柳寿山看着苦瓜的耳朵被何蛮子揪着,他问道:“何师傅,这是怎么一回事?”

  何蛮子把苦瓜偷看猴戏的事说了一遍,然后他对柳寿山说道:“这小兔崽子我是管不了他了,柳老板,我把他就交给你了!”

  柳寿山慈眉善目,可是个好脾气,可是不管他怎么说,这执拗的苦瓜就是不认错,柳寿山最后抄起了面案上的擀面杖,吓唬他道:“苦瓜,你再不认错,我就拿擀面杖敲断你的大腿!”

  苦瓜看着柳寿山手里的擀面杖高高举起,他低头猫腰“咣”的一羊头,正撞到了柳寿山的肚子上,柳寿山仰天倒地,手中的擀面杖撒手飞起,飞落的擀面杖正砸在苦瓜的脑门上,苦瓜的脑门“唰”地一声,鲜血小河一样,流了下来。

  何蛮子高叫道:“反了,反了!”秦淮酒楼的伙计们正要去抓苦瓜,苦瓜捂着流血的脑门,撒腿逃出了酒楼的门口。

  何蛮子觉得这个苦瓜跑几天后,一定会乖乖地回来认错,可是苦瓜逃离秦淮酒楼后,就再也没有影子了。

  一转眼,20年过去了,何蛮子回小田庄养老,柳寿山头发胡子也都已经斑白,他正准备把秦淮酒楼交给了儿子柳子涵打理,忽然卧室的房门“咣”的一声被推开了,柳子涵气喘吁吁都跑了进来,他慌张地说道:“爹,不好了,陈得金那条老狗,他正领人在石桥的桥头搭戏台呢!”

  这20年间,陈得金和柳寿山摩擦不断,虽然恰月楼是攻,而秦淮楼是守,可是秦淮楼毕竟是老字号,这么多年的争斗下来,秦淮楼不仅没倒,反而逐步壮大……陈得金在石桥的桥头搭戏台,这用的又是什么阴招呢?

  柳寿山的秦淮楼距离石桥的桥头也就三十步之遥,陈得金这个戏台搭得真够绝户的,一个长三丈,宽两丈的柳木戏台,竟把石桥的桥头堵得死死的。

  柳寿山将心头的怒气压了压,他上前陪个笑脸,一抱拳说道:“陈老板,您搭戏台把石桥堵死,断了石桥上的行人,我这秦淮楼的生意可怎么做?”

  陈得金脸上挤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他伸手摸出了一张盖有柳河县县长大印的公文说道:“柳老板,将戏台搭在石桥的桥头,这可不是我的主意呀!”

  陈得金要在石桥的桥头搭台唱戏,目的就是为了儿子陈虎子庆功!陈虎子过去是大军阀牛树森手下的师长,他的驻地本在留城,可是三个月前北伐军攻打军粮城,他奉命离开留城,率领部队,千里驰援。陈虎子因为行动迅速,一下子就抄了北伐军的后路,陈虎子不仅解了军粮城之危,而且还打了个大胜仗。牛树森大喜,立刻颁布了委任状,任命陈虎子为江西护****的军长。

  陈虎子得胜回师,他要在十天后,领着部队经过柳河县,回留城的驻地去。陈得金为了庆祝儿子高升,亲自找到柳河县的县长,县长特批,在石桥的桥头搭台,大唱猴戏10天,庆祝陈虎子为家乡争光!

  在石桥桥头唱猴戏的还是20年前的阎家戏班,可是阎家戏班的班主却换人了,这个新班主就是20年前的苦瓜,苦瓜现在的名字叫——阎笑天!

  苦瓜20年前逃出了秦淮酒楼,他就投了阎家戏班,苦瓜学艺刻苦,勾完脸,一上台,完全就是一个活猴子,一来二去,他就成了阎家戏班的顶梁柱。

  阎三绝8年前去世,苦瓜娶了阎三绝的女儿阎翠红,他也正式改名为阎笑天,现在苦瓜的猴戏已经演遍了大江南北。他可是梨园界叫得响的一号人物!

  在石桥桥头唱戏的主意就是苦瓜出的!

  苦瓜领着阎家戏班来到柳河县后,一场场的猴戏就在石桥前面的戏台上鸣锣开唱了,柳河县的百姓几乎全城出动,都争抢着看苦瓜的猴子戏,秦淮酒楼门口都被看戏的人堵得满满的,别说是停车,就是想进人都费劲了。

  苦瓜唱戏的这十天,秦淮酒楼竟然没有卖出去一桌酒席,酒楼的后厨也被迫停火了。柳子涵只气得七窍生烟,他急忙去找父亲柳寿山,没想到柳寿山站在二楼的楼窗旁,正侧耳听着苦瓜的唱词呢。

  今天苦瓜演的是全本的《三打白骨精》。孙悟空被唐僧冤枉,唐僧念起了紧箍咒,只见柳木戏台上的苦瓜,先是后脑瓜冲下,“咣当”一声,在台上摔了个硬人,接着他拄着金箍棒,来了个倒毛,蹿上了一丈多高、三张桌子叠起的“假山”,随后他把脑袋冲着台板直摔了下来。

  苦瓜的脑袋离着台板3尺远,他“啪”的一个跟斗,泄了跌冲之力。鸿毛一样,轻轻地站在了台板上。老百姓们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霎时掌声雷动,柳寿山也不由得暗暗点头,苦瓜成了,他真的成名角了。

  掌声停止,台上的苦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冲着台上麻木不仁的唐僧唱道——师傅啊——

  白骨精借三变蛊惑人间

  岂能逃悟空我金睛火眼

  只可恨师傅你忠奸难辨

  倒叫我走不成、留不成、左右为难。

  柳寿山听到这里,不由得心内一阵绞痛,不是柳子涵扶了他一把,柳寿山一定是跌坐在楼板上了。

  柳子涵看着父亲脸色焦黄,他“咣”地跺了一脚楼板,骂道:“这个该死的阎笑天欺负我们,今天晚上,我就领人烧了他的戏台去!

  柳寿山掏出手帕,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说道:“不要蛮干,他只说唱十天,十天之后,他走了,咱们的秦淮楼还是可以开门做生意的!”

  柳子涵咬牙点头道:“好,我知道!”

  转眼十天时间已到,陈虎子一个师的人马来到了柳河的对岸,柳河县的县长先是举行了一个热烈的欢迎仪式,然后陈虎子就命令手下在那座木桥上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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